謝銘突然笑了，特別嘲諷，他諷刺的人是自己，其實他連懲罰一個傷害了自己心肝寶貝的人的資格都沒有，因為罪魁禍首從來都不是別人。

蘭知暖跌撞中站起來撲過去想抱謝銘的腰，卻被一腳踹開了。

女人後背狠狠撞在門上，似乎這些疼一點都比不上心裏的傷口：“謝大哥，你不要不要我，我知道錯了……”

蘭知暖的面皮雖然因為年齡的緣故無可避免的有些松弛，但蒼白著小臉哽咽時都柔弱的讓人心疼：“咱們和以前一樣就行了……你怎麽折騰我都行，我再也不去想代替不該替代的人了…”

謝銘的神色晦暗不清，難受的無法形容。

“你給我馬上滾，別在我家門口說這麽惡心的話。”

謝銘不想聽，惡心，惡心蘭知暖的倒貼犯賤，也惡心自己曾經的放縱享樂。

蘭知暖沒有說話，只是哭，眼淚幾乎連成珠。

許久她才緩了緩氣：“……謝銘，我是真的喜歡你。”

很喜歡。

即使這個男人溫柔待她的時候少，即使人家待她不過玩玩而已。

她後悔當初覺得謝銘無趣，她後悔當初跟著林哲一走了之。

那時候她總以為這男人永遠是自己的，不論她出去轉怎麽樣一大圈，回來之後這男人還會要她的。

蘭知暖哭的已經不是眼淚，滴滴都是心頭血。

她的表情很空茫：“……我不是故意拿你戒指的……謝大哥，別生氣了。”

蘭知暖的哭腔太重了些，讓人聽著心裏壓抑的慌。

“我知道你有多喜歡溫涼那孩子，可總想著……總想著自己不會比任何人差……你別恨我……我真的……真的不壞的。”

謝銘的手指猛地顫了顫，他明白情到深處的疼。

從前的溫涼，現在的蘭知暖，未來的謝銘。

“你走吧。”

謝銘低聲嘆氣：“等溫涼回來，再說吧”。

蘭知暖的眸子似乎亮了亮，裏面似乎還有期待的神色，她輕聲道別：“那我走了謝大哥，你先照顧好自己”

蘭知暖很安靜的走了，她其實一切都明明白白，她今天如果離開，這輩子都和謝銘沒什麽可能了。

她漫無目的的走，神智並不清楚，她不知道自己下一步還能去哪裏，或者說還能有什麽打算。

十字路口紅燈失靈，一輛黑色瑪莎拉蒂疾馳而來，一聲巨響。

鮮血染紅了路面。

一條命，在無關的人看來，也不過就是第二天報紙上不大的一版。

翌日的天氣很不好，夏天的氣氛越來越濃烈，S市的每一個角落都冒著炎炎暑氣，天陰沈的要命，可偏偏滴不下來一滴水，潮濕悶熱的讓人煩躁發慌。

家裏的空調已經開到了最低，可謝銘身上的汗珠還是一層又一層地起來，很快就打濕了手中緊握著的一沓文件。

——溫涼的律師一大早就給他送來了離婚協議書。

看到溫涼的簽名的一剎那，他只覺的吸一口空氣都苦澀的燙喉嚨。

這註定是謝銘過的最熱最難熬的夏，給記憶留下了永遠蒼白絕望的一抹熾熱的傷痛。

他靜靜地坐在沙發上，耳邊聽不到一點聲音，好像整個世界都只剩下他一個人。

律師喋喋不休了很久，可是謝銘卻仍舊一動不動地看著手裏的簽名發著呆，一點兒都沒聽得進他說的話。

最後林立重重地嘆了口氣：“等您簽好了打電話讓我來拿就行。”

說完就離開了。

如死般的寂靜中突然響起讓人聽上去有些絕望的聲音。

“我錯了……”

謝銘的心撕扯著疼，疼的他整個人都想蜷成不容易被悲傷發現的一小團。

“小涼，我知道錯了……我再也不會了……我錯了……我錯了……”

雖然他絕對不會簽名，但最後也沒舍得把這張有著溫涼親筆簽名的離婚協議書給撕碎扔掉，而是整整齊齊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書桌的抽屜裏。

他的失眠變得越來越嚴重，常常到深夜都無法入眠，就算輾轉到半夜好不容易睡著，伸手過去摸到床的另一半都是冰冷的無邊無際的，就會突然驚醒。

更多時候就算睡著了也睡不好，謝銘斷斷續續的做噩夢，最絕望的時候第二天的夢會連上第一天結束的地方，身臨其境一樣的真實。

他常夢到溫涼，夢到溫涼的長劉海卷發，穿著那條布滿了觸目驚心斑斕血跡的棉布白睡裙，在偌大的雜物間角落裏抱著膝蓋蜷縮著，她從不擡頭，也很少走動，仔細一看，能看到她腳腕上的鐐銬沾滿了細碎的血肉。

那天謝銘的夢竟然有聲音，看到扯著沈重的鐵鏈站在在門口不知道期待什麽東西的溫涼，終於筋疲力竭的坐在了地上，眼淚在地板上砸出一個一個水坑，發出了悲傷的讓人心碎的聲音。

“謝銘哥哥……我真的好怕疼……你放了我吧……你放過我吧……你再不放過我我就要死了……”

哭聲越來越輕，到後來謝銘才察覺到地板上的眼淚變成了血。

夢裏的溫涼終於擡頭，臉色蒼白憔悴，口裏全是鮮血…

謝銘驚醒，再不敢入眠。

此後他連煙癮也重了很多，無論是家裏還是公司，桌上的煙灰缸裏都是厚厚的一層煙頭。

再後來謝銘也喝酒，自己在家喝，如果能喝到醉就又熬過一夜，怕就怕半夜酒醒，寂寞突如其來。

溫涼離開的時間越久，那些帶著血的回憶就越清晰，那回憶就像一把把利刃，把他的心刺的滿是破洞。

最開始謝銘以為他的心疼只是心病，是那點自己的良知，後來在公司暈倒，被送去醫院檢查。

才知道心臟真的出了問題。

疼是真的能疼出病。

謝銘嘴唇青紫，眼神慢慢暗淡下去。

他想溫涼。

謝銘知道了蘭知暖的事已經是兩周後了，他當時只覺得心跳都停了一瞬。

他對蘭知暖沒有太深的感情，只不過視為曾經的一個得力助手，但聽到這樣突如其來的消息還是渾身一涼。

他明明都已經放過了蘭知暖，可她還是死了。

他對於蘭知暖的死沒有多少歉疚和動容，但心裏就是擰著發疼。

因為他終於明白，世界上不是所有事都能如自己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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