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斧”吉姆對於今天來拜訪老大的兩個人很好奇。高個子瘸腿，小個子溫和。如果在街上遇到，比如他飛車的時候不小心蹭到其中一個，他指定會囂張地大笑而過而不擔心報覆。

但現在，他不確定了。

他們的老大，表面上是一間精英律師行的合夥人，實際上掌管了本州首府最繁華的十個街區的地下生意。他狡猾奸詐、心狠手辣，絕不吃半點虧。聽著他們的談話，吉姆暗下決定，以後遇到醫生一定要以禮相待。否則，即使不被他們收拾，也會被老大嫌棄。

做小弟難，做好小弟更是難上加難。吉姆面上冰山，內心淚牛成河。

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華生表面鎮定，心底十分狂躁。阿奈羅調子高，靠山硬，軟硬不吃，也只有拿出大殺招了。

其實華生誤會阿奈羅了。

阿奈羅最終會說，但那是在華生答應了各種條約、付出大筆金錢之後，他並不想利利落落地就把Cuddy和Wilson的關押地點的消息告訴House。然而，現實情況並不允許他將面紗遮得太久。

華生拿出一張照片：某一個蕭條的小鎮，一個中年男子獨自走在石子路上。照片的拍攝手法與狗仔隊跟拍有得一比。焦距不準，男子的影像有些模糊，白襯衣牛仔褲，深色頭發，消瘦如斯。

阿奈羅掃了一眼，依舊看似悠閑的坐著，但他驟然緊縮的瞳孔還是透露出他轉瞬即逝的心境。

“是你男朋友的照片嗎？”House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哦，看著有些眼熟啊。”

華生示意House閃開：“阿奈羅先生，也許你不了解莫裏亞蒂，他是一個絕對不容許背叛和失誤的人。而在他決定跟誰合作之前他會調查清楚一切有利訊息。這個照片並不是我們拍攝的，我們也是在調查中是偶然截獲的。”

我們的人拍攝的照片是攝影師水平的，華生含下這句不說。

House從善如流，沒有繼續聽下去，開始在房間裏逛蕩。旁邊一副忠心模樣的小弟們警惕地看著他。

阿奈羅家族傳承有序，他們是來自歐洲的移民，如今紮根美國。在墻上展示出完整的家族變遷史。歐洲小鎮的祖輩，美國街區的父輩，豪華別墅的全家福。他對此一覽而過，因為在來之前的他已經在資料中看到了詳細的圖片和附錄的說明。

他並不全然知道自己來的目的，僅僅是隨波逐流。經過幾天的相處他已經逐漸意識到，他只是一個龐大的國家機器中臨時插入的一顆螺絲釘，都沒來及潤滑減少摩擦就直接上崗。對於許多事情，他看著華生調控有度，只能用一些尖酸的話語作為緊張工作的調劑，而華生竟有些回味的樣子。也許，他跟那位偵探確實有些相像的地方。

而待在華生的身邊，是保護？是監視？還是安吉拉所說的“臨時協助”？

人們習慣用職業來對一個人進行概括。似乎，一個人的自然屬性是人類，社會屬性就等同於職業生涯。他是醫生，他的生活圍繞著醫生醫院病人病例進行，以此始以此終，來送他最後一程的除了親人同事估計也許還會有幸災樂禍的病人。他完全可以想象他的葬禮會多麽無聊。每個人談論的是他也不是他。會有誰真心哭泣？Room？Wilson？小跟班們？安吉拉？

他篤信“每個人都會撒謊”，對病人抱有懷疑審慎的態度，他們的遭遇他或許永遠不會有感同身受的同情。他的冷靜，在病人甚至同事看來是最大的無情。

但面對頻臨死亡的病人，一兩句蒼白無力的安慰是親人朋友應該做的。醫生應該做的，是救人救命。

他用疼痛維持冷靜，讓自己思索。他在每個病人身上耗費大量的腦細胞來探索永無止境的疾病之謎。

對每一位病人都投註感情，是一件偉大而自毀的事情。

只要看病就可以了。

但，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

他，就只能永永遠遠是“House醫生”？

House看向那位外表溫文的華生醫生。感覺到他的視線，金發的小個醫生沖他點點頭，然後又投入到“威逼利誘”的偉大事業中。

在一部電影中，名為1900的鋼琴演奏家終其一生沒有下船。而他，House醫生，被桎梏在醫院裏，即使他不穿白衣，即使他對病人存疑，即使他不為醫藥公司宣傳，他依舊釘死在“醫生”的十字架上。他的逃避行為，就像是小孩子躲在玩具後面對父母喊“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多幼稚！

現在，有人給了他一張通往另一個世界的票。

要不要下船？

House久久凝視著阿奈羅家族初初抵達新大陸時所有人在輪船旁邊的合照。

一直關註House醫生的吉姆一刻都不敢把眼光移開，萬一這位醫生要偷照片呢？

與House的猶豫不同，安吉拉堅定了自己要離開這個世界的念頭，在她被毆打了這麽幾天之後。沒有人來審訊她，只有一個看不清面目體型的壯漢每天兩次的毆打。

她被下了藥，全身無力，無力反擊也無力逃脫，只能抱著頭蜷曲身子等著施虐者結束一切。

沒有燈光沒有聲音，只有一片黑暗。這種折磨方式，她曾經歷過。現在加上了毆打，算是版本升級嗎？

在她正式加入麥哥的組織之前，曾接受為期數月的反審訊訓練，其中也包括這個變態項目。最終她的成績是“E”，完全不及格。她在三天之後幾近崩潰，意欲自殺。

雖然僥幸“走後門”被錄取，但在她的檔案記錄裏有這麽一條——“無法耐受剝離五感”提及她的弱點。

顯然這位偉大的莫裏亞蒂知道每個人的弱點。

早知道就聽從麥哥的教導再多接受幾次訓練了。安吉拉此刻後悔得要死。

事實上，她也真的試圖去死，因為她不知道自己崩潰之後會說出什麽做出什麽。先賢曾說寧可站著死。其實躺著死也挺費勁兒的。

死，是解脫。

活，是折磨。

她身邊沒有任何工具可以利用。一定是有人在她昏迷的時候給她註射營養，所以雖然不進食但她仍保有一定的體力。

她試圖咬破手上的血管，但肌松藥的效力太強，她上下頜都無法打開，這個想法純屬異想天開。

到底要對她做什麽？或者，到底要利用她做什麽？

聽說有一種藥物可以讓人說出所有隱藏的秘密。比如，她其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比如這個世界對於她只是書電視劇電影。那個扮演偵探的男演員的臉在正常情況下有27厘米。偵探跟華生沒有在一起，只是賣腐而已。House醫生拍了許多集，拍到最後幾乎所有人都換了一遍，除了好基友Wilson。House會和Cuddy在一起。

也許，她離開了就離開了，不會給任何人的生活造成困擾。

除了，她的小胖子，她的胖兒子，她的傻寶寶。

還有那麽多人喜歡他，不枉他娘舍出臉抱了那麽多大人物的大腿。

她知道自己開始無法控制自己的思緒。

必須在徹底崩潰之前找到辦法去死。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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