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墨離心裏十分緊張，對於吸毒，他並不是不心虛的。

“站在這裏幹什麽？”他問。

沈棠的臉布滿陰雲，兩道濃密的眉毛攢到一起，擠出中間的兩道溝壑，“等你。”

他果然還是發現了什麽，莊墨離往後退開兩步，拔腿就跑。沈棠怎麽會放過他，往前飛速的跨出兩步，長臂一伸，捏著他的後領把人拽進辦公室。

“這是什麽？”沈棠也不跟他玩虛的，直接把剛才找到了點點金絲遞到他面前。

莊墨離一看，心中暗悔自己的不小心。沈棠心思細膩，肯定已經猜到他在幹什麽了。他因為驚恐而有些發白的臉突然扯起一絲微笑，“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何必問我。”

“你自己說，我要你親口說說這到底是什麽？！”沈棠的心裏燃氣燎原的怒火，他幾乎一字一頓的低吼，渾身青筋暴起，白凈的皮膚因為暴怒而覆上一層微紅，莊墨離看著他痛心疾首的樣子，原本已經落滿塵埃的心突然覺得無比痛快。

“大麻。”他毫不在意的吐出這兩個字，下一秒，臉上已經重重的挨了一拳。這拳頭下的又急又利，莊墨離直接被掀翻在地。他摸著火辣辣的如千萬只小蟲子在啃咬的右臉，用舌頭舔了舔後槽牙。還好，牙根沒斷。

他竟然還在笑，沈棠揪著他的衣領，大吼，“莊墨離，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現在在做什麽？這是大麻！是毒品，不是別的！它會讓你上癮，它會毀了你的身體，毀了你的未來！”

“會毀了我……”莊墨離一臉慘白，他握著沈棠的手臂，像是溺水的人握著救命的浮漂，眼中飽含淚水和希冀，“沈棠你告訴我，告訴我到底是誰，那段錄像裏的人，不是你對不對？”

不過幾秒的時間已經比光年還要漫長，莊墨離漸漸松開他，雙手抱頭，狠狠地抓撓著頭發。眼淚嗆進嘴裏，又苦又澀。那雙骨節分明的手想安撫他，莊墨離近乎崩潰的大吼，“滾開！”

全都是假的，什麽為了他好，什麽我喜歡你……莊墨離反手一巴掌打在自己臉上，“沈棠，是我自己識人不清，我自己認了。我陷在你編織的謊言裏，我也認了。別在我面前虛情假意，毀了我的從來都不是毒品，是你！”目光如淬毒的寒箭，紮在沈棠身上。

心中似乎有毒蟲在啃噬，沈棠往後推開半步，神情悲愴。

莊墨離此時顧不上他，那股熟悉的感覺因為情緒的波動再次襲上心頭，他從口袋裏摸出灌滿金絲的香煙，剛要點上，對面的人已經飛快的把手上的東西連帶整個煙盒搶走。

“還給我！”豆大的汗珠從莊墨離的鬢角邊滑落，他狠狠地掐住沈棠的手臂。指甲陷進他的皮肉，周邊冒出顆顆鮮紅的血珠。沈棠像是毫無知覺的似的，一手按著他，一手掏出手機給沈駿飛打了個電話。

“沈棠，我好難受，我好難受……”去醫院的路上，莊墨離由開始帶著意識的反抗變成了徹底的無意識的呻吟，他嘴唇發烏，整個人汗如雨下。沈棠抱著他，任由他在自己身上撓抓。

靜謐的療養院因為一個並不配合的病人空前熱鬧起來，沈棠怕莊墨離吃苦，到底沒有忍心把他送進戒毒所而是在就近的療養院給他請了一隊專門戒毒的醫生。已經過去半月，戒毒工作沒有任何進展，因為戒毒者的極度不配合。

沈棠去看他的時候莊墨離正坐在大大的落地窗前看著窗外發呆，才半個月他就已經瘦的幾乎脫形。醫生說他不吃飯，每天只喝一點水，全靠毒癮發作那會醫生給他打過鎮定劑後加補的營養針。

“我給你買了蛋糕，要吃一點嗎？”沈棠把蛋糕盒打開，蛋糕新鮮出爐，紅紅的草莓在乳白的香甜奶油間若隱若現，讓人看著就垂涎欲滴。

因為瘦削而更顯得細長的手緩緩地伸出來，沈棠心下一喜，還沒把蛋糕遞過去那只手已經飛快的將蛋糕掀翻。黑色的西裝褲沾滿了黏膩的奶油，莊墨離靠著墻，突然很開心的笑出聲。瘦的只剩下一層皮的臉已經並不好看，甚至可以用恐怖來形容。但是他這一笑，像是春風吹動滿池殘荷，往日的容顏因為這一笑而覆蘇。

只是這笑裏摻雜了太多沈棠不願意看見的東西，他蹲下身與他平視，聲音近乎祈求，“墨離，換種辦法報覆我好不好，不要傷害你自己。”

“聽沈少這番話倒顯得我在你心裏很重要似的！”莊墨離冷哼一聲，雙手抱膝，閉上眼睛不再看他。

“我知道那你現在討厭我，我也……無話可說。但是墨離，有一件事我可以很明確的告訴你，我是真的愛你。”

“愛我？”莊墨離猛地把頭從臂彎裏擡起來，目光灼灼的看著他，“那你放我離開，我不要待在這裏，這裏好可怕，他們會用繩子捆我，還用針紮我……”莊墨離抱著他的胳膊，聲音裏帶著哭腔，“沈棠，我保證我以後再也不吸毒了，你讓他們都走好不好，我討厭他們！”

白皙的手臂上層疊的青紫痕跡，兩只手背都被針紮的紫雲密布。莊墨離眼睛裏的恐懼讓沈棠開始懷疑自己的決定是不是真的做錯了。不過……如果在家裏他自己肯定下不了狠心。

“墨離，墨離，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你聽話一點，醫生說大麻並不是很厲害的毒品，你吸得時間又不長，只要你聽話一點很開就可以戒掉的！”沈棠心疼的撫摸他的臉，“墨離，我很快就接你回……”啪……一聲響亮的聲音在房間中響起，直接打斷了沈棠的話。

五道指印清晰地印在那個黑色頭發的男人臉上，候在門口的醫生頓時魚貫而入，幾個人同時摁住那個渾身都在微微抽搐的吸毒者。仇清泓隔著厚實的玻璃外墻看到這一幕，背過身，再也不忍看下去。

“……沈先生，你也看到了，莊先生毒癮發作的時候具有非常嚴重的暴力傾向，這是很多吸毒者都會表現出來的癥狀。我們的醫護人員甚至都會遭到他的攻擊，我們用繩子把他捆在床上已經是把對莊先生的傷害降到最低了，我們的醫護人員也要保證自己的安全啊！”穿著白大褂的中年醫生滿頭大汗的解釋，那個花了重金請他們的年輕男人唇邊還帶著一抹淡淡的血痕，他渾身縈繞著陰戾之氣，帶著隨時都會爆發的怒火讓人心中惴惴難安。

“我知道了。”過了好久，那個男人才淡淡的回了一句，“這種苦他還要受多久？”

醫生皺起眉頭，決定還是如實回答，“如果莊先生配合的話大概三個月就可以能戒掉，只要以後不覆吸就不會對身體造成太大的隱患。不過如果現在這種情況還要繼續下去，那莊先生可能要花上兩倍甚至是三倍的時間了。”

從療養院的長廊走出來，裊裊的煙霧在指尖縈繞。仇清泓看見來人，趕緊把煙掐滅，擡了擡下巴道，“去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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