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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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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樓,越靠近臥室莊墨離越惶恐,他把走廊上所有的燈全部打開。站在臥室前,輕輕地扭動把手。

一推,門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的開了。黑暗,像黑洞一樣吸取所有光線的房間。他在門邊躊躇不前,這個房間對他來說就是擺脫不了的夢魘。

不知道在門口站了多久,終於,他伸手進去打開了燈。漆黑的房間一下子被照的亮堂堂。與樓下格局一樣的簡約歐美風,只是黑色的地板看上去讓人一陣陣的眩暈。不過,他現在沒心情去回憶這些曾經令他痛苦萬分的東西,因為整個臥室,被人翻得亂七八糟,活像是糟了劫!

凡是可以打開的地方全都開著,衣櫃、床頭櫃,衣服和雜物全都被翻出來,亂糟糟的到處都是。

簡單一看,財物倒沒有丟失,只是沈棠的衣服被拿走了幾件,剩下讓他介意的,是曾經掛滿半個房間的各種照片和相冊,連同墻上的那張站在向日葵叢中被他們笑稱是婚紗照的巨幅照片也不翼而飛。

沈棠失蹤了。而且,

沈駿飛那通電話之後,莊墨離連他也聯系不上了。

他倒是堵住過仇清泓幾次,但是他像一只嚴絲合縫的蚌,關於他們的事一字不提。

“聽說你在找他?”傅謹言第三次見到莊墨離,仍然是在那家療養院,“為什麽呢?”

莊墨離看著他,不說話。

“讓我想想,難道是突然覺得他好了?”他話還沒說完,不等莊墨離反駁,便自言自語的接下去,“應該不是這樣,畢竟他可囚禁了你六年,你都恨不得殺了他怎麽會對他還有那麽一丁點憐憫?啊……我知道了,你想看他到底死了沒有,你想親自確認是不是?”

“傅謹言!”莊墨離站起身,冷冷呵斥,“不用你管!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這是我們之間的事,跟你有什麽關系?”

傅謹言雙腿交疊,目光忽的拉長,整個人突然陷入了一種詭異的低迷,“莊墨離,你知不知道為什麽你還活著?”

【三個月前,深夜】

沈駿飛給他打電話的時候他剛從手術臺上下來,這次的病患是一個才十六的小女孩,她的腦中長了一個小拇指大的動脈瘤。開顱手術本身就頗具風險,又是動脈瘤,他們商討了一個多月,做了好幾次模擬手術才最終敲定時間。從昨天上午十點開始,他就一直在手術中,二十多個小時,他出來的時候腳都軟了,眼前一片模糊。

他幾乎是掙紮著接通電話,沈駿飛看起來十分著急,他說他們又鬧起來了。

這兩個人,幾乎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大鬧一次,沈駿飛像個保姆老媽子似的愛管閑事,他可不想趟這趟渾水。

“謹言,去見見他,別讓他們在鬧出什麽大事!”

傅謹言嘴上答應著,掛了電話就在辦公室裏的單人病床上睡著了,這一睡,就睡到了半夜。

那晚也是奇了,他本來想直接回家,但是車開著開著,就開到了那棟安靜的三層小樓。整棟房間除了門廊上的感應燈因為他的到來亮了,其他窗戶全都是漆黑一片。

他搖搖頭,看來駿飛是大驚小怪了。

不過既然來了,傅謹言也沒打算回去,這裏和他家完全是南轅北轍,他實在是類的不想動了。

按了門鈴,傭人見是他,很快就開了門。

“他們都睡了吧?”

傭人點頭,但是過了一會,又搖了搖,“剛才我聽到廚房有動靜。”

“你下去吧,我去看看。”

傅謹言原本是想跟他們聊聊,這麽鬧下去不是個事兒,但是當他敲門無果推門而入的時候。縱使他是個見慣了屍體和血的醫生也忍不住尖叫起來。

印在黑色地板像是水的血已經蔓延到床腳,空氣中有一股濃烈的裹著麝香氣息的血腥味。

“救他……”安靜的空間裏響起如蚊蠅般無力的聲音,傅謹言沖上去,撕開床單,用力的堵住他們不斷往外噴血的傷口。

傅謹言把手放在太陽穴處揉了兩下,將腦中的血腥畫面揮散開來。

“莊墨離,我知道我說這種話沒有資格,但是他不欠你,是你欠他!”傅慎司說著,從口袋裏掏出一張門票遞給他,“去看看吧,這場畫展。”

畫展的主題是……MY,SUN,MY,KING

開展的那天正是白露,秋意漸濃。

人並不是很多,大清早過去,只有零星有幾個背著書包學生模樣的年輕人。莊墨離不會欣賞畫,不管是印象還是抽象,在他眼中都引不起什麽波瀾,更不談從中體會到什麽感情和共鳴。每幅畫下面也沒有解釋,甚至連畫家都沒有介紹。他沿著畫廊從頭走到尾,定在了最後一幅畫面前。

是一幅場景圖,油畫,顏色極其濃麗。畫面定格在一片櫻花林,林下站著一個穿著藍白校服的少年。少年微微垂首,目光柔和,倒映著春天的色彩。

圖畫的右上角,依稀可見高高的樓房。

好熟悉。

他往下看,畫下掛著一個牌子,寫著,念瓷。

瓷。

莊墨離的思緒陡然被拉得很遠,這種在中國古代極其貴重精致又十分脆弱的器皿,極少出現在姓名之中。他這小半生,只遇到過一個名字裏帶瓷的人。

那個如煙火短暫盛放之後的圓臉女生從那以後就徹底淡出了他們的視線,沒想到,會以這種方式再次撞進他的生活。因為這兩字下面,分明是整個畫展的作者簡介,姓名一欄赫然寫著“江瓷”這兩個字。

而他也終於想起來,高三的春天,那場櫻花下的初遇。

當時應該有三個人,但是畫上,卻只有沈棠一個。

“哎……別碰。”身後傳來一陣有些模糊的聲音,莊墨離觸電似的把手從距離油畫一公分的位置縮回來,他回頭準備道歉,看到來人,卻呆了。

“因為這幅畫是前幾天才輾轉找到的,沒來得及裝裱……油畫不能摸,一摸手上的汗液就會破壞油彩的成分,很難清理。”

“你的頭發……”莊墨離早猜到傅謹言給他這張門票是別有用意,他已經做好了面對沈棠的準備,卻沒想到是這種面對面的,極其平和的方式。

沈棠帶著白色的口罩,所以聲音一直模糊不清,他拽了拽頭發,笑道,“最近不是流行奶奶灰?”

他穿著一身黑色的休閑裝,烏黑的眼睛裏找不到一點暴戾。雖然看不清楚他的全部表情,但是莊墨離卻覺得他整個人仿佛都被什麽東西洗滌了,浸泡去了帶著病態的黑暗,只剩下純真的本質。像是被刨去了粗略外表的璞玉,終於經過某個手藝高超的匠人之手露出原本的傾華之姿。

“不好看嗎?”沈棠問道。

莊墨離被動的搖頭,“沒有……只是有點不習慣……”奶奶灰把他整個襯托的年輕又鋒利,但卻沒有原本的黑色更能烘托他的氣質。

“人總是要學會嘗試一些新的東西,也需要開始新的生活。”

沈棠上前兩步,莊墨離本能的後退。沈棠把他的動作收入眼底,往側面跨出一步,他擡頭看著剛才的那副畫,清亮的眼睛裏突然多了些莊墨離看不懂的感情。

“你,還好嗎?”莊墨離終於問了他最想問的這句話。他看起來很好,但是他想親口聽他說。

沈棠轉頭看他,“還好,你呢?”

“我也還好。”這四個字之後,突然無話可說。

短暫的沈默後,沈棠的聲音緩緩響起,“我不想道歉,我從來不做我自己認為錯的事情。但是最近,我突然在想,用錯了方法從根本上來說是不是就是一種錯?墨離,也許,我真的做錯了。”

沈棠突如其來的不像道歉的道歉讓莊墨離有些恍然,他環顧四周,突然覺得自己應該是在做夢。面前的這個人,不可能是沈棠。他發現,他根本不認識他!

沈棠不是這樣的,他陰晴不定、喜怒無常,時刻都像一個即將發狂的精神病人一樣歇斯底裏。他怕他,怕到骨子裏。怎麽可能還會像現在這樣心平氣和的對話?

沈棠對他的沈默似乎並不怎麽詫異,只是接著把註意力集中在畫上。

莊墨離偷偷地掐著自己的掌心,隱隱的疼。

隨著時間的推移,人好像漸漸地變得多了些,莊墨離和沈棠就這樣圍在同一幅畫面前,隔著兩步的距離。

“又到處瞎跑!”一只細長的手勾住沈棠的脖子,語氣間的熟稔讓莊墨離忍不住側目。還沒有哪個人敢這樣對沈棠!

只一眼,莊墨離就忍不住張大了嘴。來人一身範思哲的秋季限量款灰白色的休閑套裝,快要披肩的微卷發滲出一股陰柔之感,再看他的一張臉。莊墨離覺得男生女相已經不足以形容他了,他像是從哪個世紀濃墨重彩的工筆畫裏走出來的,狹長的眼睛眼角微翹,天生魅惑。

沈棠把他的手推下去,眼睛彎彎,“沒有瞎跑,在看畫。”

“該走了。”那人的手從他的肩頭滑下,卻是好不避嫌的牽起他的手,十指相扣,“他們在等我們。”

“你等一下。”沈棠眼神示意了一下,那人飛快的蹙了一下眉,松開他的手,指了指前面轉彎的地方,“那你快點!”

“好,不會太久,幾分鐘。”

等那人走遠,莊墨離才問,“他是?”

“我哥哥。”沈棠的眼中迸發出一種熾熱的崇拜,“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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