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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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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在總督府門口堵人互懟是一回事, 但是被其他人圍觀了這樣丟人的樣子, 又是另一回事了。

金劉兩家平日在揚州城中總是一副眼高於頂富可敵國的樣子, 一時間被招來的學子看到他們這副模樣,隱隱都有些快意。

只除了一人,梅鑫延。

他會試名落孫山,梅庚新怕他在京城又做出什麽蠢事,早早吩咐了去陪考的心腹,若是落榜,即日把這兔崽子押解回揚州,不許在京城多逗留。

梅鑫延本還想一覽帝都繁華,結果一碗迷魂湯下去,第二天就出現在返程的船上了。

簡直就是雙重的打擊,若是他生來沒心眼,約莫得愁出個抑郁癥來。

他郁郁寡歡多日,此時再見江陵,幾乎激動得要竄起來了,上前一把要握江陵的手,“江兄!多日不見,江兄風采不改, 更勝往昔!”

江陵正在和金潤之說話,冷不丁沖過來個二楞子, 也是嚇了一跳,先前傳話的小侍衛更是如驚恐之鳥,立時抽刀出鞘, 將江大人一把拎到身後。

江大人撞到那上吊要用的凳子,險些摔個狗□□。

小侍衛瞪著一雙眼,驚恐萬分,“江大人,您沒事吧?”

“沒事。”江大人笑笑,對著他狗崽子一樣的眼神也生不起氣來,“請眾位學子進府詳談。”

金老爺子拱手問道,“那我等?”

“先回吧,總得一件事一件事的來,就是上吊,也得排隊不是?”江陵看看劉老太爺脖子上掛的麻繩,“都回吧,有你們跪的時候。”

梅鑫延睜著一雙星星眼,“江大人不愧是今上稱讚的青年才俊,富貴不能淫,對鹽商都不假以顏色。”

被江陵從明月樓裏召喚來的學子們也紛紛附和,甚至有人當場吟詩一首以歌頌江大人的美德。

聽到“青天在上江在下”的時候,江陵嘴角抽了兩下,心道活該你中不了進士,“府內備了茶水,眾位請吧。”

兩家鹽商見他態度堅決,也只得看著他的背影嘆氣,金家先行告退,劉家卻僵著不肯動,江陵似早就知道,不一會兒功夫,就有人出來道,“江大人說了,聚眾沖擊總督府,是準備謀反嗎?”

口蜜腹劍江千裏慣常是個喜歡扣大帽子的,這一頂謀反下來,劉老太爺縱是再憤憤不平,也無計可施,林如海講究制衡,和稀泥得不要要的,決計是不會幫他們的,揚州將軍梅庚新更是不提了。

這樣揚州說得上話的就去了兩位了,剩下那一位據說是死透了,就是招魂也無甚用處了。

江陵對這些莘莘學子的態度堪稱判若兩人,和藹友善,風度翩翩,饒是喜歡吟詩那位第三次當場編寫打油詩讚美他才貌雙全,他也沒有潑對方一臉茶。

若是從前,定是要潑的,說不得還會用茶杯砸破頭。

江千裏自忖從下江南以來,自己的脾氣實在是太好了,好得叫劉老頭不知道自己姓什麽了。

他給書生們的任務很簡單——文化宣傳。

不是喜歡吟詩嗎?多吟詩讚美讚美高尚的品德,譬如安貧樂道,最好大家都效仿顏回,天天記著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

不是喜歡八卦麽?多去八卦些因為貪財壞事的犯罪案件,尤其是最終後果,什麽砍頭什麽流放,讓老百姓知道,錢是要賺的,但是不走尋常的路的賺錢,是要抓起來的。

揚州的書生們自從上次的科舉舞弊案被人煽動了一回沸沸揚揚,結果進了回牢房,就老實了很多,也不敢非法集會了,更不要說上街□□了,最多呆在一起吐槽吐槽。

一時間江狀元,江禦史給了他們這樣一個教化百姓的艱巨任務,個頂個的激動得面紅耳赤,還險些激動出好歹來。

江陵見他們就差拍著胸脯表忠心的樣子,淡淡道,“子曰,老者安之,少者懷之,朋友信之,江某惟願能見這樣的一個揚州,這樣的一個江南。在此托付眾位有學之識了。”

其中一人道,“還望大人賜我等當街演講的資格。”

“自然可以,講稿不必拿來與我看,但是你們要當得起江某的信任。”

“多謝江大人。江大人如果有空閑,不妨去揚州學政走一走,也給他們講講您的抱負和希望,畢竟學生幾個只是少數人,揚州學政雖比不上金陵學政乃東南第一學,但也都是明理之人。”

江陵道,“慎言,陛下早就收回了東南第一學的牌匾。”

學子們難免躍躍欲試,梅鑫延最為直接,“這十幾年間揚州也出了有三位狀元了,進士更是不必提了,這東南第一學怎麽就不能落在我們頭上。”

這等耿直,就是自己人也受不了,提起這個話題的學子忙扯扯他,示意他閉嘴。

大家心裏都是這麽想的,但是你不要說得這麽直白好不好,君子要含蓄,含蓄懂不懂啊!

“你們的心思我知道了,江某可以把話放在這裏,有功當賞,若你們真能做到,江某願意上書陛下,賜下第一學的牌匾給揚州。”江陵道,“金陵當得,我揚州如何當不得。”

等送完了這群小書呆,江陵照舊往後院去尋沈舟。

被允許放風的沈舟臉上圍了一圈鮫綃正蹲在花園的碧波池前看錦鯉,身影裏透著無限的落寞,江陵忙上前和他蹲個並排,“這是怎麽了?一個人蹲在這兒數魚呢?”

“也不知道錦鯉好不好吃,油炸出來大概挺好看的。”沈舟扯扯面紗,“難看死了,跟個女孩兒似的。”

“不難看,我瞧瞧,哪兒難看了?這古裝劇裏的絕世美女不都這個打扮嗎?”江陵索性坐下了,“想吃有什麽難,我這就叫人撈出來送廚房去。”

“別鬧。”沈舟伸出手指,在池中畫了個圈,有錦鯉傻乎乎地湊上來碰他的手指,“胡院判說不能吃魚,是發物。”

江陵為了轉移他的註意力,就把方才的事說了,讓學子做點文化政治工作,沈舟倒是無所謂,“只是你總這樣發火噴人,就是對方心理承受能力高,自己生氣不難受嗎?他們那裏值得你費這樣多的口舌。”

“寶貝兒你心疼我了?”

“誰心疼你了,只是怕你懟人懟成個潑婦,到時候可是要休出門的,沈家可不收母老虎。”沈舟覺得無趣,撩了一會兒水就要站起來,江陵忙借機攬了人,“仔細腿麻了站不住,可喝藥了?”

沈舟聽得藥字,便覺舌頭發麻發苦,“還沒喝,胡院判親自去熬了,據說要十八碗水熬成一碗,瞧著不大像治病,倒像是害命。”

江陵心疼得哄道,“去那邊坐一會兒?我給你念話本。”

“不想聽,昨晚聽了個香辣蟹,這會子饞勁兒還沒過去,你再說個麻辣小龍蝦,我大約是要拋棄你下線了。”

“那咱們下線去吃點東西?”

“別了,有什麽一口氣來吧,到時候緩過氣了,嘩啦啦一碗藥,簡直是生而覆死。”

“什麽就嘩啦啦,這詞用的,那是下大雨了。”

沈舟剛一只腳踏進涼亭,身後就砸下了豆大的雨天,分明天上還掛著太陽,卻不管不顧的落起了暴雨。

他返身摁了摁江陵的嘴唇,還捏了一把,“你這嘴,被胡院判說中了,別是烏鴉嘴DEBUFF吧。禁言吧,少年。”

“真的是烏鴉嘴就好了,咒死個把人不再話下,那是誰?”江陵透過小徑,見假山後頭隱隱約約露出半片白色衣角。

小侍衛淋著雨噠噠瘋跑過去,又瘋跑回來,臉上淌著水就回話,“稟告殿下,稟告江大人,那是齊二公子在祭奠江大人,雖然沒有哭,可是瞧著很傷心,說是在燒祭文。”

沈舟道,“你去拿把傘送他回房,他身子弱,別淋出病來。讓他看在慕容的份上,萬萬要保重自己。”

小侍衛嗯了一聲,急急忙忙跑去執行任務了。

“可真難得,兩位吳大哥手下還這樣的小家夥。”江陵把沈舟拉進來一些,替他擦去臉頰上的雨水,“別過去,那兒有點漏雨。”

自有盯著齊二的人將他燒到一半的東西拿來給江陵看,本就燒的差不多了,又遇上下雨糊了字跡,別說祭文,就是他寫了個謀反詳細計劃,江陵也看不出來。

沈舟一本正經道,“按著人設,這等病弱美人,不是外掛,就是變態,可惜可惜。”

江大人完全不知道他在可惜點什麽,將紙屑扔回盆裏,“小舟,當著我的面還敢可惜別的男人?”

“咳咳。”沈舟正欲回嘴,忽然喉頭一軟,攤開掌心便是血跡斑斑,“江千裏,快來看,我吐血了。”

仿佛是什麽新鮮事,還略微有點兒高興,一團的孩子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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