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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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務生照例推著小餐車進來, “您好，這是您叫的客房服務。”
餐車上和往常一樣放著三只精美托盤。顧燁跳過前兩個，直接掀開第三只托盤蓋, 第三只托盤中盛著一張白色卡片, 上面寫著時間：十點；地點：檔案室。
顧燁將卡片給譚林看。譚林作為預言家驗人同樣需要在類似卡片上寫名字，立刻知道卡片用途, 他看了下時間，九點半已經過了, 他房間的餐車這時候也該快到了, 不能多留。譚林依然有點放心不下, 顧燁脾氣很好，但越是好脾氣的人，越難得發火, 於是真火氣真上來，就不知道怎麽控制，顧燁晚上的活動又非常危險，這時候一定不能沖動。臨走前, 便為顧燁整了整領帶，告訴他：“冷靜。”
對於譚林的話，顧燁一只耳朵進, 一只耳朵出。
道理他都懂，但做不做得到，那是兩碼子事兒。他現在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給小丁報仇。
這仇往上尋, 最後只能尋到葉天頭上。他不管葉天這麽做是出於什麽目的，為他們狼人的利益也好；為自己的私心也好，他只知道，如果白天葉天不亂跳預言家胡咬，小丁是絕對不用出局的。
十點差十五分，顧燁來到酒店檔案室。檔案室是存放酒店資料的地方，空間較大，大概有兩百平，整齊的排列了九排保險櫃，保險櫃大概有六層，一直頂到天花板上。檔案櫃裏存放了酒店歷年來重要公文，諸如物業合同書、重要客戶資料，等等等等。應該很少人來，檔案室裏灰塵特別重，充滿了紙放潮後的黴味。
檔案室此時亮了燈，湘湘已經來了，正在打量檔案櫃，見顧燁進來，眼神有點關切。大家都能看出顧燁現在狀態不大好，湘湘跟他打招呼道：“顧燁，你還好吧。”
顧燁跟湘湘嗯了一聲，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湘湘欲言又止，說：“嗯……你，你也別太難過，淘汰出局，這本來就是很正常的事。”
顧燁還是沒說話，只是觀察起一排排保險櫃來。
湘湘便自顧自地繼續說道：“不過我是不懂啦，我自己一個人來玩的，我看獎金不少，想弄點錢買個包。你和小丁為什麽來呢？你們也很需要錢嗎？”
“不是，”顧燁說，“是我很需要錢。”
“哦，”湘湘摸了摸鼻子，知道自己說錯話，於是轉移話題道：“那你現在準備怎麽做？”她看了一眼門外，葉天還沒來，變低聲問：“你今晚想殺葉天嗎。”
顧燁伸手摸了一把檔案櫃上厚重的灰塵，淡漠道：“這個得讓他選。”
“什麽意思？”湘湘問的時候，舌頭差點都打結，她覺得顧燁這樣真的挺嚇人。
顧燁說：“他可以選今天晚上，也可以選明天早上。”
無論是哪一個，他都有辦法。
湘湘有點膽寒，她深刻體會到，永遠不要招惹一個既聰明又脾氣差的人，不然連自己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湘湘說：“我覺得，我覺得他應該不敢來了。”
“不會，”顧燁搖搖頭道。
湘湘不解，道：“他應該沒這個膽子吧。”
顧燁搖頭，湘湘認識葉天的時間沒他長，他說：“葉天是個沒有同理心的人。他大多數時候並無法體驗到其他人經歷的感情，因為他自己沒有。他僅僅只在必須的情況下，才會努力模仿正常人的反應，但他依然無法理解。他很可能無法知道我的心情，所以他今天會來。”
顧燁剛說完，檔案室外果然傳來腳步聲。
葉天快步進來，見兩人已經到了，還有點意外，說：“誒，怎麽來的這麽早？”
湘湘發現葉天真的和顧燁說的一樣，還一臉為今晚的獵殺興奮，並不知道什麽在等著他。
湘湘不由對葉天生出一絲同情，道：“我晚上不想吃飯。”
“哦，”葉天瞟了湘湘一樣，目光從上到下，然後從頭到尾，最後停在湘湘圓潤的腳踝上，不鹹不淡地來了一句：“你是不該吃晚飯。”
湘湘心中生出來的一絲同情頓時被掐滅，她翻了個白眼，咬牙切齒道：“天借你的膽兒，還真敢來。”
葉天根本沒聽到，他向顧燁走去，大大方方道：“大兄弟，對不住了啊。”
他露出苦惱的蹙眉表情，極力模仿正常人應有的悲痛，道：“我現在算是明白了，為什麽小丁那麽蠢，你還一定要帶著他。他真挺講義氣的，要我，我肯定做不到。
“但我也沒辦法啊，我得為我們狼人陣營謀福利。而且我也夠意思了，當時特意把票投給你，也是看在你面子上啊，沒想到那傻子，自己給自己投了兩票。”
葉天越說越精神，還挺自豪的，覺得自己不僅絕頂聰明，還有仁有義。
但他漸漸發現不對勁兒了，顧燁背對著他，半天不說話。
縱然葉天毫無同理的能力，此時也意識到事情有點不對，他猛地閉上嘴，轉頭看向湘湘。
只見湘湘一臉——你要完蛋了的表情。
葉天立刻一怔，喃喃道：“顧燁，你不會要給小丁那小子報仇吧？”
他一舔有點幹澀的嘴唇，為自己開脫道：“你要報仇也不是這麽報的吧，怎麽報到我頭上來了？好，我是推了小丁一下，但那是也是你作弊在先，杜子騰明明沒留警徽給小丁，警徽是怎麽跑到小丁手上去的？我有時候真懷疑，你到底是不是狼人啊！怎麽總是胳膊肘往外拐！”
這會輪到湘湘意外了，“杜子騰沒留小丁警徽？”
“當然沒有，”葉天說：“是顧燁趁我們出去的時候，偷偷把我們忘在那兒的東西拿給小丁了！”他扭頭繼續對顧燁質問道：“你這麽做是什麽意思？我還沒怪你，你反而還恨起我來了！要不是小丁跟你是一起來的，我現在真懷疑你是丘比特陣營的。”
“會麽？”湘湘順著葉天的思路一想，也有些懷疑了。
顧燁遞小丁警徽這事兒，如果說因為是朋友，是說得過去；但如果是因為本來就在一個陣營，那更說得通了。
湘湘小心翼翼地試探一句道：“你是說我們中有人狼戀？”
葉天一撇嘴，道：“又不是沒可能！”
顧燁轉過身，面向兩人，他眼睛是幹澀的，在檔案室昏黃的燈光下無比冷漠，“我們是朋友。”
“警徽也不一定是顧燁拿的……”或許是顧燁的反應太戳心，湘湘再次改變了思路，喃喃道：“我覺得就是杜子騰故意這麽幹害我們。”
葉天當時太沖動了，完全沒這麽想過，如果真是這樣，那小丁就是被他害死的了。但無論怎麽說，小丁不是他們陣營的，遲早也是要除掉的，並沒什麽大不了，於是葉天又說：“算了，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用？卡片呢？”
湘湘搖頭，“艾迪還沒來。”
葉天煩躁道：“艾迪怎麽回事兒啊，遲來好幾次咧。”
顧燁說，“不必等他了。”
他拉開整間檔案室唯一一面門把上沒有灰塵的保險櫃，裏面果真躺著一張白色卡片。
他將卡片取了出來，葉天和湘湘圍了上來，對著卡片發怵，道：“這一回……我們寫誰的名字？”
顧燁看向葉天，說：“這回由你決定。”
“由我？”葉天微微驚訝，立刻道：“行啊，這輪殺沈瑩，就她了，早上那輪她一次說對了我跟湘湘倆，不管她是不是預言家，是不是神，肯定留不得。”
葉天說完看向大家，征求大家的意見，但卻沒人說話，湘湘還扭過頭去，看向了別處。
葉天心裏一咯噔，道：“你們，你們什麽意思？”他漸漸反應過來，有點不敢確定道：“怎麽，想我這一輪自殺？”
湘湘沒說話。
顧燁只是淡淡地將剛剛對湘湘說過的話，再向葉天重覆一遍，“這個由你選。”
葉天不蠢，他飛快領悟到顧燁的意思，由他選，選什麽？選什麽時候死。
葉天立刻兩手收在了大腿兩側，這是人想逃跑時，下意識反應，他對別人冷漠，但壞事兒落到自己頭上，千方百計也要保住自己一條小命。
他默默在心裏盤算，怎麽逃？
論智商，他雖然學歷不低，但推理和預測的能力肯定比不上顧燁；而比體力，他腰圍比顧燁瘦上半圈，從體量來說也沒有勝算；唯一他比顧燁占優勢的地方在於，他沒什麽道德心，從不像顧燁那樣，整天只知道矯情兮兮的指責自己，全天下哪裏還有比自己保命更重要的事？
葉天試探道：“如果我今晚不自殺，你明天投票也會讓我出去。”
顧燁嗯了一聲。
顧燁話越少，葉天越心裏發毛，因為他根本摸不清顧燁想幹什麽。
葉天說：“你，你寫我名字也行，但你要先告訴我，我今晚死比較舒服，還是明天早上死比較舒服。”
顧燁瞥了葉天一眼，說：“我不知道。”
“你怎麽會不知道呢，”葉天不信，“上次杜子騰你就猜到了。”
顧燁真不知道，那本書裏有十一種死法，他們十一個人，一人一種。
葉天有點胡攪蠻纏了，他正在為自己逃命爭取時間。
“你少來，你還會不知道麽？”葉天一邊說一邊緩緩向湘湘的方向移動，在距離湘湘一胳膊肘的地方他停了下來，“你再猜一下唄，哪兒一種死法比較舒服，我就用哪種，你不會連這個忙都不幫吧。”
“我不知道。”顧燁再次答道道。
“好吧，你非要這麽說的話……”葉天話音未落，突然伸手抓上了湘湘的胳膊肘，這個距離剛剛好，湘湘還來不及反應，便被葉天猛地往前一甩。湘湘整個人撞到保險櫃上，顧燁顧燁條件反射地拖了湘湘一把，扶住湘湘的後腦勺，不然湘湘鐵定會在鐵皮保險櫃上撞死。
湘湘一下倒進顧燁懷裏，整個人的重量都向顧燁撲過去，就在顧燁分神救湘湘的時候，葉天轉身便跑，他跑得跌跌撞撞，才出去五步遠，便自己被自己絆了個跟頭，然後迅速爬起來，就這麽連滾帶爬地往外跑。
顧燁將湘湘從地上扶起來，湘湘摔得有點狠，整個後腦勺都磕腫了，但現在沒辦法檢查是否有輕微腦震蕩，顧燁問湘湘：“感覺怎麽樣？”
“有點想吐，”湘湘臉都擰在一起，但依然說自己沒事，“現在人跑了，我們怎麽辦？”
顧燁很平靜，說：“沒關系，他跑不遠。”
顧燁一點都不著急，而是有條不紊地站在原地，用圓珠筆在今晚的白色卡片上寫上葉天的名字。
葉天的名字立刻消失，卡片上出現時間，地點。
湘湘湊過去看，整張臉都慘白了，“這……這也太慘了吧。”
顧燁沒說話，只是默默將卡片扔在一邊。
此時葉天已經跑的沒了影。湘湘跟顧燁一起從檔案室出來，四處看走廊。湘湘問顧燁道：“我們分頭找？”
“不用，”顧燁搖頭。
他跟葉天在一起三輪，葉天的脾氣他已經摸透，葉天此時的行動很好推斷——“去緊急出口。”
湘湘問顧燁：“為什麽去哪兒？”
顧燁說：“因為上一輪我們就是這樣逃走的。”
葉天是個不到黃河心不死的人，他之所以敢跑，是因為他以為自己能跑得掉。
上一輪游戲中，葉天求他帶他出去，於是知道了“後門”這個方法，他們借著好運氣，真的逃出了游戲。於是這一次，他想故技重施，再用同樣的方法逃命。
顯然葉天並沒有將顧燁的解釋聽進去，這一輪是不可能找到後門的，走緊急出口，只是自己給自己畫地為牢。
酒店緊急出口就在電梯間的附近，進去便是樓梯。
顧燁推開緊急出口的厚重鐵門，鐵門在夜裏發出哐當一聲巨響，打破整間酒店深夜的寧靜。
不遠處的樓梯下方立刻傳來動靜，有人在跑，葉天就在下面。
“我有點受不了。”到了樓梯口，湘湘扶在扶手上幹嘔，剛剛葉天摔她那一下可能真的傷到了她的後腦，她現在非常難受。
顧燁讓湘湘在這裏等著，他一個人下去。
湘湘有點不放心，說：“就你一個人，會不會有事？”
“不會。”
顧燁緩緩向樓下走去，他走得不快，但腳步聲始終在樓梯間回蕩。
他故意想讓葉天聽到，讓他感到害怕，這或許是他唯一可以真確感知的人類情緒。
顧燁只下了一層半，便突然聽見樓梯下方傳來重物滾落的聲。
顧燁再下過一層，一轉過樓梯轉角，果然看見漫長的樓梯下方平躺了一個人，葉天倒在地上，兩腿一前以後，保持著一種詭異的姿勢。
葉天認為所有後門的破解方式都是相同的，所以剛剛下樓時，他以為這一次樓梯會像上一輪一樣，是一個無限循環的bug，於是他選擇閉著眼睛下樓。
閉眼下樓已經夠危險，而顧燁還一直用腳步聲給他壓迫，於是他如驚弓之鳥，腳下一個踩空，從樓梯上滾了下去，連著滾了一層多。
葉天自己是醫生，所以他聽見自己右腿小腿骨發出一聲咯嘣脆的崩裂聲，立刻知道是骨裂了。
爬也爬不起來，葉天只能眼睜睜看著顧燁從樓梯上下來，向自己逼近。
他迅速地轉動眼珠，突然想到了什麽，他瞪圓了眼睛，這樣保持了十來秒，然後猛地一眨，硬是擠出兩滴眼淚——“顧燁……顧燁，”葉天一聲長一聲短地叫著顧燁的名字，說：“顧燁，我腿摔傷了。”
顧燁沒說話，只是緩緩走到葉天跟前。
以前每到這個時候，他的心裏總會冒出很多情緒，這些情緒太過洶湧，讓他難以控制，有同情，有愧疚，有無能為力，有自我厭惡，然而此時，這些熟悉的情緒他都沒有了，只剩下木然，他甚至想看看葉天還能再怎麽演下去，他究竟能將人類的感情仿效到什麽地步。
葉天繼續求饒道：“我知道小丁走了你很生氣，但你要冷靜一點啊，你想想看，他跟你不是一個陣營的，你是狼人牌，遲早有一天得對他動手。長痛不如短痛，我讓他出局，你也能少為難點，這樣不好嗎？”
顧燁安靜地聽著葉天說完。
葉天期待地看著他，希望自己的話將他打動，“你明白的，你明白了是不是？”葉天不斷重覆地問道。
顧燁俯下身，他一手抓住葉天的頭發，一點點將他的頭提了起來。葉天的眼睛完全露了出來，還在往外冒著鱷魚的眼淚，
顧燁淡淡地說：“誰說我和你是一陣營的？”
“什麽……”葉天問道。
“嗯，”顧燁輕應道
葉天的瞳孔都跟著放大了，“你，難道你……”
“我是。”
葉天難以置信，然而一切突然也都說得通了。為什麽顧燁一定保小丁，為什麽要給小丁警徽，他一直以為這僅僅是因為他們是朋友，原來不僅如此，他們還是同一個陣營。他漸漸明白為什麽這一局他們狼人玩得這麽吃力，什麽神都沒猜出來，反而還損失了一個，原來他們最大的敵人根本就不是別人，就在他們的隊伍中，是他們的頭狼。
“那小丁是……”
“是。”顧燁點了點頭。
葉天猛地整個人往後一靠，仰面躺在地上，“原來是你在玩我們。”
顧燁沒有否認，他用手臂將葉天的脖子勒住。
他需要將葉天從這裏弄回檔案室，然而清醒的葉天會是個麻煩。
葉天的身體在他的動作下漸漸不再動彈，顧燁確認他已經暈過去了，將葉天的胳膊掛到自己肩上，將人扛了起來。
顧燁扛著人往樓梯走，走了半層不到，他微微低頭看腳下臺階，卻覺得肩膀上的葉天身體猛然一繃，緊接著，他還沒擡起頭，脖頸上突然傳來鉆心的痛。
他的手法還是太稚嫩了，葉天根本沒有昏過去多久，才一會兒就醒了。
醒來的葉天果然是個麻煩，他趁顧燁扛他上樓，便用了一種最原始的方式展開進攻。
葉天往他的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用全身的力氣，兩排牙齒撕扯著顧燁的脖子上的皮肉，然後猛地向外牽扯，皮立刻拉破了，血跟著飆了出來，顧燁越是往後躲，脖子上的皮肉越被牽扯得越長。
葉天是醫生，他特地選脖頸動脈的地方下口，那根血管在他牙齒間突突只跳，顧燁無法呼吸，只覺自己腦子是一片空白，什麽也不知道。
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脖子上的疼痛一輕。他迷迷糊糊間看見葉天的身體像羽毛一樣輕飄飄地倒在了地上，而譚林站在他身後，目光如炬。
顧燁一手捂住脖子，半晌才出聲，他嗓子都是啞的，跟兩片磨砂紙一樣， “你怎麽在這兒？”顧燁問完立刻也想到答案，他算過譚林是預言家，預言家驗人所以出現在這裏是很正常的。
顧燁說：“今晚你驗的葉天？”
“嗯。”譚林點點頭。
他大概已經算出了葉天的身份，葉天在他這兒葉天已經是一匹明狼，本該不用再驗，但他知道顧燁今晚肯定不會放過葉天，於是還是在驗人的卡片上寫了葉天的名字，沒想到果真出事兒了。
顧燁松開手，低頭一看，一手心的血，他低罵了一句，“媽的，屬狗的嗎？”
譚林捏了一把他的下顎，讓他將頭擡起來，然後檢查了一下傷口。他的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葉天故意跳了一個很危險的地方下口，就在脖頸動脈那裏，只是他牙齒太平，不然如果再深一點，估計要出大事。
譚林什麽也沒說，只是將自己的領帶解了，給顧燁在脖子上圍了一圈，頂不上什麽大用，但至少能止血。
譚林將葉天扛了起來，往樓上走去。
顧燁跟上，說：“湘湘在上面。”
他告訴葉天自己是第三陣營，因為葉天要掛了，告訴他也沒什麽。但湘湘不一樣，湘湘是他最後的狼同伴，他還得繼續隱瞞下去。
“她沒醒。”譚林說道。剛剛他從樓梯下來的時候，湘湘正靠在門邊，他檢查了一下，應該是暈了。
顧燁慢慢跟在譚林身後，他看著譚林扛葉天的背影，說：“現在就我們兩個了。”
“嗯。”譚林輕輕應了一聲。
顧燁不知道他聽懂了沒有。他這句話其實有很多意思——他們陣營只剩兩個了，他們第一輪的選手只剩他們兩個了。
“我知道。”譚林又添了一句。
譚林扛著葉天回到13樓應急出口，他扛葉天一點也不費力。他將人放在地上，對顧燁說：“我走了。”
“嗯，”顧燁對他點點頭。後面的事情譚林再不能插手，他必須離開。
譚林也對他一點頭，但他卻沒走，目光停在他的脖子上。
顧燁以為譚林是想將領帶要回去，他低頭看，領帶上都是血，本來的顏色都看不見了，顧燁說：“領帶我洗了再給你。”
譚林沒說話，只是依然看著那裏，顧燁的脖子上有一個牙印，想一塊猩紅的勞力士，勞力士繼續往外面冒血，形成一塊紅色的圈。譚林突然低下頭，做了一個讓顧燁心臟驟停的舉動，他在他的脖頸上吮吸了一下，顧燁覺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要從這裏被吸走了。譚林擡起頭，他的嘴唇上還有他的血，什麽也沒有說，然後推門離開。
譚林走後，顧燁將湘湘的靠在墻壁上的腦袋扶正，輕輕喊了兩聲，“湘湘，湘湘你聽得見我說話嗎？”湘湘迷迷糊糊睜開眼，頭暈欲裂地看向他，道：“我覺得我真腦震蕩了。”
顧燁摸了一下湘湘後腦勺，真有一塊鼓包，應該是剛剛摔腫的。他微微按了一下，湘湘立刻尖叫起來，“疼疼。”顧燁收回手，安慰道：“沒事兒，只是摔腫了，明天早上應該就會好。”
兩人來到葉天跟前，譚林剛剛給葉天的那一下也不輕，葉天到現在還沒醒。
湘湘說：“哇，你一個人是怎麽把他弄上來的？”
顧燁微微心虛，然後面不改色道：“以前經常健身。”
湘湘向顧燁投去崇拜的目光。
兩人合力將葉天拖回檔案室。
按照卡片上的指示，葉天被放在了最後一排保險櫃的下方，一排保險櫃至少有100千克重，這裏有整整六排。湘湘不確定道：“我們現在開始嗎？”“嗯，”顧燁對她點了點頭。兩人合力將第一排保險櫃推倒，緊接著，六排檔案櫃像多米諾骨牌一樣一個接一個的倒塌下去，全部壓在了最後一只保險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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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車上和往常一樣放著三只精美托盤。顧燁跳過前兩個，直接掀開第三只托盤蓋, 第三只托盤中盛著一張白色卡片, 上面寫著時間：十點；地點：檔案室。
顧燁將卡片給譚林看。譚林作為預言家驗人同樣需要在類似卡片上寫名字，立刻知道卡片用途, 他看了下時間，九點半已經過了, 他房間的餐車這時候也該快到了, 不能多留。譚林依然有點放心不下, 顧燁脾氣很好，但越是好脾氣的人，越難得發火, 於是真火氣真上來，就不知道怎麽控制，顧燁晚上的活動又非常危險，這時候一定不能沖動。臨走前, 便為顧燁整了整領帶，告訴他：“冷靜。”
對於譚林的話，顧燁一只耳朵進, 一只耳朵出。
道理他都懂，但做不做得到，那是兩碼子事兒。他現在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給小丁報仇。
這仇往上尋, 最後只能尋到葉天頭上。他不管葉天這麽做是出於什麽目的，為他們狼人的利益也好；為自己的私心也好，他只知道，如果白天葉天不亂跳預言家胡咬，小丁是絕對不用出局的。
十點差十五分，顧燁來到酒店檔案室。檔案室是存放酒店資料的地方，空間較大，大概有兩百平，整齊的排列了九排保險櫃，保險櫃大概有六層，一直頂到天花板上。檔案櫃裏存放了酒店歷年來重要公文，諸如物業合同書、重要客戶資料，等等等等。應該很少人來，檔案室裏灰塵特別重，充滿了紙放潮後的黴味。
檔案室此時亮了燈，湘湘已經來了，正在打量檔案櫃，見顧燁進來，眼神有點關切。大家都能看出顧燁現在狀態不大好，湘湘跟他打招呼道：“顧燁，你還好吧。”
顧燁跟湘湘嗯了一聲，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湘湘欲言又止，說：“嗯……你，你也別太難過，淘汰出局，這本來就是很正常的事。”
顧燁還是沒說話，只是觀察起一排排保險櫃來。
湘湘便自顧自地繼續說道：“不過我是不懂啦，我自己一個人來玩的，我看獎金不少，想弄點錢買個包。你和小丁為什麽來呢？你們也很需要錢嗎？”
“不是，”顧燁說，“是我很需要錢。”
“哦，”湘湘摸了摸鼻子，知道自己說錯話，於是轉移話題道：“那你現在準備怎麽做？”她看了一眼門外，葉天還沒來，變低聲問：“你今晚想殺葉天嗎。”
顧燁伸手摸了一把檔案櫃上厚重的灰塵，淡漠道：“這個得讓他選。”
“什麽意思？”湘湘問的時候，舌頭差點都打結，她覺得顧燁這樣真的挺嚇人。
顧燁說：“他可以選今天晚上，也可以選明天早上。”
無論是哪一個，他都有辦法。
湘湘有點膽寒，她深刻體會到，永遠不要招惹一個既聰明又脾氣差的人，不然連自己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湘湘說：“我覺得，我覺得他應該不敢來了。”
“不會，”顧燁搖搖頭道。
湘湘不解，道：“他應該沒這個膽子吧。”
顧燁搖頭，湘湘認識葉天的時間沒他長，他說：“葉天是個沒有同理心的人。他大多數時候並無法體驗到其他人經歷的感情，因為他自己沒有。他僅僅只在必須的情況下，才會努力模仿正常人的反應，但他依然無法理解。他很可能無法知道我的心情，所以他今天會來。”
顧燁剛說完，檔案室外果然傳來腳步聲。
葉天快步進來，見兩人已經到了，還有點意外，說：“誒，怎麽來的這麽早？”
湘湘發現葉天真的和顧燁說的一樣，還一臉為今晚的獵殺興奮，並不知道什麽在等著他。
湘湘不由對葉天生出一絲同情，道：“我晚上不想吃飯。”
“哦，”葉天瞟了湘湘一樣，目光從上到下，然後從頭到尾，最後停在湘湘圓潤的腳踝上，不鹹不淡地來了一句：“你是不該吃晚飯。”
湘湘心中生出來的一絲同情頓時被掐滅，她翻了個白眼，咬牙切齒道：“天借你的膽兒，還真敢來。”
葉天根本沒聽到，他向顧燁走去，大大方方道：“大兄弟，對不住了啊。”
他露出苦惱的蹙眉表情，極力模仿正常人應有的悲痛，道：“我現在算是明白了，為什麽小丁那麽蠢，你還一定要帶著他。他真挺講義氣的，要我，我肯定做不到。
“但我也沒辦法啊，我得為我們狼人陣營謀福利。而且我也夠意思了，當時特意把票投給你，也是看在你面子上啊，沒想到那傻子，自己給自己投了兩票。”
葉天越說越精神，還挺自豪的，覺得自己不僅絕頂聰明，還有仁有義。
但他漸漸發現不對勁兒了，顧燁背對著他，半天不說話。
縱然葉天毫無同理的能力，此時也意識到事情有點不對，他猛地閉上嘴，轉頭看向湘湘。
只見湘湘一臉——你要完蛋了的表情。
葉天立刻一怔，喃喃道：“顧燁，你不會要給小丁那小子報仇吧？”
他一舔有點幹澀的嘴唇，為自己開脫道：“你要報仇也不是這麽報的吧，怎麽報到我頭上來了？好，我是推了小丁一下，但那是也是你作弊在先，杜子騰明明沒留警徽給小丁，警徽是怎麽跑到小丁手上去的？我有時候真懷疑，你到底是不是狼人啊！怎麽總是胳膊肘往外拐！”
這會輪到湘湘意外了，“杜子騰沒留小丁警徽？”
“當然沒有，”葉天說：“是顧燁趁我們出去的時候，偷偷把我們忘在那兒的東西拿給小丁了！”他扭頭繼續對顧燁質問道：“你這麽做是什麽意思？我還沒怪你，你反而還恨起我來了！要不是小丁跟你是一起來的，我現在真懷疑你是丘比特陣營的。”
“會麽？”湘湘順著葉天的思路一想，也有些懷疑了。
顧燁遞小丁警徽這事兒，如果說因為是朋友，是說得過去；但如果是因為本來就在一個陣營，那更說得通了。
湘湘小心翼翼地試探一句道：“你是說我們中有人狼戀？”
葉天一撇嘴，道：“又不是沒可能！”
顧燁轉過身，面向兩人，他眼睛是幹澀的，在檔案室昏黃的燈光下無比冷漠，“我們是朋友。”
“警徽也不一定是顧燁拿的……”或許是顧燁的反應太戳心，湘湘再次改變了思路，喃喃道：“我覺得就是杜子騰故意這麽幹害我們。”
葉天當時太沖動了，完全沒這麽想過，如果真是這樣，那小丁就是被他害死的了。但無論怎麽說，小丁不是他們陣營的，遲早也是要除掉的，並沒什麽大不了，於是葉天又說：“算了，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用？卡片呢？”
湘湘搖頭，“艾迪還沒來。”
葉天煩躁道：“艾迪怎麽回事兒啊，遲來好幾次咧。”
顧燁說，“不必等他了。”
他拉開整間檔案室唯一一面門把上沒有灰塵的保險櫃，裏面果真躺著一張白色卡片。
他將卡片取了出來，葉天和湘湘圍了上來，對著卡片發怵，道：“這一回……我們寫誰的名字？”
顧燁看向葉天，說：“這回由你決定。”
“由我？”葉天微微驚訝，立刻道：“行啊，這輪殺沈瑩，就她了，早上那輪她一次說對了我跟湘湘倆，不管她是不是預言家，是不是神，肯定留不得。”
葉天說完看向大家，征求大家的意見，但卻沒人說話，湘湘還扭過頭去，看向了別處。
葉天心裏一咯噔，道：“你們，你們什麽意思？”他漸漸反應過來，有點不敢確定道：“怎麽，想我這一輪自殺？”
湘湘沒說話。
顧燁只是淡淡地將剛剛對湘湘說過的話，再向葉天重覆一遍，“這個由你選。”
葉天不蠢，他飛快領悟到顧燁的意思，由他選，選什麽？選什麽時候死。
葉天立刻兩手收在了大腿兩側，這是人想逃跑時，下意識反應，他對別人冷漠，但壞事兒落到自己頭上，千方百計也要保住自己一條小命。
他默默在心裏盤算，怎麽逃？
論智商，他雖然學歷不低，但推理和預測的能力肯定比不上顧燁；而比體力，他腰圍比顧燁瘦上半圈，從體量來說也沒有勝算；唯一他比顧燁占優勢的地方在於，他沒什麽道德心，從不像顧燁那樣，整天只知道矯情兮兮的指責自己，全天下哪裏還有比自己保命更重要的事？
葉天試探道：“如果我今晚不自殺，你明天投票也會讓我出去。”
顧燁嗯了一聲。
顧燁話越少，葉天越心裏發毛，因為他根本摸不清顧燁想幹什麽。
葉天說：“你，你寫我名字也行，但你要先告訴我，我今晚死比較舒服，還是明天早上死比較舒服。”
顧燁瞥了葉天一眼，說：“我不知道。”
“你怎麽會不知道呢，”葉天不信，“上次杜子騰你就猜到了。”
顧燁真不知道，那本書裏有十一種死法，他們十一個人，一人一種。
葉天有點胡攪蠻纏了，他正在為自己逃命爭取時間。
“你少來，你還會不知道麽？”葉天一邊說一邊緩緩向湘湘的方向移動，在距離湘湘一胳膊肘的地方他停了下來，“你再猜一下唄，哪兒一種死法比較舒服，我就用哪種，你不會連這個忙都不幫吧。”
“我不知道。”顧燁再次答道道。
“好吧，你非要這麽說的話……”葉天話音未落，突然伸手抓上了湘湘的胳膊肘，這個距離剛剛好，湘湘還來不及反應，便被葉天猛地往前一甩。湘湘整個人撞到保險櫃上，顧燁顧燁條件反射地拖了湘湘一把，扶住湘湘的後腦勺，不然湘湘鐵定會在鐵皮保險櫃上撞死。
湘湘一下倒進顧燁懷裏，整個人的重量都向顧燁撲過去，就在顧燁分神救湘湘的時候，葉天轉身便跑，他跑得跌跌撞撞，才出去五步遠，便自己被自己絆了個跟頭，然後迅速爬起來，就這麽連滾帶爬地往外跑。
顧燁將湘湘從地上扶起來，湘湘摔得有點狠，整個後腦勺都磕腫了，但現在沒辦法檢查是否有輕微腦震蕩，顧燁問湘湘：“感覺怎麽樣？”
“有點想吐，”湘湘臉都擰在一起，但依然說自己沒事，“現在人跑了，我們怎麽辦？”
顧燁很平靜，說：“沒關系，他跑不遠。”
顧燁一點都不著急，而是有條不紊地站在原地，用圓珠筆在今晚的白色卡片上寫上葉天的名字。
葉天的名字立刻消失，卡片上出現時間，地點。
湘湘湊過去看，整張臉都慘白了，“這……這也太慘了吧。”
顧燁沒說話，只是默默將卡片扔在一邊。
此時葉天已經跑的沒了影。湘湘跟顧燁一起從檔案室出來，四處看走廊。湘湘問顧燁道：“我們分頭找？”
“不用，”顧燁搖頭。
他跟葉天在一起三輪，葉天的脾氣他已經摸透，葉天此時的行動很好推斷——“去緊急出口。”
湘湘問顧燁：“為什麽去哪兒？”
顧燁說：“因為上一輪我們就是這樣逃走的。”
葉天是個不到黃河心不死的人，他之所以敢跑，是因為他以為自己能跑得掉。
上一輪游戲中，葉天求他帶他出去，於是知道了“後門”這個方法，他們借著好運氣，真的逃出了游戲。於是這一次，他想故技重施，再用同樣的方法逃命。
顯然葉天並沒有將顧燁的解釋聽進去，這一輪是不可能找到後門的，走緊急出口，只是自己給自己畫地為牢。
酒店緊急出口就在電梯間的附近，進去便是樓梯。
顧燁推開緊急出口的厚重鐵門，鐵門在夜裏發出哐當一聲巨響，打破整間酒店深夜的寧靜。
不遠處的樓梯下方立刻傳來動靜，有人在跑，葉天就在下面。
“我有點受不了。”到了樓梯口，湘湘扶在扶手上幹嘔，剛剛葉天摔她那一下可能真的傷到了她的後腦，她現在非常難受。
顧燁讓湘湘在這裏等著，他一個人下去。
湘湘有點不放心，說：“就你一個人，會不會有事？”
“不會。”
顧燁緩緩向樓下走去，他走得不快，但腳步聲始終在樓梯間回蕩。
他故意想讓葉天聽到，讓他感到害怕，這或許是他唯一可以真確感知的人類情緒。
顧燁只下了一層半，便突然聽見樓梯下方傳來重物滾落的聲。
顧燁再下過一層，一轉過樓梯轉角，果然看見漫長的樓梯下方平躺了一個人，葉天倒在地上，兩腿一前以後，保持著一種詭異的姿勢。
葉天認為所有後門的破解方式都是相同的，所以剛剛下樓時，他以為這一次樓梯會像上一輪一樣，是一個無限循環的bug，於是他選擇閉著眼睛下樓。
閉眼下樓已經夠危險，而顧燁還一直用腳步聲給他壓迫，於是他如驚弓之鳥，腳下一個踩空，從樓梯上滾了下去，連著滾了一層多。
葉天自己是醫生，所以他聽見自己右腿小腿骨發出一聲咯嘣脆的崩裂聲，立刻知道是骨裂了。
爬也爬不起來，葉天只能眼睜睜看著顧燁從樓梯上下來，向自己逼近。
他迅速地轉動眼珠，突然想到了什麽，他瞪圓了眼睛，這樣保持了十來秒，然後猛地一眨，硬是擠出兩滴眼淚——“顧燁……顧燁，”葉天一聲長一聲短地叫著顧燁的名字，說：“顧燁，我腿摔傷了。”
顧燁沒說話，只是緩緩走到葉天跟前。
以前每到這個時候，他的心裏總會冒出很多情緒，這些情緒太過洶湧，讓他難以控制，有同情，有愧疚，有無能為力，有自我厭惡，然而此時，這些熟悉的情緒他都沒有了，只剩下木然，他甚至想看看葉天還能再怎麽演下去，他究竟能將人類的感情仿效到什麽地步。
葉天繼續求饒道：“我知道小丁走了你很生氣，但你要冷靜一點啊，你想想看，他跟你不是一個陣營的，你是狼人牌，遲早有一天得對他動手。長痛不如短痛，我讓他出局，你也能少為難點，這樣不好嗎？”
顧燁安靜地聽著葉天說完。
葉天期待地看著他，希望自己的話將他打動，“你明白的，你明白了是不是？”葉天不斷重覆地問道。
顧燁俯下身，他一手抓住葉天的頭發，一點點將他的頭提了起來。葉天的眼睛完全露了出來，還在往外冒著鱷魚的眼淚，
顧燁淡淡地說：“誰說我和你是一陣營的？”
“什麽……”葉天問道。
“嗯，”顧燁輕應道
葉天的瞳孔都跟著放大了，“你，難道你……”
“我是。”
葉天難以置信，然而一切突然也都說得通了。為什麽顧燁一定保小丁，為什麽要給小丁警徽，他一直以為這僅僅是因為他們是朋友，原來不僅如此，他們還是同一個陣營。他漸漸明白為什麽這一局他們狼人玩得這麽吃力，什麽神都沒猜出來，反而還損失了一個，原來他們最大的敵人根本就不是別人，就在他們的隊伍中，是他們的頭狼。
“那小丁是……”
“是。”顧燁點了點頭。
葉天猛地整個人往後一靠，仰面躺在地上，“原來是你在玩我們。”
顧燁沒有否認，他用手臂將葉天的脖子勒住。
他需要將葉天從這裏弄回檔案室，然而清醒的葉天會是個麻煩。
葉天的身體在他的動作下漸漸不再動彈，顧燁確認他已經暈過去了，將葉天的胳膊掛到自己肩上，將人扛了起來。
顧燁扛著人往樓梯走，走了半層不到，他微微低頭看腳下臺階，卻覺得肩膀上的葉天身體猛然一繃，緊接著，他還沒擡起頭，脖頸上突然傳來鉆心的痛。
他的手法還是太稚嫩了，葉天根本沒有昏過去多久，才一會兒就醒了。
醒來的葉天果然是個麻煩，他趁顧燁扛他上樓，便用了一種最原始的方式展開進攻。
葉天往他的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用全身的力氣，兩排牙齒撕扯著顧燁的脖子上的皮肉，然後猛地向外牽扯，皮立刻拉破了，血跟著飆了出來，顧燁越是往後躲，脖子上的皮肉越被牽扯得越長。
葉天是醫生，他特地選脖頸動脈的地方下口，那根血管在他牙齒間突突只跳，顧燁無法呼吸，只覺自己腦子是一片空白，什麽也不知道。
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脖子上的疼痛一輕。他迷迷糊糊間看見葉天的身體像羽毛一樣輕飄飄地倒在了地上，而譚林站在他身後，目光如炬。
顧燁一手捂住脖子，半晌才出聲，他嗓子都是啞的，跟兩片磨砂紙一樣， “你怎麽在這兒？”顧燁問完立刻也想到答案，他算過譚林是預言家，預言家驗人所以出現在這裏是很正常的。
顧燁說：“今晚你驗的葉天？”
“嗯。”譚林點點頭。
他大概已經算出了葉天的身份，葉天在他這兒葉天已經是一匹明狼，本該不用再驗，但他知道顧燁今晚肯定不會放過葉天，於是還是在驗人的卡片上寫了葉天的名字，沒想到果真出事兒了。
顧燁松開手，低頭一看，一手心的血，他低罵了一句，“媽的，屬狗的嗎？”
譚林捏了一把他的下顎，讓他將頭擡起來，然後檢查了一下傷口。他的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葉天故意跳了一個很危險的地方下口，就在脖頸動脈那裏，只是他牙齒太平，不然如果再深一點，估計要出大事。
譚林什麽也沒說，只是將自己的領帶解了，給顧燁在脖子上圍了一圈，頂不上什麽大用，但至少能止血。
譚林將葉天扛了起來，往樓上走去。
顧燁跟上，說：“湘湘在上面。”
他告訴葉天自己是第三陣營，因為葉天要掛了，告訴他也沒什麽。但湘湘不一樣，湘湘是他最後的狼同伴，他還得繼續隱瞞下去。
“她沒醒。”譚林說道。剛剛他從樓梯下來的時候，湘湘正靠在門邊，他檢查了一下，應該是暈了。
顧燁慢慢跟在譚林身後，他看著譚林扛葉天的背影，說：“現在就我們兩個了。”
“嗯。”譚林輕輕應了一聲。
顧燁不知道他聽懂了沒有。他這句話其實有很多意思——他們陣營只剩兩個了，他們第一輪的選手只剩他們兩個了。
“我知道。”譚林又添了一句。
譚林扛著葉天回到13樓應急出口，他扛葉天一點也不費力。他將人放在地上，對顧燁說：“我走了。”
“嗯，”顧燁對他點點頭。後面的事情譚林再不能插手，他必須離開。
譚林也對他一點頭，但他卻沒走，目光停在他的脖子上。
顧燁以為譚林是想將領帶要回去，他低頭看，領帶上都是血，本來的顏色都看不見了，顧燁說：“領帶我洗了再給你。”
譚林沒說話，只是依然看著那裏，顧燁的脖子上有一個牙印，想一塊猩紅的勞力士，勞力士繼續往外面冒血，形成一塊紅色的圈。譚林突然低下頭，做了一個讓顧燁心臟驟停的舉動，他在他的脖頸上吮吸了一下，顧燁覺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要從這裏被吸走了。譚林擡起頭，他的嘴唇上還有他的血，什麽也沒有說，然後推門離開。
譚林走後，顧燁將湘湘的靠在墻壁上的腦袋扶正，輕輕喊了兩聲，“湘湘，湘湘你聽得見我說話嗎？”湘湘迷迷糊糊睜開眼，頭暈欲裂地看向他，道：“我覺得我真腦震蕩了。”
顧燁摸了一下湘湘後腦勺，真有一塊鼓包，應該是剛剛摔腫的。他微微按了一下，湘湘立刻尖叫起來，“疼疼。”顧燁收回手，安慰道：“沒事兒，只是摔腫了，明天早上應該就會好。”
兩人來到葉天跟前，譚林剛剛給葉天的那一下也不輕，葉天到現在還沒醒。
湘湘說：“哇，你一個人是怎麽把他弄上來的？”
顧燁微微心虛，然後面不改色道：“以前經常健身。”
湘湘向顧燁投去崇拜的目光。
兩人合力將葉天拖回檔案室。
按照卡片上的指示，葉天被放在了最後一排保險櫃的下方，一排保險櫃至少有100千克重，這裏有整整六排。湘湘不確定道：“我們現在開始嗎？”“嗯，”顧燁對她點了點頭。兩人合力將第一排保險櫃推倒，緊接著，六排檔案櫃像多米諾骨牌一樣一個接一個的倒塌下去，全部壓在了最後一只保險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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