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在琴鍵上敲下一顆白鍵，少女纖細白嫩的手有韻律地在黑白相間的鋼琴鍵上動起來，帶著點歡快的曲子從指間流出，一乘寺西子憑著自己的記憶演奏著她才剛學了幾天的曲子，和她一貫喜歡的低沈旋律不同，這首帶著點喜悅的音調在述說著主人並不錯的心情。

突然間一個突兀的音調打破了這愉悅的音律，一乘寺西子微微皺眉，少女精致清麗的面龐染上些許愁容。回憶著赤司教她這首曲子時彈奏的順序，僅僅只是兩天的時間，她就感覺到有些模糊，不是很能準確地憶起赤司征十郎是怎樣做的。

托著腮長籲了一口氣，少女歪了歪頭，紮在腦後的高馬尾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搖晃。

沒有順利演奏完這首曲子，總感覺有什麽東西沒有放下一樣，實在心癢難耐。

在心裏做了一下‘要不要問征十郎’的鬥爭，一乘寺西子一咬牙拿出手機撥通了裏面通話記錄最多的那個號碼。

結果——

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次奧！敢不敢靠譜一點？”一乘寺西子對著手機毫不留情地就吐槽了一句，看著屏幕退出了寫著‘征くん’的通話頁面，紅發少女關上琴蓋，雙手撐在上面撥通了另一個手機號。

聯系人：千穗。

幾聲沙啞的‘嘟’後，少女軟糯的聲音響起，帶著點鼻音和倦意，西子聽見以後條件反射地蹙起眉頭，張口就問：“怎麽了？”

“啊……什麽怎麽了？”

“我說你的聲音。”

“沒有什麽啦，說起來西子你打電話過來有什麽事嗎？”

“我吃飽了，撐的。”女生用手抓過肩膀前的一撮長發在手中繞成圈，一句非常不好聽的話從她口中說出來並沒有不爽的味道，很容易讓人判斷出來她是在開玩笑，“想問問你是不是想好了和我們一起去玩，征十郎說這次可能去溫泉。”

“去！為什麽不去，我都給征華姐說了我要去東京浪一段時間。”

“嘖嘖，說去浪肯定也是去找火神君吧。”

“前幾天才給我抱怨沒有太多時間陪赤司君的人沒有資格說我！”

“綾木千穗，你說我是揍你呢是揍你呢還是揍你呢？”一乘寺向後一靠，倒在凳子的靠背上輕輕搖晃著凳子，話出口後就聽到了手機那邊傳來少女的笑聲。

每次通話都是這樣，和曾經沒有差別的說話方式和氣氛，千穗給西子的感覺一直都沒有變，似乎年初的那件事並沒有發生過，綾木千穗還是那個陽光的綾木千穗。

當然，西子希望事實如此，可千穗這種反應卻讓她有些心慌，至於理由是什麽，她也說不上來。

要掛斷電話時，紅發少女抿了抿嘴唇，沈下聲音忍不住問了一句：“你真的沒事吧？”

“我能有什麽事啦，西子你幹嘛疑神疑鬼的。”

“好吧，那我們過幾天見。”

在對方應了一聲後，一乘寺西子方才掛斷電話。

可是她卻料不到那是她此生和綾木千穗最後一次通話，那句‘過幾天見’的約定成了她們在這世間訣別的話語。

在兩天後，西子早上起來做早餐時不小心劃傷了手指，看著鮮紅色的血從食指上不住地流出，她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弟弟西太郎看著她不小心割傷了手，準備創可貼的同時還不忘說著：“晨間占蔔說了今天水瓶座運勢不好，不會有什麽不好的事發生吧。”

一語成讖。

西子在那之後接到了火神大我詢問關於綾木千穗的電話，那時，心中不好的預感猶如浪潮一般在心中洶湧著，仿佛是上天指引著她，西子放下面包店的事，直接從京都往神戶趕去。

到達神戶的時候，她聯系了千穗的哥哥，話還沒有說出，就聽到男子哽咽的聲音說了三個字：“在醫院。”

心中仿佛是有什麽東西崩塌了，那一刻，站在人群中的她卻聽不到任何聲音，街道兩邊店面裏播出的廣告，和音響外放著的音樂似乎和她不在一個世界，不知道是她隔絕了整個世界，還是世界拋棄了她，在一片無聲寂靜的街道上，西子沈默了很久才開口問了千穗所在醫院的地址。

很久以後，西子回憶起來那天發生的事，在趕去醫院的路上，她什麽也不敢想，只是一個勁地向著醫院狂奔。

在到達醫院的時候，她慌慌張張地跑錯了樓層，等到找對了地方，她卻剛好看見醫生替千穗蓋上白布的場景。

支撐著她的最後一根弦在看到那樣的場面後瞬間崩斷，踉蹌了兩步靠著身邊的門檻，順著門檻慢慢滑下跌坐在地上，剎那間空白的腦袋無法對身體發出一點指令，直到她感覺到臉上有液體劃過，才從那種楞怔中驚醒。

扶著身邊的門從地上起身，少女猶如年邁的老人般步履蹣跚地走到病床旁邊，白布蓋著的軀體靜靜得躺在那裏，似乎透過那層白布，她能夠看到下面千穗緊閉雙眼的面容。

翕動著嘴唇欲張口說些什麽，聲帶卻像卡住了一樣一點聲音也說不出來。

這……怎麽可能？

前兩天還打電話給她說過幾天見的千穗怎麽就躺在這裏了？

做夢……這一定是在做夢。

紅發少女顫顫巍巍地擡起手碰了一下蓋在千穗臉上的布料，輕輕用指腹摩挲著，雙目無神地掃了一眼屋內，只看到了一邊扶著扶著綾木征華的千澈。

西子輕輕挪動著腳步到一邊的椅子上坐下，不斷發抖的手從包中拿出手機，已經沒有焦距的雙眼在手機屏幕上停留了一會，她撥通了赤司征十郎的號碼。

幾秒過後，一道溫潤的嗓音斷絕了手機裏的‘嘟’聲，聽到赤司的聲音，西子沈默許久，才緩緩說出一句：征君。

“怎麽了？”那頭的人簡單明了地問了一句，換來的只有少女冗長的沈默。

“西子，說話。”像是命令般地語氣，西子對著手機突然冷笑了兩聲，眨眨眼睛，視線就被溫熱的淚水給浸染得模糊起來。

“征君，千穗她……她……”下面的話西子沒有說下去，想要吐出的每一個字似乎都擠在了喉嚨裏，發洩不出來又咽不回去，想到那個字眼，心口傳來一道尖銳的疼痛，幾乎是讓她無法呼吸。

世界好像一瞬間就黑暗了下來，照亮了人生的那束光亮越來越淡，直至不見。

聽到女友這般語氣，赤司征十郎沈默了一會，最終只問了一句話：你在哪？

待到赤司趕到綾木家時，在綾木家的都是一些熟悉的面孔。

環顧一下客廳，堂姐和堂姐夫不在，赤司是聽說征華那邊知道千穗的事後情緒不穩定，避免胎象有問題去看了看醫生，除此之外，也沒見一乘寺西子的身影。

“西子呢？”赤司問了一句，紅著眼睛的桃井五月只是沈下表情回答她在千穗的房間裏面。

沒有過多地逗留，赤司征十郎直接去找綾木千穗房間所在。

掛著寫有‘Chiho’的漂亮裝飾的門大開著，赤司看到一乘寺西子坐在床上低著頭像是在看些什麽。

聽到有腳步聲向自己靠近，一乘寺西子擡起頭看了一眼赤司征十郎，淡淡地說了一句：來了啊。

少女清秀出眾的面容平靜得讓人感到意外，一點也不像經歷過摯友離世的那種痛苦，漂亮的桃花眼裏盡是沈著的情緒，不過也不難看出埋藏在裏面的沈痛。

因為太過傷心反而平靜下來了麽……

和一乘寺西子交往了兩年，對方是一個什麽性子的人赤司征十郎早就了如指掌，恐怕綾木千穗去世給她帶來的那種悲慟早就轉化成了其他情緒。

不過再怎麽轉化，在赤司眼中也是一乘寺西子強裝堅強的做法而已。

世界上沒有絕對堅強的人，也沒有絕對脆弱的人。一乘寺的身世和經歷練就了她面對艱苦的生活也要走下去的性格，但在綾木千穗的事情上，或許她不會有平時那般冷靜與果斷，毫無疑問，綾木千穗是她的軟肋。

不出赤司征十郎所料，現在的一乘寺西子，心態已經從平靜上升到了尖酸刻薄。寂靜之中她率先開口：“真是愚蠢的人，輕易放棄生命的家夥，真是愚蠢至極。”

“就這樣還說做我一乘寺西子的光，綾木千穗，你是不是太瞧得起你自己了？”

“你有什麽資格說出要照亮我的世界這種話，呵。”

少女冷笑的聲音冰涼透底，赤司伸出手揉了一下她的腦袋，低身說著：“想哭就哭出來。”

“哭？”抓住赤司話中的字眼，一乘寺西子擡起頭，嘴角揚起的諷刺弧度瞬間喚起了赤司的記憶，在和這個家夥沒有熟識之前，她就經常對別人露出這種刻薄的笑容。同她的情緒一樣，女生的話語也蔓延著一股涼意：“哭了她就不會死了？我哭了她就可以覆活了？她綾木千穗有什麽資格？一個放棄生命的人有什麽資格讓我們為她流淚，為她難過？這種自私自利的人我才不會為她流一滴眼淚。”

赤司征十郎沒有說話，只是任憑一乘寺西子發洩。

過了一會，少女收起那種尖酸的語氣，臉上的表情逐漸轉成無奈，軟下聲音，她繼續說著：“征君，她死了啊，是自殺啊。”

赤司闔上眼眸，不做任何回答。

沒有多久，西子和赤司兩人才下了樓。客廳裏除了千穗國中時籃球部的隊友以外，還有她的現任男友火神大我及一些親戚，雙手環胸掃過眼前的一些同齡人，西子的目光落在了黃瀨涼太的身上，隨後她又瞥了一眼火神大我。

“我回家了。”驀地，紅發少女說出這樣一句話。

“小西你不再多留一會嗎？”桃井五月一臉擔憂地問著。

“我沒有無聊到要為一個已經不在的人浪費過多的時間。”

她又變成剛才那副刻薄的模樣，趾高氣昂的態度和這個彌漫著悲傷情緒的環境格格不入。

赤司征十郎早就料到一乘寺會如此反應，卻沒做阻攔。

“餵，一乘寺。”火神蹙起眉頭，提醒了一聲。

“怎麽？難道我有說錯嗎？不止我一個人，她這樣的做法不也正是在浪費你們的時間？讓大家從東京跑過來，就為了來見一個去世的人？”

“你是千穗的朋友吧？怎麽能在這種時候說出這樣的話！”在客廳另一邊的一個女人從沙發上起身，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到底對方和千穗是怎樣的關系西子並不知道，她只明白，在座的所有人都對她的話感到不悅。

被西子這樣一說，千穗家的幾位親戚都對她露出不爽的目光，倒是西子所在的這邊比較平靜。

“那我在這裏問一句，自從叔叔阿姨死後到現在，你們見過千穗幾面？了解她多少？為什麽沒能阻止她自殺？”

臉上閃過自嘲的微笑，一乘寺的話像是說給在座的人聽的，但更多的，卻是她在詢問自己。

作為她的摯友，為什麽沒能陪伴她；為什麽沒能阻止她；為什麽沒能把她從那絕望的深淵中拯救出來。

走出綾木家以後，西子擡頭望著天上的星點，仿佛是在尋找什麽，聚精會神地註視那墨藍色的蒼穹。

尖酸也好，冷漠也罷，西子似乎已經不在意別人對自己的評價。千穗走了，這個世界上還能渴求有理解她的人嗎？光熄滅了，世界也會隨之黑暗。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熬得太晚卡文沒有更出來真是抱歉啦QUQ等我存稿夠了一定會雙更的！

話說到了未來篇大家都拋棄我！了！麽！怎麽可以這樣啦，快用你們的評論來滋潤我啦小妖精們。

還要給大家說幾件比較嚴肅的事【。

千千子的砍綱病又犯了，未來篇戳不中我萌點所以決定砍綱，接下來未來篇不繼續虐了，直接進入我要表達的劇情，想要虐的話……現在篇等著你們呢【什麽鬼

這篇虐完以後，今天突發奇想想寫一篇砂糖向的乙女文藝文，算是調劑一下，不過一點梗都沒有也只能想想了QAQ不出意外的話，男主赤隊，中長篇，目測不會超過10萬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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