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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苞·Sloth(懶惰)&Hope(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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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們專註地研究人類生活的空虛,並考慮榮華富貴空幻無常時,也許我們正在阿諛逢迎自己懶惰的天性。

——休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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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咻——”

“鏘!”

一支箭泛著冷光劃破虛空,穿過滿庭如雨櫻花,精準且有力地正中紅心。箭尾的翎羽微顫,銳利的箭頭還抵著一抹嬌艷的淡粉。

身著弓道服的少女——不,應該還只能稱為女孩——仍沈靜地拉著弓弦,及腰烏發高高束起,冰藍色的眼眸冷冷地直視前方。

微風吹拂起檀黑的發絲,劃過蒼白如雪的臉頰,卻無法撩撥起沈靜的心湖半分。拉弦的五指纖纖,卻沈穩有力,在陽光的折射下,和弓弦一起呈現出透明的質感。

箭與花,鋒芒與柔軟,冷麗與嬌美……矛盾而和諧地定格成了一幀畫卷。

“真田姐姐~”

軟軟糯糯的童音突然由遠及近傳來,打破了凝固的畫面。櫻發綠眸的甜美女孩像是一朵含苞的櫻花,輕快地踏著春風飄進了道場。

“觀月。”

執弓女孩面無表情地開口。

“啊,啊,知道知道,這個時候要叫你‘觀月巫女大人’。”

朽木受不了地攤手,顯然是早已習慣了對方的少言,

“畢竟,‘舉劍真田,拉弓觀月’嘛~”

女孩滿意地點點頭,淡定利落地收弓,長發襯著翻滾的衣袖,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流暢的弧線。朽木無趣地撇撇嘴,轉身進屋去換衣服。

“對了。”

擦弓擦到一半,反射弧過長的某人這才擡起頭,漫不經心地對剛換好弓道服出來的朽木道,

“我已經正式改姓觀月了。”

“哦……誒?!”

被這出人預料的重磅炸彈砸得一楞一楞,朽木無奈地看著說完這句話後又繼續若無其事擦弓的某人,

“拜托,能不用這種‘我今天吃過飯了’的語氣說這種事嗎?”

“你的腦袋裏果然只剩下了吃。”

女孩放下保養好了的弓,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

“餵,你怎麽可以這麽侮辱食物,要知道……不對,這不是重點!”

差點又被某人歪樓成功的朽木及時地剎住車,

“重點是——這是什麽時候的事?那群老家夥不是一直……”

“昨晚,我的‘姐姐大人’私奔後的第一時間。”

女孩冷冷地截斷了朽木的喋喋不休。

“……好吧。”

朽木噎了半天,終於幹巴巴地憋出兩個字,

“好吧,我終於知道原因了。”

“你不問她和誰?”

這回輪到女孩奇怪了。

“得了吧,除了那個you know who還會有誰!”

朽木不雅地翻了個白眼,

“自從幾年前她去英國留學認識了那個除了玩撲克就只會騙女人的……”

“慎言,朽木君。”

女孩再次冷冷打斷了她。

“你這副腔調又讓我想起了你的外祖父,劍耍得好的人果然都很討人厭。”

朽木皺了皺秀氣的眉,一手托腮,嬌憨地抱怨著。

可惜,被抱怨的對象不為所動,反而優雅地行了一禮:

“我的榮幸。”

“才不是誇獎你呢~”

朽木無聊地擺弄著胸前垂下的一縷頭發,順勢又換了一只手支額,

“對了,我現在應該叫你什麽?儀式應該已經舉行過了吧,畢竟每個位置都缺不了人——這麽說你就要去東京都了?”

“我已經接管神社了,但因為之前從未想過會由我接任,所以還要留在神奈川接受一些必不可少的訓練。等到十六歲後,我的身份才會正式昭告‘那邊’,所以現在還是暫時稱呼我舊姓。”

真田興致缺缺地開口解釋。

“真麻煩,其實我不介意叫你的名字的哦~畢竟我們都這麽熟了。”

朽木笑得燦若櫻花,蠢蠢欲動。

“我勸你最好不要。”

真田顰了顰眉,毫不掩飾自己對於這個提議的厭惡。

“好吧。”

了解對方有多討厭自己的名字,朽木也沒太認真,懶洋洋地應了一聲。

“夠了,懶懶散散的像什麽樣子。”

看著像灘爛泥一樣癱在地上的朽木,真田十分沒好氣地踢了她一腳,

“快點起來練箭,我可沒那麽多時間陪你混。”

“不要那麽認真嘛真田,你也要學著放松放松。”

朽木順勢抱著對方的腿不松手,

“我可不想下次見到你的時候你也和你那個表兄一樣未老先衰。”

“都像你這樣懶惰,誰來重振希望。”

真田對她的論調不屑一顧,但腳下卻悄悄卸下了力道。

察覺到了某人嘴硬心軟的舉動,朽木笑得兩眼彎彎,得寸進尺地賴在地上裝可憐:

“好累啊,我一下劍道課就趕了過來,現在被老師打到了地方還痛得不得了!”

“哼,活該!我看你就是被你那個竹馬慣得太嬌氣了!”

口中雖然這麽高貴冷艷地說著,可明顯吃軟不吃硬的某人還是不由自主地彎下腰,壓低了聲音,

“我看看,哪裏疼?你這個笨蛋就不知道躲嗎,光吃飯不長腦?”

朽木笑瞇瞇地不說話,在她看過來的時候配合地做出一副呼痛的表情。

真田黑著臉起身回屋,片刻後快步走了回來,丟下一支藥膏,硬邦邦地說:

“回去一天塗三次,今天不練了。”

“嗨,巫女大人。”

朽木歡快地收起藥膏,大方地送上一個甜美羞澀的笑容。

真田蒼白的臉頰浮上淡淡的紅暈,連忙掩飾性地轉過頭,讓垂下的發絲遮住雙眼:

“收起你那毫無用處的表情,我不是你家那個愚蠢的小子,會被你這張還看得過去的皮子忽悠得昏頭昏腦。”

朽木才不會被對方的話打擊到呢,哼著歌背起自己的兔寶寶背包就要回屋換回衣服。

真田無奈地搖搖頭,認命地落在後面,一邊收拾弓箭,一邊忍不住自言自語:

“真不知道你來學弓道幹什麽。你們家的傳統明明是劍道吧,這樣不務正業真的能得到‘那邊’的認可?”

“我才不需要‘那邊’的認可呢!”

耳尖的朽木回頭吐了吐舌頭,

“我呀,壓根就沒想過要‘子承父業’——我跟真田你的情況可不一樣!”

“是啊是啊,好命的女孩,反正天塌了都有人幫你頂著。”

真田一手拎起箭筒,一手推開擋路的“障礙物”,

“我看朽木家也沒指望過你——你父母也許明天就會幫你生個弟弟吧。”

“羨慕我就直說啊,我知道,其實你也很想和你姐姐一樣來一場羅曼尼克的愛情~”

朽木抵著門框,同情地拍拍她的肩膀。

“愛情?”

真田嘲諷般地重覆這兩個字,表情像是看見了什麽臟東西,

“不要告訴我你在打這樣的主意?我一直知道你天真,沒想到你今天再一次刷新了我對你的認識!”

“怎麽了?”

朽木不解地歪了歪腦袋,

“我們是正值花季的女孩子,又不是年紀一大把的老太太,有這樣的憧憬不是很正常嗎?”

“是啊——”

真田拖長了尾音,

“這麽說我們可愛的朽木小姐已經有了心儀的對象?那麽,讓我來大膽地猜測一下吧——莫非是你經常掛在嘴邊的竹馬君?”

聞言,朽木不由微微一楞。她罕見地沒有立馬回答,而是仔細地思忖了半天,這才擡頭大大方方地坦言:

“不知道呢,其實我還從沒考慮過這些。不過,如果將來想談戀愛的話,我肯定第一個考慮的就是比呂吧,畢竟我們都是從小形影不離長大的。”

“果然……”

看著呆頭呆腦的某只,真田似是頗為頭疼地揉了揉額頭,

“雖然還沒有開竅,但你都沒意識到吧——你早就在心裏給那家夥留了一個最前排的好位子了!”

“誒?”

朽木完全沒反應過來,只是無辜地眨著水霧氤氳的綠眼睛。

“算了,我跟你說這些幹什麽?你這個把自己賣了都不知道的白癡!”

真田搖搖頭,忽然駐足,轉身猛地扳著她的肩面向自己,正色道,

“聽著,朽木,我只和你說一次——那家夥做幼馴染還可以,但是千萬不要喜歡上他!”

“為什麽!”

朽木下意識地大叫道。

“沒有什麽為什麽,你就當是我這個新上任的巫女送你的第一個預言吧!”

真田放下手,正了正肩上的箭筒,繼續大步流星地向前走。

“你的預言靠譜嗎?”

朽木鼓著臉勉強跟上她。

“需要我為你請我姐姐出山嗎?”

真田冷著臉瞥她一眼:這不識好人心的丫頭!

“啊,那就不用了!”

朽木粗線條地擺了擺手,

“反正,愛情什麽的,對我來說還早得很呢!”

說完,腦子裏除了吃就是玩的某人馬上就將剛剛的對話拋到九霄雲外去了。她踮著腳尖一蹦一跳地跟在真田身邊,穿行在綠竹猗猗的竹林間。風聲吹過林梢,像一支悠揚的笛曲,她不由自主地伴著音樂哼起歌來:

“Nobody knows who I really am

I never felt this empty before

And if I ever need someone toe along

Who's gofort me, and keep me strong

We are all rowing the boat of fate

The waves keep oning and we can't escape

But if we ever get lost on our way

The waves would guide you through another day”

(我到底是誰無人知曉

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空虛

若我需要某君的陪伴

究竟誰會來給我安慰,讓我堅強

我們都劃著命運之船

波濤陣陣湧來,讓我們無處可逃

但若我們迷失了方向,海浪會引領你再見朝陽)

“旅はまだ続いてく 穏やかな日も

つきはまた新しい周期で舟を照らし出す

祈りをささげて新しい日を待つ

鮮やかに光る海 その果てまで”

(旅途尚未結束平靜的日子也照舊繼續著

又是一輪新月心情也由此顯現清晰輪廓

呈上虔誠的祈禱靜心等待著嶄新的一天

大海反射出靈動的光華 向著天之一方無限延展)

“And every time I see your face,

the oceans heave up to my heart

You make me wanna strain at the oars,

and soon I can see the shore”

(當我每次見到你的臉龐時

都每每令我心潮澎湃

是你讓我想抓緊雙槳

不久便看見岸在前方)

“運命の船を漕ぎ

波は次から次へと私たちを襲うけど

それも素敵な旅ねどれも素敵な旅ね”

(我們駕著命運之船

即便波濤陣陣湧來讓人無處可逃

旅行依然精彩無論如何旅行依然精彩)

“你看起來還很有精神嘛,居然還有閑情唱歌?”

真田的聲音突然幽幽地在耳畔響起。兀自出神的朽木嚇了一跳,僵硬地轉過頭,不出預料地看見了一張冷若冰霜的黑臉。

“我看,我們不如去劍道場比劃兩招,好好消耗一下某些人多餘的精力吧!”

“等等,真田,冷靜冷靜,你現在臉黑得都跟你外公一樣了!女孩子還是不生氣比較漂亮吧!”

朽木被嚇出一身冷汗,幹笑著東拉西扯。

“呵,多謝關心,朽木小姐還是先管好自己吧!”

真田冷笑了一聲,

“既然朽木小姐無法分神兼顧兩頭,以後的弓道課還是取消為好吧!”

“什麽?不要啊!”

朽木慘叫一聲,可憐巴巴地拉住她的袖子,像一只慘遭遺棄的兔子。

被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得實在受不了了,真田別過頭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像要把多年來交友不慎的怨念全部呼出胸腔。沈默了半天,她終是遲疑著擡手揉了揉那頭柔軟的白毛,語氣是難得一見的柔軟:

“我是說真的,櫻。你畢竟不是巫女,工作靠的也不是弓箭,如果學不好劍道你以後都無法自保。你已經長大了,不要再玩物喪志了。”

“可是……”

朽木低下了頭,看不到臉上的表情,

“可是,我是真的很喜歡射箭啊……”

她倏地擡起頭,直視著對方銳利如冰的眼眸,微笑著說:

“我只是喜歡射箭,這都不行嗎?”

我只是單純地想要去喜愛一樣東西,就像我單純地想要可口的食物、想要盡情的睡覺、想要遵從心的本能,這都不行嗎?

拋棄了娛樂,禁止了懶惰,這樣毫無人性的人就能帶來希望了嗎?

如果這是原罪,那麽天堂已空、地獄人滿。

夕陽西下,暮色四合,身著道服的女孩們站在竹林間狹窄的甬道上,相對而立。瑰色的晚霞染紅了林間衣角,也染紅了她們一藍一綠的眼眸。

殘陽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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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中的全部偶然,其實都是命中註定。是為宿命。

——《宿命》 東野圭吾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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