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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豆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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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後,盧志和把幹豌豆倒在一個篩子裏,讓盧九月把顆粒飽滿的都撿出來。他和陸志飛則去廚房準備晚飯。

盧九月撿了一會兒,就跑到院子裏嚷嚷:“哥,一粒一粒地撿,好麻煩,幹嘛要這樣啊?”

盧志和的聲音從廚房裏傳出來,他說:“你不是想吃青菜嗎?把好豌豆撿出來,咱們發豌豆苗吃。”

“豌豆苗?真的能發起來嗎?”盧九月立刻又驚又喜,跑回去撿豆子了,而且態度加倍認真,恨不得顆顆都拿放大鏡掃描。

等晚飯做好時,她已經成功將豆子分成了兩堆,撿出來的顆粒飽滿的豌豆裝了滿滿一大碗。想到它們即將長出綠油油的豌豆苗,她就提前幸福了起來。

晚飯果然做了一小份梅菜扣肉。肥厚適宜的豬肉片蒸得酥爛,肉皮亮晶晶的。下面墊著黴幹菜,油脂都滲進菜裏,散發出梅菜特有的香氣,一點也沒有地窖裏的那種怪味了。盧九月湊在桌子前聞了聞,陶醉地說:“啊——,真香!”

除了和肉一起蒸,盧志和還清炒了一點黴幹菜,留著他自己吃。扣肉下面的梅菜吃起來口感軟爛,炒黴菜卻帶點嚼勁兒,配稀飯很合適。盧九月逐樣都嘗過後,評價道:“這個炒的黴菜,要是裏面放點青椒就更好吃了。”

陸志飛給她挾了一塊肉,說:“好,等春天來了,我們在前邊那片地裏種點辣椒!”

“還要種多多的小青菜!種豌豆苗!種白菜蘿蔔!”盧九月吃著肉補充。

“還要種姜、種蔥、種蒜苗!”盧志和也說。

陸志飛又說:“土豆、紅薯這些也要有,越多越好,冬天可以吃很長時間……”

他們一邊吃著飯,一邊滿懷憧憬地討論要種的菜,仿佛看到外面的冰雪已經消融,黑色的土地上,種子努力發出了芽,在盛夏熱烈的陽光裏,生出莖桿,開出豐碩的花,……那真是個美好的世界。

吃完晚飯後,盧志和檢查了挑出來的豌豆,抓出一大把放進盆裏,用溫水浸泡好。盧九月蹲在盆旁邊看著,問:“這樣就可以了嗎?”

“這樣就可以了,”盧志和把盆挪近烤火盆,說:“保持溫度,就能發芽。這幾天火盆搬到哪兒,這盆水就要端到哪兒,可別讓水結了冰。”

“哦,”盧九月盯著水裏的豆子,說:“簡單!這事兒交給我了!”

晚上睡覺前,盧九月把火盆端到房裏,特意朝裏面添了柴禾,生怕半夜熄了火,凍著她的豌豆苗。第二天一早,她剛睜眼就溜到床下,在泡著豌豆的水盆邊蹲著,仔細觀察裏面有沒有什麽變化。

令人失望的是,豌豆還是豌豆,絲毫沒有發芽的跡象。

“趕緊把大棉襖披上,”盧志和被她鬧醒,在被窩裏翻了個身,說:“上來躺會兒。還早著呢,得好幾天時間才能發芽。”

“哦,”盧九月有點失望,爬到床裏邊,靠她大哥躺了一會兒,說:“會不會太冷,芽兒長不出來?”

盧志和還沒醒過神,閉著眼睛說:“長不出來就吃豆子。”

盧九月望著屋頂,遺憾地想,豆子可沒有豌豆苗那麽好吃。她轉過身,看著大哥又問:“豌豆公主裏面的豌豆,就長這樣嗎?”

盧志和輕輕笑了笑,說:“是啊,就長這樣。一粒小豆子,把公主硌得睡不著覺。”

盧九月哼了一聲,說:“那還是咱們勞動婦女好!到哪兒都吃得著睡得香!”

盧志和忍不住又笑,這時陸志飛也醒了,打個呵欠說:“說什麽呢?一早上就聽你嘰嘰呱呱的。”

盧九月忙把豌豆的最新進展向他作了匯報,“二哥,豌豆還沒發起來。它再不發芽,大哥就要煮豆子吃了!”

“煮豆子也不錯,”陸志飛說:“反正阿和做什麽我都愛吃,幹脆早飯煮豆子吧。”

“哎你這人!”盧九月忙說:“吃什麽煮豆子?我去煮稀飯!”

她說著就披衣服起了床,準備出門做早飯。走到水盆邊,又惡聲惡氣道:“聽見沒有?再不發芽就要把你們都煮著吃了!”

可惜她的這番威脅並未收到任何實質效果,泡了一天一夜,豌豆還是圓溜溜的,絲毫沒有發芽的想法。到晚上,盧志和把盆裏的水倒掉,在盆底放了一塊厚厚的棉布,把豆子平攤在布上,淋上溫水,然後對蹲在旁邊觀摩的盧九月說:“每天早晚澆兩次水,別澆太多,下頭的布淋濕就可以了。”

盧九月乖乖應了,在火盆旁烤火的陸志飛笑著對盧志和說:“我想起一個笑話。有人小時候跟你學養花,種子放進土裏,澆了水,一天之內刨出來看了三次。每次都糊一手泥,還哭著鬧脾氣,問為什麽種子還不發芽。”

盧志和也笑,說:“哪裏是跟我學養花?人家老師布置的作業,要求學生在家裏種植物,還要寫觀察日記。那簡直是聖旨呀,日夜守在小花盆旁邊不肯挪窩,為逼她去睡覺差點揍一頓……”

“你們怎麽這麽討厭!”盧九月看著她倆哥笑成一團,悻悻地去了廚房,一邊走還一邊說:“你們這些老年人,該記得的不記,不該記的全記得!真的很討厭……”

一直到第四天,盆底才終於有豌豆破了皮,露出一點嫩白的芽兒。三個人蹲在盆旁邊,頭碰著頭看了半天,還認真比較了哪顆豆的芽兒比較長,哪顆豆的芽兒比較壯實,還有哪些豆比較懶,到現在都沒動靜。其認真程度,活像是在新生兒病房裏探討孩子長勢的年輕父母們。

在一家人密切的關註中,豌豆苗慢慢地長了起來。從尖尖的小芽到細長的白莖,最後抽出綠色的葉子。每天觀察盆子裏的豌豆苗,成了盧九月除吃飯睡覺之外最重要的一件事。

到盧志和準備收割的那一天,盧九月甚至都養出了感情。她戀戀不舍地看著滿盆清新的嫩綠,說:“等再長幾天不行嗎?現在長得多好啊!”

“再長就老了,”盧志和說:“老豌豆苗有點發苦,不好吃。”

盧九月猶豫了一會兒,說:“也可以讓它長大、開花、再結豌豆呀,新鮮豌豆也很好吃……”

“不行,”盧志和說:“盆裏沒有土,營養不夠它長大。”

陸志飛在旁邊安慰妹子,說:“割了這一茬,很快又會長出新的豌豆苗出來。真的,別瞪我,你哥親口說的!”

“真的嗎?”盧九月扭頭看大哥,盧志和便點點頭,說:“你看下面的根。”

他把豌豆苗從盆裏提起來,就見下面的根已經穿透棉布,相互交織著,長成了白色的一整塊。盧志和把豆苗齊根剪了一半,又把整塊根重新鋪到盆底,說:“另一半留著明天吃。跟以前一樣,每天早晚澆兩次水,很快就能再割一茬了。”

新鮮水嫩的豌豆苗甚至不用炒,洗一洗就能生吃。等它上了餐桌,一個冬天沒吃過綠葉蔬菜的盧九月望著自己親手養大的豆苗,也不心疼憐惜了。她喝幾口粥,再吃兩根豆苗,舌尖上彌漫著植物的清甜,美得簡直要冒泡。

“好吃!”她就著豆苗喝完一大碗熱粥,身上暖乎乎的,說:“哥,再找個盆泡一批豆子吧,這樣我們就天天都有豌豆苗吃了!”

在吃過幾茬豌豆苗後和梅菜炒肉後,下雪的日子漸漸少了起來,出太陽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多。天氣依舊寒冷,但盧志和每天都要把棉被抱出去晾曬,一邊曬,一邊找根竹竿在上面使勁抽打,這樣棉被就會變得更膨松,晚上睡起來更暖和。

這天等他拍打完被子往屋裏走,就見陸志飛和盧九月兩人扛著鍬正要出門,盧志和忙問:“大冷的天,上哪兒去呢?”

“坪子裏轉轉,”陸志飛說:“上次我們堵溶洞,不是拆了那邊屋嗎?我在那邊看到過盆子,拿幾個回來發豌豆苗。你先進去烤火,我們一會兒就回。”

盧志和便叮囑:“拿了盆就回來,別老在外面轉悠。”

陸志飛和盧九月答應了,兩人踏著雪往溶洞方向走。盧九月邊走邊問:“哥,你在那邊屋裏真看到過撈魚的籠子了?”

“應該是的,”陸志飛比劃著說:“這麽大的一個竹筐,扔在墻角裏。當時忙著拆墻,我也沒顧上細看,這回咱們再去找找,找著了我帶你撈魚去。”

盧九月一聽撈魚就很興奮,忙說:“這邊水裏真的有魚嗎?”

“肯定有,”陸志飛一邊走一邊四處看,說:“我們來的時候,那邊不是還有個堰塘嗎?當時裏面還有水,我就想到裏面撈撈看。可那時候咱倆補房子刨紅薯砍柴禾,忙得要命,沒來得及弄。後來下雪了,到處結了冰,我就沒提這事兒了。”

那時他日子過得冷心冷意,反正自己和盧九月有口吃的就行,湊合著囫圇往前混,哪管什麽好的歹的?現在不一樣了,現在他們暫時沒了生命危險,又拖家帶口住在這兒,他不光要考慮自己吃喝,還得考慮家人不是嗎?

“是的是的,”盧九月也連連點頭,說:“我也記得那個水塘。旁邊還有溪,不過那溪都幹了,裏面好多石頭。……哥,我們撈了魚,就讓大哥煮火鍋吃!我可想吃火鍋了!

陸志飛笑,說:“魚還沒撈上來呢,說得我都饞了。沒問題,到時候吃火鍋,你哥也愛吃!”

兩人一路說著,很快就到了離溶洞口不遠的那間房。距他們上次扒房後,只下過兩場小雪,院墻和房屋還沒完全被雪覆蓋住。陸志飛拿著鍬進了院子,在一間坍塌的雜物間的墻角裏,鏟了幾鍬雪,果然刨出兩個竹筐,形狀跟口小肚大的酒壺似的。兩人蹲在那兒看了一會兒,都確定那就是逮魚的工具。

“可惜兩個筐都破了!”盧九月遺憾地說,“你看,爛這麽大的洞,根本沒法用,魚會跑掉的。”

“沒事兒,”陸志飛說:“回家拆一個,用這上面的篾條把另一個補好就可以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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