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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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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後來才曉,鬼祖她本就是給夜尋那邊的。

同樣的一件事,我托了木槿去辦,而夜尋則喚了鬼祖去辦,在最後的關頭兩條線撞在了一起。雙方暗自權衡之下,鬼祖才同木槿一齊到了魔界。

然而雙方之間都並沒有將話挑明,故而鬼祖才瞎編著看上千溯這麽一個借口。

來了之後便切切的同我搭話,想要暗暗將鎮魂塔中的東西交托給我,奈何我同她沒能對上訊號,不曉得她還有這麽一層的意思。

可就我看來,她給千溯拒絕時的表情,可不像撒了個虛假的謊言之後,一不必上心的結果,不然也哪來後面的惱羞成怒。

……

鎮魂塔最後落在了夜尋手中。

仙族來迎接的人很快,快得我還來不及正經同他說上一句話,回上一句,“我已經記起來了。”夜尋便被一群感激涕零,激動得無語倫次的小仙簇擁著走了。

鬼祖抱著輕傷的手臂忌憚的看我一眼,沒做聲的跟上。

禦雲走了沒幾步,夜尋停下來回眸放空中的我,淡淡道,“楞著做什麽?過來。”

我遠遠的凝著他,反手收起奚華,笑笑走上前去。

宴會上,夜尋不再是以我面首的身份出席,而是仙族的尊者,同我想去甚遠,搭不上話。

原本知道夜尋曾是我面首的人極少,位下的神魔交頭接耳的內容皆是帝君突然出世。誰都不曉他隱世的那些年,其實就在我離鏡宮那一間院落,想到這一層,我便有種占了大便宜之感。

觥籌交錯,局勢已經變化,慣來萎靡,低聲下氣的仙族說話之間隱隱有挺直腰桿的風頭。魔族卻是橫慣了,聽著過往任由捏圓捏扁的仙不那麽服帖的言論,大有以簡單粗暴之法解決問題的沖動,偏偏也是忌憚著座上風輕雲淡,作壁上觀的那一人,忍下冷笑不語。

四界的平和,也建立在孰強孰弱,誰做主,誰依附明確的境況下。無論聯姻還是締結契約,都是不公的,折清便是因此而來。

我無聲無息的吃著桌上的蜜餞,姑且聽著來去的談話。

千溯抽空也順道將他桌上的移來給我,輕聲問,“今個怎麽偏愛吃這酸甜的東西了?”

見他有空和我搭話,我也就解了自我的沈默咒,”唔,不知怎的突然想吃。“伸手又拿了顆酸得掉牙的梅幹,偷覷他一眼,“不然的話,總覺著嘴裏澀得慌。”

千溯本並不是瞧著我的,不過是分神同我搭上一句話而已。聽罷我這一句之後,身子頓了頓,偏頭過來似笑非笑的瞅著我,“想說什麽?”

我猶豫了一下,傾身湊到他耳邊,是為了避免唇形被人看到,“折清他……”

可真到要說的時候,卻問不出口了。這事牽扯的東西實在太多,我理不清,也害怕理清,卻又不得不了然清楚。

千溯也不催我,過了許久,擱下酒盞,漫不經心喚了一句,”啟悟。”

座下有人旋即起身,恭敬朝這方行了一禮。

而後千溯才似笑非笑同我道,”你不必為難,我沒什麽可隱瞞的,你盡可去問啟悟。說到底我只需你知曉,我很滿意這個結果便可了。”

我小聲道,“你怎知道我想問的是什麽?”

“因為我就這麽一件事,覺著有愧於你。自然,也不是我一人有愧於你。”言罷,意味深長的望了眼夜尋,“這便才是你今夜沒完沒了吃蜜餞的緣由罷。”

我順著他的眼光,恰好的遇上一汪古井無波的墨瞳,望向這邊。

心裏猛的一揪,再也笑不出來。

……

我在千溯的準許下,同著啟悟先一步的離了席,而後去密隱閣,獨自的呆了一夜一晝,看到過往所沒能看到的那些事端。才曉得千溯所道的,博弈之道,水慣來很深的言論。我在風平浪靜的海面,只做一顆被他護好的棋子。而他也從不憚告訴我,海底的暗湧。

翌日的傍晚去了夜尋所在的院落。

彼時夜尋院中尚有幾位謙恭的小仙,圍在棋盤前。一名看上去頗有幾分貴氣的紫衣青年則坐在夜尋的對面,正在同他對弈。

見我入門來,小仙皆朝我行了禮,那紫衣青年則不過朝我稍稍點了點頭並沒有給人失禮的感覺,反倒叫人覺著他端正自持,格外沈穩。

在場的人很多,我再一次發覺自己沒有能和夜尋好好談談的機會,便只做和善的笑笑道,“我是來尋件東西的。“

言罷,分明的朝夜尋遞了個眼色,可他卻沒理會我,只平淡的落下一枚黑子。

我想了想,以為他忙著下棋懶得答,就是將鎮魂塔放在屋內較之明顯的地方了。所以沒再說什麽,往屋內走去。

可惜屋內被我神識從頭到尾的掃了個遍,一刻鐘下來,什麽收獲都沒有。

回頭見夜尋正緩緩往屋內走,而方才那幾個小仙結伴從院門出去,還小心翼翼的帶上了院門。

靜謐無人的庭院之中樹影勾結,唯餘一盤未下完的殘棋。

夜尋逆光站在門口,半倚著門框的模樣瞧上去有些倦懶,淡淡問,“找什麽?”

”鎮魂塔。”我開口應著,手指探過桌上的銘刻紋路,並沒有從中尋出什麽來,“小毛球她說放到你這了,可是我沒找到。“

“恩,是在我這。”他很是坦然的承認了這麽一句,卻沒有再說什麽。

我這才意識到,鎮魂塔應該是被他帶在身上了,並不在屋內。

縱然他並沒有主動提及,我還是開口討要道,“能給我麽?”

“你要去找折清?”他如是反問。

我直起身來,暗暗的吸了一口氣,“鎮魂塔裏頭收集的東西,我沒理由不給他。”

夜尋斂起眼,陽光在其纖長的睫羽下投下一片灰暗,幽幽的。逆光的剪影下,我辨不清他眼中的情緒,只是聽得他語氣風輕雲淡著,“你預備將我如何呢?“

我心尖像是被什麽狠狠刺中般的一疼,該來的總是會來,我早就有了心理準備才是。

我在密隱閣的一晝一夜,一面查看著有關的記錄,一面也想了許多,而後便後悔了。

後悔不該因為心裏那一絲的不踏實而步入密隱閣來求一份真相,也並不若我想象中一般,會讓我多麽踏實。

事已至此,無論旁人心態,我都了悟自己的選擇會是如何。

”折清他,至少現在還是我的夫君,我……”頓一頓,“我們的事,可否能暫且擱一擱?”

我說這個話的時候,內心是自己都難以想象的平靜,一如語氣上的商量。

夜尋認真的發問,“倘若我說不好呢?”

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可他在伴著我的沈默之中,依舊是擡手,安然的將鎮魂塔展了出來,遞向我,半點沒有阻礙的意思。

我猶豫小會兒,走上前,伸出手要拿。

他神色不動,卻是一把扣住了我的手腕,便在我尚處訝異之際,低頭吻了下來。

我下意識的偏頭避讓,入目之處,夜尋近在咫尺的墨瞳狠狠一黯,恍似光芒瞬間的抽離,浮冰輾轉碎裂。

夜尋從前並沒有怎麽主動的同我親近過,所以我幾乎是理所應當的想,他不會是個糾纏的性子。就如同他平素的作風一般,風輕雲淡,不會強求什麽。

所以當他冰涼的手指擡起我的下巴,我更傾向於在想,他或許會像對待木花痕一般,狠狠給我一耳光。

可他不過雙指用力,幾乎強硬的將我的臉正過來。低頭時眸色灰暗,沈若深淵,了無笑意的唇不容拒絕的覆上我的。

我撐起精神,咬緊牙關,換得下唇上的一陣劇痛。他身上精純浩渺的仙力通過彼此唇舌的相接而渡過來,同時而來的還有似鐵銹一般腥甜的血氣,叫我腦中一波漫過一波的震顫般的麻痹著理智。

時至今日,我早已習慣了夜尋身上的仙力,不再若從前那般,會讓我魔煞之氣本能的反抗排斥,而是纏綿而旖旎的相遇相融,暧昧的勾連著。

我沒有推開他,咬緊牙關,直等到他先放開了我。

夜尋的唇角沾染了我的血,妖冶的顏色襯著他蒼白的臉色與墨色的瞳,別樣的靡麗。

我從未從他身上看到過脆弱的神色,此刻亦是一樣。他恍似漫開裂痕的眼神早已盡數收斂,仿佛從未有出現過般,只是瞧著我的眼神,微微陌生,伴著涼涼的笑,輕聲道,“ 我知道了……”冰涼的指拭去我唇邊的血跡,語氣難以言喻的溫和,幾乎寵溺,“我不阻你就是。”

我眼眶一熱,“夜尋……”

他只將鎮魂塔遞交在我的手心中,便松開了我,環繞著我的熟悉氣澤轉瞬冷淡下去。

我抱著手中有棱有角冷硬的物什,擰眉抿了抿唇,終於還是朝外走了一步,低聲道,“凡事有個先來後到,終歸是我先招惹了他,又將他害到如此的田地,若不是你……”一頓,到底沒有能說出指責的話,誠如千溯所說的,夜尋的有愧之處。也便換了話題,”我會很快回來的。”

言罷,匆匆的往院外走去。

“千洛。”他的聲音幾不可聞。

我只當不曾聽見,手指觸上木制的門扉。

“千洛。”

我按著門扉,忍了忍,還是回了頭,“怎麽?”

回眸處,夜尋因為我的轉身,揚起一抹倦懶而蒼白的笑,好似滿足。

我微微怔忪的看他以一個輕松的姿態半靠著門框,像是說給自己聽,又或是在說給我聽,聲音靜靜的,陳述,”千洛,我不會再等你了。”

並不是多強烈的語氣,我卻無端的了然於他的篤定,心底發慌的在門口站了許久許久都沒有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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