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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輕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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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樰竟然就真留下來了,幾乎沒怎麽試圖挽留掙紮,像是很快就接受了這麽個結果,導致我一番話爛在了肚裏,緘口未語。

我以為男兒淚是很珍貴的一種東西,梨樰他既然哭得如此寧靜,必當是傷心傷肝的了。又到了我這個境況,手上血腥太多,說有憐憫倒算矯情,走到這裏其實心裏的觸動並不深,但離開的時候我還是想問梨樰,那阿塵,是不是你妹妹?

最終還是沒有問出口,是因為看氛圍還挺沈重的,我的問題則有點無厘頭。我也不曉得自己怎麽就冒出個這樣的想法。

果子和梨樰留下,我跟著夜尋開始步行在平整的沙漠之中,這種平坦給人感覺很是異樣。有種刻意而不真實的感覺,就好像我們不是走在一處沙漠,而是一副畫中,畫中沙漠並不寫實,一筆帶過,平整若鏡,如此的怪異感。

最開始的那一段,夜尋並沒有同我說話,我下意識總覺他同梨樰說話之後像是想起了些不好的事,情緒有點沈,便安分的在他身後走著,等他好轉。

後來一陣,我在千篇一律的沙漠荒涼景色中有點瞌睡,不自覺吸了吸鼻子,打了個呵欠。這裏並沒有風,也沒有沙迷了眼睛這麽一說,但我總覺眼睛幹幹的,像是進了什麽小東西,擡手揉了揉。

揉到一半,有人拉住了我的手,“別亂揉。”

夜尋的聲音很是平淡,低眉看我的時候也沒有過往生氣時那種極強卻無痕跡的氣場。楞了楞,“我眼睛有點難受。”

我以為是周遭環境所致,自個看不出來,夜尋會解釋兩句。但他只是淡淡的嗯了一聲,而後牽過我的手,“那便將眼睛閉上休息一會,我帶你走。”

我先是聽話的將眼睛閉上了,小移兩步靠近他些,走了一陣才發現不對。我感覺我很適應這種行走的方式。

怎麽說,一個正常的人若是閉著眼睛跟著一個人走,往往都有一點遲疑,會不自覺的用手或其他部分來探探前方的路,或者幹脆身子僵硬,像是給人拖著走。

縱然眼前的景致我都已經看過,是平整的沙漠,不會有什麽懸崖與小石頭需得我擔心,但我本身是個對人安全感極弱的,我以為我不一定適應得來,但事實上我走得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毫不遲疑。

心有所想,嘴上便不自覺的道了,”我近來眼睛越來越差了,過往看人不過有點勉強,現在卻很是費力,夜尋……我是不是……“

他並沒有瞞我,想必是覺著沒有必要,”你到冥界之前,眼睛的確有一陣的不好,但是是可以養回來的,只是要點時間。”

我又問,“為什麽眼睛會壞了?”這純屬好奇。

“為了折清。”他的聲音不痛不癢。

我哦了一聲,忽然覺著我可能對這件事有點印象,因為近百年內,我有過一次很嚴重的傷,這眼傷該也是那次留下來的。

一陣沈默,周遭連點風聲都沒有,腳步踏在沙地上亦很輕,聽不出什麽聲響。

我握著夜尋的手,閉著眼,毫無由來、很是沖動的道出了一句話語 ,“夜尋,我喜歡你。”

這應該是豆蔻年華少女做的事,我心中默默的想。自個一把年紀也有如此沖動到口不擇言,口不擇言完了又小鹿亂撞的境況,實在是我前所未料的。

夜尋至少往前走了七八步才回了一句恩,很淡,然後道,“我知道。”

他這麽波瀾不驚讓我有點失落,但想起他過往的那些話語,忽然又覺著這一句話已經很中聽了,所以轉瞬又沒心沒肺的笑起來,“你知道就好,我怕我前世沒說出口,這一世又忘了說,就早些補上。”

這話題有點尷尬,我話說完之後就準備換個話題,哪想夜尋卻開口接話道,“所以呢?”

所以?我沒想過這個問題,就只是一股腦將自己想說的說出來,“所以我告白完了,能至少親你一下麽?”

夜尋身子微不可查的頓了頓,像是怔忪了一瞬,想必是覺著我這想法太簡單粗暴、行動派了。

而我心裏頭則是滿意地直笑,心說可算有點反應了。

睜眼,夜尋正風輕雲淡回眸將我望著,眼底色澤有點覆雜。我隨後問,“不給親?”

他沒搭話。

我吭哧吭哧的上前,像是個架勢十足準備輕薄良家兒郎的登徒子。然真一湊近他,就有點慌了,腦中空白得厲害,盯著那雙墨黑若淵的眼,在離他唇角還有薄紙距離的時候人道的停了停。語氣縱然誠懇,聽上去像還是有些輕浮,“親一下不會怎樣的,唔,成麽?”

這等的事,雖是我要求的,但還是希望他盡量自願的。

夜尋低頭時眸子微微斂起,然我離得頗近卻正好將他眸底風光盡收,好似無波深譚中忽而一絲輕微的漣漪蕩過,霎時瀲灩不可方物起來。

帶著輕笑,風輕雲淡的在我唇上舔了一口,夜尋玩笑似的低應道,“成。”

……

我半天沒有緩過神來,就聽得胸腔內鼓動若雷,臉更是燒得厲害。然夜尋後來牽著我走時,卻分外的淡定,讓我也稍微鎮定了些。

從果子切的那個入口到鏡山的距離看似不遠,真正走卻走了小半個下午,隨後便是登山。這裏環境和外面差太多,空間又脆弱,夜尋和我都不好用法術,便一路小聊,加緊步調的又走了許久的山路,到達山頂的時候天色已是全黑。

如今的鏡山就好像一座被搬空了家具擺設的房子,比我想象中的甚至更空曠些,更沒有什麽有看頭的東西,甚至未有十八層地獄外的事物來得刺激。

……

鏡山頂上有一方大約方圓二十丈的幾近通透的玉臺,我過往來的時候亦見過,但是彼時並未能多想。後聽木槿解說這空間是父君留下的塵鏡所造,那想必這平臺就是擱置塵鏡本體之所。

當時的塵鏡是若水一般平散在這玉臺之上的,看不出鏡的形態,不過普通模樣,我也沒多想。

如今的境況更是簡單明了到人失望。玉臺仍在,只是看上去像是靈力盡失的樣子,通透的色澤不再,蒙上一層薄薄的灰色的砂質。上頭坐著一個著鵝黃外衫的女子,抱膝眺望著遠端,一動不動,肩膀很是僵硬。

我繞到前面去看了一眼,但見她眸光早已渙散,眼卻未閉,好似怔怔的看著雲海的遠端。面目呈現出異常僵硬的青灰色,但饒是如此也依稀辨得出昔日她活力可愛的面容。

是個瞧上去很開朗的女孩,最後的盡時都是安靜的表情。

我看了一會,然後道,“阿塵已經死了。”沒想到這事就這麽毫無起伏的了了。

夜尋並未上前,而是低頭以指輕撫著玉臺,淡淡應了一句,算是知曉。

我試圖將阿塵的眼睛閉上,“塵鏡本體不在,阿塵卻在這,想必就是鏡世靈力盡失、崩塌的緣由。”想了想,“要把阿塵帶走嗎?梨樰好像要見她,這裏就要塌了。”

夜尋道,“帶不走的,她走了,鏡世就會頃刻湮滅。”

我知道現實的確如此,卻又有點不想讓阿塵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這,大概是她未帶悲切的臉讓我有點好感,就呆呆的將她望著。

“你說,她同梨樰長得像不像?“

夜尋似乎對玉臺上的那層砂質頗感興趣,頭也沒擡,“不像。”默上一陣,仿佛早就知道我心中的胡思亂想,“梨樰同她只是有過兩面之緣,算是半個陌生人,此事我聽他說過。”

我含含糊糊的應著,感覺他誰的事都能知道點的形容,莫不會是給人當心靈導師了?但別人情感上的事,的確是不好過問的,不是兄妹關系,只見過兩面,難道是一見鐘情?

正想這事還有沒有個轉圜,眸光一轉,便看到阿塵的手中握著個什麽東西。因為她只是松松的拿在手心,我將她的袖子撥上去了些也就看到了,那是一塊石頭,無論材質還是樣貌都極其普通的一塊鵝卵石。

一般來說,這裏什麽痕跡都沒有,阿塵手中攥著個東西,多多少少算是個線索。但我將那顆石頭拿在手中翻來覆去的掂量,也沒瞧出什麽不好,遞給夜尋之前還道,“她大概一個人閑著無聊,準備往山下丟石頭玩,結果沒過多久就坐化了?”

夜尋聽我這麽說,連回應都懶得給我個,低頭看著卵石,我則是圍在他身側同樣打量著。因為本就離得近,他這麽無緣無故一擡頭,我幾乎霎時就感受到了一絲不妥,遲疑了兩三秒才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結果整個人就往後縮了縮。

因為玉臺上,那本應該僵硬到掰都掰不動的阿塵,已經不見了。

可鏡山頂上全是荒涼碎石,莫說是藏人,就連藏只老鼠都不容易。唯一的可能……

難道她趴在鏡山另一面的崖壁去上了?

想到這個,我心裏就開始涼颼颼的了。我其實很怕這種事,也不該說是怕,而是一種心裏毛毛的不適應感。對於尋常模樣可怕的鬼魅還好說,但是對於這種飄渺不定的詐屍行為,我很不能接受。

於是往夜尋那站了站,咽口水道,“她是不是怪我把她的石頭拿走了?我剛沒動別的地方。”

“你怕這個?”夜尋仍是風輕雲淡著,好似半點沒感覺到這氣氛的詭異。

我以為他要笑我,就撐著面皮,幹幹道,”我只是覺著有些意料之外。“

“恩。”他就像壓根沒看出我是在死撐一般,朝我寬慰般的笑了笑,”站在我身邊別動,不會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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