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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聽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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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離境宮之後不久,木槿也便跟著回來了,若有所思的樣子顯得有些不大好打交道,果子給我交代了大概的內容,沒呆兩天,就給催著匆匆回了冥界。

我有時候挺羨慕木槿,上頭好歹有個爹活著,我早不記得我爹的模樣。

幼年曾憑記憶偷偷將娘親畫下來過,給千溯撞見了,問,“這是誰?”

我且慚且愧道,“這難道不是娘親麽?”

千溯則是搖頭,徑直道,”不是。”再然後,我就連娘親的模樣也不記得了,我只有千溯。

……

同梨樰簌簌叨叨,顛三倒四的敘述至此,我也知道我無意識的偏題了些,對夜尋的長篇早已勝過折清。

可事實上我只是因為有些話說不出口才會兜兜轉轉,含含糊糊,亦或是隔了這麽些年的回想,從頭再度的理順,我也終於明白根本的問題出在了哪,可惜的是當時作為局中人卻並不明了。

梨樰卻沒來打斷我的訴述,算是個極好的聽眾,亦沒來戳破我心中的小九九,讓我尷尬。

我喝了口水道,“我殘損記憶到此就算是終結,再後來皆是零星,回想一番才覺的確是我負折清在先。既然是負心人,落得如此田地當屬應該,我沒什麽可說的。只是……”

這一頓停得久,梨樰悠悠含笑,眸中光澤亮得厲害,好似疑惑,又好似心知肚明,問我道,“只是怎麽?”

“今生前世,可算是兩個人?就如我這一般的。”我心存微末的僥幸將之望著。

梨樰觸到我的眼神,目光悠悠然且尷尬的移開,唇角拉下,像是個憋笑的模樣,“尊上有了前世記憶,大抵不算。”

我皺了皺眉,想起折清,失落道,”那我的確算個人渣,唔,魔渣了。”

我好似腳踏兩條船了,成為了我最不待見的那一類人。

梨樰明顯的悟了,見我默默又沮喪,寬慰道,“前世之事暫且不提,尊上如今道已準備同折清仙尊劃清界限,豈不是兩全。”

他這話道出,倒是叫我慚愧尤盛,感情之事不是輕易說斷就能斷的,不然我也不會悶悶同他說出這些話來。

這種感覺很憋屈,我曾厭惡木花痕的,最不待見就是他薄情花心一點。思及千涼對我道的最後一句莫要做負心人的話語,更是惶惶而不安著。而當真疏遠折清之後,卻是滿當當的失落,積壓在心頭。

“當真只有這個法子?”我低著頭問。

“誠然,還有舍棄魔界那位夜尋仙尊的一說。不過尊上斃命於折清仙尊劍下一事,我還是略有耳聞的。哈哈,您選了折清殿下,就不怕兩頭皆空麽?”梨樰說這話的時候,略帶著點調侃。

我很不喜歡他說的這種方式,就好似在市場挑物件一般,權衡著利弊。可他畢竟只是個局外人,能耐著性子同我說這麽多已經算是仁至義盡,我自然不能反過來同他擺臉色。就垂下眼,暗自嘆息一聲後低低道,“我會好好想想的。”

梨樰睨我一眼,搖了搖頭,“我說這話尊上別不愛聽,起初是尊上自個不願憑心而走,梨樰給你一個權衡利弊、理智的選擇,尊上卻又猶豫了,實為自困。”借著血色的陽光低首,不經意的瞧了瞧自己的指甲,“尊上是身處高位,處得久了,總以為這世間的種種抉擇權都在自己的手上。對折清仙尊說道的拒絕,您除卻有些傷懷心痛之外,可曾有過一絲絕望?”

我一怔,錯愕。

“放棄同絕望是兩個層次的字眼,尊上不曾體會過仰望一人,不曾低入塵埃的愛過一人,一貫的高高在上又如何絕望。”梨樰笑了笑,“如此說來,尊上言及的放不下,舍不開,是否兒戲了些?”

梨樰的話語猶若帶了刺一般,說不清緣由的紮在我心底。叫我恍恍惚惚的憶起一句話,像是有人對我語帶諷刺的反問,“你們魔的心,可是熱的?”

我擰了擰眉,卻再想不起只言片語,因梨樰好似斬釘截鐵定義話語而略覺不平,“你怎知我不曾如此。”

“倘若尊上並非高高在上,那自打一開始,當尊上知曉折清仙尊是為前世奪你性命之人時,你又怎會第一想及的自身的慚愧與給他的補償,而非心生芥蒂,猜疑防備,猶若王者自知理虧,而做的寬容謙讓。”

“……” 我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心沈到谷底的無言以對,我潛意識當真是如此看待折清的?

“我作為一介旁觀,本不該如此多話。但此回尊上是為幫我而來,我才說一句心底話。依折清殿下孤傲冷清的性子並不適合同尊上共處,有矛盾在所難免,尊上的放不下也不過暫時,等時間過了,自然好了。”

“……”

……

我後來仍舊幾乎沒怎麽合眼,死盯著巖壁的一條縫隙發呆,果子翌日問我要不要休息一下再走,我抖擻了下精神,扶了一把墻壁站起來道,”不用,我正想有點事做。”

果子見我如此道,也不好多勸,後來行進的時候一直站在我身後,像是隨時準備扶我一把。

實則,我沒他想象的那麽脆弱,走個路還是沒問題的,就是有點受打擊。好比一個人以一種方式生活了千萬年,但是突然有人告訴她,這種方式是不對的,會害死自己時,那一種突然襲來的茫然。

檢討自己都忙不贏,更也會突然懷疑反思起旁人說的話到底是不是正確。

可記憶是殘缺的,我實在無法求證。只是恍然,難怪我這麽萬年面首如雲,卻回回都是淒涼被背叛的下場,可見我這一方還是有缺陷的,缺陷不小。但是想這個總比腦中時時響起千涼最後一句話語時的惶恐來得好些。

我心累的趕著路,悶頭往前走。忽而聽到果子低低咦了一聲,我自知身處並不安全的環境中,警覺性還是有的,於是在他發出聲音的同一瞬間回頭,但見縈繞血陽的殷紅雲澤的那端,有人高居於雲海之上閉目休憩,青絲浮動,藍衣淡泊。

我一怔,忽而覺著有一絲微妙轉瞬即逝。

同時雲海之上的人也睜開了眼,寧靜淡泊的目光投落在我身上,面容有些疲倦,語氣卻偏沈,“怎麽將護心咒解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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