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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結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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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木槿時不時絮絮叨叨,念起木翎雪,亂七八糟的扯一些邊角料,整得我都不知道她到底想表達什麽。

後來我同她道,木花痕道得出名字的兒女都有十來個,方才那個木翎雪屬於不為人知的那一類,至少我過往是沒在妖族的宮殿中見過她。

木槿聽罷,面色更不好看了。

從紫月走廊逛來逛去,從妖界那一邊出來的時候外面已經將要入夜,木槿站在走廊的盡頭,使勁的吸了口氣,偏頭看我,“既然已經天黑了,我們不妨現在這附近找個地方歇息一下,姑父禦雲已經一整日多沒有休息了吧?”

我打量一番外遭的荒郊野嶺,郁郁蒼蒼,與後方鬧市繁華,“那就宿在紫月走廊裏面吧。”

事實證明,我這個決斷並不很明智。紫月走廊裏頭的酒樓房間價格極高不說還很搶手,尤其是靠妖界這一邊的,因為出了走廊,那方便是十萬鬼林,高階的妖魔尚好,低階的還需得多花一日趕路才走的出去。

木槿瞧後面緊隨著進門的妖族面色急切,老板道尚餘三間房時,那小妖臉就黑了,數了數我們的人數,準備往外走。

木槿一把拖住他,“這位小兄弟,我們只要兩間房,餘一間給你好了。”說罷又來看我,我打了個呵欠,點點頭,那小妖立刻紅光滿面的朝我們道謝。

我看他道謝的時候眼睛莫名其妙總往我身上瞟,就偏開身子道,“要給你房間的是這位姑娘,你要道歉跟他說就好了。”

那小妖臉一紅,低下頭去,匆匆忙忙的給老板遞上靈石。

木槿沒心沒肺的哈哈兩聲,將一個木牌交給夜尋,而後便沖我道,“姑姑你是要現在進房間還是怎麽?我累了想去睡。”

我睡了整日自然沒心思再睡,正要回話,夜尋也上樓去了。我一楞,本來說要出去逛逛的臨到嘴邊改做,“我吃點東西就去。”

然後我孤零零的靠在一處小角落,點了些妖族的特色菜肴來吃,沒吃兩口便又準備上樓去木槿那了。

夜尋今個給我的感覺很奇妙,並非過往的那種淡如水,而是高冷,實實質質的高冷,一路上連話都沒怎麽說過。

我心說算了,反正一路上木槿嘰嘰喳喳,聽得我也暈了。正要推門,屋裏頭一陣輕聲低語,有人聲音熟悉,“你怎的現在才把我召喚過來,我都幾天沒睡好覺了。”

“啊?我瞧瞧,難怪這麽沒精神。”然後傳來一聲啾的甜膩聲響,“因為在魔界耽擱了一陣了。終歸又不是我想走就能走的,都是我姑姑說了算。你看,我不是按照約定的把你偷偷帶來了麽,給族內的長老們知道了定要罵你的,我姑姑倒好說話……”?

我在原地頓了頓,一把推開羸弱的房門,風聲湧動,帶起合攏的床帳一陣的不穩。

將門從身後帶攏,涼涼喚一聲,”裴易。“

床帳動了動,木槿小心的從裏頭探出半個身體,一邊將裴易藏好,笑得臉色發白,“姑姑,我們有話好好說。”

我在桌邊坐下,倒了杯涼茶給自己,默。

果子堅持不住也探頭出來,望了望我和木槿,刻意賣乖的喚了我一聲姑姑。

我望著表情基本一致的她二者,繼而的默。

等屋內的燭火搖曳兩下,啪的一聲熄滅之際,我才嘆息一聲,像是回過神來,“那果子你今晚睡哪?”

木槿的笑又生動了幾分。果子毫不猶豫,“這裏。”

我面若死灰再對木槿道,”你這是在坑我你知道麽,明打算今個將果子召喚來,做什麽退一間房給旁人?”

木槿只是幹笑不說話。

我抿了抿唇再道,“那我今晚在這坐一夜可行?”

果子眼神都灰暗了,“姑姑,您有點愛幼之心好麽?”

我嘆息,我這老一輩也不好阻礙下一輩的幸福,說不過去,說不過去啊……

悲涼的起身,下到大廳,尋著方才被我挑中的小角落,為了消磨時間又點了兩個小菜,一壺清酒,預備在這耗著了。

……

及至深夜外面都一直燈火通明,人聲喧雜,這裏不比樓上都帶著隔音的結界材料,耳邊一直鬧個沒完,我的頭也更加昏昏沈沈。

為了醒酒打算上街吹吹風,渺茫的人流之中,有位披戴著鬥篷的婆婆上前來問我,聲音和藹,“這位姑娘,要買燈嗎?”

我偏頭瞧了瞧她手中的燈,不期然想起些事情,便問,“這也是結姻緣的雙芯燈麽?”

那婆婆笑著,“自然是,妖魔兩界也唯有我做得出這樣的燈了。”

我吸了吸鼻子,“可這個不管用啊,一點都不管用。”低眉見婆婆無奈的表情,忽覺自個失語,寄托感情與一個虛無縹緲的燈,我也是自欺欺人的吧,輕笑一聲道,“也幸好沒管用。”

婆婆搖搖頭,像是無話可說了。

我那時正去看廊頂之上驟然隱蔽起來的月亮,眼前一晃的黯黑過渡之下,身邊的婆婆便生生在我眼前消失,我揉了揉眼,空間之內分明一點波動都無。

我背後一冷,打了個寒顫,整個人也清醒許多,四下環顧人流依舊,我隨意拉了個路人問,”有沒有看見一個提著燈的婆婆?披著黑色的鬥篷的“

那人看我的眼神就似看見了個並不高明的惡作劇之人一般,“你說的莫不是傳說中,在這紫月走廊游蕩的催命婆婆?哦,瞧見了啊,不是往那個方向走了麽?”

我有點被嚇著了,倒不是因為我怕鬼神之類的東西。鬼神我都有接觸過,然在我的印象中,似乎從未有人可以在空間之內消失得如此幹凈,點滴痕跡都無,難道,是越神級?

詢問鬼影軍團方才的事,得到的結果匪夷所思,他們之中的確有人看見過那個婆婆,但已經是千萬年以前的事了。也就是說,方才這裏是沒人存在的。

我心中直道撞鬼了,正是一個轉身,額頭卻狠狠撞上了什麽,我因為毫無防備疼得一縮,下意識準備蹲下來時,手臂卻給人拖起,往一邊帶了帶。沒過一陣身邊就帶過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漸漸遠去。

夜尋將我捂著額頭的手拉到頭頂靠著,不過瞧了一眼,便低頭問我,”醉了?”

我搖搖頭,堅決否定道,“沒有。”忽而想起那結燈婆婆的事,猛然激動起來,”夜尋,我同你說,我方才……”喉嚨中聲音一卡,是因為視野之內,夜尋身後相去不遠,又站了個黑衣的老婦人,提著燈背對著這方,漸行漸遠。

正要拉夜尋去看,那婦人第二次在我眼前消失無痕,我一下子語無倫次起來,”看,那個婆婆,又沒了。“

夜尋松開的我的手腕,像是不經意一般拍了拍我的頭,”好好,我知道了,你別激動。“

我心道你這典型是不信我吧,你這典型是哄小孩吧?我壓根就沒激動啊我。

急從心生,一貓身就要從他身側繞過去、上去追人。

奈何視野一晃,便是整個的顛倒過來,穩妥妥的趴在夜尋的肩上。

我腹中因為這驀然襲來的旋轉湧起陣惡心,眼前黑了黑,身上霎時無力,難受得厲害,一下子失去了去追人的閑情雅致,也不掙紮,就那麽在他身上掛著了。

進屋之後,夜尋給我灌了一大碗酸到牙倒的湯,我縮在被子裏一陣的顫,才把這酸勁給鎮下去。

送湯藥的店小二站在門口直說抱歉,“將才姑娘您單也沒看就點了‘醉夢影’,我還以為您是妖界的常客,這才沒給您提醒。這‘醉夢影’本是妖界的酒,後勁兒極強,若是給異族之人喝了,因為各族體質不一樣,便會出現諸多不適的狀況。其中又以出現幻覺為多,故而才給路人起了個名喚作‘醉夢影’,喝過這醒酒的湯,想必不久就能恢覆了。”

我撐起身,冷哼道,“胡說,我壓根沒醉。”

本尊縱然不惜的用身份壓人,但是身上一兩分魔尊的氣質還是有的,那店小二給我這麽一冷哼,霎時也是面色慘白,冷汗涔涔。

夜尋替我拉了拉被子,涼涼道,“沒人說你醉了,你自個在那強調什麽?”

我一想,好像也是,便又對店小二和善的笑道,“唔,對不住,是我弄錯了。”

店小二呼吸打顫兒,糾結得要哭的諾諾退下了。我又掙紮著要從被子裏爬出來,捧著夜尋的手切切道,“夜尋啊,你不知道,我真的看見那個婆婆了。你覺著憑我的修為還能辨認不出那是真人還是幻覺麽?我就是擔心她為什麽會給人喚作催命婆婆,唔,我現在也上了歲數了,保不齊沒兩天活了。”說到感慨時,連拍了他的手兩下,以表情緒之哀切惆悵,“摯友啊,咱們推心置腹還沒兩天,我就遇到了這樣的事……真是,命運多舛啊對麽?”

我瞧見夜尋的唇角頗為忍耐的抿了抿,“你現在知道自己在說什麽麽?”

我誠懇的點頭,“自然是知道的。”覆又看他著單衣坐在床沿,好似頗冷的形容,便掀開被子,“唔,你要進來躺一會麽?”

夜尋似笑非笑的瞅我一眼,眼神略有些古怪。

我這被子大敞,難免灌了些風進來,有點冷。便又催他,“要躺麽?”

床榻驀地一矮,被中讓進來一個人。夜尋身上的衣都是很涼的,我有些畏冷,下意識的縮到床內側去了。

兩廂躺在床上後,我又同他亂七八糟的說了點什麽,印象中夜尋就算敷衍也都還應話了,這還是破天荒的頭一遭,於是我愈發的精神抖擻。

到了後半夜聽到打更的聲音,我就問他,“你禦了一天的雲,是不是累了?要是累了的話就早點休息吧。”

夜尋聲音很低,像是有點有氣無力,“你若能安靜點,我也就能睡了。”

我抱歉的應了一句哦,磕上眼就準備閉嘴睡覺了,忽而又想起點什麽,”哦對了,果子跟過來了的事你知道嗎?我……”

有只溫熱的手觸到我的臉頰,探了探,尋對地方之後一捂住了我的嘴。我一呆,但見夜尋側過身,近得差不多已經靠在我的枕邊,淡淡,”你存心找茬的麽?”

我呆了呆,頭都沒敢亂動,就移眸過去瞅他。

捂著我的手松開時,指腹輕輕摩挲著我的臉頰,像是種安撫,“別鬧了,睡覺。”

“……哦”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只覺頭疼欲裂,以手掌揉著額頭,感覺整個人昏昏沈沈的,不很對勁。

想要爬起來之際,才發覺更不對勁的地方,愕然的望著擱在被外與自己十指交握的手,好一陣後沿著枕下淺淺起伏的雲被上的紋絡往上瞟去,但見夜尋睫羽合斂,恍似沈睡。

我後腦像是給人敲了一記狠的,空蕩半晌,心虛的望了望周遭,就要爬起身。

我同夜尋差不多是呈“蔔”字型睡的。這個姿態很正常,我同千溯睡的時候,基本都會呈現出這個狀況,不正常的是人換了,且而夜尋還沒將我這等睡相極差的丟下床去,當真是善良又寬容啊。

都要躡手躡腳的從夜尋身上翻過去了,我忽而聽聞門口傳來一聲異常的吱呀聲,隨後整個門板轟然一聲的砸在屋內的地板上,一卡。

木槿本是急躁的站在門口,正同那店小二道著,“我都敲了半刻鐘的門了裏頭都沒反應,你這店該不是害人的黑店吧?”怎想門扉被人卸下,直接整塊的掀開了。錯愕之下想也沒想的就往裏面沖,繞進屏風後人就傻了,趕忙堂皇的捂住了眼。

正值果子也跟上來,木槿一把將之抱住,直往門外拖。一面失魂落魄的叨念道,“完了完了,要給姑姑打死了。”

店小二忌諱我就沒跟進來。果子雲裏霧裏的被趕出去,就問,“怎麽了?”

木槿湊到果子耳側,以一種自以為幾不可聞的聲音,言簡意賅,“霸王硬上弓。”

果子瞬間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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