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話我思慮良久，說出口卻要靠一時沖動。——《斐然的日記》

五月初，各大院校開始了夏令營的報名。

雖然成斐然的保研資格因為近期過於激烈的正當和不正當競爭而岌岌可危，但“秉承著不報白不報”的想法，她還是開始和別的同學一樣海投。

只是今年，似乎各類競爭都在加劇，她在了解了各方信息之後才發現，很多學校雖然明面上不說，但是暗地裏已經有了母校檔次低於本校的學生不收的潛規則。

競爭愈發激烈，而她的焦慮也越來越嚴重。

她不想留在母校，畢竟“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誰不想在讀研的時候更進一步，但事實是，她不僅去不了別的學校，連保研的名額都大概率會保不住。

“然然啊，我咋覺得你最近精神壓力很大啊？”林林關心道。

“確實是……現在保外越來越難了，”成斐然扶額，“也不是越來越難吧，對我這種半吊子來說比較難，不過話說回來，我的保研名額都岌岌可危。”話裏帶著些自嘲的口氣。

臨近大四，寢室三人對於各自未來也有了規劃，林林的計劃就是畢業了之後考個家鄉公務員，並不打算讀博讀研，而學霸黃秋婉做為GPA金字塔頂端的存在，則是在思考要和哪個導師讀直博，因此目前，寢室裏最最焦慮的就是成斐然。

“其實你大可以放松一點嘛，保不上還可以考，考不上的話人生也有很多選擇啊。”林林把特意買來的奶茶放在室友桌前，“而且你其實有很多退路啊，你以後和許臨風結婚了，其實完全不用在意讀研找工作這種事的啊，他那種條件，可以養你好幾輩子了。”

“你真的覺得我會和他結婚？”成斐然問道。

“你自己不就是這麽想的嘛？你之前不還說，希望世界上只有你們兩個人，這樣就可以一輩子生活在一起，也不用擔心情敵了。”林林對當時被迫吃下的狗糧記憶深刻。

“那是我熱戀期的想法。”

“啥？那……那你現在不是熱戀期？”

“我現在是冷靜期。”

“哦？”林林喝奶茶的動作一滯，珍珠卡在吸管裏，“還有這麽一說？”

“其實我內心裏一直有個疙瘩。”

“什麽？”

“他一直不願意和我說他自己過去的經歷，就是和黎霜同學的時候發生的事情……”

“所以……”

“我還以為我是那個例外，他不願意和別人說的事情都能和我說。”

“可是，情侶也不一定就是無話不說的吧，大家也都有秘密的嘛。”

“道理我都懂啊，可是哪有那麽容易釋懷。”成斐然把奶茶拆開，冰涼甜潤的口感讓她的焦慮緩解很多，“我總覺得，我從沒看過他真實的樣子。”

“為……為什麽這麽說啊？”林林詫異，她的成姓室友啥時候變成這樣一個憂郁少女了。

“無論我什麽時候看到他，他永遠都是一副精英優雅的模樣，在外人面前是，在我面前也是。”

“哦……”林林稍微有點懂了，“所以你覺得？”

“我覺得他很裝，在我面前也很裝，這真的……讓我很沒有安全感。”

林林沒再說話，畢竟她只是個局外人，不清楚這兩人談戀愛的具體情況。

只是，看上去這麽恩愛的情侶，竟然也有這樣的問題嘛？

過了半響，林林試探道：“那……你打算辦？”

“談得了就談，談不了就分。”

“……你，你別沖動。”

“我看上去像沖動的樣子嗎？”

“不是沖動，就是覺得你最近一直都焦慮，這種事情還是等平靜了再考慮吧。”

“是啊，這樣的男人再我身邊，我怎麽能有分手的念頭呢？”

林林：“……”

寢室裏安靜下來，兩人都在沈默喝奶茶。

成斐然重重嘆了一口氣，最近確實事情太多，很多事情她也確實沒辦法冷靜考慮。

在接二連三的打擊之後，成斐然迎來了這學期的最後一節《藝術史概論》選修課。

事實上，在這個時候，選修課已經不是他們一周唯一的見面機會，許臨風在工作日的時候經常會來學校陪成斐然吃飯，緩解她的壓力。

可這個舉動，對成斐然來說，只是加深了她心裏的隔閡。

“你可以做到像這樣體貼溫柔，為什麽就不能和我坦誠相待呢？你換個別的說法都可以說服我，為什麽一定是這麽直接的閉口不談呢？”

最後一節課的人是有史以來最多的，大概是因為知道以後可能見不到許臨風了，同學們都拖家帶口的來了。

許臨風見到底下烏泱泱的人群都有些懵，這樣的話，他根本看不到成斐然在哪裏。

因為是最後一節課，許臨風留了很多空閑時間出來讓大家自由和他交流。

有個女生在這個時候大著膽子站起來，臉紅得燒，扭扭捏捏半天，說了一句：“許老師能不能給我畫一張像，簡單的，或者簽個名也行。”

她周圍的同學卻在起哄，成斐然和林林看出來，很明顯的，這個女生喜歡許臨風，而她或許是想要表白，但最後這份喜歡還是沒說出口。

“可以，我可以給你畫一張簡單的像。”

“真的嗎？那就謝謝許老師了！”

許臨風接過同學遞給他的紙和筆，很隨意地倚靠在講臺上，開始作畫，他今天穿的是白襯衫，就像畫布，陽光落在身上，和他一起構成了一副動人的夏日圖。

所有的人都在安靜地看著他，成斐然也融於人群裏。

在這一刻，她突然覺得，這好像才是正真適合自己的方式，和人群一起，遠遠欣賞著他。

花了十分鐘，許臨風把畫作好了，這確實不是很仔細的畫，但已經可以清晰地看出主人公的模樣，他在最後簽了個名，送給了那個女生。

“謝謝！我會好好保存的。”那個女生的表情如是珍寶。

“你笑啥啊？”林林發現身邊的成斐然在笑，不是那種傻笑，而是極其平靜慈祥的笑，沒錯，慈祥。

“好像之前的我。”

林林：……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那接下來我再挑幾個同學畫幾張像好了。”許臨風臨時改變了他的計劃，而同學們對此很歡迎，大家都開始踴躍舉手，氣氛熱烈。

他看似特別公平認真地在教室裏看了一圈，然後，把眼神穩穩落在了成斐然的身上，“就這位同學吧。”

“……”

沒想到許臨風會這麽“以權謀私”，成斐然的臉“唰”的紅了起來，爾後故作淡定地站了起來。

男人臉色未變，依舊倚靠在講臺上，帶著淺笑開始作畫。

成斐然這才想起來，他們在一起這麽久，許臨風還沒有為她作過畫，不僅如此，男人的家裏也鮮少有畫作。

這麽一想，關於他的疑惑，竟然是又多了幾分。

給成斐然的畫依舊是十分鐘畫完，許臨風在這方面沒有明顯的偏心，只是在簽字落款上，多畫了幾個愛心。

她接過那張畫，就像之前的學生接過老師作的畫，周圍同學羨慕嫉妒的眼神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下，又轉移到下一個同學身上。

“簡直像偶像劇一樣！”林林在一旁小聲但激動地說道。

“有點。”但生活不是偶像劇。

最後一節課，許臨風拖了堂，因為同學們爭著要和他合影留念，眾人紛紛圍在講臺周圍，而成斐然只是看了幾眼，拉著林林去上下一節專業課。

日子就這麽焦慮而無可奈何地過去了，成斐然最終還是在暑假之前和爸媽說了自己很有可能保研失敗的消息。

“那你打算怎麽辦？考研嗎？”電話那頭的爸媽關切道。

考研？考哪？她之前根本沒想過這個問題。

如果現在要她回答的話，她會說，在南京和上海的大學裏挑一所，畢竟這兩個城市一個她比較熟悉，一個比較有好感。

但現在的她，卻沒有由來地想離南京遠一點。

“我想……我想出國，換個專業，不想再讀這個工科專業了。”

客觀上不想，主觀上也不想。

“突然就這麽決定？你自己考慮清楚了嗎？”成父成母沒有立即同意也沒有反對，只是表示希望她再仔細想想利弊，做出最終決定之後，他們會全力支持的。

“好的，我再想想。”

成斐然掛了電話，似笑非笑，好像確實是沖動了一點。

她對著手機發了半天呆，又給許臨風打了個電話。

“周末有時間嗎？我想和你吃個飯。”

“有，怎麽，最近是沒有之前忙了嗎？”

“對，而且我有話想和你說。”

“好，我來接你。”

成斐然掛了電話，又開始發呆。

有什麽話說呢？真的要說嗎？

她嘆了口氣，自己最近真的好怪。

周末，許臨風和成斐然一起去了新街口。

而這也是這個學期，成斐然第一次去，她看著兩人去年常去的地方，有些恍惚。

大半個學期壓力山大的學習讓成斐然整個人都憔悴了不少，眼下一直有輕微的黑眼圈。

許臨風心痛地摸了摸，他的手停留在成斐然臉上，半天沒有放開。

“和你一比，我好狼狽啊。”成斐然突然開口，“你總是這樣，精致優雅，對自己一絲不茍，對別人溫柔又體貼，從我第一次見到你時就是這樣，說句文藝一點的話，你就像天上最耀眼的星辰，哪怕周圍都是同樣發光的星星，我也沒辦法從你身上移開視線。”

“我腦子裏全都是你，我以為那是因為我太喜歡你了，但後來我發現，那是因為我太害怕你不喜歡我了，我看上去直白又神經大條，我也一直以為我自己是這樣的，但後來我發現，這並不是事實。”

“我其實，根本沒有這麽瀟灑，沒有這麽樂觀，當你不願意告訴我那些事，我就更加害怕你不喜歡我。”

成斐然開始大段大段地倒心裏話，讓坐在對面的男人有些詫異。

“這段日子，我發現我沒辦法平衡自己和你在我生活裏的比重，做很多事情和決定總是會受你影響，會想，我到底配不配得上你，或者說，這件事情因為你，我可以做或者不做。”

“有的時候我會想，現在的我這麽多愁善感容易想多是不是因為最近太大太焦慮，可後來我又覺得不是，這就是我的心裏話，現在不說，以後我還是會說。”

“其實我很矛盾，因為我很清楚，我真的很喜歡你，這麽好的你，無論時候遇上，我都會喜歡，哪怕我現在這麽患得患失，就算現在和你分開，以後要是再見到你，我肯定還是不管不顧地貼上去。”

“可是，”成斐然直視著許臨風，眼睛亮亮的，“我最應該喜歡的是我自己，不是嗎？腦子裏全是許臨風的成斐然，做什麽決定都是為了配得上許臨風的成斐然，我真的很討厭。”

作者有話要說：  1.我真的有很努力地寫出女主的焦慮和患得患失，OTZ不知道大家感不感受得到。

2.女主似乎給自己立了fla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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