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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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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境村》首映禮。現場大牌雲集,星光熠熠。

施豐聲身為新人演員,座位靠後。由於衛榮擔任了《預備役演員》的導師,當時節目的很多選手也拿到了邀請函,施豐聲的周圍坐的幾乎都是當時節目的人氣選手,一年多未見,這些人大多發展的不錯。他的身旁坐著孫恒楚,孫恒楚從美國拍戲回來之後,又接了一個大制作的電影,可謂是徹底打開了戲路。他身著正裝,打著黑色的領結,完全看不出他一年前還是一個毫不起眼的群演。鎂光燈閃爍,Kairos入場了。Kairos一頭閃耀的金發留長了點,在腦後紮起一個小辮兒,藍色的眼眸深邃迷人如初,一身白色西裝,風度翩翩,沖鏡頭揮手微笑,氣質感覺比以前沈穩了些。尤秀心挽著尤旭澤,這對兄妹還是分外耀眼,尤秀心一襲紅色長裙,長發柔順的攏在一側,她落座後笑著朝施豐聲揮揮手,施豐聲禮貌回應了,腦海中卻浮現出尤秀心在燒烤店大口吃肉喝酒的形象。

衛榮坐在最前排,從施豐聲這個角度看,只能看到衛榮的後腦勺。衛榮今天穿了一身黑西裝,發型精心打理過,坐在一眾明星中,從容淡定,自有一種與眾不同的氣度。

衛榮不時側頭和身旁人低聲交談,施豐聲看到他卷曲的黑發垂下來,遮住了後半段眼睛,突然,衛榮轉過頭來,眼角彎彎,目光含笑,那一瞬間,他們的目光穿越了人海,對視了。

不知何時,燈光熄滅,影片開始播放了。

在一片黑暗中,施豐聲好似只能聽到自己隆隆的心跳聲,直到電影片頭播完,第一個鏡頭出現,他的思緒才漸漸回到影片上。

影片落幕,施豐聲一時被震撼的說不出話來——他從未想過衛榮的紀錄片是以這種方式呈現的。在混亂的邊境村中,各種犯罪滋生,衛榮的鏡頭卻聚焦於在這片土地生長的孩子身上。他們會奔跑嬉戲,會在藍天白雲下露出天真的笑臉,但他們對罪惡熟視無睹,他們是□□的兒子,他們是小毒販的兒子,看看他們的父母,你不難想象到這些天真的孩子會成長為怎樣一副面孔。罪惡的土壤中只能開出罪惡之花。人們很難同情墮落的成年人,但會為孩子走上無法選擇的道路而動容。

首映禮結束後。孫恒楚和施豐聲出現在了一家清吧裏。

店裏裝修偏美式覆古,燈光昏暗,一束光打在黑色三角鋼琴上,有一外國人演奏,舒緩的音符緩緩流出。

孫恒楚給施豐聲倒了杯酒,語氣平淡的說道:“我打算和我男朋友去美國領證了。”

施豐聲被一口酒嗆住了,咳了半天,不可思議地看向孫恒楚,“你說什麽?”

孫恒楚給自己倒了杯酒,“我說,我打算和我男朋友去美國領證了。不要懷疑你的耳朵,你沒聽錯。”

施豐聲半天不知道說什麽,最後說道:“那你們要那什麽,辦婚禮嗎?”

孫恒楚無奈的看了他一眼,“辦什麽婚禮,偷偷領個證得了,我還不想在國內被封殺。”

“那……”施豐聲還想說什麽。

孫恒楚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後我就是有夫之夫了,你對我不要有非分之想。”

“……你滾蛋。說正經的,”施豐聲看著他,“你考慮好了嗎?”

孫恒楚喝了口酒,“我有沒有給你說過,我當群演的那幾年,基本靠他養著。”

施豐聲還真是第一次聽說,不禁驚訝,“……真的假的?”

孫恒楚無奈一笑,“真的,我那點收入,吃飯都不夠,連在北京租個地下室都租不起,頂多能卷個鋪蓋睡天橋下面。我當時就做夢,等哪天我混出頭了,就跟他求婚。”

“那……你們家人都同意嗎?他是做什麽工作的?”

“他是律師。我大學的時候就跟我父母出櫃了,他們過了這麽多年也勉勉強強接受了。倒是他父母差點被他氣出心臟病,現在還冷戰著。”

施豐聲無語。

孫恒楚又是一笑,喝了口酒,“父母能選擇孩子的性別,又不能選擇孩子的性向。說句不好聽的,同性戀的基因還不是父母給的,我們都接受了,他們又有什麽資格指責我們呢。今後產檢應該再檢測一下孩子的性取向,父母一看是同性戀孩子,打掉算了,孩子長大也不用面臨父母的否定了。”

施豐聲想了想,“話也不能這麽說,大部分父母還是不希望孩子走一條這麽艱辛的路,畢竟在國內同性戀還是備受歧視的。”

“難道這些父母不是歧視的組成部分?”

“……”施豐聲竟無法反駁。

“唉。”孫恒楚嘆了口氣,“我過幾個月休個假,和他去美國領證。對了,我設計了個對戒,你看看?”孫恒楚說著拿出了手機。

……

孫恒楚和施豐聲又聊了些七七八八的。突然,孫恒楚狀似不經意地問道:“你和衛榮最近怎麽樣?”

“挺好的啊。”

孫恒楚用眼神暗示,“不是都同居了嗎,沒發生點啥?沒有什麽進展?”

施豐聲:“……你究竟在期待些什麽。我們身為異父異母的親兄弟住在同一個屋檐下很奇怪嗎?照你這麽說我八歲就和他同居了。你不要質疑我們的社會主義兄弟情。”

“衛榮對你是社會主義兄弟情,你對衛榮是社會主義兄弟情嗎,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施豐聲沈默了。

“你都不嘗試一下就放棄了?”孫恒楚嚴肅問道。

施豐聲思考了片刻,嘆了口氣,“我覺得這樣挺好的。而且你上次不也說衛榮不像是gay嗎。我覺得吧,衛榮這輩子不太可能會結婚生子,所以我能一直在他身邊。”

孫恒楚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出了口,“你為什麽就這麽篤定衛榮不可能結婚生子了?雖然衛榮的身世的確是比較呃,淒慘,他要是不相信愛情什麽的我也能理解。但萬一有哪天,一個命中註定的人出現在了他的生命裏,融化了他冰封的心,改變了他呢?”

施豐聲擡頭看他一眼:“你最近是不是言情小說看多了。”

孫恒楚不滿道:“你見過哪個gay看言情小說的?”

過了會兒,施豐聲又開口道:“我覺得衛榮不是在感情上不會結婚,而是在理智上不會結婚。他不想拖累別人。”

孫恒楚不解道:“衛榮身價上億,有車有房,他和誰結婚能拖累對方?世界首富的女兒?總不會得了什麽……”

“你別瞎說。”施豐聲打斷他,“我覺得衛榮是打算……隨時犧牲自己。”

孫恒楚表情嚴肅:“為了什麽犧牲?”

“為了他的理想犧牲。”施豐聲看著他,表情甚至可以稱得上是肅穆。

“那他的理想是什麽?”

“社會公平與正義。”

說完,兩個人之間沈默了好一會兒。鋼琴聲分外清晰。

“他是認真的嗎?”孫恒楚又問。

施豐聲點點頭,“過年那陣,我和他去一個導演家拜訪,他們認為,既得利益者為了不觸及他們自身的利益,不會想要改變,只會掩蓋掉社會不公的事實,而總有一些人要冒著殺頭的危險,站出來告訴大家真相,從而改變些什麽,而且,他們認為自己應該首當其沖。”

孫恒楚思考了片刻,道:“如果二十歲出頭涉世未深的年輕人說什麽要實現社會公平正義,我頂多覺得這個人傻,衛榮在娛樂圈摸爬滾打了十多年,還這樣,我覺得這是傻到不可思議,傻到奇葩,傻到讓人肅然起敬。 ”

施豐聲笑了笑,“雖然我達不到他這樣崇高,但我認同他,我支持他的選擇,所以我不也奢望什麽,能留在他身邊已經足夠了。”

《邊境村》定檔在了國慶假期。

這幾天施豐聲還是住在衛榮家,只是兩個人都忙,幾乎碰不上面。倒是一個周天,兩個人奇跡地都在家。午飯,依舊是施豐聲負責做飯洗碗,衛榮負責吃,並且毫無愧疚。

正洗碗時,施豐聲的手機響了,他往屏幕上瞥一眼,神色一凜。他往廚房外看了一眼,關上了廚房的推拉門,摘下手套,接聽了。

“餵。”

“施衛國找到了,現在在廣東C城,你說的那幾天他的確去過廣西A市。”

施豐聲呼吸一窒,“把他的詳細地址發給我。”

施豐聲訂了去廣東C城的機票,出門前,對衛榮說道:“我去趟外地。”

衛榮點了點頭,沒多想。直到施豐聲關了門出去,他才皺皺眉,打開Linda發給他的施豐聲的日程表,發現他這兩天根本沒有外地的活動,而且今天下午在北京還有一個雜志拍攝的行程。

臨近十月,北京已有了初秋的寒意。廣東卻仍是炎熱如夏。

施豐聲帶著墨鏡帽子,一下飛機就打車去了施衛國所在的地址。

出租車在一處破舊的小區停下,施豐聲下車。小區對面有個便利店,小區裏一棟棟灰色的樓,看得出年代很久了,每棟樓只有6層,有流浪貓在樓道內趴著乘涼。

樹蔭下,老頭們穿著白汗衫,拐杖放在一旁,下著棋。

三號樓二單元。找到了。施豐聲隱蔽在對面樓的角落裏。

日暮西移。天漸漸黑了。

此時有個鬼鬼祟祟的影子從樓道內走出。施豐聲眼睛一瞇,從角落裏閃出,綴在他身後。施衛國罵罵咧咧的,身上的衣服很破舊,邁著外八字,走在路上。有背著書包的學生看到他,遠遠繞開了。

施衛國快走到一條黑暗的小巷,施豐聲一個箭步沖上,拽著他的領子把他甩到了巷子裏。施衛國還以為是自己的債主找上來了,跪著就準備求饒。施豐聲又一把拽起他的領子,把他懟到了墻上。

“你認識我嗎?”施豐聲壓著嗓子,一個個字像從刀尖下滾下來。

施衛國在黑暗中,借著慘淡的月光打量了他好一會兒,突然喜笑顏開,貪婪的臉上堆起一道道褶子,“這不是我兒子……”施衛國話還沒說完,施豐聲就一拳揍在他臉上。

施豐聲這一拳使了七八分力,施衛國一下子被揍到地上,撞翻了身後的籃籃筐筐。施衛國在地上扭著,企圖爬起來,像一條蟲子。“兒子打老子,翻了天了……”施豐聲眼神一冷,擡腳在施衛國手腕上碾下去,施衛國嗷一嗓子慘叫出聲,施豐聲一把拎起他,又往他臉上甩了兩巴掌,硬生生把施衛國的慘叫打斷了。

一把□□架在施衛國的脖子上,森然的光在刀鋒上一閃而過。施衛國嚇得冷汗刷刷往下淌,沾濕了他油膩的頭發,更顯骯臟齷齪,他吞了口唾沫,“你你你……”

“閉嘴。”施豐聲的眼神讓施衛國覺得他真的會動手殺人,“我問你幾個問題,你要是敢說謊,我就弄死你。”

施衛國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因為忌憚著脖子上的刀子,點頭幅度很小,動作頗為可笑。

“去年12月5號你是不是在廣西A市?”

施衛國咽了口唾沫,半晌沒說話,施豐聲沒那多耐心和他耗,刀子逼近了,在施衛國的脖子上劃出一道血痕,施衛國連忙道:“是是是。我在。”

“你去找我媽要錢了,我媽不給你,然後你把她從樓梯上推了下去。”潮濕悶熱的夜間,施豐聲這話卻讓施衛國感到如墜冰窟。

“不不不是。”施衛國連忙否認。

施豐聲一個冷笑。

“是她自己摔下去的!還是我給她叫的救護車,因為我沒錢付醫藥費所以先走了,秀兒現在怎麽……”施豐聲一擡膝蓋,正中施衛國的腹部,施衛國哇地一聲吐在地上。

施豐聲厭惡的皺皺眉,“你再念一句我媽的名字試試?”他拎起在地上幹嘔的施衛國的領子,“她去世了。”

施衛國的表情一下子變得驚恐,帶著不敢置信,“不不不可能,從樓上摔下來而已怎麽可能就死了,”他跌坐在地上,往後退著,“是她自己從樓梯上摔下來的!不關我的事!不關我的事!你也別想從我這訛錢!她自己死的跟我一毛錢關系都沒有!”施衛國叫著。

施豐聲冷冷地看著這個跌坐在地上的中年男人,突然擡腳猛踹過去,施衛國擡手抱著頭,慢慢不動了,施豐聲仍不停下,一下一下重重踢踹著,面色冷靜,眼神中卻燒出仿佛能燃盡一切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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