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

《預備役演員》錄制基地。衛榮的房間裏。

“那之後呢？”施豐聲坐在衛榮對面。

“我回去的時候，你們已經搬走了。我四處托人打聽到你們搬到了S市。我見到你了，在你放學的時候。”衛榮不自覺地用手摩挲著玻璃杯的邊緣，說道。

“然後呢？你為什麽不來找我？”施豐聲目光銳利，直視著他。

“我……這麽多年過去了，你已經開始了新的生活，未必還記得我……況且我對你來講，本身就是一個陌生人。而且還是一個背信棄義的陌生人。我以為……你不會再想見到我了。”衛榮遲疑道。

施豐聲被氣笑了，“你以為？我把你當家人，你以為我不想再見到你了？”

衛榮聽到“家人”這個詞，心裏咯噔一下，突然感覺鼻子有些發酸。他伸出手，想要握住施豐聲的手，同時說道：“對不起……如果你願意，現……”

他話還沒說完，手就被施豐聲打開了，“我還沒原諒你。”

衛榮的目光深沈而又悲傷，施豐聲看著他解了兩顆紐扣的白襯衣下若隱若現的鎖骨，被西裝褲包裹著的修長而又勁瘦的腿，和他那已經帶了些歲月痕跡，卻更顯迷人的清臒面龐。他每天都在屏幕中見到的人，正坐在他對面，一伸手就能觸摸到，施豐聲現在心裏五味雜陳。他決定先讓自己冷靜思考一下，起身欲走。

衛榮叫住了他，開口道：“這個節目最後簽約的名額都是內定好的，而且也有許多……黑幕。”

施豐聲站在門口，回過頭：“我知道。我也是成年人了，這些黑幕、潛規則我都知道。但我還是想要這個機會。況且哪個圈子沒有黑幕呢，還不是要走下去。”

“我是說，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幫你。”

施豐聲按在門把手上的手頓住了，他猶豫了一會，沒有回絕，只是說了句再說吧，就走了出去。

他回到寢室時，孫恒楚一眼就看到了他包著紗布、還在不斷滲血的右手。孫恒楚看了看房間內攝像頭，以眼神示意他，出去說。

他們穿過走廊的攝像頭，來到了天臺。

“你這手怎麽回事？”

“哦，中午砸墻上了。”施豐聲一臉淡然。

“……你的劇本裏有砸墻的部分？”

“……沒有。你的生活裏是不是除了劇本沒別的了？”

“我就開個玩笑。你不想說我就不問了。”

施豐聲想了一會兒，看了看孫恒楚。孫恒楚可以算的上是他人生中第一個朋友，雖然不知道孫恒楚是不是這麽想的。由於施豐聲小學五年級後經常搬家，在一個城市呆不了一兩年，即使有要好的同學，長時間不在一起，關系也淡了，而他大學讀的是表演，同一宿舍，甚至同一專業都是長得好看、家裏又有錢的小孩，他們從小的成長環境太不一樣了，基本是兩個世界的人，頂多維持著表面上的友好，沒法當朋友。而孫恒楚不一樣，孫恒楚身上有和他相似的部分，而且孫恒楚是個對表演有想法有追求的演員，和那些只想當明星的年輕人不一樣。

於是，施豐聲開口了，“其實衛榮是我……哥。”

孫恒楚楞了楞，“親哥？不對你們姓不一樣，同母異父？”

“異父異母。”施豐聲說道，而後大致把情況告訴了孫恒楚。

孫恒楚一時半會沒吭聲，“你這個成長經歷太覆雜了，我這種普通家庭的普通小孩一時很難消化。”

施豐聲看了眼他，“你看著不太像普通家庭出來的普通小孩。”

孫恒楚聽了這話連連擺手，“哥你別，別毒奶，我一點也不想變覆雜，我是真的普通，父母都是底層公務員，我從幼兒園一路讀到高中，做的最出格的一件事就是藝考。哎我靠是不是跑題了？所以你現在打算怎麽著？和你異父異母的親哥重歸於好？”

施豐聲沈默了一會兒，“我不知道。”

孫恒楚嘆了口氣，“唉，其實也不怪他，衛老師的想法也有道理。你不想輕易原諒他的心情我也能理解，但是吧，你現在的處境，和衛榮搞好關系，有百益而無一害。但我有一點想不明白的，你和他也就相處了半年，衛榮有這麽大魅力，讓你十幾年念念不忘？”

“你去樓下女生宿舍問問，看衛榮有沒有這個魅力。”

孫恒楚沒接話，片刻後，“……哥們兒，告訴你個秘密，聽不聽。”孫恒楚把胳膊搭在施豐聲肩膀上。

施豐聲瞟他一眼，“說。”

“其實我是gay。”孫恒楚壓低聲音，一臉嚴肅。

“哦。”施豐聲冷漠，過了兩秒，施豐聲猛的轉過頭，指著自己，“你該不會看上我了吧？”

“……你這個思路跑得有點偏，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我喜歡溫柔白凈型的，而且我有男朋友。”

“我不白凈啊？”

“你美顏相機的磨皮美白是不是開的有點高，你看看你自己這黝黑的皮膚。”

施豐聲是不白，但還沒達到黝黑的程度。

孫恒楚反應過來話題又被他帶偏了。“不是，我覺得話題又跑偏了……”

“你是不是想說，我也是gay。”施豐聲開口。

“你知道啊？那你是不是？我的gay達可是很準的。”孫恒楚語氣嚴肅。

“我是。”

“……行吧我還以為你是深櫃。那你對衛榮……？”

“不是。”施豐聲回答得斬釘截鐵，但是孫恒楚在他的臉上看到了遲疑。“而且他應該不是gay。他只把我當弟弟看。”

“你怎麽知道他不是gay？他那些緋聞前女友很可能都是炒作，你也算是藝人了，別說這些事你不知道啊。”

“那你拿你精準的gay達判斷一下他是不是。”

“……”孫恒楚沈默了。“好吧，我也覺得他不是。”

兩人間又是一陣沈默。

“其實你比起恨他，更多的是喜歡他吧。”孫恒楚平靜地開口道。施豐聲轉過頭看著他，臉上的驚訝一閃而過。“為什麽這麽說？”

“你們又不是什麽殺父弒母的深仇大恨，一點小怨恨哪有十幾年念念不忘的？你當我傻啊。”

施豐聲不說話，孫恒楚當他是默認了。

之後幾天衛榮和施豐聲沒有私下的接觸了，第三場競演一晃而至。

人氣top圈的發揮穩定，出人意料的是第二場競演和Kairos換角色的F組選手演技進步很大，令眾多觀眾刮目相看，成了《預備役演員》這個節目最大的黑馬，人氣直逼第一梯隊。

施豐聲這次是最後一組出場。

他將一個反社會人格的殺人犯演的惟妙惟肖。每個眼神都令人不寒而栗。也不知是節目組良心發現，還是衛榮的暗中授意，施豐聲這次的表演沒有被刻意弱化，一眾網友紛紛表示震驚。趁著這個時候，一個聲討節目組防爆施豐聲的帖子出現，原帖指出了施豐聲第二次競演直拍和現場播出版本的差異。紛紛有現場觀眾和看了施豐聲直拍的網友出來評論——“第二場競演我在現場，施豐聲的演技真的特別震撼！我當時就覺得這場播出後他會爆，結果並沒有……原來是節目組防爆他！這個垃圾節目組太惡心了[嘔吐]”“我當時看了直拍也覺得直拍看上去演技好很多！沒想到原來是這樣！節目組太心機了吧！實名制辱罵ybyyy節目組！”聲討節目組的聲音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分析節目組怎樣防爆施豐聲的帖子一個接一個冒出來，成功的引爆了熱度，網友憤怒了，紛紛為施豐聲投票，甚至喊起了“為施豐聲逆天改命”的口號。施豐聲的票數奮起直追，甚至一度進了前五名。

這一切都發生在第三次競演之後的三天中。

施豐聲和孫恒楚一討論，兩人都在事件進展中聞到一絲不同尋常的意味。這應該是專業團隊的手筆。而節目組沒必要以這樣的形式炒熱度，幕後授意者是誰，答案已經呼之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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