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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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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時毅正在病中,才又初醒,一下子看到楊盤還以為是夢境之中。

但他畢竟不同於常人,很快就恢覆了神智。

定睛看著跪在跟前的楊盤,楊時毅想到先前康躍跟自己說過的話——“皇上絲毫不負大人”。

當初楊盤出事又給人中途劫走,事情辦得天衣無縫,就算楊時毅暗中命人調查此事,都找不到什麽蛛絲馬跡。

天底下除了鎮撫司的錦衣衛行事,還有誰能做到這種縝密無漏的地步?還有誰能夠比他的人更加高明精細?

所以當時楊時毅也曾一度暗中懷疑,一切乃是趙世禛謀劃。

畢竟他心知肚明,趙世禛跟自己有心結的。

那雪夜宮中瑞景殿大火,趙世禛抱著闌珊轉頭看了他的那一眼。

鳳眼寒烈。

那種眼神,楊時毅無法忘懷。

他甚至覺著當初若不是先帝就在身旁,趙世禛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對他動手。

以這位殿下狠絕果斷的心性,不論對自己做出什麽來,楊時毅也不會覺著意外。

加上楊盤被劫這件事裏的確有鎮撫司行事的影子,楊時毅自然而然認為,多半是趙世禛借此公報私仇。

因而就算是楊時毅,竟也沒料到事情的真相卻是如此。

那人……果然“不負”。

境州的事情解決之後,首輔楊時毅回京覆命。

乾清宮中,楊時毅向新帝稟奏過對於境州上下官員的升遷獎罰,以及百姓的安置等等詳細後,內閣其他幾位大人紛紛稱讚。

不料就在這時候,楊時毅卻又道:“微臣奉旨而出,如今幸不辱命,只是還另有一件事要請皇上恩準。”

眾人均都看他,不知是何事。

趙世禛道:“楊愛卿請說。”

楊時毅垂眸,沈聲道:“蒙先帝不棄,臣忝領內閣多年,身為百官之首,本該是朝臣楷模才對得起先帝信任以及皇上的重用,誰知犬子不教在前,門生縱罪在後,臣自詡喪德無能,已經沒有顏面再厚顏忝列於朝臣之中,求皇上恩準,許臣致仕。”

此刻在場的便有內閣眾位大臣,聞言均都震驚。

李尚書更是做夢也想不到他是要辭官,忙道:“楊大人!”

好不容易咽了口唾沫:“怎麽突然、突然就……還請三思啊!”

楊時毅垂著眼皮,靜靜說道:“這當然不是一時沖動的想法,其實早在楊盤出事的時候,我就自覺愧為首輔,愧對明君了,先前境州事發,之所以主動請纓前往,也是想著為朝廷盡最後一分力,同時也彌補自己糊塗不察之罪過,如今幸而並未辜負皇恩,將境州的事情順利完結了,也算是減輕了心底一二罪責,所以、才敢誠心懇求皇上,若許了微臣的懇求,讓微臣離開朝中做個閑散游民,就是皇恩浩蕩了。”

楊時毅說到最後便一撩官袍,跪了下去。

李尚書聽他說的這樣認真懇切,又跪地懇求,顯然是動真格的了,越發情急而色變:“這、這……”

游尚書在旁道:“楊大人,令公子的事情早就過了,又何必又再提起?至於境州王湳,他雖是楊大人門下,但放出去多年,而且他也不是首惡,只能說是受了其他地頭蛇的掣肘,是失察瀆職之罪罷了,何況又是大人你親自出面擺平了,若說楊大人的門生沒有一萬,也有數千,若人人出錯都要楊大人跟著連坐,那該怎麽算?連我們這些人也不敢保證自己的門下都是幹凈的。”

李尚書等忙道:“是是,就是這個道理。”

楊時毅搖頭,依舊淡淡說道:“游大人所說雖有道理,但我畢竟是當朝首輔,比你們更應該嚴謹自律,何況更也可以借著此事,給百官一個警醒,告訴眾人越是身居高位,越是不能疏忽怠慢,自我而起,若能讓朝中風氣一新,我退也是值得的。”

眾人聽了這話,躊躇著不便再說,就只都看向龍椅上的趙世禛。

卻見新帝垂眸望著地上的楊時毅,黑色的紗制翼善冠,明黃袍子,越發顯得眉目若畫,貴氣天生。

不知是不是登基之後歷練的心性有所改變,原先那種鋒利到令人無法直視的氣質卻收斂了許多,他的臉色沈靜,鳳眸之中光華流轉,卻又晦深如海,叫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麽。

只聽趙世禛道:“楊愛卿不愧是內閣首輔,單單是這份覺悟,已經足以在百官之上。”

在場的幾位大臣均都豎起耳朵,靜靜聽著,知道楊時毅的去留就全在皇帝接下來的幾句話了。

趙世禛站起身來,緩緩往前走了數步:“正如愛卿方才所說,你是先帝所選中的人,但同樣,你也是朕所向來敬服的重臣,古人雲,瑕不掩瑜,人無完人,楊愛卿自然也不是什麽盡善盡美的人,若真的你是個無可挑剔的完人,那朕反而要怕了。”

楊時毅道:“皇上……”

趙世禛擡手制止了他,又道:“所以對朕而言,楊愛卿你有那麽一兩件的過錯,反而是正常,只要無損於國家,無損於百姓,那就不是什麽不可以原諒的。就如游尚書所說,若人人按照你的嚴苛規則,那只怕滿朝都挑不出一個可用的人了。”

楊時毅道:“話雖如此,但臣畢竟是內閣魁首,自然要比游大人他們要多擔一些責。”

“嗯,”趙世禛負手,微微頷首道:“朕也是這麽想的,所以,朕想要楊愛卿你‘將功補過’。”

楊時毅不太明白,李尚書忙問:“皇上的意思是?”

趙世禛緩緩道:“犯了錯的人,有兩種處置方式,罪大惡極的,自然是殺無赦。瑕不掩瑜的,若就這麽放走了……未免太輕易。在朕看來,最好的懲罰,就是罰楊愛卿你繼續為朝廷效力,只要你所做有功於國家跟子民,才能抵消你之前所犯的過錯。”

眾朝臣聽到這裏,才都明白了新帝也是要留楊時毅的,且並沒有要怪罪他的意思,一時紛紛松了口氣。

楊時毅垂著頭,心中所想的,卻是趙世禛的這兩句話。

雖然大家都以為趙世禛覺著他是“瑕不掩瑜”,可是楊時毅自己清楚,這位皇帝的心裏想的是什麽,遠在常人所知之外。

畢竟他們之間有一件事情,是外人所不知的。

所以皇帝現在的“挽留”,是真的要網開一面呢,還是徐徐圖之?

忽然,趙世禛走到他的跟前,皇帝竟緩緩俯身,親自把楊時毅扶了起來。

趙世禛道:“楊愛卿,朕已經把話說到了這般地步,不知你意下如何?”

兩個人目光相對,楊時毅終於後退一步,拱手道:“皇上這般苦心孤詣,體恤下臣,微臣自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入夏之前,趙世禛派了欽差前往滇南,因湄山相助朝廷鎮壓叛亂有功,又有數百青壯年殉國,皇帝便命嘉獎湄山村寨。

其實當初自打湄山遷徙,空出舊址給朝廷開采錫礦始,朝廷便命免了湄山五年的徭役跟賦稅,除此之外,新寨的建造等等,人力物力,都是朝廷供給。

而經過溫益卿的督造,新寨的建造也很令湄山寨民滿意。

此後又有婦人有孕的喜訊,所以這些本就極為樸實直率的湄山族人對於朝廷自然很是信服,尤其是在聽說闌珊被封為皇後,更是沸騰歡悅之極,畢竟闌珊對他們而言才是真正有再育之恩的救命之人,在他們心目中猶如神明一般,甚至完全把闌珊當作自己人看待。

所以先前才那樣配合朝廷兵馬,就算殞身也在所不計!因為這些血性的寨民並不在意自己的生死,因為他們已經有了子嗣傳承,他們這一出戰,一是因為闌珊之德,二是朝廷之恩,第三,也同樣是為了護衛他們自己的家園。

欽差帶了皇帝的旨意到了湄山,封了湄山族長,也就是木恩的父親為永貴侯,為陣亡的寨民們設忠烈碑,撫恤家人,所有參戰的寨民都有豐厚嘉賞。

雖然這是朝廷的盛恩,但對於湄山寨民而言,重要的卻不是這些。

秋風徐徐的時候,京城內來了一隊奇異的人馬。

這來者,正是湄山村寨的人,為首的卻是木恩,隨她而來的是湄山的兩名長老,隊伍裏還有兩個身著斑斕花布衣裳的男女孩童,自然都是湄山遷徙之後的新生兒。

鴻臚寺那邊早得了消息,安置了住處等。

次日早朝,新帝召見了湄山來使。

木恩行了禮,送上各種湄山村寨本地貢品,雖不是稀有珍貴之物,卻已經是最高的禮節跟最大誠意。

她道:“皇上命人嘉獎,父親跟族人皆都非常感激皇恩,才叫我們前來親自謝過皇上的。”

木恩因來過一次,還算是熟門熟路。又加上有人曾教過她如何說話,故而話倒也說的中聽。

趙世禛道:“先前是你們族人相助朝廷立下大功,朕才命人嘉獎的,也是應當的。這些孩子是?”

木恩看看身邊兩個小孩兒,道:“皇上,這就是之前皇後娘娘去過湄山後,我們山寨裏最早生的小阿哥跟小阿妹,這次我們進宮,寨裏的老人讓我們帶著他們,要親自給皇後娘娘磕頭。沒有皇後娘娘,就沒有這些孩子了,他們也該親自拜一拜娘娘。”

趙世禛忍不住笑道:“你們果然是真正的有心。”

當下便命人帶了木恩跟兩個孩子到後宮去拜見闌珊。

闌珊的月份也慢慢大了,正在跟鄭適汝閑話,聽到外頭說湄山的人來到,忙起身,果然就見木恩一左一右拉著兩個小孩兒進來。

這兩個孩子生得靈透可人,身著異域服色,露出手腕腳踝,走起路來身上配飾叮叮當當,像是兩個小仙童一般。

木恩到底是湄山人,一看見闌珊便忘了那些後宮的繁文縟節,忙跑上前叫道:“舒姐姐!”

闌珊笑道:“又見面了,你……比先前出落了。”

她看著木恩,覺著木恩比先前變了很多,像是變得更好看了,身著湄山的花衣,頭上戴著綴著銀飾的帽子。

木恩笑道:“舒姐姐也很好呀!我之前來的時候,婆婆還擔心……現在她該放心啦。”

闌珊忙問:“陸婆婆可還好嗎?”

木恩道:“她老人家的身體很健壯,您不用擔心。倒是還有一件事,她老人家說,洛雨那個孩子很好,她留下了。”

闌珊一怔,繼而笑道:“婆婆留下他?”

原來當初葛梅溪去世後,洛雨本留在楊時毅別院的,有一日忽然告訴闌珊,他想去找跟隨陸婆婆的阿純。

闌珊見他一直因為老先生而悶悶不樂,便許了他,只是這一路山長水遠,怕他找不到,就又找了兩個人一路陪著他去。

之前那兩人回來,說已經送他到了湄山了。

闌珊以為洛雨終究要回來的,沒想到竟一去不回。

木恩道:“婆婆說洛雨性子聰明,她可以教他些醫術,另外,洛雨跟阿純定了親了,等再過兩年就可以成親了。”

闌珊喜上眉梢:“沒想到那孩子居然有這種緣分。好極了!”

木恩說到這裏,卻稍微遲疑了幾分,看闌珊兩眼,又沒有說。

闌珊這會兒偏又拉著那兩個小孩兒看個不停,又讓鄭適汝看,鄭適汝打量著說道:“這湄山的孩子跟咱們這裏的也沒什麽不同,就是稍微的黑些。”

正說話間,端兒跟寶言在西窗等的陪同下從外進來,端兒一看有兩個跟自己年紀差不多大的孩子,頓時拉著寶言跑了過來:“母後,他們是什麽人?”

寶言也好奇地看著那女孩子滿頭的銀飾跟身上的花衣裳,只是她的性子隨鄭適汝,雖然好奇,卻只是默默地看,並不大驚小怪。

闌珊看著端兒,眼中笑意越發漾了出來:“還記得娘跟你說過的,你是在湄山出生的嗎?他們就是湄山的人。”

端兒的鳳眼睜得圓溜溜的:“是嗎?”說著便拍手笑道:“怪不得我一看到就很喜歡他們。”

這殿內正熱鬧中,飛雪同鳴瑟從外頭走了進來。

飛雪先前跟姚升成親後,在姚府內住了一段時間,只是她也有些閑不住,便跟姚升商議了,仍回來宮內當差,畢竟她跟著闌珊太久,也如親人一般,又是從小兒侍衛出身的,便也把這個當成了職責所在。

幸而姚升也很明白她,絲毫未曾攔阻,反而很讚成,姚家的其他人之前雖然略有微詞,但畢竟這門親事是經過先帝跟如今新帝的,又知道飛雪是皇後親信的人,便不敢出半點聲響。

闌珊看見飛雪倒也罷了,只看見鳴瑟,卻有些意外。

原來鳴瑟早在年前就給趙世禛派了出去,闌珊只依稀聽說他去了湄山,沒想到今兒竟跟木恩一塊兒回來了。

鳴瑟跟著飛雪上前行了禮,便站在了旁邊。

這邊鄭適汝打量著現場,忽然說道:“太子,不如帶著這兩個小貴客一塊兒到禦花園去玩啊。”

端兒卻並不立刻答應,只看向闌珊。

闌珊聽鄭適汝突然這般說,雖不懂何意,卻立刻道:“你想去就去吧。”

端兒這才高高興興道:“寶妹妹,咱們帶他們去玩兒去。”

木恩看了鳴瑟一眼,便也隨著他們一起去了。

等這些人出了坤寧宮後,闌珊便打量鄭適汝,想問她是何用意要調端兒等離開。

鄭適汝笑道:“你別看我,跟我無關。”說著便自己起身入內去了。

闌珊正發怔,那邊飛雪默默道:“你不是有事兒要跟娘娘說嘛?安王妃看出來了,才給你找了這個機會,你還不說?”

闌珊一楞,順著她的目光看向鳴瑟。

鳴瑟果然道:“娘娘,我這次回來,有一件事想請您幫忙。”

闌珊問道:“什麽事?”

鳴瑟深深呼吸,才道:“這次我想、仍舊回湄山去,去……長住。”

“什麽?”闌珊很意外,看了鳴瑟半晌又轉頭看向飛雪,卻見飛雪臉色稍顯黯然,顯然已經知道了。

闌珊呆了會兒才問道:“你、你怎麽忽然想搬去湄山呢?”

鳴瑟道:“先前是主子特派我去的湄山,雖是公務,但我也做了些私事。在湄山呆了這段日子,倒是讓我很喜歡,加上木恩已經有了身孕……”

“你說木恩、有了……你的?”闌珊瞪大眼睛,不知該怎麽說了。

鳴瑟的臉上有點不好意思,卻仍點頭道:“是。”

闌珊目瞪口呆,又過了片刻才道:“那你你跟五哥說過了嗎?”

鳴瑟臉上的紅退了幾分,低聲:“我還不太敢跟主子提。”

飛雪原先一直不做聲,聽到這裏才低低道:“他是因為沒有把握才不敢開口,他怕主子不許他走,甚至遷怒之類……所以先來跟娘娘說。”

鳴瑟原本是他們幾個人之中最敢說敢做的,這次一反常態這樣謹慎,自然是因為有了心上人的緣故,他從來都知道趙世禛的性情,之前之所以不怕,是因為孤家寡人,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但現在他有了牽掛了。

闌珊看看她,又看鳴瑟,總算是有些明白過來。

鳴瑟低頭道:“我的確是怕主子不同意。”

也不怪鳴瑟忐忑。

他跟飛雪等人本就是趙世禛的人,生死都趙世禛一句話而已,就算是去留、歸宿,也得主子答應,如今趙世禛又登基為帝,心性城府越發深沈了,鳴瑟竟不敢造次。

闌珊輕輕嘆了聲,點頭道:“你既然跟木恩情投意合,這是好事,五哥怎會不成全你們?只不過……也不必就回湄山啊,你跟木恩在京城內住著也是一樣的。”

鳴瑟遲疑片刻:“我還是喜歡湄山那裏……無憂無慮的,也不用擔驚受怕。”

闌珊聽到“無憂無慮”四字,心裏也想起湄山的風情人物等,鳴瑟跟隨趙世禛,經歷過多少腥風血雨,生死交關,喜歡上那個世外桃源般的地方也是理所當然的。

半晌,闌珊微笑道:“若你已經決定了要去,那我、回頭就跟五哥說一聲,你放心,他不會為難你的。”

鳴瑟聽闌珊開了口,那顆心才算放下了,畢竟他們都清楚,趙世禛別人可以不理,但他最聽闌珊的話。

“我、我非常感激……”鳴瑟從來是直來直去的,立刻跪地要磕頭。

闌珊忙要扶他,卻給飛雪攔住。

飛雪看著鳴瑟,默然說道:“就讓他磕吧,他這一走,再見也不知什麽時候了,他也不能再伺候在主子身旁了……讓他磕幾個頭,也算是他的心意了。”

鳴瑟認認真真地磕了頭,闌珊卻也有些傷感:“你在湄山一應飲食起居可都習慣?”

其實飛雪跟鳴瑟等人都是從小給嚴格訓練出來的,什麽飲食之上也毫無挑剔,可聽闌珊關切,便道:“都好,您放心。”

闌珊想到飛雪說從此不知何時相見,傷感更甚,可鳴瑟找到了自己所愛之人,如今歸隱田園也是完美結局,又何必感傷呢。

端兒那邊跟寶言,還有湄山的兩個小阿哥小阿妹玩的興起,很是舍不得。

此後一連半月留了他們在宮內盤桓,木恩怕寨子裏的人不放心,催了好幾次,才總算是啟程離京。

端兒非常傷心,跟那兩個孩子分別之前又約定了,讓他們盡早地再進京來探望。

那兩個小家夥也跟他非常投契,乖乖地都答應了。

只是木恩在臨去前,又把陸婆婆的一本手書交給了飛雪,都是些調養護理的方子,讓飛雪仔細鉆研,大有好處。

飛雪本來就跟著陸婆婆的,得了這書自然如虎添翼。

十月中,宮內傳出響亮的嬰啼,很快新帝昭告天下,皇後又生了一個康健的小皇子。

這次闌珊因為並未在外顛簸,生育的也極為順利,禦醫們本就靜心調養了,再加上飛雪參考木恩所帶的婆婆給的方子,竟把上回月子中虧了的身子也慢慢調理了過來,闌珊自覺比先前還要康健了幾分。

眼見年底將至,京內又有兩件“喜事”。

第一件,便是之前給趙世禛一腳踢到了北狄的溫益卿終於回來了。

溫侍郎風塵仆仆,還算順利的回京述職,闌珊沒有見到他……聽說皇帝只在內閣的值房裏私下召見過溫益卿,竟連乾清宮的門兒都不許他進,個中原因,也只有各人知道了。

至於第二件,則是出使南洋的葛梅溪也帶了船隊跟使節團們返回京中。

隨船而回的,除了南洋各國的特產風物外,滿載的卻是之前交易的尾款銀子。

這下子更把李尚書樂得合不攏嘴,睡夢中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在朝廷休衙之前,皇帝下旨,封了溫益卿為敬思殿大學士,而葛梅溪則提拔到了鴻臚寺,為鴻臚寺少卿。

另外原先安王趙元吉負責京城的慈幼局,安王去後,長官一直空缺,但在掌事嬤嬤蘇鏡的打理下,一切皆都井井有條,趙世禛便封了蘇鏡為代理司正,雖然是代理,卻在京城引起軒然大波,畢竟這是本朝的“又一位”女官了。

只是除了一些反對聲音外,內閣對此卻反應平靜。

畢竟人盡皆知,先帝臨去之前,已經命吏部修正、工部記錄在冊,工部決異司的第一任司正上,赫然正是“計姍”兩個字。

而伴隨著這個名字的,卻是那一長串的、閃閃發光堪稱傳奇的履歷事跡,任憑是誰見了也是心服口服,嘆為觀止。

工部決異司第一任“司正”,這個女子擔得起。

不管是身為計成春之女,還是本朝的皇後。

只是……不知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雖然趙世禛一直沒有選秀或者挑選臣女充入後宮,朝廷之中異樣的聲音卻不多。

當然,除了這個原因外,還有個趙世禛自動忽略的因素——內閣的魁首大人不發話,其他朝臣的聲兒自然就小了。

趙世禛本來只是想把楊時毅當一個極好用的首輔來盡情使喚,到楊大人“春蠶到死絲方盡”的時候,他可以勉為其難寫上“鞠躬盡瘁,朝臣楷模”八個字掛在楊大人的靈柩之前——就如同他當初這麽調侃闌珊的,如此足夠。

現在看來,竟還有意外收獲。

次年開春,京城內又有一件大事發生。

北狄派了使者前來,那使者面聖之後,還特見了溫侍郎一面兒,據說那使者去後,向來沈靜內斂的溫侍郎臉都白了。

而決異司很快的又接了新的案子。

這次,正是之前他們曾僥幸繞過了的“死亡之谷”。

因為棘手,接了此案的是姚升跟江為功兩個“難兄難弟”。

兩人準備妥當,在工部辭別上溫益卿後出城上路。

江為功回想之前溫益卿冷冷的臉色,說道:“這溫大人又怎麽了,每個月都跟女人一樣有幾天不痛快似的。”

姚升笑道:“你不知道。”消息靈通的姚大人探頭,在江為功耳畔低語了幾句。

江為功瞪大雙眼:“你說什麽?”

姚升笑道:“果然溫侍郎是天生的駙馬命,看這桃花運,簡直躲也躲不開啊。”

江為功回想他方才的話,呆呆道:“何止桃花,如今連桃子都接二連三了。”

姚升嗤地笑了:“可不是嗎?說來咱們溫大人可真行啊。正妻的名分都沒定,兒子先有了兩個,嘖嘖,做人當做溫侍郎。”

江為功笑道:“老姚,幸虧小葉不在這裏,若在這裏,恐怕要打的你滿地找牙。”

姚升也回味過來自己話說錯了,這簡直是在咒飛雪,當下忙笑道:“我只是打趣罷了。”

江為功道:“小葉還在宮內?怎麽她也沒來送送你?”

姚升皺皺眉道:“我昨兒本叫她別進宮,好好陪陪我的,她只說娘娘那少不了她……唉,小舒難道不許她陪我?”

江為功笑道:“是不是你做了什麽事兒惹她不高興了,所以拿小舒做筏子?”

“哪能啊,”姚升本能地反駁,說了這句後又有些不確定起來:“應該不會吧,我從來都對她言聽計從的,難道我哪裏做錯了自己卻不知道?這、這如何是好?”

江為功見他圓滑一世,突然在這小事兒上如此緊張,可見是真心喜歡飛雪,便笑道:“我只是說笑罷了,何況小葉又不是那種小性兒的女子。她必然是真有事才不陪你的。”

姚升才又轉憂為喜,笑道:“這話我愛聽,小葉對我可好了,你不知道她溫柔起來……”

才說到這裏,就聽到前方低低的一聲咳嗽。

姚升聽著聲音耳熟,擡頭見不遠的路口停著一輛馬車。

“老江,你看。”姚升皺眉,“這聲音聽著像是……”

江為功也早看見了:“這怎麽有點眼熟?”

姚升忖度道:“該不會是……”

車廂裏傳出一聲更加熟悉的笑。

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脫口道:“小舒?!”

姚升跟江為功驚喜交加,齊齊綻放笑容,迫不及待地打馬往馬車旁奔去!

春已暖,冰消雪融,山花爛漫。

東方的天邊,雲彩如同玉帶,太陽才剛剛綻露出一抹耀眼的霞光。

馬蹄得得之中,也有談笑聲不絕於耳。

前路並非一直都是坦途,甚至兇險重重,但只要人心所向,齊心協力,就能將所有的不可能變成可能。

這是一條很長、很好的路,只要心懷光明往前,必將看見光明。

作者有話要說: 完結章醞釀了兩天,終於完成啦~揉揉腦袋,這本寫得極為不容易,滋味也是一言難盡,要兼顧各種離奇的案子,案子要兼顧“基建”類風格,天文地理,史實野史,幾乎都涉及了,另外還有兩個人的感情~~

其實小舒跟小趙的感情算是順遂的了,我其實是親媽類,一旦定情很少反覆,對吧~

收尾的時候正遇上全國的疫情,心情也時常隨著起伏,但就如同這章最後一段所寫一樣,這不是坦途,也會遇到很多困難,但越是這樣,越是要萬眾一心,願早日春暖花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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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增修改高亮——新文的簡介換啦,若無意外明天會發,速看速收喲~然後,這邊的小夥伴們用app的,記得要打一個五星好評給本書寶哦,謝謝大家,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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