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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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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姚升呆若木雞:“怎麽回事?”

司丞道:“他好像早有準備,動手的太快了,兄弟們攔都沒來得及。當場就沒救了。”

姚升簡直不敢相信。

司丞遲疑問道:“大人,這個案子是不是結了?”

“結了?”姚升跟著重覆了一句,他倒也希望是結了,但是這“結局”來的如此之快,卻實在是讓他不敢輕易接受。

那司丞又道:“此人臨死當眾承認殺了王院長,所以也可以算做是‘真兇畏罪自殺’。”

姚升緊鎖眉頭,回頭看了一眼屋內,終於說道:“屍首呢?”

“已經送去大理寺。”司丞答了這句又道:“跟慈源寺的僧人們詢問過了,原來此人自打離開慈幼局後,就一直都躲在慈源寺的柴房裏。慈源寺的後院跟慈幼局的小書堂那裏正是一堵墻隔著,許是這人那天翻墻過來殺了人,神不知鬼不覺的……”

姚升飛快定神:“除了兇器,當時現場還有別的麽?”

“沒有別的,都仔細搜查過。”

姚升:“血衣呢?”

“血衣?”司丞呆了呆,然後搖頭:“沒、沒看見有。”

姚升又想了想:“他是月前跟王院長鬧翻的,一直躲在慈源寺,算是最危險的地方也最安全,但是他躲了這麽久,慈源寺的僧人就沒有一個察覺的?……再去仔細詢問!另外再細細搜一搜慈源寺,看看能不能找到別的東西。”

王院長的死狀駭人,出血量極大,當刀刺入身上又拔了出來的時候,鮮血噴濺而出,那兇手的身上難免會沾染上,所以他的衣裳已經滿是血漬。

這一點姚升在看到現場的時候就立刻想到過,但是那血衣卻至今未曾找到。

打發了司丞後姚升又回到小學堂處,仔仔細細地沿著墻根走了一遍。

原本就說過這慈幼局的地皮,是慈源寺當初撥出來的,所以兩處本就是一處,這堵墻是原先就有的寺廟矮墻,一個成年人站在墻下伸出雙手就可以夠到墻頂,所以要翻過去並不難。

姚升在原地試了試,他的武功高強,更是輕而易舉了。

沿著墻邊走了片刻,突然看到有一處的瓦片松動,墻根處依稀有點腳印的痕跡。

姚升琢磨著看了半晌,果然那寺丞猜的不錯,多半是王院長的那弟子曾經從這裏翻墻過。

姚升又仔細查看那紅墻青瓦,終於在一片瓦上發現一點已經變成了褐灰色的痕跡,以他的經驗當然看得出是血漬。

把那片瓦揭了下來拿在手上,姚升自言自語道:“難道……真兇就是他嗎?”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卻有點讓人如在夢中未敢全信。

姚升回到保育堂的時候,見闌珊已經到了裏間去了,這裏有些小孩子本來已經開始念書了,只是因為王院長的事情,大理寺正在挨個問話,所以暫時仍叫他們呆在院子裏。

鳴瑟站在門口,抱著雙臂,摟著一把劍。

有幾個膽大的小孩子圍在他身邊,大概是鳴瑟長相偏嫩的原因,這些孩子都對他很感興趣。只是鳴瑟並不擅長跟這些孩子相處,見他們金魚似的轉來轉去,就只皺著眉擡頭看天而已。

姚升笑道:“鳴瑟兄弟,看不出你這麽討孩子喜歡。”

鳴瑟不理他,卻有個小男孩伸手在他的劍尾上試探著摸了摸。

鳴瑟即刻垂眸,那男孩子忙把手藏在了背後。

姚升見狀笑道:“別這麽兇嘛,小孩子多可愛……”他笑瞇瞇地說著,伸出手就要捏那孩子的臉頰。

那小孩子卻倒退一步,警惕地瞪著他。

姚升的手僵在原地:“怎麽、我長的很可怕麽?”

孩子們沒有回答,卻另有人替他回答道:“不是可怕,是太醜了!”

姚升聽到這個聲音有些許耳熟,便轉身往後看去。

不料身後走進來的竟是江為功,他身邊的那個人卻戴著長長的冪籬,遮住了臉跟半邊身子。

江為功正在對那戴著冪籬的人說著什麽。

姚升何其聰明,看他的情形,即刻想起剛剛開口的人是誰:“哈,我當是誰啊。”

這會兒江為功已經走到他身旁,拱手笑道:“姚大人好。”

姚升笑道:“江大人好。”說著把眼睛瞥他旁邊的人:“今兒也不算是大太陽,怎麽還戴這個呢?”

“用你管。”裏頭的人悶悶地說。

“不可無禮。”江為功忙勸阻道。

那人果然不做聲了。

姚升看看兩人,笑道:“這真是……一物降一物啊。”他說了這句,便悄悄地湊近了冪籬,低低說道:“方姑娘,你剛才說我太醜了,可江大人比我還醜,你怎麽就看上了他了呢?”

原來姚升早聽出了裏頭的人是方秀伊。

隔著冪籬,方秀伊跺跺腳道:“你瞎說!”

“瞎說什麽?”

“誰比你醜,他才不醜呢,哼!”方秀伊扔下這句,“我找舒姐姐去了。”拔腿往內而去。

剩下江為功跟姚升兩個面面相覷,江為功有點兒不大好意思,便訕訕道:“姚大人別在意……女人嘛,都是這樣小性兒的。”

“是啊,女人,”姚升本能地隨了一句,又想起來:“這話說的不對,至少小葉不這樣,小舒也不這樣。”

江為功無言以對,借口要去看闌珊,才走一步又給姚升拉了回來。

姚升神秘兮兮地問道:“江胖子,我真的醜嗎?”

江為功本以為他要說什麽呢,聽了這句忙道:“不醜不醜,姚大人在工部雖然不能拔得頭籌,但卻是大理寺第一美男子。別聽那丫頭瞎說。”

姚升這才滿意:“當然,那丫頭不過是情人眼裏出西施,鬼迷心竅罷了。”

江為功因為喜得姻緣,志得意滿脾氣都變好了,也不跟姚升鬥氣鬥嘴了,反而轉換話題:“我聽說你跟小舒都在這裏,正好路過,便過來看看,怎麽樣了?”

姚升將所發現的同江為功說了一遍,江為功聽到那兇險自殺身亡,嘖嘖了兩聲道:“這案子這麽快就結了?”

“誰知道呢,”姚升搖了搖頭,“我看小舒似乎覺著真兇另有其人,罷了,等回頭再跟她商量看看吧。”

正在這時侯,有幾個孩子湊過來,看著江為功圓圓的肚皮似乎很感興趣,有人伸手來碰,有人問:“你這裏是什麽鼓鼓的?”

江為功噗嗤笑了。

姚升笑道:“他這裏有一肚子好吃的,也有好學問呢。”

江為功忙笑道:“老姚,別胡亂吹捧,我可當不起。”他見這些孩子甚是可愛,又知道都是無父無母的,也覺著格外可憐,便從袖子裏掏了掏。

幸而他是個好吃東西的人,身上從不缺零食,當下果然找出了兩包糖,便蹲下身子,一顆一顆地分給這些小孩子。

眾孩童大喜,歡呼雀躍,這份人緣更是看的姚升嘖嘖稱奇,甚至還有點羨慕。

等糖都分沒了,江為功抖抖小帕子,道:“已經沒有了,改天再帶些來給你們。”

這會兒姚升已經邁步進了門,見闌珊坐在椅子上,懷中抱著個不過是兩三歲的小女孩子,正在給她梳理頭發,這些小孩子起初怕生,但是相處了會兒,見闌珊長的好看,聲氣兒溫柔,便都願意跟她親近。

闌珊身邊一左一右是飛雪跟方秀伊,因有小孩子拉扯方秀伊的冪籬,怕給扯壞了,便摘了下來拿在手中,幸而這裏是慈幼局,也沒有外人,倒是不怕別人認出她來。

方秀伊正看著闌珊道:“舒姐姐,殿下可真好,竟肯讓你還這麽出來。”

闌珊笑道:“是啊。”

方秀伊捏著冪籬的帽檐,愁眉苦臉道:“我就為難了,先前表姐勸我不要外出,怕給哥哥惹事,也怕連累了江為功,差點兒沒把我憋死,好說歹說才求了她放我出來走走。”

闌珊道:“王妃是為了你好,你要聽她的話。”

方秀伊道:“我當然知道,不敢不聽的。且我清楚,翰林那家裏退親,也是多虧了舒姐姐跟表姐的。”

闌珊笑看她一眼,道:“我當然是想有情人終成眷屬。”

她給這孩子梳了兩個髽鬏,因為是男裝出來,並沒戴什麽頭花,便對方秀伊笑道:“方姑娘,你介不介意把你的絹花借給我?”

方秀伊擡手在鬢邊一扶:“這個?這什麽借不借的,舒姐姐喜歡就拿去。”說著利落地將那兩朵粉色的絹花摘了下來。

闌珊拿在手中,給這女孩子一邊兒簪了一個,捧著臉端詳片刻笑道:“好看。”

女孩兒展顏笑了,周圍的小女孩子們也都圍過來,紛紛道:“我也要!”

闌珊笑道:“改天多帶些來,給你們每人都戴一朵好不好?”

“好!”小孩子們拍著小手,歡呼雀躍。

出了保育堂,姚升就把王院長那弟子周某認罪自戕一事告訴了她,也把在墻邊的發現也說了。

姚升道:“那血漬怕是他行兇之後離開現場,倉促留下的。所以你看……”

闌珊想了想,笑對姚升道:“這樣當然好,不如就公之於眾,說是真兇已經認罪伏法,自戕身亡了吧。”

姚升大為意外:“你也這麽想?”

闌珊眨眨眼道:“當然。”

姚升皺眉看她半晌,眼睛裏便流露出意味深長的了然來,便笑道:“那好吧。”

江為功卻是個實心的,聞言道:“我說什麽來著,這案子結的迅速,省了你的事兒了。”

姚升笑而不語。

到了前廳,慈幼局的一幹人等都在恭候多時了。

闌珊進內落座,眾人紛紛上前行禮,闌珊問道:“如今慈幼局是誰負責的?”

有一名司局出列道:“回娘娘,是下官。”

闌珊道:“這裏的幼童甚多,乳母可夠嗎?”

司局道:“回娘娘,夠的。幼童雖然多,但是正在吃奶的不過是五六十,有十九個乳母足夠用的,其他的散用米糊之類的調養佐助。”

闌珊道:“教習師父呢?”

“教習上也不敢怠慢,所聘開蒙的都是素有名聲的大儒,其中一位老學士還是翰林院退下來的。只是這兩日事多,才不曾開課。”

闌珊道:“日常照看之類如何?”

司局道:“除了乳母,還有百餘名教養嬤嬤。”

闌珊點點頭,又問了幾句話,才道:“為什麽慈幼局的幼童這麽多?是棄嬰太多?那來領養的人怎麽樣?”

“回娘娘,的確是丟棄孩子的太多,養不起,就扔在這裏了,至於領養的也有,但是少,遠比丟棄的要少。”

闌珊皺眉。

這日趙世禛回到東宮,問闌珊道:“你微服私訪,結果如何?我為何聽說真兇已經自殺身亡了?”

闌珊將端兒抱在腿上,端詳他的小臉:“是啊。”

趙世禛揚眉:“真的這麽簡單?”

“這還有假?”闌珊笑道:“有大理寺的告示呢。”

趙世禛畢竟不是尋常之人,又很了解闌珊,便湊近了道:“別瞞我。”

闌珊微笑:“知道北鎮撫司神通廣大,無所不知,我瞞不瞞的,殿下不也知道嗎?”

趙世禛笑看她一眼,便不做聲了。

端兒靠在闌珊懷中,聞言就比劃著說道:“爹爹、爹爹神……”

闌珊笑問:“端兒想說什麽?”

端兒畢竟還小,只能說些簡單的字詞,偶爾含糊不清,可偏偏滿臉認真,撅著小嘴,雙眼發光,顯得又可愛,又精神十足。

闌珊看著懷中的端兒,卻想起在慈幼局裏那小女孩子。

趙世禛換了衣裳,回頭見她楞楞的出神,便道:“又在想什麽?”

闌珊忍不住道:“五哥,你知不知道,慈幼局裏那麽多的孤兒跟棄嬰,很多比端兒還小呢。”

趙世禛當然知道這個,便問:“怎麽了?”

闌珊道:“我只是有些、有些難過,明明是那麽可愛的小孩子。”

“出去一趟就傷春悲秋的,所以我才不想你再在外頭游蕩。”趙世禛似笑非笑地說。

闌珊振作起來,笑道:“我並沒有,只是想五哥答應我一件事。”

“什麽事?”

“我要花點錢了。”

趙世禛大笑,俯身捏了捏她的臉:“以為是什麽事呢!你只管花就是了,很不必跟我說。”

兩人說話的時候,端兒目不轉睛地打量著,看趙世禛捏了闌珊的臉,他便呵呵笑起來,也伸出手去碰闌珊的臉頰。

趙世禛忙制止了他,又叫了飛雪來:“帶世子回房去吧!”

次日,闌珊便叫取了兩千銀子,又派了幾名可靠的內侍前往慈幼局接洽,統計大小孩童,替他們置辦新衣,改善餐飯之類的。

因為太子妃娘娘突然親臨了慈幼局,又捐了銀子,一時之間京城中消息傳遍,眾人都在議論此事。

那些達官貴人們的嗅覺本就是最靈敏的,聽說太子妃捐東西,自然不甘落後,一時之間,捐物捐錢的,紛至沓來。

先前攔著闌珊飛雪等大說風涼話的那差役自然是做夢也沒想到,簡直應接不暇。

慈幼局的事情既然已經結案,太子妃又親自派人賜物等等,王院長的事情幾乎無人再提,竟像是塵埃落定了。

不出兩三日,慈幼局上下恢覆如常,京城中更是鮮少有人再談論院長之死,所提的無非是太子妃慈善仁德,仁慈之心惠及小兒,真是國之福祚。

這日正是七夕,趙世禛答應了要陪著闌珊去看那江南會館的香橋會的,只是臨時有事情阻住,就派人傳信,叫飛雪鳴瑟等陪著闌珊先去。

出了東宮,車駕往西坊而行,闌珊許久不曾夜間出來,乍見這般熱鬧景致,整個人心神舒泰。

不到南街就從車駕中下地,慢慢地邊走邊看夜景。

今日趙世禛並沒帶著端兒,西窗親自抱著,緊隨身旁。

幾個王府的侍衛不遠不近地跟隨左右護衛。

將走到南街之時,果然見街上人頭攢動,竟像是人山人海。

闌珊見這陣仗,心中略略打怵:“太多人了,還是別進去吧。”

飛雪跟鳴瑟也沒料到人竟這麽多,如果擠在其中有個萬一,自然不妙,何況他們還帶著小世子呢。

正要轉身走開,突然間卻跟對面的一大一小打了個照面。

燈影下看著那張久違的臉,眉眼卻是揮之不去的熟悉,闌珊突然有些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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