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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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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雪先前只顧笑闌珊去了,加上外頭時而有賓客說笑之聲,是以竟沒有留意趙世禛到了,一時忙斂了笑,退後一步行禮。

才要通知裏頭,卻見趙世禛擡手向她示意,飛雪便噤口不語。

正在這會兒王鵬到了。

原來今日所請的客人們,過來賀喜觀禮後,便都請去了街外的吉祥酒樓上吃喜宴,早半月前就定好了桌兒。

家裏這邊只有幾個女眷們在堂屋擺了兩席,這些人裏有四鄰八舍的婦人,也有王鵬的同僚內眷,後面這些人因不曾見過闌珊,起初不知道她的身份,只是見她生得絕色,言語溫和,叫人如沐春風,但卻並沒有穿誥命的品服,衣著打扮也不顯華麗,所以並沒有往別的地方去想。

只是吃了一半,從別的人口中得知,未免大吃一驚,不敢再坐著,急忙起身告罪。

闌珊忙安撫了眾人,又陪著她們吃了幾杯,大家才都轉驚為喜,忐忑地紛紛敬酒。

後見闌珊醉了,這些人便不敢多留,三三兩兩逐漸告退了。

王鵬卻在酒樓上招呼其他男賓,男人們喝酒自然跟內眷不同,何況大理寺的這些人都是不講究的,一時喝的興起,高興的亂叫亂嚷,整個酒樓裏都是他們的吵嚷聲。

又有的說:“這樣的大喜日子,唯獨少了我們的姚大人,可惜了!”

“我聽說消息,姚大人快回來了,等他回來,再補上一頓酒就是了,一是給老王賀喜,也是給姚大人接風。”

眾人大笑,又說起湄山之事來,說的津津有味。

王鵬雖然高興,卻也惦記著家裏,陪坐了一會兒,他上司早看了出來,且又知道闌珊在西坊,所以便悄悄地把他叫到身邊說道:“這裏你不用照看著,有我在總會替你照看著,再說他們也不是講究虛禮的人,你且先回去吧。畢竟王妃娘娘在那裏,萬萬不可怠慢。”

他旁邊正是江為功,也笑說:“今日你成親,自然是你最大了,你去吧,我跟張大人一起幫你照看應酬。”

王鵬大喜,這才謝過兩人,忙下了酒樓直奔回來。

還沒到門口,就瞧見幾匹高頭大馬。王鵬還以為是又有什麽客人來了,到了跟前兒才看出來是王府的人。

此刻原本院子裏還有幾個女眷不曾離開,但在趙世禛進門之後,都嚇得垂首告退了。

王鵬不知榮王怎麽突然就到了,一路往內,還沒到門口就聽見闌珊在裏頭叫道:“那個混賬王鵬呢?”

把王鵬嚇了一跳,不知自己怎麽得罪了闌珊。

他因為見趙世禛在,正要努力定神先行禮,偏這會兒闌珊又高聲嚷道:“快把他叫來,磨蹭什麽,當初他非要跟著咱們上京……我還以為他是俠義心腸,沒想到竟偷偷地看上了我的阿沅,白白的讓他得了個如花似玉的娘子去,我實在氣不過,快把他叫來,我得罵他出出氣才好!”

趙世禛聽到這裏,嘴角忍不住一抽,又忙把那個笑忍住。

回眸看王鵬,見他呆呆地立在原地,臉上發紅。

趙世禛便瞪了他一眼,低低道:“叫你呢,還不進去!”

王鵬越發懵懂了,有點摸不準王爺的意思,只得答應了,低著頭向內走去。

裏頭闌珊見他終於出現了,便擡頭盯向王鵬。

王鵬不等她開口,忙紅著臉辯解道:“小舒……我、我不是一開始就打那種主意的,我開始的時候以為你是男子,我是真的當阿沅是弟妹般敬愛……後來、後來才……”

阿沅其實是知道闌珊的,畢竟兩個人相依為命,如今自己要嫁了,闌珊自然難以割舍,說上兩句賭氣的話而已。

如今見王鵬急得鼻尖冒汗,她便忍不住抿嘴笑了。

王鵬見她笑卻又忙道:“是真的,阿沅,你幫我說句話呀。”

闌珊見了他,反而沒有話了,默默地看了王鵬半晌,還沒開口,淚珠先掉了兩顆下來,哽咽道:“我當然知道不是的,我只是舍不得阿沅。”

她嘆了口氣,把阿沅摟緊了些,才又說道:“我叫你來,是有幾句話要當面跟你說的。”

王鵬反應過來,忙道:“你說,我認真聽著呢。”

闌珊想了想,道:“你娶了阿沅,要真心對她好,不許讓她受委屈……”

不等她說完,王鵬道:“當然當然!小舒你知道我的,我從不敢惹阿沅生氣。”

闌珊低頭看看言哥兒,又道:“還有言哥兒,我跟他說過,阿沅嫁了你,不是他少了娘親,而是又多了個爹爹,所以從此之後,你要疼顧言哥兒,就如同疼愛自己的親生兒子一樣。你可能做到?”

王鵬眨了眨眼,道:“這是當然了,我又不是那種狼心狗肺的,而且言哥兒也算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當初我就很疼他的,言哥兒是不是?我給你買過零嘴兒的。”

言哥兒也捂著嘴笑了。

闌珊見他笑,自己也含著淚笑了。又想了會兒才慢慢道:“我雖舍不得,可到底也替你們高興……以後你們得給我合合樂樂,平平安安,白首到老,都聽見了嗎?”

阿沅跟王鵬齊聲道:“聽見了。知道了……放心吧。”

闌珊悲欣交集,又抱緊阿沅,嗚嗚地哭了起來。

阿沅替她撫著背,百般安撫。

王鵬直到此刻才松了口氣,又把心放回肚子裏,他先前以為闌珊是真的發脾氣,面對她的時候很是緊張,竟忘了門外趙世禛的事,此刻總算想起來,卻不知該不該提。

闌珊發洩了一陣,又停下來對阿沅道:“另外還有一件事,以後言哥兒喜歡什麽時候去找我,你不許攔著,只管讓他去,不許說什麽禮數規矩的,可知我見了他,見了你們,才高興……”

她說到最後,長長地嘆息了一聲,百轉千回。

王鵬聽到這裏顧不得別的了,忙跑上前,低低地在阿沅耳畔低語了一句。

阿沅吃了一驚:“什麽……真的?”

王鵬又偷偷地往門口指了指。阿沅變了臉色,忙站起身來。

不妨闌珊見她起身,以為是王鵬要帶她走,竟猛地把阿沅抱了回來:“不許走。”

阿沅只得說道:“外頭有客人,我去招呼一下立刻就回來。”又叫言哥兒:“去給爹爹倒杯水來。”

言哥兒乖乖答應,去桌邊倒了水回來餵給闌珊喝。

這邊阿沅才算脫身,同王鵬到了外間,見趙世禛竟已經在桌邊坐了。

趙承胤在他懷中亂爬,因為終於跟趙世禛熟悉了,所以最近也不像是最初一樣愛抓他的臉跟頭發了,倒是喜歡跟他撒嬌,大概是察覺了父親跟先前不一樣了,此刻便捏著趙世禛的臉皮拉扯,似乎想看看他到底怎麽了。

趙世禛也算是練出來了,任憑端兒如何胡鬧,臉都給扯的變形,居然仍是面不改色。

阿沅跟王鵬出門,正式地行禮,阿沅忐忑道:“殿下怎麽突然來了?”

趙世禛淡淡道:“你們成親,本王自然是該來道一聲喜。”

阿沅陪笑道:“哪裏敢勞殿下親自來呢。”

趙世禛道:“你是姍兒的人,除了晏老,你也算是她唯一的娘家人了,她這麽舍不得你也是情有可原。”

阿沅本來還正掂掇趙世禛什麽時候來的,有沒有聽見闌珊醉後的話,可千萬別生氣了之類,突然聽了這句,不由楞怔:“殿下……”

趙世禛瞥一眼王鵬,道:“方才她跟你說的那些話,你可要好好記著,務必善待你娘子,以後若是敢尋花問柳或者辜負委屈了她,我也算是娘家的人,你仔細腦袋就是。”

王鵬才退下去的汗又冒了出來,苦笑道:“王爺,借我膽子也實在不敢啊。”

阿沅本是擔心的,聽了趙世禛這番話,不由感喟,鼻子一酸,忙低頭拭淚:“多謝王爺。”

她感動之餘,又大著膽子道:“姑娘因為高興之故喝多了,王爺……”

趙世禛不等她說完道:“你們先出去吧。別冷待了外頭的客人。”

阿沅一楞,但心想趙世禛這樣心細體貼,當然不至於因為幾句醉裏的話惱怒。

當下便行了禮,同王鵬出去了。

頃刻,飛雪抱著端兒,言哥兒跟著她,也蹦蹦跳跳地來到外間。

裏頭的房門就關上了。

趙世禛到了床前,闌珊才喝了水,加上先前叮囑了阿沅跟王鵬,心頭因而輕快了不少。

正有些困乏想睡,卻覺著有人靠近過來,闌珊迷迷糊糊的以為是阿沅去而覆返,便道:“不是有客人來了麽,你不用理我,去吧……我沒事,只是太、高興了。”

趙世禛見她臉色紅潤,眼神迷離,更把自己看做了阿沅,氣惱之餘不由又想笑。

才要搖醒她,闌珊卻翻了個身,喃喃自語道:“對了,我給你的東西,權當是你的嫁妝,你只管好生收起來,不許再跟我推讓,那畢竟是禦賜的東西,你留著也可以當個傳家寶,別讓、王鵬小看了你。”

趙世禛聽了這話,知道是她送了阿沅東西,卻不知是什麽禦賜之物。

闌珊又笑了聲,道:“說來我想起一件事,之前收了王鵬的月俸,還跟我商量給他留著娶媳婦,不料竟是給你預備的,也算是、冥冥中自有天意註定了。”說著就呵呵地笑了起來。

趙世禛聽到這裏,心裏的惱去了一大半,便湊近了悄悄問:“禦賜的什麽?”

闌珊喃喃道:“你呆了?那一對累絲嵌寶的龍鳳鐲子,你看過的……留著吧,以後……”

趙世禛明白過來。

當初闌珊進榮王府的時候,皇帝賞賜了些東西給她,其中有一對累絲嵌寶的龍鳳鐲子,鑲嵌著紅綠寶石,精巧絕倫,價值連城,此外還有一頂金鳳冠,金八寶瓔珞等,想必她把這鐲子送給了阿沅。

只不過他王府裏也有不少稀世珍奇的東西,趙世禛又沒避著她,從她進王府第一天就叫她掌管府庫,只是闌珊沒什麽興趣罷了。

這次阿沅成親,趙世禛當然知道她會送禮,可卻想不到是送的這個。

當下皺眉問道:“王府裏多少好東西,怎麽單送皇上賜給你的?”

隔了會兒,闌珊才低而緩慢地說道:“那些東西……畢竟是王爺的,我也不便擅動,何況給你的東西,得是我的自個兒的才成。”

趙世禛的心猛然一震。

他實在忍無可忍:“舒闌珊!”

闌珊勉強回答了幾句,才要睡,突然聽了這久違的一句,懵懵懂懂地睜開眼睛:“誰叫我?”

她正是神志恍惚的時候,這世上這麽喚她的人很少:“楊大人?”隔了會兒又蒙頭呆腦地叫道:“師兄?”

之前她抱著阿沅跟言哥兒痛訴衷腸的時候,趙世禛雖然乍聽生氣,但倒也懂她此刻的心情,何況她是喝醉了,情緒自然過分濃烈,倒不必過分計較。

不料聽她在此刻突然以為自己是楊時毅……或者溫益卿,頓時越發氣炸了。

此時闌珊昏頭昏腦地爬起來左右張望,起初以為自己是在工部,楞了楞才想起是在西坊,不由拍著腦門嗤嗤地笑道:“啊,我還以為仍是在工部裏、給楊大人差遣呢。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麽?”身邊的人沈沈問道。

闌珊楞了楞,擡手擦了擦眼睛重看,才終於認出是誰。

“五哥?”闌珊大為意外,兩只眼睛朦朧睜大:“你怎麽在這裏?我是不是……喝醉了做夢呢。”

趙世禛聽著這醉話,啼笑皆非:“你覺著呢?”

闌珊竭力想了想:“端兒呢?”

“你還記得你有個兒子?”趙世禛傾身問。

闌珊看他的臉靠近,上頭還有鮮明的幾道痕跡,不知為何覺著好笑,便笑道:“我怎麽會不記得,五哥你不是親自帶著他嗎?這臉上還是端兒給抓出來的……疼不疼?”

趙世禛微怔。

“可憐見兒的,”闌珊眉眼彎彎地笑,一邊竟伸出手指,小心地在那傷痕上慢慢地撫過,“讓我給五哥吹吹就不疼了啊……”

她居然膽大包天的仰頭,鼓起腮幫子,呼呼地向著趙世禛臉上吹氣兒。

那濕潤的氣息撲在臉上,微微地有些發癢,雖然是無意的動作,卻如同故意的撩撥。

趙世禛喉頭動了動,想也不想,一把攥住她的手腕:“這、可是你自找的。”

天暈地旋,闌珊還未反應,就已經給摁倒。

可因為酒力的緣故,她竟還是毫無懼怕之意,看趙世禛就在面前,還只管笑道:“我好心好意地給你止痛,你不承情也就算了,這是要幹什麽?”

“當然是,”趙世禛看著她渾然無知的憨笑,磨著牙說道:“先前咱們洞房花燭的時候沒幹過的。”

兩人說到這裏,闌珊察覺有些不對了。

“我不是做夢嗎?”她喃喃地,左顧右盼。

耳畔卻是窸窸窣窣的聲音,是趙世禛起身把玉帶松開,他慢條斯理地說道:“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闌珊擡眸看見他的動作,慢慢地醒悟,結結巴巴地說道:“你你……不不行!”

“行不行由不得你,”他哼道:“看你以後還敢不敢胡言亂語惹人生氣了。”

“五哥……我不敢了!”闌珊還不算很清醒,並不知道趙世禛說的是什麽,只是本能地求饒。

“遲了!”

闌珊見談判破裂,徒勞地想要逃走,卻因為酒力發作,渾身發麻,手腳很不能調和,逃跑還沒開始就已經宣告失敗。

何況敵人又過於強大。

給趙世禛從後一拽,就好像是給老虎叼回洞穴的兔子,剩下的只有悲慘的嗚咽了。

這日夜間,榮王才抱了闌珊從西坊回到了王府。

當晚上闌珊的酒醒了,知道先前發生的事情,無地自容,又很惱恨,覺著趙世禛行事毫無分寸,以後她可沒臉見阿沅眾人了。

賭氣想離開他去跟端兒睡,卻給趙世禛抱的牢牢的:“是你先說了不中聽的話惹急了我,你都忘了?”

“我說什麽了?”

“你說你跟阿沅言哥兒一家子,永不分離,”趙世禛卻並不願提起她以為仍在工部當差一節,只哼道:“你們相親相愛,把我跟端兒扔到哪裏去了?”

闌珊語塞:“我、我……”

趙世禛卻又笑道:“其實我知道你是喝醉了的緣故,你跟他們感情那麽深,也是人之常情。”

“你你既然知道,那你還……”闌珊瞪大眼睛。

趙世禛這卻是先兵後禮,不走尋常之路,笑著進一步的安撫道:“你放心,我沒弄出動靜,他們也不知道,只以為你睡著了,我陪著你呢。”

“真的嗎?”闌珊悶悶地問。

“當然是真的了。”

“我、我沒有亂嚷嗎?”她非常的心虛。

趙世禛忍笑:“沒有。”

闌珊勉強接受了這個答案,又皺眉:“你得答應我,以後不能再這麽胡作非為了,不然我就真生氣了。”

趙世禛笑道:“答應,但是你也要答應,不管你跟他們感情多深,不許再公然說你們是一家子,知道嗎?叫人聽了成何體統。”

闌珊“唔”了聲。

趙世禛又想起那累絲鐲子的事情,停了停,說道:“那鐲子是皇上賜給他的兒媳婦的,你卻給了人……既然送出去倒也罷了,只是我想跟你說的是,以後再有這種事情,或者同我商議,或者告訴飛雪鳴瑟甚至西窗,知道嗎?”

闌珊已經不太記得白天稀裏糊塗說了什麽,只以為自己連不肯動王府東西的這話都告訴了趙世禛,越發心虛:“……”

趙世禛盯著她,正色說道:“我的人都是你的,還在意王府的東西嗎?你再那麽自作主張,做這些若即若離的舉動,只會讓我心冷。”

闌珊聽了這話才咬了咬唇:“我知道了,以後再也不了。”她怕趙世禛不快,便抱著他手臂道:“大不了以後我只管使勁兒揮霍五哥的東西就是了。行嗎?”

“懂事。”趙世禛見她乖乖答應,才笑了,看她委委屈屈的樣子,卻又怦然心動,便湊在耳畔笑問:“白天你覺著好不好?喜不喜歡?”

“不知道,”闌珊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忙翻過身去,紅著臉嘀咕道:“我要睡了,你明日不是也有早朝嗎,不知道哪裏來的這許多精神。”

趙世禛看著她白膩如玉的後頸,輕輕親了下,滿足地笑道:“你不說我也知道。”

“你知道什麽?”

“知道姍兒是喜歡的。”那時候她的反應當然是騙不了人。

“你……”闌珊惱羞成怒,回過身來,握拳奮力打了他幾下。

趙世禛笑著攥住小手,不由分說摟入懷中去了。

心裏卻想著,闌珊喝醉酒其實也不是一件壞事,有許多真情流露、情難自已的時候,令他意猶未盡,難以忘懷。

趙世禛且想且打定了主意:以後定要找機會再試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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