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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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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上,闌珊還未醒,只以為仍是在李府內,她睡得迷迷糊糊,身上也熱乎乎的,竟比抱著手爐還要舒適受用許多。

直到聽到極細微的窸窣聲響,闌珊才突然意識到什麽似的睜開雙眼。

卻果然見身邊“多”了一個人。

趙世禛正轉頭,對著床邊的西窗比了個退下的手勢。

原來是因為時候不早了,加上今日他們還得進宮謝恩,外頭的侍從們等的著急,卻不敢打擾,所以攛掇著西窗進來打探情形。

西窗本要悄然退下的,驀地看到闌珊睜開眼睛,便吐了吐舌頭,忙退後去了。

趙世禛回頭才見闌珊正望著自己,他一楞之下道:“是吵醒了?”

闌珊忙道:“沒有。是什麽時辰了?”試著擡頭往外看,起身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居然是枕著趙世禛的手臂,靠在他懷中睡著了的。

怪不得趙世禛方才竟不動。

闌珊一驚之下忙要起身,卻因為身體不比先前,要慢慢地才行。

正一手扶著身側,一手撐著床,趙世禛先已經坐了起來,單臂輕舒在她身後一攬,便將她扶了起來。

“多謝。”闌珊略覺赧顏,竟不能直視趙世禛,只垂著眼皮低低地說了聲。

趙世禛看她雙頰微紅,如同海棠春睡嬌艷欲滴的,又只著中衣,發絲垂落,慵懶且嫵媚的樣子,卻不敢多看。

只探身拉了一件袍子過來,卻竟是他昨日穿的,索性將錯就錯,隨便抖開給她披在身上,自己卻翻身下地。

這會兒小太監過來伺候穿靴,服侍他出去了,西窗才顛顛地跑到床前,笑道:“小……”才要如先前一樣稱呼她,突然想到昨兒趙世禛不喜歡,便改口道:“娘娘起了?大喜大吉,從此就跟主子舉案齊眉,百年好合啊。”

闌珊突然聽到這一聲,臉上更紅了。

此刻她身上還披著趙世禛昨日的喜服,就好像仍在他懷中一樣,心也跳的格外快些。

西窗卻知道她畢竟是臉皮薄,不敢多逗她,便忙問:“你渴不渴?餓不餓?飯都準備好了。”

闌珊這才覺出幾分餓,當下忙起身洗漱了。

西窗早在外頭布置了一桌子豐盛的早飯,等闌珊梳洗妥當來到外間,見趙世禛已經坐在桌邊,飯菜卻沒動過,像是在等著她。

闌珊看著他的臉,若是在先前,早就一聲“五哥”喚出來了,但是這會兒望著他,心口湧動,卻有些羞於言語。

西窗卻是伺候慣了的,自顧自扶著闌珊到了桌邊:“吃了飯,還得進宮去呢。你可撐得住嗎?可不能勉強。”

闌珊道:“無礙。”

畢竟已經過了那頭幾個月,加上陸婆婆的調養,心緒穩定,情形比先前要好的多了。

只有一件,陸婆婆明明說去五六天就回來,但現在半個多月了竟還沒有消息,卻讓闌珊有些擔心。

在成親前她曾叫鳴瑟去探聽消息。

鳴瑟去了幾天才回來:“婆婆很好,只是……遇上個棘手的病人,略耽擱了幾天。說是會盡快趕回的。”

闌珊聽無礙才放了心。

比之先前,趙世禛顯得格外的沈默寡言,吃飯也只是吃飯,並不像是以前一樣時常的來逗她,或者打趣之類。

這般“相敬如賓”又有些矜持的樣子,倒是讓闌珊想起在太平鎮的酒樓上第一次跟他遇見的情形,本來心裏還有些不舒服的,一想到那一幕,忍不住便笑了。

趙世禛雖然看著是垂眸安靜吃飯的,卻在闌珊唇角一挑的瞬間問道:“你笑什麽?”

闌珊嚇了一跳,擡頭看向他,支吾道:“這飯菜好吃……”

“有那麽好吃嗎?”

“有,畢竟是西窗精心調理的。”闌珊笑著答應。

原本他忘了跟自己的過往,是一件很令人憤怒又傷心的事情,可是那些珍貴的記憶她卻還記得牢牢地,此刻面對白紙似的趙世禛,居然有一種奇怪的竊笑感。

“好吃那就多吃些,也沒見你多吃,”趙世禛雖不知她心裏想什麽,卻瞧出她的笑裏有些言不由衷。榮王淡淡說了這句,便夾了些春筍雞絲,清蒸火腿在碟子裏,又親自舀了一碗蓮子百合銀耳粥給她放在跟前,“吃吧,別辜負了西窗的心意。”

闌珊方才已經吃了些東西,如今半飽了,見趙世禛如此,卻也騎虎難下,只好道謝硬著頭皮又吃。

她默默地吃了會兒,實在難以下咽,突然像是意識到什麽,擡頭看了趙世禛一眼。

見趙世禛卻好像已經吃完了,正在喝茶,鳳眼略帶幾許笑意時不時地瞟著她。

此刻桌上還有許多菜,闌珊就也拿了個碟子,取了一個獅子頭,一大塊胭脂香雞,又撿了一個蔥油銀絲卷:“殿下也多吃些,看您瘦了很多。”

趙世禛愕然。

闌珊道:“別辜負了西窗的心意。”

四目相對,趙世禛輕輕地哼了聲,卻也把碟子接了過去,先咬了一口獅子頭,皺皺眉,終於跟吃藥似的三兩口吞了。

闌珊見他果然還“聽話”的很,不由笑道:“這樣才對,殿下稍微長一點肉才好看。”

趙世禛正在掰著那銀絲卷吃,聽到這句便看向闌珊:“是嗎?”

闌珊道:“當然。”

趙世禛若有所思的把卷子三兩口吃了,也喝了半碗粥,這才要茶漱口。

兩個人比賽似的,桌子上的東西就見了少,西窗樂不可支,拍手笑道:“這兩個人一起吃飯就是比一個人吃的好,早這樣多好。”

闌珊撫著肚子,卻自覺撐的有些難受,正在強忍,就聽到趙世禛突然打了個飽嗝。

他似乎也沒想到自己會這樣,卻第一反應看向闌珊。

正闌珊也愕然地望著他,目光一撞,闌珊先忍不住嗤地笑了。

趙世禛捂著嘴,想笑,又不合時宜地打了個嗝。

西窗忙去尋了一顆藥給趙世禛含在嘴裏鎮那飽嗝,只是仍是不見效,出了門的時候還是時不時地嗝一聲。

榮王殿下向來是冷肅矜貴,宛若神人的,突然間多了這個世俗的毛病,隨從宮人等雖然不敢怎麽樣,卻自然是很傷威儀的,趙世禛自己也覺不喜。

闌珊知道是自己作弄他多吃了那幾樣東西的緣故,又覺著好笑,又有些自責。

在她上轎的時候,趙世禛知道她不便,就過來扶了一把。

才送她到了轎子裏落座,闌珊突然緊緊地握住他的手叫道:“五哥!”她微微躬身,竟是滿臉痛苦。

趙世禛嚇得屏住呼吸,忙靠前扶著她:“怎麽了?”

闌珊低著頭,也不回答,趙世禛猛地回頭:“快叫太醫!”

西窗正也嚇呆了,才要傳令,闌珊忙道:“等等,不用!”說話間擡起頭來。

趙世禛看到她臉色如常,並不像是有事的樣子:“你……”

闌珊卻只管盯著他看,趙世禛道:“你看我做什麽?你到底怎麽樣了?哪裏不妥?”

西窗也趕著問:“小舒子,哪裏不舒服?”

闌珊才試探問趙世禛:“你是不是不打嗝了?”

趙世禛一楞,擡手在心口試了試,果然。

闌珊笑著悄悄地說道:“我聽說打嗝的時候給出其不意的嚇一嚇是最有用的,真的有用。”

趙世禛呆住:“你、是為了嚇本王的?”

西窗呆也總算反應過來,忍不住叫道:“小舒子,你這……這怎麽能開玩笑?你知不知道你差點兒嚇死我?!”

闌珊忙跟他笑道:“我也是才想到這法子,抱歉沒跟你說。”

這邊趙世禛卻驀地放開了闌珊的手,他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轉身自行上馬而去。

闌珊怔住了,這才斂了笑問西窗:“他生氣了?”

西窗嘆了口氣,也沖著她翻了個白眼:“我都想生氣呢,哼。”

雖然如此,但畢竟是虛驚一場,又怕闌珊不受用,西窗便仍是轉為喜色,只道:“以後不許拿這個開玩笑了啊。”

闌珊只好乖乖答應。

王府的車駕緩緩而行,來到宮門口停了下來。

趙世禛翻身下馬,這次卻不去接闌珊了,只由西窗跟貼身的宮女們行事。

進了宮門一路往前而行,畢竟這段路太長,闌珊走了一半,想要停一停喘口氣,西窗看出來:“很辛苦,咱們歇會兒吧?”

闌珊才搖頭,就見前頭趙世禛走了回來,冷冷地看她一眼,道:“以後別再開那種玩笑,聽見沒有?”

“哦,知道了。”闌珊忙答應,心裏卻想反正他又不是每天都吃撐了會打嗝。

趙世禛見她應了,這才探臂將她輕輕地抱了起來,闌珊吃驚道:“殿下,這是在宮內。”

“宮內怎麽了。別說你不累,若是不累,就把你丟下去。”

闌珊就近看著他熟悉的臉,心中慢慢地有一股柔情湧了上來,索性往他身上靠了靠:“累。給五哥抱著就不累了。”

趙世禛聽她又這麽喚自己,驀然間心旌神搖,腳步都有些不穩。

當下忙調息靜氣,不許自己亂想別的,連連呼吸幾回才終於又定下神來。

他也不敢看闌珊,卻察覺她細微的呼吸,略帶濕潤的,從胸前往上,稍稍地撲在自己的頸間。

他從沒想到自己會在內宮抱著一個女人這樣而行,可是這一刻,卻竟有種天經地義的感覺。

一路上,有不少的宮女太監經過,紛紛避讓行禮。

趙世禛旁若無人,抱著闌珊直到乾清宮前,才將她輕輕放在地上。

小太監向內通傳,趙世禛才要邁步進內,又回頭看向闌珊,舉手挽住她的手臂,輕輕地扶著她進了門。

兩人向內而行的時候,突然之間看到有一人也正從乾清宮裏退了出來,身邊陪著的卻是雨霽,且走且不知說什麽。

這人竟是溫益卿。

闌珊沒想到會在此刻、此地見到溫益卿,一時有些發楞。

突然胳膊上一緊,她忙轉頭,卻見趙世禛正盯著自己。

這一會兒溫益卿已經走了過來,站住腳向兩人行禮,大太監雨霽也拱手笑道:“恭喜殿下,娘娘。”

趙世禛道:“溫駙馬怎麽這會兒進宮來了?”

溫益卿的目光從闌珊面上轉向榮王:“工部有一件差事,需要下官往南邊一趟,即日就要啟程,皇上有幾句聖誡,特進宮領受。”

趙世禛道:“你昨兒也沒去王府賀喜,不知又是有何要事?”

溫益卿道:“怕王爺不待見下官。”

趙世禛一笑:“你怕是多心了,或者以為本王是那種心胸狹窄之輩。”

“王爺雖心胸寬廣,”溫益卿淡淡地道:“畢竟那是王爺……跟娘娘大喜之日,我還是不去添堵為好。”

趙世禛鳳眸睥睨道:“又什麽可堵的,心裏放不下才會覺著添堵,本王心裏卻什麽都沒有。”

闌珊並不知道溫益卿昨兒沒去的事情,此刻聽他這樣說,心裏隱隱地卻有些不太受用。

又聽趙世禛言辭有些犀利,闌珊忙打岔問道:“溫侍郎,工部是什麽差事需要往南?”

溫益卿頓了頓,卻只輕笑了笑道:“沒什麽,只是不大要緊的小事。娘娘新婚燕爾的,不必要為那些雜事煩心。告退了。”

他說完之後行了個禮,往旁邊退了一步,才又邁步往外去了。

趙世禛回頭瞥了眼那刺目的背影,事到如今他仍是看溫益卿不順眼。

雨霽笑道:“王爺,娘娘,皇上跟皇後,還有太子跟太子妃都等了很久了,快請入內。”

闌珊聽到太子跟太子妃也在,就知道必然是鄭適汝的主意,怕是特來給她撐腰的。

於是進內拜見了帝後,皇帝倒是如常,只說了些嘉勉的話,又賞賜了東西。

如今太子妃跟闌珊都有了身孕,皇帝看在眼中,心中卻有些微微的喜歡。又怕兩個人應酬勞乏,便叫闌珊隨著太子妃跟皇後自去偏殿坐了說話。

內眷進了偏殿,趙世禛才道:“父皇,怎麽工部居然派了溫益卿去滇南?”

皇帝瞥他道:“不派他,派誰啊?”

趙元吉忙笑著說:“其實是溫侍郎主動請纓的,派他去也不錯,他本來就是工部很精明強幹的,楊大人之下,就屬他了,何況他是決異司的代理寺正,因此讓他去也算是師出有名,那些刁民們應該也不至於……怎麽樣。”

趙世禛皺皺眉。

先前闌珊給革職後,決異司群龍無首,楊時毅就命溫侍郎代理決異司司正的職位。

而這滇南的事情,卻正是當初在決異司建立之初,楊時毅曾跟闌珊提過的,當地的村落三年裏沒有過新生兒出現,加上今年,已經是整整四年。

當地的村民懷疑是堤壩的緣故,之前就蠢蠢欲動,連出了好幾次小規模的沖突。最近的情形越發不妙,越演越烈,最終村民沖擊,搗毀了一段堤壩,河水決堤沖了下游半座縣城,造成十數人死亡不說,更有繼續醞釀成民變的勢頭,當地官員緊急傳信回京。

原來這村寨之中的族長,點名要工部派決異司的人來處理此事,而且指名道姓的,要才解決了鄱陽湖事件的決異司的寺正舒闌珊親自前往。

內閣是最先得到消息的,滇南地方一直民風彪悍,當初修建堤壩都經過長久的勘探跟調和,這件事情若是不盡快應對,對於工部在當地的其他差務自然不利,甚至連朝廷在本地的威信都會產生極大影響,假如處理不當的話,甚至會引發不可測的民變,所以楊時毅第一時間回稟了皇帝。

這等於把一個燙手的山芋扔給了皇帝。

當時闌珊才回京不久,身懷有孕,且又無官職。皇帝是絕對拉不下這個臉來派闌珊前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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