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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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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闌珊的質問,趙世禛並沒有回答,卻也始終不曾放開她。

闌珊哭了一陣,又推打他,對趙世禛自然毫無傷害,反而折騰的自己力乏氣短。

方才吃下去的東西一陣翻湧,竟然吐了大半兒。

趙世禛叫了侍從進來把地上收拾了,自己把闌珊抱回榻上,親自拿帕子給她揩拭了,又倒了茶水給她漱口。

闌珊本很抗拒他,只是吐的十分難受,又知道他有些潔癖,漱了口後,半是故意的直接吐在他身上。

趙世禛吃了一驚,卻竟沒有發作,只是默默地把臟了的衣物脫了下來扔在了椅子上,自有侍從收拾去了。

闌珊見他居然悄無聲息的,卻有些意外,可是看他只穿著裏衣,突然又有些後悔。

鬧騰了這許久,加上白天顛簸了一路,到底也累了。

當下闌珊翻了個身朝內,不知不覺中睡了過去。

趙世禛看她睡了,才也輕輕地在她身後躺下,撐著身子打量了會兒她略顯憔悴的睡容,見一縷頭發搭在臉頰上,便輕輕地給她撩開。

不管怎麽樣,直到如今,他也沒有為富貴的那件事情後悔過。

只要能得到她。

怎麽都願意。

次日早上,闌珊醒來才發現自己窩在趙世禛的懷中,她還穿著外袍,他卻只著素緞中衣,也不知怎麽領口微微敞開著,可以看到裏頭一側鎖骨跟鮮明突出的喉結。

闌珊渾身有些發僵,卻又發現自己的手中竟還握著他的衣襟,真是雪上加霜。

她忙松開手,害怕趙世禛發現,忙擡頭看過去,卻正對上他垂眸註視的明亮目光。

就像是給抓了個現行,頗有點無地自容,但是想到他的所作所為,闌珊皺了皺眉頭,忙先把手松開,又要後退。

趙世禛輕輕將她一攬:“還早呢。再多睡會兒。”

他的聲音有些許惺忪暗啞,每一聲都好像沁入心中,扣動心弦,振的人心裏也隨著嗡嗡而動,闌珊曾經是極喜歡聽的。

但是此刻闌珊咬了咬唇:“請殿下把手拿開。”

趙世禛偏更抱緊了些:“這麽多日子沒見面了,就對我這麽冷淡?當初我走的時候可不是這樣,你忘了那天你撒賴的抱著我,不許我起身……”

闌珊的心狂跳了一下。

這時侯再提過去的事情,滋味簡直一言難盡。

當時送他離開,難舍難分,什麽都肯為了他做,又哪裏想到轉眼間晴天霹靂,再難如前。

闌珊低下頭,淚珠先冒了出來,又不想讓他看見。

“過去的事情不要再提了,”闌珊盡量克制,淡淡道:“殿下該回京了,而我也要……”

“我當然要回去,你跟我一起。”不等她說完,趙世禛道。

闌珊聞言擡頭:“我不回去。”

趙世禛對上她泛紅的雙眼,這雙眼睛裏還有未消的淚光,榮王想到飛雪跟自己說過的這些日子來闌珊的遭遇,雖然他早有京內的信報,卻不比飛雪說的那樣詳盡。

又知道她有了身孕,自然百倍折磨。

榮王一時情難自禁,便慢慢地躬身,低頭輕輕地印在她的額上。

“別怕,小姍,”趙世禛摟著她,輕聲道:“別怕,我回來了……一切交給我好不好?”

闌珊見榮王傾身的時候就忙閉上雙眼,誰知卻聽到他這樣的話。

“我沒有怕別的,”闌珊吸了吸鼻子,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靜:“若說我有怕的,那就是怕你。殿下若真的為了我好,就別攔著我,讓我走。”

趙世禛皺了眉。

其實飛雪沒有說錯。

的確是有人不想闌珊回京。

闌珊本來不至於這麽倉促就離京的,畢竟晏成書才進京不久。

轉折發生在闌珊陪著晏成書進宮的那天。

那日皇帝一反常態,在禦花園的匯思閣裏召見了這對師徒。

這是闌珊第一次來到禦花園,她早聽說過,皇宮的禦花園曾翻新過一次,當時就是計成春督工的,皇帝對此大加讚賞。

雖然是冬日,但行於其中,卻見花木扶疏,姿態各異,有的枝頭還略帶些雪色,比百花爭艷的時候更多一份閑情野趣。

禦花園的暖閣,坐落在大片的梅林之中,此刻正是梅花盛開的時候,闌珊扶著晏成書隨著太監從紅梅叢中走過,那郁郁馥馥的香氣簡直醺人欲醉,令人心曠神怡。

闌珊此刻有孕,本是最受不了那些刺鼻香氣的,但是此處的梅香帶著寒雪的清冷,卻很是沁人心脾,令她十分喜歡。

這片梅林跟暖閣,正是禦花園中占地最廣的匯思閣的所在,說是閣子,其實算是一處獨立的別院,院門口豎著唐風的石燈籠,如同小型寶塔。

進了門,卻見院中白沙鋪地,地上繪著枯山水的圖畫,這是唐時扶桑一帶的產物,放在此處,卻別有風味。

擡頭可見三層的仿古塔建築,金頂,琉璃瓦,四角垂著銅鈴,蹲著獸首,二層上又有一個露臺,露臺直接有橫空的拱橋跟兩側連綿的屋宇跟角樓相接,不必下樓就可以直接通行,在惠風和暢的時候行走其中,眼前滿目的花園景致,自然有禦風而行的暢快之感。

所以除了乾清宮跟慶德殿外,這是皇帝最喜歡的地方,正中的塔中還存著皇帝最愛把玩的幾樣古玩,以及一些書籍等物。

進門的時候晏成書跟闌珊說道:“當初你父親負責督造,畫出圖紙之後,卻有大多數人不同意,說是太過仿古,但放在皇宮之中,又太過標新立異。不料皇上看了後卻很喜歡,才有了現在的匯思閣。”

一邊這麽說著,晏成書心中卻也琢磨,皇帝特意選在這裏召見他們兩個,不知是不是有什麽用意。

在飲冬暖閣裏,一老一少拜見了皇帝。

皇帝坐在鋪著錦褥的紫檀木圈椅中,叫雨霽去扶晏成書起身。又打量著他說道:“愛卿的頭發也白了,聽楊首輔說你先前身子微恙,可大好了嗎?”

晏成書道:“回皇上,已然大好。只是老臣退居山林多日,不想皇上竟還惦記著,如今又特意召見,卻叫老臣甚是惶恐。”

皇帝笑道:“昔日的老臣子離開之後,很少能再見的了。當日你跟計成春,卻是朕在工部最高看的兩個人,只可惜計愛卿早登仙界,愛卿也要保重身體才好。”

說著便賜座,闌珊便站在晏成書的身後。

皇帝又問了幾句晏成書上京路上、以及在京留住的事情,便道:“楊首輔人能幹,內閣的事情多虧了他挑著,他是愛卿的大徒弟,又是個知禮的人,到底要去他府內多住些日子才好。”

晏成書答應:“已經說定了後日便去楊府。”

皇帝點頭,又微笑道:“其實當老師的,跟當父母的心思是一樣的,多數會偏愛小的,晏愛卿偏愛舒闌珊,就像是朕也偏愛老五一樣……但到底不能太偏心了,免得招惹非議。”

晏成書不知皇帝怎麽突然有這麽一比,只好答應著。

皇帝看向闌珊道:“先前你跟朕說南行的事情,朕看不如還是等年後吧,你的老師上了京,自然沒有立刻就走的道理。”

晏成書吃了一驚:“南行?”

皇帝才道:“哦,原來你沒有跟晏愛卿說嗎?”

闌珊臉上漲紅,忙道:“回皇上,先前因老師身子不適,一直沒敢吱聲。”

皇帝道:“可見是你的孝心。怎麽,你覺著朕的提議如何啊?”

闌珊回頭看向晏成書,終於說道:“老師後天就去楊府了,有楊尚書大人照看,臣女自然也是安心的。雖然皇上是一片好意,但臣女去意已決……”

晏成書聽到這裏,突然咳嗽起來。

闌珊當然不想當著晏成書的面說這話,但是皇帝是個精明異常的人,他難道猜不到闌珊不願讓晏成書擔心所以不會告訴南行的事?皇帝卻偏在這時候提起,可見用意。

不過也是好事,先前闌珊其實正為難怎麽跟晏成書開口,如今皇帝替她開了這個口,卻仿佛是因為知道她的難為之處,特意替她解決一樣。

出宮之後,晏成書久久沒有說話。

雖然已經不在朝中,晏成書當然也知道皇帝的行事風格,加上他也對榮王跟闌珊先前的情形略知一二。

闌珊怕他心裏過不去,便在車內跪著磕了個頭道:“不是故意瞞著晏老的,實在是……”

“你不用說,”晏成書扶她起來:“我知道你不說的緣故。”

闌珊心裏也不好過:“晏老……”

晏成書對上她的眼神,忍著心頭沈重:“我當然是不想你走,但是今兒皇上竟然開了這個口,倒也罷了。”

闌珊見晏成書也明白,心裏越發難受:“老師,你不要為我擔心,橫豎我天南地北也算都去過的,我會照顧好自己。”

晏成書還沒言語,已經老淚縱橫,傷情的話有很多,卻不便都說出來,最終只道:“我知道。”

闌珊又強做歡顏,道:“有了楊大人照料晏老,我離京也能安心些,老師只管在京內好生住著,他日,未必沒有再相逢的時候。”

晏成書一把年紀,之前又生了那場病,頗有點知天命的意思,他這個年紀了,再相見是何年何月?能不能熬到尚未可知。

兩個人都心知肚明,卻只藏在肚子裏。

此後兩日,闌珊便打點離京了。

其實……若不是知道了那點舊事,皇帝的暗示,容妃的意圖等等,闌珊都可以不管。

她最過不去的關卡,是趙世禛對於溫益卿所做的。

就算曾經再怎麽痛恨溫益卿也好,曾經年少的喜歡卻也是真真切切的,後來明白一切都是給人擺弄,身不由己,那她先前的那些痛心徹骨的恨怒又置於何地?

最不能原諒的是趙世禛也在其中出了一分力。

她的確是喜歡趙世禛的,正因為這強烈的喜歡,才更讓闌珊無法忘記。

她不敢去想,假如溫益卿跟她沒有給那場劫難分開,假如溫益卿沒有忘記她……他們之間又會是什麽樣的。

不敢深思,就好像是個無底的深淵,會將人拖溺其中,死的無聲無息。

趙世禛給闌珊那一句話堵了堵,正在這時,便聽到窗外有個熟悉的聲音道:“主子,主子是我,我趕上來了。”

闌珊轉頭:“西窗?”

原來趙世禛這次出京,因為鳴瑟跟高歌都隨行,西窗又不能出王府,便死乞白賴非要跟著。

到了西北,趙世禛因入山,就把他丟在當地城中,等到出山,起初還是同行,半路上接到闌珊離京的消息,趙世禛便帶人急追,又把西窗撇下了。

本是想讓他隨著高歌先行回京,但是西窗從鳴瑟口中打聽到是追闌珊而來,便不屈不撓地也跟了來,雖比趙世禛晚了一天,到底追到了。

趙世禛正愁闌珊的固執,聽了西窗的聲音,卻正中下懷,便道:“進來。”

西窗高興,忙推門而入,這會兒闌珊正忙著整理衣裳,趙世禛看著她的動作,道:“你穿的好好的,又怕什麽,倒是昨晚上你把我的袍子弄臟了,可還記得?”

闌珊只當沒聽見的,正要下地,那邊西窗已經跟老鼠般悄無聲息而迅速地溜了進來,一眼看到闌珊,喜道:“小舒子!”

闌珊雖惱恨趙世禛,對於西窗卻是天生的親近,便向著他一笑。

趙世禛在旁邊看的竟略覺羨慕。

趁著西窗伺候趙世禛起身,闌珊出了門,便去找阿沅跟言哥兒。

廊下見到飛雪,闌珊也不搭理她,只顧往外走,飛雪遲疑一會兒便跟上來:“小舒……”

闌珊垂著眼皮:“你主子到了,你也不用再跟著我,再說我也的確消受不起。”

飛雪道:“闌珊!”

闌珊止步回頭,默默地瞪了她半晌,又還是一句也沒說,仍轉身往外走。

飛雪跟著她身後:“我不管過去到底是怎麽樣,你總該知道,主子對你是真心的!”

闌珊雖然不理她,但心已經微亂的,不妨那臺階上落了積雪,腳下便打了滑。

幸而飛雪反應迅速,即刻閃身從後將她半扶半抱住:“小心!”

闌珊驚魂未定,擡頭看了她一眼,才推開她站住了腳。

然後闌珊仰頭籲了口氣:“你把在京內的事情都告訴他了?”

“……是。”飛雪回答。

闌珊道:“包括宮內那下了毒的湯水的事情也說了嗎?”

飛雪心頭微震:“是……說了。”

闌珊這才看向飛雪:“那你可也說了你懷疑的人是誰嗎?”

飛雪變了臉色:“小舒……”

闌珊驀地向著她笑了笑:“小葉,我原本還沒多想,但是你那麽關心我,怎麽這種大事,你不跟太子妃說呢?原因只有一個,你怕太子妃看出什麽來……你給我診脈的時候,我完全都沒有察覺,同樣的,那天容妃娘娘見我,甚是關懷,我記得她握過我的手,所以我想容妃娘娘恐怕也知道我有身孕了吧,再加上你跟宜爾隱瞞湯毒的事情,我猜你是怕宜爾也懷疑到容妃娘娘身上去。對嗎?”

飛雪知道她一向聰慧,只是往往在她自己的事情上有些犯傻,可沒想到這次居然一反常態,如此通透。

她屏息道:“你、你早知道了?”

突然飛雪又想起昨晚上跟趙世禛稟告此事的時候,趙世禛也特問了一句,或許……當時主子就知道瞞不過她嗎?!

闌珊道:“容妃娘娘當初為了我,把王爺的臉傷的那個樣兒,所以我想,她並不是表面上看來那麽喜歡我,我知道皇家的人都很擅長偽裝的,所以你看……皇上不願意我留在京城,容妃不願意我接近榮王,你卻告訴我你主子是真心的,你說我能怎麽樣?那兩位是長輩,更是皇上跟皇妃,你想讓榮王為了我去對抗他們?”

闌珊說到這裏一笑:“不錯,我對你主子自然是心存芥蒂,可也自知我擔不起那個引逗他忤逆犯上的罪名,畢竟我的罪已經夠多了,不是哪一次都像是欺君之罪般可以化險為夷的。”

飛雪聽了這一番話,居然無言可對!

闌珊望著她道:“你也覺著我說的對,是吧?所以,我跟你主子只是孽緣,不提也罷。”她說完之後,低頭看了看腳下的路,才往阿沅的院子走去。

飛雪立在原地,良久無語。

卻聽身後有個聲音道:“你真的覺著她說的對?”

飛雪沒有回頭,也聽出說話的是誰:“難道不是嗎?”她慢慢轉身,看到鳴瑟從旁邊游廊下走出來。

“不對,”鳴瑟淡淡地:“她說的不對。”

“怎麽不對?”

鳴瑟道:“主子為了她差點命都沒了,跟這個相比,所謂忤逆犯上又算什麽?不過是再死一次!”

作者有話要說:小趙:咬住了就不會松口

小舒:看出來殿下是屬狗的

小溫:確定是狗不是狼嗎?

小趙:媳婦說是什麽就是什麽,汪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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