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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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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跟趙元塰對視的那一剎那,闌珊懷疑他下一刻就會上來殺死自己。

畢竟圖已經畫好了,她應該也沒什麽利用價值,若不能攥在手中,似乎只有殺了最為保險。

因此看到高歌出現的時候,簡直恍若隔世。

這會兒高歌已經把纏在她腿上的那刺藤摘了去,卻發現外頭的袍子已經給刮破了一塊,不知傷沒傷到腿。

他猶豫了會兒,到底並沒有貿然的掀起袍擺細看。

正要抱起闌珊,闌珊忙道:“不、不敢勞煩!我自己可以。”

高歌一怔,忙放下手,改為攙扶著她的手臂。

闌珊顫巍巍地站起身來,驚魂未定:“小葉呢?”轉頭四看,終於看不到趙元塰了,才又問:“李先生呢?”

高歌忽地瞧見她臉頰上也有兩道紅色的劃痕,多半是剛才倒地的時候給野草劃到,幸而並沒有破損。

他想到方才看見闌珊抱頭趴在草中的樣子,心中竟湧起一種難以形容的憐惜,便格外溫和地微笑說道:“飛雪先前是我打了暗號,讓她去拖住大殿下……方才鳴瑟已經去救了她出來,至於那位李大人,他見我們到了,只怕自己就走了,你不用擔心,楊大人手底下的人不是那麽容易對付的。”

只差一步,就給楊時毅的人搶了先。

幸而人還在他的手裏,不然回去恐怕也無法向趙世禛交代了。

跟隨高歌來的,除了去救飛雪的鳴瑟外,還有幾名北鎮撫司的錦衣衛,先前有數人追著趙元塰去了,另有兩人留在原地。

見高歌扶著闌珊走了出來,其中一人說道:“高大人,其他兄弟追了罪囚去了,首輔大人所派的那姓李的受了傷,給他們的人帶走了,我等按照您的命令並未阻攔。”

高歌點了點頭:“舒丞先上車吧?”

闌珊張了張口,先問道:“李先生傷的怎麽樣?”

旁邊的錦衣衛一楞,看了高歌一眼,道:“傷的不重,只是左臂上給劃了一下而已。”

闌珊略微放心,又問高歌:“小葉怎麽還沒來呢?”

高歌道:“哦,鳴瑟在屋裏看著她,她因為吃了什麽散功的藥,不適合挪動,等恢覆之後再趕過來。”

“我跟她一起就行了……”

見她要往回走,高歌忙攔住了:“舒丞,你去了也幫不上忙,反而打擾小雪運功,不如先回城內,畢竟王爺也等著你呢。”

闌珊聽他說的有理,就遲疑著停下來:“她好了後就追上我們了?”

高歌笑道:“當然。”

闌珊這才回到車邊上,高歌稍微用力,半抱著她送上車去。

隔著窗戶聽到高歌低低地又吩咐了幾句,半刻鐘不到,他翻身上馬,親自護送著馬車返回。

直到馬車緩緩往前而行之時,闌珊才總算徹底地松了口氣。

之前她給趙元塰從濟州城中帶了出來,連夜趕路,顛簸的甚是難受,但是在這輛車上,那種小小的顛簸反而成了起起伏伏的歡喜。

也許是因為,先前不知道自己將去向哪裏,前路未知,迷離惶恐。

可是現在,卻清楚的知道是要去到趙世禛身邊的,故而滿懷喜悅。

但闌珊不知的是,高歌當然想快些回城,但又怕讓她難受,故而盡量放慢了速度。

往日有飛雪在身邊陪著,如今車內只有自己一個人,闌珊定了定神,發現自己袍擺不知給什麽扯破了,她忙伸手整理了一番,又將上頭沾著的一些殘葉跟草籽等掃去。

重新把頭發也整理了一遍,衣領衣袖都整理妥當,覺著可以見人了,才又放松下來。

她經歷了這場劫,這會兒心神安泰,又沒有人陪著她說話,坐了會兒後便覺著有些困乏了。

想到昨日為了繪圖勞神乏力且睡得太遲,闌珊打了個哈欠,把旁邊一個靠墊拿過來抱在懷中,閉上眼睛想要打個盹兒。

這馬車是趙世禛的車駕,車廂裏有一種似蘭非蘭、似麝非麝的氣息,給這種氣息包圍環繞,就好像那個人也正在車廂裏陪著她一樣。

闌珊把懷中的靠墊摟緊了些,不知不覺從坐著變成躺著,竟是很快睡了過去。

濟州城。

州府衙門之中,大小官員立在廳門口的屋檐下,戰戰兢兢,大氣不敢出。

趙元塰畢竟在此地經營多年,他一個廢皇子,稍有差錯就會給人踩到泥坑裏粉身碎骨,趙元塰卻明面上幽居府內不問世事,暗地裏長袖善舞進退自如,還有餘力興風作浪。

所以若說本地的官員們跟趙元塰並無勾結,自然是不可能的,濟州府上下至少有一半以上的官都給大皇子籠絡過去了。

因此這兩天除了追查緝捕大皇子的行蹤,趙世禛一行人主要所做的,便是審訊肅清同趙元塰有牽連甚至暗中相助他的那些官吏們,不過短短兩天,下獄的罪囚已過百人,其他家人等還未細算在內。

趙世禛才發落了幾個濟州官員,又命錦衣衛趕往臨縣緝拿相關人等。

自打趙元塰出逃後,濟州府內的這些人自然是插翅難飛,但相鄰州府但凡有跟大皇子暗中私密往來的那些人,聞聽風聲後不免有所動作,有的閉門府內,有的攜家出逃等等,不一而足。

今日趙世禛所處置的就是一個聞風棄家而逃的州府通判,那人原本還想抵賴,被帶上來,給榮王殿下不怒自威的鳳眼冷然一掃,竟慌了神,即刻跪倒在地,只求饒命。

這人軟跪在地,惶恐之餘又招認了兩名私下又隱秘聯系的同黨。

是以趙世禛這邊也忙得很,何況還要收拾趙元塰留下的爛攤子。

在翻了整個廢府之後,趙世禛才明白了趙元塰之所以安排這樣大場面的原因,他一來是為了以大爆炸鎮住眾人,二來,卻是要掩飾王府底下的密道。

怪不得之前在進府的時候已經安排人看守各門,卻始終沒有發現闌珊跟飛雪出入的蹤跡,所以趙世禛一直篤定闌珊仍是在府中的。

也正因如此,在聽趙元塰說闌珊死在內宅的時候,趙世禛才一時的信以為真。

在榮王殿下發落人的間隙,司禮監的兩名內侍從頭到尾也都旁聽著。

此刻終於得空,金太監叫人換了茶,說道:“王爺勞苦,把這些罪人餘孽處理的明明白白,只不過如今到底是接連給罪人跑了兩次,皇上只怕不會太高興。”

廳內沈默,坐在中央的榮王殿下緩緩吃了一口茶,並未出聲。

場面有些尷尬而緊張,左側的郭公公道:“這也是沒辦法的,畢竟沒有人想到大殿下居然用那種驚世駭俗的法子,皇上知道只怕也會體恤咱們。”

金太監笑道:“老郭你這話說的倒像是第一次在禦前當差死的,皇上從不肯聽什麽原因故事,只是看結果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安撫人心呢?就算那個罪人把濟州府的天捅破了,我看皇上只怕還怪咱們沒有實現提防呢。”

“那你便是說皇上並不體恤下情了?”郭公公皺眉哼道:“而且皇上只是叫咱們來處置大殿下的事情,沒說就得立刻拿下,你這幾次三番的催促,倒像是恨不得他立刻死了似的。”

金太監一楞,繼而笑道:“老郭,你這話可就沒意思的很了,我是好意,你何必跟我擡杠似的。還有,那個人早給廢為庶人,早不是什麽大殿下了,你也好改改稱呼,別口口聲聲滿帶恭敬的……免得趕明兒回京稟明皇上的時候也說漏了嘴,你自個兒倒黴不要緊,別連累王爺跟我是真。”

郭太監看了一眼趙世禛:“我看王爺未必像是金公公你一樣膽小。”

直到此刻,趙世禛才把手中茶盞放下。

兩人一看,不約而同住了嘴。

趙世禛道:“本王知道兩位公公跟我是一樣的,都想要早點把差事辦好。如今節外生枝誰也不想的,但是兩位且不必擔心,改日回京,本王自會向皇上面稟一切,縱然皇上怪罪,也不會怪到司禮監頭上,本王一力承擔就是了。”

郭太監皺眉低了頭。

金太監笑道:“王爺言重了,橫豎如今大家是進退一體的,而且我剛剛不過是一點擔憂之情,其實當然也盼著天下太平。”

正說到這裏,就見廳門口有個人影閃出來,向著裏頭看了眼。

“嗯、那……”趙世禛一眼瞧見,話到嘴邊卻又改口道:“金公公說的是。今兒天色不早,忙亂了一天都也乏了,就先散了吧。”

這會兒日色還好,距離太陽落山還有一段時候,像是昨日大家都忙到子時未睡呢,也不知這“天色不早”的話是從何而來。

金太監發楞的功夫,郭公公已經站起身來:“這兩天王爺也甚是勞累,還請好生歇息,畢竟雖然差事要緊,但王爺千金貴體,不容有失。”

趙世禛一點頭,起身往後去了。

金太監看著他如風離開的背影皺眉道:“是不是有什麽事兒?”

郭公公道:“跟著去看看自然就知道了。”

金太監啐了聲:“你是跟我擡杠上癮了?你有膽量你跟著去!”

郭公公哼道:“我沒膽量,所以我問也不問。”把金太監噎的瞪了瞪眼。

只是看郭公公去了,金太監才找了個心腹之人:“去打聽打聽,榮王殿下是有什麽急事?”

那內侍陪笑說道:“回公公,不必格外打聽了,方才小人在外頭聞聽,殿下身邊的高大人將那位給大殿下擄走的工部舒丞帶回來了!”

“這麽快!”金太監驚呆了。

且說趙世禛疾步往後堂而去,快步上臺階入內:“小舒?”

房中空無一人,趙世禛正自楞神的時候,身後有輕微的腳步聲響起。

他才要轉身,那人卻猛地撲了過來,將他從後牢牢地抱住了。

趙世禛極少跟人這樣親密接觸,本很不高興,但給那人一抱,久違的舒泰感覺卻在瞬間傳遍全身。

他有些不敢置信,生生地咽了口唾沫,慢慢低頭看去,環繞在腰間的,是一雙熟悉的細白的小手。

趙世禛看著那雙手,神魂雖然歸了位,心卻嗵嗵地跳的劇烈。

背後抱著趙世禛的自然正是闌珊。

那去報信的人正是向榮王通報闌珊給帶回來之事,只是那會兒闌珊還沒進門呢,那人又以為趙世禛還在議事,自然要耽擱一陣子,所以只說她已經給帶去了後廳裏。

實在想不到榮王竟立刻拋下了兩位公公起身入內,所以他竟比闌珊早到一步。

闌珊進院子的時候,正看到趙世禛健步如飛的進門。

看著他的背影,突然有種心旌神搖的感覺,她想要叫一聲,可卻像是有什麽壓著喉嚨似的。

看他立在堂下,闌珊實在忍不住,便沖過去把他抱住了。

耳畔聽到趙世禛輕微的一聲咳嗽。

但闌珊心神蕩漾,哪裏會聽出其中的異樣,只把他抱緊了些,說道:“我很想念殿下……殿下想不想我?”

趙世禛似乎有些僵硬。

闌珊將臉貼在他的背上,輕聲道:“我不想離開殿下,我想一直都在你身邊,殿下、你說好不好?”

趙世禛竟沒有回答。

闌珊這才覺著有些不對,她緩緩放開趙世禛:“你、你不喜歡?”有些震驚,有些失望,還有些許尷尬。

但闌珊不知道更尷尬的還在後頭。

只聽趙世禛笑了聲,然後他轉過身來,眼中光芒流轉:“我當然很喜歡,但是……似乎是不適合當著小孩子做這種事。”

聽了他前一句,闌珊受驚的心稍微有些安定,可聽到最後:“小孩子?”她呆住了,“什麽小孩子?”

趙世禛揚了揚眉,而他身後傳出一個有些稚嫩的聲音:“五哥說的應該就是我了。”

闌珊幾乎原地跳起來,趙世禛看著她驚慌的表情,徐徐往旁邊推開一步,就在他身後站著的,卻正是之前在榮王府內見過的六皇子趙元斐。

“六殿下?!”闌珊大驚失色,“你怎麽在這裏?”

她問出這一句,才意識到自己剛才沖進來抱住趙世禛,說了那些話等等,都給趙元斐看了個真切!

怪不得趙世禛的反應那麽怪……

血在剎那間都湧到了闌珊的臉上,她渾身燥熱,只能舉手捂住臉:“殿下!”

趙世禛應該早看到趙元斐了吧,為什麽不早點制止自己……實在是太、無地自容了!

“怕什麽,”趙世禛反而平靜下來,他笑道:“做都做了,怕羞也晚了?”

闌珊跺跺腳,轉身要逃出去,卻給趙世禛握住手腕拉了回來。

榮王看著趙元斐道:“你還不回避,在這裏站著幹什麽?想學你還太早。”

趙元斐吐吐舌頭,又扮了個鬼臉:“五哥真不羞!”轉身跑進內堂去了。

榮王見他去了,才笑道:“那小鬼頭走了。把手放下來吧。讓我仔細看看你。”

闌珊從指縫中瞄出去,果然見趙元斐已經離開了,闌珊惱羞地問:“六殿下怎麽會在這兒?”

趙世禛道:“你給趙元塰帶走後次日,元斐就到了,據說是請了父皇的意思。”他似乎不太願意說這個話題:“橫豎事情平定,沒什麽危險,也就罷了。”

闌珊眨了眨眼,小聲道:“剛才六殿下都看到了,他、他會怎麽想?”

趙世禛看著她通紅的雙頰,發現臉頰上有兩道劃痕,幸而沒大礙:“隨他怎麽想,有什麽要緊。”目光往下,瞧見她給刮破的袍擺,趙世禛眼尖,立刻看到袍子上殷著一點汙漬。

闌珊見他打量,便道:“不要緊,是給樹枝刮破了的。”

趙世禛俯身細看,然後把袍子一掀,便看到底下的褲腿上也掛著星星點點血漬,他皺眉起身:“你幹什麽去了?”

闌珊忙道:“沒什麽,沒事兒。”

趙世禛把她抱起,輕輕放在旁邊的圈椅上,不由分說把褲腳撕開。

果然,雪白的肌膚上有幾道血痕,自然是之前滾倒草谷的時候給藤蔓劃傷了的,雖然只是皮外傷,看著卻也夠觸目驚心的了。

闌珊看著趙世禛皺眉的樣子,突然想起上次百牧山之後,他們大吵的那一次,那會兒她答應不會再受傷了,沒想到這麽快就自打了嘴巴。

“沒事,真的只是小傷……”闌珊有些心驚,生怕他想起舊事。

“他、為難你了嗎?”趙世禛盯著她腿上的傷處,輕聲問。

“沒!沒有!”闌珊立刻否認。

趙世禛擡眸:“真的沒有?”

看著他的臉,居然又想起趙元塰的樣子,闌珊的心一顫,忙斂神道:“真的沒有!小葉幫我擋的好好的。而且我知道……”

見她欲言又止,趙世禛問:“知道什麽?”

闌珊有些窘地,小聲道:“聽說、聽說大殿下不喜歡女人的。”

趙世禛先是愕然,繼而笑道:“她連這個也跟你說,果然是……成了你的人了。”

闌珊一驚,生怕又給飛雪惹禍,忙道:“不不,小葉是為了我好才告訴我的!”

“為了你好?”趙世禛的眼睛微微瞇起,聰敏如他,當然聽得出底下的含義。

飛雪為何要特意告訴闌珊不要顧忌趙元塰?

除非是趙元塰對闌珊做過什麽。

闌珊的額頭冒出汗來,其實趙元塰跟她真的沒什麽,不過說起他給自己餵藥的事,只怕趙世禛仍會不高興。

她可不想才見面,就惹榮王殿下不快。

此刻趙世禛還是半蹲在地上的樣子,闌珊索性張手抱了過去,一邊嘟囔道:“殿下,我頭疼……”

趙世禛一楞,被她主動投入懷中,又聽這般七分撒嬌三分委屈的口吻,知道她又要用那些招數了,便板著臉哼道:“別顧左右而言他的,你給本王說……”

那句“說清楚”還沒出口,闌珊靠在他的肩頭,哼哼著說道:“我真的很想殿下,你不想我嗎?你還沒回答我呢,你不說,就是不想啦……”

趙世禛看著撒嬌打諢的這個人,沒來由的,竟又想到自己孩提時候寶愛過的那只碧玉奴了。

那只獅子貓總是一派的嬌憨天真,每每毫無防備的躺在自己懷中,它小心翼翼地縮起鋒利的爪子,用柔軟粉紅的肉墊不依不饒推著自己,時不時喵喵地叫上幾聲,酥酥麻麻的,讓人心花都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小趙:為什麽本王總是無法抗拒此等拙劣技能

元斐:可惡~~小孩子竟然被迫吃狗糧……

哈哈哈,小舒的必殺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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