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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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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上來的是姚升,姚寺正瞥了旁邊的闌珊一眼,面色覆雜地走到旁邊,向現場等候的其他差官吩咐了幾句。

此刻因為知道大理寺在辦差,巷子口的街上站著許多看熱鬧的百姓,且又越來越多的勢頭,把巷口圍的水洩不通,那些差官飛身而退,將百姓們喝退出去,疏通了街道,又過不多時,街頭上陸陸續續來了數輛馬車,馬車旁邊護衛的都是官府中人。

馬車停在巷口,那邊才有大理寺的官差從墻壁地道裏頭跳出來,每個人手中抱著一名衣衫不整的少女,那些少女有的還清醒,卻只顧發抖啜泣,有的昏迷不醒,有的大聲呼叫極為不安。

差官們行動迅速,將少女送上馬車,一輛車內安置三四人,滿了即走。

周圍的百姓們雖然給約束著不能靠前,卻隱隱地看到了,當下頓時哄鬧叫嚷起來!

闌珊看著這井然有序的一幕,心裏卻對姚升有了些許改觀。

若是不屏退百姓,讓他們近距離圍觀的話,這些少女裏若有給認出來的,以後自然也活不了的。姚寺正如此安排可謂心細。

但這時侯的闌珊畢竟跟姚大人還不熟悉,不甚明白他的性格為人。

直到後來……某日兩個人說起今日初相識的事情,闌珊提起了當日姚升維護少女顏面的細心體貼,不料姚大人先是愕然,繼而笑說道:“我其實呢,是擔心裏頭有官宦人家的女孩兒,要是以後鬧出去有損名聲或者產生別的糾葛,興許會怪罪到我的頭上,這就成了無妄之災了是不是?所以……”

闌珊扶額無語:她果然是把姚升看的太高尚了,畢竟如此這般才是他姚大人的精明狡猾本色啊。

此時的闌珊暗中數了數,統共用了六輛馬車,人數竟有二十餘位,實在令人憤怒而咋舌。至於那些被救出的女孩子的模樣闌珊也不忍心細看,心裏只默默地希望以後她們的日子會好過些。

正在出神,忽然聽到耳畔姚升喚道:“這個、舒監造?”

闌珊轉頭,卻見姚升又恢覆了之前那副笑面虎的樣子,兩只精明的眼睛裏這會兒透出了幾分別的光芒,如笑如憂。

“姚大人。”闌珊忙拱手。

“借一步說話。”姚升瞥一眼旁邊虎視眈眈的王鵬,往旁邊走開幾步。

王鵬見狀便撅著嘴走開,自去前頭看光景了。

闌珊跟著走到他身前,兩個人站定,姚升帶笑說道:“我要收回之前所說的話,是我太過膚淺了,舒監造果然非同一般。”

他是堂堂的京官兒,又是大理寺正,居然肯這樣對自己致以歉意。

闌珊忙道:“姚大人千萬別這麽說,我也是誤打誤撞罷了。”

姚升見她絲毫沒有什麽倨傲自矜之色,仍是一團溫和氣,不由也笑了笑,旋即又皺起眉,嘆息道:“可雖然發現了賊人的窩點,卻仍是有一件棘手的事。”

“何事?”

姚升的聲音壓到不能再低,幾乎是啞聲的:“那位要緊的龔小姐,不在其中。”

闌珊大為意外:“啊?”

姚升眉頭一皺,臉上又露出那股陰狠:“底下有數名賊徒,反抗中殺了兩個,還有三人給擒,他們的嘴都很硬,稍後我會好好伺候他們……不怕他們不招供。”

大理寺的手段自然是常人無法想象的,入了詔獄就如同進了森羅殿般,姚升能如此說,自然也有確信那些賊人會招供的手段跟自信。

“那……那就有勞姚大人了。”闌珊也覺著身上發冷。

姚升把臉上狠厲之色隱去,重又笑看闌珊道:“我今日也是大開眼界,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只可惜事情緊急不得閑暇跟舒監造相處,幸而舒監造是上京去的,以後大家相處的日子多著呢。”他說了這句,身後現場已經清理的差不多了,姚升略微欠身道:“恕我先失陪了?”

闌珊急忙躬身作揖:“您請!”

姚升笑看她一眼,抽身而去。

在姚升帶人以及人證等離開後,秦府之人不明所以,上前詢問。

肖捕頭給姚升留了下來監管秦府眾人,許進不許出。秦府的管事已經打聽了明白,入內說明原委,秦府之人大驚!

原本以為此事跟自己府中斷不相幹,哪裏知道賊徒居然埋伏在自家之中,又因為知道這件案子是牽涉東宮的,若是聖上降罪……一時都慌了神。

闌珊正要走,見秦家一位老太爺給人扶著從大門口走了出來,身邊還有幾個年輕些的圍繞,想必都是秦府中人。

那老太爺年事已高,似受了驚嚇,臉色看著很不好,幾個子弟一邊憂心忡忡,一邊安撫。

老太爺啞聲道:“那位姚大人呢?快同他說我們府裏跟這件事毫無幹系!”

肖蔚在旁很是為難,他得了姚升吩咐,讓他將秦府之人看管起來,畢竟之前沒有找到人證物證,自然不敢為難將軍府,可如今人就在他們房子底下刨出來了,又怕個什麽?事情鬧出去只怕還要連累秦將軍呢。

可他又不大相信堂堂將軍府跟此事有關,如今見老太爺親自出面,更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此時,聽闌珊道:“這個跟秦府不相幹,不要驚嚇了老人家。”

肖捕頭精神一振:“舒監造?”

那老太爺顫巍巍的,聽了這句也忙扭頭:“這位是?”

肖蔚忙道:“這位是舒監造,正是他幫著發現賊巢的。若他說秦府跟賊人無關,只怕姚大人是肯聽的。”

老太爺聞言忙扶著下人,老淚縱橫地作揖道:“我們秦家世代忠良,我兒如今又鎮守邊關,為國盡忠,怎麽會做這種傷天害理大逆不道之事?請這位、這位監造務必幫我們開脫才好!”他如今張皇之下,也不知“監造”是個怎麽要緊的官差,可橫豎能幫秦府擺脫現在的窘境,便是救星了。

闌珊慌忙還禮:“老人家快別這樣,折煞晚輩了!”

肖蔚從旁幫忙替她將秦老太爺攙扶起身,又道:“舒監造,您若是真的能斷定就大好了,可不知為何這樣說呢?”

闌珊回頭看了眼蘇家的院墻,卻看到蘇府也有數人遠遠地站著看,畢竟方才的動靜極大,蘇家的人自然也驚動了。這兩家以前向來井水不犯河水,可因為賊人消失在無尾巷的緣故,兩家人你推我我推你,鬧的很不愉快,差點兒還打了起來。

“因為知道秦府根本不知這地下還有暗室。”闌珊道:“這兩座宅邸看著都像是過百年之久,不管是秦府還是蘇府,應該都是後來置買的,並非是本府自己造的對麽?”

肖蔚畢竟還年青些,並不知情,秦府管事忙道:“您說的很對,這宅子,是我們將軍出人頭地後才置買的,統共住了才十幾年。至於蘇家,他們倒是住了有年歲了,但也不是他們家自造的。您看著初來乍到我們澤川,卻如何知道?”

闌珊道:“因為秦府跟蘇家的這兩座宅子,原本就是一體的。簡言之,這本是一座大宅。不知何故後來分作兩處,又分兩次賣給了蘇家跟秦家。”

秦老太爺年高耳聾,拼命豎著耳朵聽到這裏,驚疑不止:“這位監造年紀輕輕,為何連這個都知道?”

蘇家有知道內情的人聽見了也面面相覷,這件事情他們大部分的本家人都不知道。

闌珊道:“兩處宅子的外墻都是一樣的,細看便知道是出自同一批匠人的手,只除了這無尾巷的兩邊兩面墻,這兩堵墻幹活的手法完全不一樣,可見是兩批人分別施工。”

蘇家一名年長的管事忍不住說道:“您當真能夠看出來?”

闌珊只淡笑道:“庖丁解牛而已。”

庖丁之所以蒙著眼睛也能將一頭牛飛速分解,便是因為日積月累經驗豐富,而闌珊的經驗顯然並不足以達到這種境界,但她身為女子本就格外心細,又兼自小熟讀計成春的著作手書,天生的具有對於土建工程的敏銳感,自然相得益彰,別人無法企及的。

那蘇家老管事想了想,搖頭笑道:“這件事這位監造不提,我都忘了,是偶然有一次聽我們家裏老太君說過,多年前蘇家跟秦家兩處的宅子本是屬於同一家的,可是那家的兩個兒子分家,鬧得很不愉快,便從中將好好的宅邸分開了,至於這塊死胡同,原先其實是有一座密室的,畢竟那時候還有些戰亂,所以建造的時候特修了用來躲藏歹人,因為分家的時候已經是太平盛世,也不需要這密室了,那兩個兒子誰也想要這地方,爭得不休,誰也不讓誰,誰也無法得逞,所以最後索性拆掉密室兩邊砌墻,才把這地方空出來了。只不過我只依稀記得這裏曾是個密室,但地下還有暗室,卻是誰也不知道的……這位監造居然如此慧眼如炬,真是神乎其技,令人嘆為觀止了。”

大家聽著,如夢初醒。

肖蔚心服口服之餘道:“那這地下暗室又是如何一回事呢?”

闌珊說道:“暗室原本就存在,目前猜測,多半是這屋子原主人分家的時候特意叫人留的門,只是在典賣房子的時候不曾告訴人去罷了。方才砸開暗門的時候我曾留心,另一側通往府內的暗門已經給從裏面封死了,可見秦府無人通賊,這個等姚大人審問過那幾個活口之後,必然有定論。因此我說不用為難秦府眾人,因為很快就水落石出了。”

肖蔚自然不敢也不想為難,只是礙於姚升的命令而已,如今聽了闌珊這般解釋,總算松了口氣:“這樣就太好了!舒監造,你真是神人!”

秦府眾人也都跟著把心放回肚子裏,一個個向著闌珊道謝。

闌珊見秦府裏許多年輕子弟,又想起秦將軍鎮守邊關,她遲疑片刻,又和顏悅色地跟蘇秦兩家的人說道:“不過我有句話不知,若是太過貿然,還請見諒。這樣給堵住了的巷子俗稱死胡同,又叫無尾巷,因很少有人到,是個聚集陰氣的地方,在風水來說很不利於兩家,照我愚見,倒不如將兩邊墻推倒,重新劃分。”

這次的惡事雖然是歹人所為,但若是此地沒有空出這塊地方,賊人行事也不會這樣方便,他們就是仗著秦家跟蘇家都不是好惹的,官府未必敢來盡情搜查,且地腳又如此便利才能作惡這許多年。

而“死胡同”的風水講究,闌珊曾在計成春手書裏看過,的確是有些說法的,秦家又有一位將軍在邊塞,到底要消弭了這個禍患才好。

經過這種大事,秦蘇兩家自然心裏有數,秦老太爺嘆道:“是是是,之前也有風水先生指點過,只是……如今出了這種事,實在怕人之極,倒要盡快商榷個解決的法子呢。”

蘇家管事也連聲道:“老太爺放心,回頭我會跟家主告訴此事。”

闌珊見事情可期,便向著眾人團團做了個揖,轉身欲去。

一擡頭的時候,卻見人群中李先生含笑向著她點點頭,竟先行離開了。

王鵬剛才跟著去看運送女孩子的車輛,此刻跑回來:“咱們要去哪裏?”

闌珊看他滿面興奮,便笑道:“你還不足興嗎?自然是回客棧,咱們還要趕路進京呢。”

王鵬一拍腦門笑道:“說的是,我當自己還是捕頭呢!不過,今兒這一場救了這許多女孩子,也算是功德無量了吧?”

闌珊卻並無喜色,反而淡淡地說道:“所救的只有她們目前的性命,至於以後命運如何,誰又知道呢?”

這時侯女孩子還是很重名節的,假如這些都是好人家的女孩兒,給人擄走,不管有沒有真正失貞,以後也是很難立足的了,除非是有些極開明慈容的家族才會不管那些流言蜚語,盡量維護自家女孩。

闌珊忽然又想起姚升說那位龔小姐不在地窖裏,那她到底是在哪裏呢?難道已經遭了不測?實在令人不安。

王鵬畢竟是個粗魯男子,很難想到這些,只高興於破了案子,又呱呱地笑說:“我得回去打那個李先生的臉!還說自個兒是說實話幹實事兒的呢,瞧瞧!今兒到底是誰幹了實事兒?”

他興高采烈的往前看:“咱們到了!”轉頭卻見身邊空空如也。

王鵬以為闌珊落了後,回頭往後找的時候,仍是不見人蹤,他左顧右盼:“舒監造?舒闌珊!”大吼幾聲,只見周圍人影茫茫,哪裏還有闌珊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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