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四十九章 :愛與欲(小修))

關燈
最初, 蘇試是有十足的把握甩掉那些追捕他的武士的。

雖然對方人數眾多, 又裝備齊全,真的動起手來,倒確實有些麻煩, 但若是跑起來, 這些穿著笨重的武士是可以很快甩掉的。

但逃跑也有逃跑的麻煩。

因為這次並非古雄出於私欲綁架他, 而是“祭司院”發出的逮捕令。

既然祭司院能夠發布逮捕令,那麽必然是找到了什麽名目可以針對他。不解決掉這個問題, 那麽只要他待在塞倫鎮, 就只能以在逃嫌疑犯的身份一直躲藏。

而且, 即使離開塞倫鎮, 問題也依然存在——

既然對方能用這樣的理由整你一次,自然也能整你第二次;

這個人可以用這個理由整你,另外一個人自然也可以。

不解決掉這個問題,它就永遠能制造麻煩。

蘇試自認為並沒有犯下道德或法律上的錯誤,可以讓人借以處罰自己。當然,在女巫審判案中, 那些無辜的女人, 一旦被指控為女巫, 就難以翻身。但這些被控告的“女巫”通常都是貧窮的寡居女人, 或者遭人嫌棄的老太婆, 而現在的蘇試已經不再是原先那個無依無靠的外來孤女了。

古雄想控告他為女巫, 不會像先前那麽容易。

何況祭司院作為一個正規合法的官方機構, 既然在大庭廣眾之下將他抓來, 那也必然是要用堂而皇之的理由將他當眾處刑的。

蘇試覺得自己並沒有必要驚慌失措,不過他到底還是有點天真了。

刑訊室。

壁爐裏燒著邪火,將幽暗、低矮、滿是漆黑鐵具的石室填滿閃動的紅光,像惡魔的舌頭不停地舔舐,註視著它的犧牲。

蘇試被綁在十字上刑架上。

一身黑袍的古雄站在他面前仇視著他。

“你看!你又落到我手裏了!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只要我想,我就能得到你,對嗎?你這‘令人銷魂的雌虎,神情冷漠的女妖’!”

他激動起來,來回踱步,似有一股激情在體內躁動不安。他那漆黑的雙眸中

,溶解著一種迫不及待的喜悅,雙手也揮舞起來,不時地握緊成拳,“我能把你絞死!這一次,只有我能救你!”

他再次感到自己是一個強有力的男人,感到自己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祭司長,那些低賤的平民,生來就是要對他惟命是從的。不管他們內心多麽不滿,都應當聽從神的安排,服從於他的統治。他們的鋤頭和鈍刀,他們營養不良的身軀,是無力在他面前反抗命運的。

“你聽到了嗎?!你以為那個騎士有多厲害?看看,他現在在哪兒?”

誰說姑娘愛騎士?讓破落騎士見鬼去吧!

古老的故事早已揭示人間至理——只有惡龍才能霸占公主,因為它更強大、有城堡、坐擁金山銀山。

他試圖在蘇試的眼中看到惶恐,看到對於權勢與力量的屈服,這就是男人慣用的伎倆,就像有的女人擅長用美貌和柔情去誘惑哄騙一樣。

蘇試其實真的很想問:如果我屈從於你,你得到的只是已經變質的我,這對你而言又有什麽意義呢?

但他也知道,和古雄是說不通的。

因為他的愛是傲慢的、屈尊降貴的,因此才因被拒感到受辱。比起努力在愛之中得到快樂,他更喜歡利用權利這條捷徑。

他既想要得到純潔無瑕、不沾染世俗物欲的感情,卻又放不下自己在這俗世中用物質與權利堆積起來的優越感。

愛使人無私,而欲使人貪求,在一切可悲的情感中,欲念常常戰勝了愛。

“人生下來就不能選擇自己的命運,有人註定一輩子當農民,而有人註定一輩子享受錦衣玉食。神明安排好了這一切,就像你我之間的命運。”

古雄伸手愛憐地撫摸蘇試的臉頰,“你這蠢女人,傻女人,瘋女人,除了愛我,你還有什麽別的選擇?”

蘇試的身體因為反感而本能地戰栗。

這樣的反應刺痛了古雄,他不禁因為痛苦而跪倒在地,似難以呼吸地折下腰去:

“你不想恨的人你最恨,你最想忘的人最難忘!

像我這樣高貴的一個男人,為什麽竟要在一個下賤女人身上吃盡苦頭?!”

在永無止息的顫抖中,他伸出蒼白的十指,撩起蘇試的衣袍下擺,將飽受折磨的頭顱掩埋到手捧的布料中去,如枯樹吸水般,用鼻孔深嗅著衣料的幽香,“我的命運像條乞食搖尾的狗一樣尾隨著你,你隨手拋下的殘羹冷炙也叫我津津有味;你恬不知恥地釋放自己的魅力,卻又冷眼嘲諷我陷入你美的圈套!我對你情玉澎湃洶湧,你卻對我置若罔聞!”

他逐漸啜泣,又逐漸飲下泣聲,

陶醉在蘇試袍澤的香氣中,感到自己重新燃起了愛火。

“看看你這雙流毒的雙眼!你這狠心的小人兒,為何要這般冷淡地對待我?”他仰面望道,滿臉希望,滿臉淚痕,“你那冷酷的心,難道就沒有絲毫的被眼前這個癡情、可愛又強大的男人所觸動嗎?”

他夾緊大腿道:“我願意像馬一樣被你用雙腿騎在身下!也願意被你套住韁繩,讓你的纖纖玉手掌控我的命運!只要讓我委身於你——哪怕只能和那個騎士並駕齊驅——我就讓你重獲自由!”

“……”

蘇試,“……滾。”

愛情的芬芳,似乎化為了屍臭。

古雄拿手中的衣擺抹了把臉,一把扔開。

“在你眼前的男人,將會是最溫柔多情的戀人,也會是最殘忍的劊子手。他的心既是水又是巖石,而你的殘酷,將要轉變他內心的物質!”

古雄站起身來,惡狠狠地看著蘇試,“就讓我為你在我靈魂的廢墟之中,搭建起受刑的絞架吧!”他的嘴唇因為仇恨而上縮,“為了你這妖孽,我要挖自己的心,吃自己的心了!”

他打開門,一會兒,進來一些人。

其中一個人走到審訊椅旁,在一張矮木凳上坐下來。兩個強壯的男人跟隨在他身後,就像是要準備燒烤一樣,挑出合適的鐵鉗,擱進爐火中烘烤。

那些年老的祭司們則在一邊做成一排,一兩個年輕的輔祭伺候他們落座,又有一個年輕的祭司坐在角落的桌案旁,負責記錄審訊過程。

古雄轉身走到一張桌子前,拿起一張已經寫好的罪狀念道:

“在此祈求神的寬恕:

我,貞德,與魔鬼茍合,聽從撒旦的旨意,將邪惡的巫術下到塞倫鎮的河水井中,使塞倫鎮的居民患上不潔有害的惡病。

為的是騙取人們的信任,榨取人們的錢財,卻在逃跑前被祭司院識破。

我承認有罪,願意懺悔,接受懲罰,贖清罪惡。”

“可憐的孩子,迷途的羔羊,”古雄假惺惺地憐惜兩句,“如果你不想吃苦頭的話,就誠實地在罪狀上簽字畫押吧。”

“……”

蘇試意識到這就是正規的審訊,他有些吃驚地擡起眼來。

“怎麽?難道你還不認罪嗎?”

“……”

蘇試搖了搖頭。

兩個壯男將蘇試解下來壓到一張刑訊桌上,桌沿一帶布滿又尖又短的鐵刺,如果蘇試掙紮的話,那些紮進去的鐵刺就會在他的傷口裏劃動。

刑訊師則扭起蘇試的一只手,將一個鐵圈套上他的手腕,鐵圈內側也是密密麻麻的鐵刺,當這個開口的鐵圈被旋轉螺絲越擰越緊時,鐵刺也就越來越深地紮入蘇試的手腕中。

蘇試的身體因為疼痛而顫抖。

鮮血從手腕流下來,蘇試的整只手都變得血淋淋的。

古雄抓起他的手,在桌上的羊皮紙上按了一下,留下一個完整的手印。

“……所以,為了避免該妖女故技重施,為了永遠地杜絕邪惡巫術被利用來在塞倫鎮謀利,三天後,在集市廣場,將對女巫貞德施以絞刑。”

古雄在神廟祈禱時公布了對貞德的處罰,並將認罪狀張貼供信眾閱讀。

吉爾斯走出神廟後,昂列在一旁耳語道:

“有人跟蹤我們。”

“嗯。”

吉爾斯自然知道,兩人沒一會兒功夫就把跟梢的人甩掉了。

吉爾斯道:

“今晚十二點之前能找到多少人?”

昂列道:“少爺,還是等三天後動手更好……”

吉爾斯一把揪住他的衣領,臉色漲紅地罵道:“你他媽放屁!”

祭司院可不是什麽普通的富人宅邸,可以隨便帶幾個流氓就闖進去。那裏面守衛的是職業武士,就是祭司也有不少是受過專門的軍事訓練的。塞倫祭司院,少說也有三四百人……再加上祭司院的建築結構更加覆雜,沒有內應帶路,恐怕連貞德少爺關在哪個地下室也找不到。

昂列是覺得,不如等他們把貞德少爺押出來,在半道上更方便下手。

他不知道自己哪兒又惹到吉爾斯少爺了,不過乖覺地閉了嘴。

吉爾斯準備今晚就找人殺入祭司院救人,根本不管實際情況如何——住在塞倫鎮的,有哪個敢跟祭司院動手?不想在這兒混了嗎?就算真的找到人,也不過是不入流的地痞流氓,這些沒什麽戰鬥力的打手不過是些烏合之眾罷了。

和襲擊一座祭司院相比,從一隊押送囚犯的治安隊伍手中搶人,有腦子的都知道後者的成功率要比前者大得多吧?

而這也意味著請同樣的人,你得花更多的錢。

昂列估計著吉爾斯少爺連隨身帶的銀餐刀都得抵押出去。

他就心想:有道是上帝給你開了一扇窗,就會給你關上一扇門。吉爾少爺雖然力量天賦異稟,但也正因為如此,不愛用腦子,專愛幹吃力不討好的事。

但對於吉爾來說,他只考慮一個問題——

他有沒有被欺負?有沒有被用刑?有沒有醫生給他上藥?

三天,太長了。

※※※※※※※※※※※※※※※※※※※※

吉爾對蘇哥是愛大於欲,禿頭是欲大於愛。

今天份額的詩歌:

波爾萊爾的《忘川》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