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為“犇炙”的三星牛排店的牛排果然是不負盛名。

據說選取的牛肉都是來自處子牛, 養殖的農戶還會每天定時為自己的牛按摩。

用長碳炙烤的牛排, 在用刀刃切開的一瞬間，會從中飄出一縷輕煙。

因為天氣冷的原因，蘇試還跟著薛西斯喝了幾杯威士忌。

薛西斯算是品威士忌的行家老手, 對不同產區的威士忌的口感十分清楚。

蘇試喝的是冷霧威士忌, 剛開始喝的時候口感柔和, 還帶著些許甜味，不像高地威士忌那樣口感辛辣, 但幾杯下肚後, 就好像量變達成了質變, 原本柔和的香味和口感在慢慢積聚之後, 後勁十足地爆發出來，讓蘇試整個人頓時有點像被煙熏過的飄飄然。

喝過酒的人，一定會喜歡那種酒精的酥熱在體內向四肢百骸釋放的感覺。

但蘇試仍然覺得有點不開心，兩個人走出牛排店後，羊毛線圍巾就圍在了他身上。

薛西斯問道：

“牛排不好吃嗎？”

蘇試道：“沒有。”

兩個人順著落日後的街道向前走去。

“那你還在生什麽氣？”

“沒生氣。”

“我都看到了。”

薛西斯停下腳步，低頭看著蘇試的臉。

“沒生氣。”

“那這是什麽？”

薛西斯伸手捏住蘇試的臉, 用力地揪住。

“啊呀！”

蘇試冷不丁被捏緊臉頰肉, 疼得叫出聲來。

他一邊歪著臉, 一邊拿腳踹薛西斯小腿, 像被拽了毛而憤怒的小動物, “你有病啊！”他沒好氣地瞪薛西斯, 捂住自己被捏出紅指印的臉。

薛西斯沒給他踹到, 而是避到了一邊, 他想忍住笑，但是沒忍住，因而唇的一邊止不住地翹起來。

“你看，虛偽的面具扯掉後，就露出了滿臉的不開心了。”薛西斯縮短蘇試拉遠的距離，“既然牛排合你胃口，你還有什麽好不滿意的？”

“這不是好不好吃的問題，是態度問題！”蘇試道，“你根本沒有征詢過我的意見！”

“你的意思是，讓我問你要不要吃米團，然後你想要吃，我就聽你的？”薛西斯雙手插兜跟在他身邊，說到這裏聳了下眉，“這就是所謂的征求意見？”

“當然不是！”蘇試道，“征求意見就是我們選一個彼此都能接受的餐廳，如果你真的吃不慣米球，我當然不會逼你啊！”

“那現在結果不就是，我們選了一個彼此都能接受的餐廳嗎？你覺得牛排店好吃，我也覺得牛排店好吃，這不就結了？”

“可是是你逼我去吃的！”

“對，你不想買彩票，因為你覺得浪費錢，我逼你買了彩票，中了一百萬，然後你還要怪我逼你買彩票？”

“對。”

“……”薛西斯腳步頓了頓，“你這樣不是不可理喻嗎？”

“是你自作主張！”蘇試本來只是想抗議，但不知道為什麽說著說著情緒激動起來，“這一路上一直都是你在做決定，明明就是兩個人在玩，玩什麽東西，總要事先商量一下吧？為什麽我得聽你安排？點菜也一樣，就算是你請客，你也不能不讓我點菜，只按照自己的意思來點吧？我又沒求你請！”

“……我不是讓你點了嗎？”

“對，你讓我點了，我說要醬汁三文魚，你說那個並不好吃，就點了煙熏野生三文魚，那你問我幹什麽？”蘇試仿佛在盯著地面上的不明生物般咬牙道，“……簡直比我爸還討厭！”

“……”薛西斯感到了穿心一箭，“那你覺得，‘雪地飛龍’、‘滑行隧道迷宮’還有‘機甲擂臺’都不好玩嗎？”

“我說了，這不是好不好玩的問題。”蘇試道，“就好像你已經想好了要玩什麽，而叫我過來陪玩一樣，我就是個陪吃陪喝陪玩的三陪！”

“‘雪地飛龍’和‘宇宙聯盟’都是全息打怪游戲，還有一些項目，評分雖然不低，但更受血族小鬼歡迎……我幫你剔除掉重覆的游戲項目，幫你挑選高質量的游玩點，讓你在有限的時間內，享受最好的游戲，這也是我的錯？”

“但是你逼我玩的！”

蘇試扯著圍巾道，“還有這個，你拿給我戴，你都不問我的嗎？”

“這是我送你的，我送你的東西也要征詢你的意見？”

“對，”蘇試眨了下眼睛，耷著睫毛點了點頭，他的臉頰浮上了酒後的紅暈，唇齒間溢出一點帶著疏離感的輕笑——雖然說的話令人生氣，但一雙清淩淩的眼睛，卻帶著一點令人心癢的，混雜著清高與傲慢的情態，“就算送我禮物也要得到我的允許，我不喜歡別人隨便送東西給我。我們之間的情分還沒有達到可以隨意送禮的程度。而我也不喜歡給強行塞給我的東西買單。”

兩個人站在街頭，遠峰的白雪回應著城鎮零落如橘的燈光。

偶爾穿行而過的行人，頗為好奇地轉頭看一眼對峙般的兩人。

薛西斯吸了口氣，微微點了幾下頭：

“你可真是……”

他想要說“不知好歹”，但話到了嘴邊，又收住了。

蘇試微微歪著頭看著他，神情帶著點酒醉的迷態，但一雙眼睛在柔和的夜色中反而更加明亮起來，清澈得極其美好。映著的你的身形，像落在水晶上的一羽倒影般。

薛西斯道：

“你可真……叛逆。”

“如果你想讓我遵守賭約，像一個仆人一樣聽從你的命令，你可以事先告訴我，”蘇試眨了下眼睛，悶悶地打了個酒嗝，“我不是不可以聽你的，但是你又像朋友一樣買禮物給我……我不知道應該把自己放在什麽位置，我會很混亂。”

“我明白了，”薛西斯沈默片刻後道，“所以米團是你的底線，是最後一根稻草，對吧？”

蘇試皺眉：“……”

不知道他在說什麽。

薛西斯豎起一根手指，阻止他說話：“等著。”

片刻後，他拿著一盒米球回來了，遞給蘇試：“拿去。”

“……不吃。”

蘇試扭開臉。

“你不是想吃米球，生氣我不征詢你的意見嗎？”

“我是剛才想吃。”蘇試仍然扭著臉，只是擡起手給薛西斯看腕上的手表，“兩小時十五分，我對米球的感情已經涼了。”

“……你怎麽這麽難伺候？”

“我都已經吃過了，你又讓我吃，我豬嗎？！誰吃的下！”蘇試轉臉，擰緊眉頭，“你報覆我，你想逼我吃，然後撐死我。”

“……我沒逼你，”薛西斯打開盒子，捏起一個米球遞到蘇試嘴邊，“少爺，大少爺，我餵您吃，行嗎？”

“我不……”

蘇試本來想拒絕，但看到近在眼前的彈潤的米粒和酥燦金黃的肉松還有那星星點點的誘人的白芝麻，他就忍不住張開嘴吃了。

“好吃嗎？”薛西斯拿盒子蓋給他接往下掉的渣。

“……”

蘇試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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