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四章 :開場

關燈
緋色麗城。

黃昏特有的暖色調抹過尼尼亞街,以無盡的眷戀之姿,溫柔地消退。

在這種消退中,一塵不染的櫥窗反倒如揭開金亮的面紗,變得清晰而透明,將那些擺放在銀架或者木架上的物品一一呈現。

穿著制服的店員走出店門,將門邊的兩盞黑色鐵藝的水晶壁燈上的按鈕旋轉,透明的燈罩內,金絲玉般的燈芯逐漸透亮,發出淡淡的光芒。

人類店員已經習慣了晝夜顛倒的生活。

點亮的壁燈,在無聲地向過路的行人宣告,店鋪已經開門營業。

夜晚即將降臨,新的一天開始了。

波洛萊河晃蕩著輕柔的水波——嘩…嘩…嘩……

破碎的月亮在漆黑的河面粼粼閃動著銀光。

路燈隔得極遠,光線暗淡,人類想要在夜晚看清腳下,並不太容易。在這裏生活著的,是被夜恩寵的子民。河道被方形的巖石塊砌得十分整齊,甚至會讓人懷疑水底下也是由這些微微帶著青黃色的巖石鋪就的。

幾個男人走下石砌臺階,邁入停靠到岸邊的小船上。

這些小船通常有固定的水中路線,走的是固定的停靠點,因為緋色麗水路眾多,容易迷路,而有些河道,是由貴族掏錢挖建自用的。

地鐵、公交車、輪式汽車……這些都不被允許在緋色麗城使用,那些東西只會給血族貴族們帶來危害生活的噪音、尾氣,損害他們的生活品質。

盡管緋色麗作為一座血族之城,擁有著人類城市所不具備的高科技,但這些科技帶來的產品都悄無聲息地融入到這份仿佛仍停留在十八世紀的清新空氣裏,融入到這些滿是石雕和穹頂的古典而華美的建築群中……

幾張鎏銅紙幣被放到船夫的手裏,男人們坐到鋪著皮墊子的座位上,其中一個站在船艙裏,註視著前方泛溢幽光的水面。船夫將點亮的玫瑰色燈盞掛在船尾,兩頭彎彎的漆黑的小船在修長而靜謐的河水中輕輕搖擺著,馬提燈點在水面上的玫瑰色光像星星般陣陣閃爍,小船如仕女般輕盈地向前漂游……

西西拉莊園。

被金色的郁金香擁簇著的別墅沈醉在夜風之中,奶灰色的尖頂被夜幕染成深色。

不包括穹頂層在內,別墅看起來一共三層。從窗戶中透出的金杏色柔光首先從最高一層被點亮,然後是第二層、第一層,依次下降……

準備妥當的仆從分列兩隊順著向下的臺階,走入地窖之中。

雖說是地窖,底下的裝飾也不如地上房間金碧輝煌,卻彌漫著一種更為莊嚴古樸的氣氛。沒有精美閃亮的油漆或者華貴的鍍金,沈厚的石砌走廊兩邊的壁燈一盞盞地點亮下去,在純白的墻壁上暈染出玫瑰色的暖光,每一面巖石都被打磨得如鏡面光滑,好像工匠是用水來將它一遍遍磨平的一般。

為了絕對地避開光與火,血族的祖先為自己建造了一座座地下宮殿,直到今日,血族貴族們仍然保留著在地窖石室入眠的習慣。

不過比起古早的古樸低矮、以安全隱蔽為首要的地窖不同,如今的地窖要較以往高曠,且充滿著一種極簡的高雅。那些雕琢在門框上的精美花紋,幾乎要靠得很近才能看清。

穿著黑色燕尾服的血族侍從們穿過拱頂的走廊,一個個手裏分別端著銀盆、托著銀盤或者抱著簪入鮮花的白瓷花瓶……沈香木門被鍍上了一層鐫刻著血族歷史圖紋的銀,門把手是用瑪瑙打磨的,以黃金來銜接。瑪瑙下的黃金底座連接著兩扇門中縫的金色紋飾,整個地形成了以門縫為軸對稱的小惡魔叉子的圖形。

門後,寬闊而冰冷的翡翠地面中央,鋪著一塊方形的羊羔絨地毯,只在邊緣露出一圈大約一尺來寬的色澤濃得仿佛流油的翡翠。室內空無一物,只有一座漆黑到發亮的烏木棺材,更顯得室內空曠。假窗戶被大塊的天鵝絨布遮擋住,拉開後可以看到一副具有美妙的透視效果的夜景圖。

管家在離棺木兩步遠處安靜地垂首站定後,沈甸甸的棺蓋動了一下,微微地錯開,一只瘦削而蒼白的手從棺蓋底下探出來,修得圓滑的長指甲上鍍著一層銀,使這只手看起來不像是人的手,而是一件精美的藝術品。

“……幾點了?”

“正好午夜零點,您不應該賴床的,西西拉大人。”

“……水。”

棺材裏再次響起略微沙啞,卻又如絲綢般輕滑的低音。

“恕我直言,大人,一個體面的貴族是不會在棺材裏享用食物的。”

“……”

手的主人略微沈默一陣,緊接著就是“砰”的一聲巨響。厚實的棺材板飛了出去,但管家仿佛一瞬間移動到了棺材邊,雙手扶住了飛立起來的棺蓋,臉上的表情依然溫和到令人賞心悅目,只在語氣中稍帶了點儀式性的責備:

“也許您應該用更加優雅的方式起床。”

一張蒼白的臉從棺木中顯現,冷色系的光芒打在他瘦削的臉上,使他深邃立體的五官看起來有一種鬼魅般的英俊。

巴蘭-西西拉踏出棺木,在仆從的伺候中,一路向外走去。

銀色的電梯一直將他送到三樓,餐廳有一整面的玻璃墻,可以讓人在銀色的月光中享受早餐。仆從為巴蘭-西西拉拉開鑲嵌銀紋的黑沈木椅,巴蘭-西西拉的狐朋狗友早已在餐桌上等待。

在巴蘭低氣壓的起床氣中,這頓早餐以一種貴族式的文雅方式結束。

“巴蘭,”一個卷發披肩的女人對巴蘭-西西拉說道,“你說過的,你會幫我在‘宴飲日’舉辦宴會……”

巴蘭將擦嘴的方巾向後遞給仆從,說道:“今天是……”

管家在一邊道:“29號。”

巴蘭打了個響指:“對,29號。在‘宴飲日’前準備好綽綽有餘,安娜。”

緋色麗血族的“宴飲日”是每個月的最後一天……兩天後就是“宴飲日”了,不過卷發的女血族安娜沒再說什麽。

管家將Mini全息派遞給巴蘭-西西拉,那是一個像寶石戒指一樣的東西,精美的銀色戒托上鑲嵌著一塊方糖般的奶綠色礦物質。

管家道:“已經將值得考慮的‘酒店’全部放在今日的‘行程參考’裏了。”

巴蘭-西西拉撫摸戒面,面前立刻投射出書頁大小的全息光屏。

管家道:“要為您準備馬車嗎?”

巴蘭-西西拉的眉頭微不可見的一跳,他沒有轉頭,只是伸出手指,指向身側的露臺,說道:

“閃電S2017。”

巴蘭-西西拉瀏覽著管家為他準備的幾家酒店介紹——宴飲日,即一方舉辦宴會宴請血族朋友。巴蘭-西西拉雖然願意出錢以安娜的名義舉辦宴會,卻並不願意在自己的莊園舉辦。血族有著嚴格的等級制度,即使巴蘭-西西拉吊兒郎當、桀驁不馴,和身份不恰當的血族往來,那也不代表他會為了對方自降身份。

一輛銀灰色的懸浮跑車飛掠到半空,而後緩緩降落,停在別墅三樓的露臺邊。

巴蘭-西西拉坐上副駕座,將戒指光屏裏的定位直接拉進飛車的導航光屏中,讓一名叫路易的男性血族換下司機,然後載著另外兩名同伴飛馳而去。

莎莉曼大酒店。

暗紅色的大理石地面在璀璨的燈光中,散發出一種細膩又朦朧的光暈。金色的穹頂上分布著暗紅主調的壁畫。穹頂連接墻壁的部分,有一圈蕾絲般精致的金色裝飾。垂墜下來的十二座巨大的枝形水晶吊燈使宴會大廳耀如白晝。

穿著制服的酒店經理握著話筒站在宴會大廳內,一個男侍抱著一座仿古電話站在他身側,鑲嵌在座機上的藍鋯石微微發亮,在話機前方投射出一面微藍的全息光屏,光屏看起來正拍攝著大廳的樣子——

一座圓形表演臺從平整的地面上緩緩升起,同時上空降下來金銅色的倒立喇叭。

“……只需要小型的室內樂隊,就可以讓大廳的每一個角落都灑滿音符,”酒店經理對著電話話筒說道,“在空曠的宴會大廳,音樂會變得輕盈又優美……血族的聽覺很敏感,而我們的傳聲設計充分地考慮到了這一點。”

“如果您需要的話——宴會大廳的側廳通向花園,還有酒店的前庭到時候也可以作為場地使用。”

男侍適時地轉了個身,處於“攝像頭”狀態的全息光屏跟著轉向——香檳色的大廳有一面墻壁全是嵌著一整面落地長窗的拱頂門,墻體足有一尺厚。透過金色框架的玻璃長窗,可以看到側面花園裏的白玉蘭,仿佛在夜中發出珠玉般的白潔之光……

「……‘她’很美。」

話筒裏傳來男性如同蜂蜜般香醇而甜蜜的低音。

真是不可思議,酒店經理想。

盡管男人的音色低沈,但蘊含著旋律般的聲音確實讓他聯想到了蜂蜜從水晶罐裏倒出來的一瞬間。

而且他很喜歡他對這座酒店的稱呼……仿佛在他面前的是一位可愛迷人的女士。

「我希望明天早上就開始打扮‘她’,我會派人過去,可以嗎?」

“當然,我們會為您空出三天的時間,從30號一直到4月1為止。如果不得不稍作延長,也無大礙。”

「謝謝,宴會會在正午前結束。如果有額外的需要,我可以用這個號碼和你商議嗎?」

“當然。”

酒店經理對於這樣知情達理的客人感到舒心,“稍後將擬定電子協議發給您,您可以隨您的喜好,以提供的任意一種方式付款,總金額包含了所有服務在內,一共是340金幣……”

就在事情即將拍板時,一個聲音遠遠地傳來,打斷了酒店經理的話:

“我出400金幣。”

酒店經理轉過身,只見大廳正門口閃出幾道修長的人影,這些人黑發黑眸,面色蒼白,均是華服美容。為首的一個年輕男子,穿著今春流行的覆古白襯衫,外套披在肩上,一只手垂在身側——掌心垂著銀色的細鏈,鏈子從袖口墜下,連接著其中一個戒指,另一只手隨意地半插在褲兜裏。當他行走的時候,肩膀幾乎紋絲不動,外套仿佛掛在衣架上,而他仿佛在一塵不染的地面流動著前行。

這幾個人步調都不緊不慢,卻又似在短短幾秒內就穿過寬廣的大廳,來到了酒店經理的面前。在他們無聲無息的腳步後,隨行的酒店侍從略顯急促的腳步敲打聲便顯得格外突兀。

他們像所有血族一樣華麗、精美、蒼白……

酒店經理責備地瞥了一眼領路的侍從,那個侍從回了一個無奈的眼神。

“這個月的宴飲日。”

為首的青年將視線掠向酒店經理,“我要在這裏舉辦。”

他的容貌即使是在俊男美女泛濫的血族中,也依然稱得上出眾……仿佛連肌膚的色澤和發絲的弧度都無可挑剔。

不過酒店經理可不敢多加欣賞,不禁面露為難:雖然緋色麗每月都有“宴飲日”,但大多數貴族都會在自家的城堡、莊園舉辦,會在這個時間點預定酒店場地的一般都是血族新貴——所謂新貴,就是有錢但沒有爵位的血族。這類血族和部分人類是酒店最主要的生意來源——往常也不是沒有血族在酒店舉辦“宴飲日”,但爭搶的情況,倒是第一次。

酒店經理自然是誰都不想得罪。

「450金幣。」

這個時候,話筒裏傳來淡淡的聲音。

平緩的語氣,一如蜂蜜緩慢的流淌。

話筒還靠在酒店經理耳邊,他不確定那些血族有沒有聽到……顯然是聽到了。

為首的青年靜默地註視著酒店經理手裏的話筒,仿佛在思考著什麽,蒼白的面容變得像石膏像一樣美麗而冷硬,然後他將手指探進外套內口袋裏。他動作似乎很慢,卻又讓人看不清……一道綠光閃過,有什麽東西被他彈了上去,而後他對著空氣伸出兩根白皙又瘦削的手指,夾住了一枚雕琢著家族紋章的綠色晶幣,他註視著經理,說道:

“500金幣,現付。”

晶幣,是只有血族貴族才擁有的一種特殊幣種,連一般血族都無權使用。通常根據家族喜好的不同,擁有不同的品種——白晶幣、紫晶幣等,上面的花紋都是貴族們各自的家族紋章,每一枚都由家族內的雕刻師手工雕琢。可以此作為憑證,在任意家族銀行內支取金錢。

酒店經理快速地眨了下眼,他知道自己必須妥當地處理好這次危機。

他握緊了話筒,聲音變得無比柔和:

“範先生,我們酒店在路易斯街有一家分店……”

他想這是一個不錯的方案,500金幣,比預計多出來的部分可以拿來給電話裏的那位作為優惠額度,這樣一來,其中一個搶到了宴會大廳,而另一個呢,平白省下了一百金幣的花費,酒店也可以多賺幾十個金幣……他可以把這個困境轉換為三贏的局面。

然而不等他說完,電話那頭便傳來了毅然決絕的聲音:

「550金幣。」

那聲音依然柔緩得幾近甜美……流動的蜂蜜此刻卻凝固成了蜜塊。

一種溫潤的膏體,一種柔軟的固執。

……幾乎使人難以拒絕。

酒店經理想到他對“宴會大廳”的稱呼——“??”[1],仿佛他對“她”抱有一種特殊的情感,使他溫柔又堅持地想要得到“她”。

……任何人都會覺得,拒絕他是一件難受的事情。

血族青年皺起了眉頭,他對於輕而易舉地從俗世中取得想要的一切已經習以為常,眼前的情況超出了他的常識,使他在一瞬間流露出了驚訝又有點困惑的神色。

“對面的……”

血族青年冷靜地垂眸註視著話筒,手指從衣袋裏掏出革制的煙盒,又掏出一根香煙用唇角銜住,當他用食指和中指夾住香煙的時候,一旁的卷發女人為他點火。細膩的銀鏈從他的掌心滑下,鍍銀的指甲和黑紅色的煙蒂交織,在吐出口煙後,他才用一種表示不是很確定的口吻道,“你在和我……搶這個地方?”

「是你在和我搶,先生。我非‘她’不可……您為什麽不換個地方?」

“……”

血族青年靜靜地聽他把話說完,又靜靜地抽著煙,視線落在話筒上。

一旁的女吸血鬼雙手不自覺地絞動,欲言又止。

血族青年手中靜止的銀鏈微微晃動,他的手仿佛是平移出去——視線註視著話筒,然後把抽了幾口的煙摁在身邊的同伴臉上,說道:

“很好,它是你的了。”

煙頭的火星在一旁的血族男性臉上燙出黑色的焦痕,對方在一瞬間顯露出痛楚的神色,但沒有絲毫不滿。

酒店經理的面容緊繃起來,他無法不感到驚慌。

盡管他已經盡可能地進行了協調,但作為一個人類,他很可能成為兩名血族意氣之爭的犧牲品。

——因為要舉辦“宴飲日”的關系,似乎在場的人都理所當然地將“範先生”默認為了血族新貴。

這時卷發女人拉住了血族青年的袖子,不太讚成地叫道:

“巴蘭……”

那根扭曲的香煙被他松開,掉落。血族男性臉上的焦黑的燙痕,在蒼白的肌膚上顯得格外鮮明,不過很快就在血族強大的治愈能力下消失……

血族青年最後看了經理一眼,準備轉身離開,經理深深地俯身行禮,話筒隨著他的動作落到制服褲邊。

「巴蘭-西西拉?」

垂下的話筒裏又響起那道聲音。

巴蘭定住腳步,但並沒有轉身,神情中流露出一絲輕視:

“你知道我?”

酒店經理茫然地擡頭,他聽不清話筒裏的聲音,因而並不知道巴蘭不是在對他說話,一時不知道作何反應。

話筒裏響起一陣輕柔的笑意:

「31號晚上我會在這裏舉辦宴會,歡迎你光臨。」

巴蘭的面色一下子變得極為陰沈,他冷笑一聲大步向外走去。

“他是誰?怎麽敢這麽跟你說話?”

巴蘭的夥伴急步跟上他,其中一個血族男性說道。

巴蘭冰冷又兇狠地盯著前方,沒有搭理他,直接跳進了懸浮跑車的駕駛座啟動引擎。車子一下子加速,瞬間沖到酒店鐵藝墻前,以將近九十度的轉彎,飛入天空。

仍然保持著邁腿姿勢的小個子血族男性一臉呆滯,然後將手伸向天空:

“我……還沒上車啊……”

懸浮飛車一路急馳,貼著緋色麗河飛掠而過,一道無形的氣流之刃將寬闊的河流劈成兩半,河水向兩邊持續不斷地掀著巨大的浪花。

安娜和路易都看出巴蘭並不高興,因而沒有提被丟下的格蘭迪。

在跟著巴蘭走上別墅裏的旋轉樓梯時,路易對巴蘭道:

“你幹嘛不再加錢呢?‘範’?我從來沒聽說過這號人物,他不可能比得過你,巴蘭。”

“跟一個低等人爭就很光彩嗎?”

巴蘭的手搭在扶手上,快速地向上走去。

安娜撩了把卷發,抱怨道:“可我們現在回來又算什麽,我都把請柬發出去了……”

巴蘭突然轉身把手中的提燈球猛地擲了出去,砸中了面前的巨型水晶吊燈,水晶掛珠水一樣迸濺出來,像個流蘇球般的吊燈從六米多高的天花板上墜下,落在大廳,砸得粉碎。

“巴蘭,求求你,不要生氣……”

安娜神色驚惶起來,哀求地看著巴蘭-西西拉,又頻頻看向路易。

路易對她搖了搖頭,然後走到巴蘭身邊,說道:

“他知道你是巴蘭-西西拉子爵,卻還是用和酒店經理一樣的口吻和你說話。”

而且在血族之中,相隔一級的人是不會互相邀請“宴飲”的。

長老、公爵、侯爵、伯爵、子爵、男爵,彼此只和相近等級的人來往。

公爵只會邀請長老和侯爵,侯爵只會邀請公爵和伯爵的家人。男爵當面向伯爵提出邀請是很失禮的,而侯爵直接請男爵加入“宴飲”也是對其他賓客的失禮。

“巴蘭,他不尊重你。”

“他敢……”

巴蘭的神色早已不覆貴族式的優雅,而顯露出了一種暴躁、任性……他看向虛空中的某一點,蒼白而瘦削的面容緊繃,狠聲道,

“我要他付出代價。”

矮矮的黑鐵柵欄墻圍繞著一棟淡黃色主調的小別墅。

它有著帶閣樓的尖尖房頂,二樓的陽臺微微凸出,圍欄是潔白的陶瓷柱。圍繞著柵欄墻是一圈修剪得圓圓方方的灌木叢。

從一扇格子窗裏透出淡黃色的燈光。

這是一個布置簡單的小房間,一面墻壁是擺滿書籍的木質書架,前方擺著一張配軟皮靠墊的木椅,長方形的弧腳書桌上,鋪著各式各樣的報紙雜志。

《月亮報》、《緋色麗晨報》、《人類觀察日記》等等。

蘇試坐在書桌邊,細心地用剪刀剪著一塊報道。

白色的臺燈散發出的光將他淺蜜色的臉龐照出一種朦朧的白皙。中原人的精致和尤若普人的立體——他擁有著調和得完美的混血的五官,一頭鉑金色的短發,眉骨在眼窩上落下淺淺的影子,天然的笑唇,隱約著一種濕潤般的細膩光澤。

他的神情中有一份純凈的成熟,一種優雅的稚嫩,一種孩子氣的認真……這一切都使他的面容呈現出一種夢幻的氣質。

“碰——”

陶瓷杯磕碰底盤發出的脆響,讓他下意識地停下手中的動作,擡起頭來。

穿著女仆裝的少女有些結巴道:

“米諾先生,茶水涼了,我換掉了……”

“謝謝。”

他微微一笑,下眼瞼便跟著往上瞇了瞇。那雙在燈光下變成金綠色的淺色眼睛,流淌著清澈而歡悅的色澤……

她不自禁地跟著笑起來,又忍不住道:

“……還請早點休息。”

“好的。”

他順口應道,就像所有主人都會說的客氣話。但是他在低頭繼續閱讀報紙的時候,對她伸手揉了下眼睛。

女仆端著舊茶水出去,輕輕地帶上門。

蘇試將剪下的報紙一一塞進那本牛皮封的相冊本裏。

他又順著那根銀色的書簽綢帶打開其中一頁,剪報上是一輛奢華的馬車,漆黑的車身並沒有多少裝飾,只在一側烙著銀色的家族紋章。黑色的天鵝絨窗幕飄動,卻沒有洩露出絲毫的亮光,仿佛這是一輛冥王乘坐的馬車,在黑夜中奔向幽冥地府……

一只修長的手,撫讀過照片下的幾行小字:

「……薛西斯公爵的馬車才算是最頂級的低調奢華,幾乎每個宴飲日,你都能在阿芙洛大街看到它如一道疾風般掠過,將歌德廣場、莎莉曼大酒店……一一甩在身後。」

如果接下來的開場,會成為《緋色的夜城》這本小說的開頭的話。

他一定要在扉頁寫上:

「謹以此獻給我的舊日戀人,阿托莎。」

[1]假裝波斯語是梵派爾星球語系列,據我用谷歌翻譯觀察,波斯語裏“他/她”相同,但“它”寫法為“???”,所以物和人的第三人稱代詞不同。這裏可以看做酒店經理根據主角說的話自動認為指的是女性的她。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