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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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真正進入冬天的時候，荀彧和郭嘉的位置被輪換到了最後一排。因為接近期末考，班會改成了自習，有時會有人放電影，不想看的同學可以寫自己的作業。
上星期的電影是郭嘉嚷著要看的低俗小說。
荀彧低頭看著數學競賽題，耳朵裏還是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
沒有隱藏的，爆裂而釋放的，他覺得自己跟著血液迸發在鏡頭前。
“我以為你不喜歡。”郭嘉翹起了凳子靠在身後的墻壁上。
“還好。”
和他說話終究不能回到最初的模樣，荀彧按下心底的不自在，又重新把頭埋回課本裏。他有想與郭嘉更為親密的沖動，有想與他推心置腹的期望，他隱隱覺得這個人和自己是在一個世界裏的，裹著日光，卻依舊陰暗的世界。
可這一步又讓他恐慌，仿佛再靠近一些，就要萬劫不覆。
他努力地克制自己不時展露的笑意或是溫言，營造出遺忘的假象，可是郭嘉不吃這一套，他又逐漸恢覆了往常的開朗，時不時與他閑話日常。
“啊，是斷背山。”
郭嘉看著投影儀叫了一聲。
投影儀上是連綿的山脈，兩個男人在那裏相遇。
他們隱秘地相知，相愛，分開。
他忽然聽見有微小的啜泣。
轉過頭看，是荀彧，手中握緊了水筆，顫抖著沒有解開一道題。他低著頭盯著桌上的競賽練習題，淚水吧嗒吧嗒地落在題幹上，水滴凝在紙上，並沒有要流動的痕跡。
班裏拉上了窗簾，那些鏡頭只適合私下的談資，沒有人再敢直視著巨大的屏幕。
就在襯衣包裹著牛仔外套的時候，荀彧快速地擡起頭看了一眼屏幕，又重新低下頭去。
郭嘉正在此時轉頭看著他，看見他滿臉的淚。
課桌上的書堆積起來，擋住了一大半人的視線，仿佛將他二人隔絕在第二個世界。
荀彧將雙手放回了膝蓋上，死死地緊扣在一起，頭也低得不能更低，好讓淚留得不為人知。他知道郭嘉在看著他，目光如炬，將他灼燒得發燙，可是這樣巨大而莫名的悲傷死死地籠罩著他，他無力推開朝他靠近的人。
就在他以為自己要哭出聲的時候，一只手裹住了他的死握的拳頭。
那只手比自己大了一圈，掌心有薄薄的繭，小麥色的肌膚看上去很有力量，筋骨分明，指節修長，幾乎能將自己兩只手都握在手心。
仿佛在他搖搖晃晃的世界盡頭憑空伸入了一只手，握緊了他。
指尖輕輕介入兩手間的縫隙，慢慢地與他掌心相合，最後十指相扣。
他聽見郭嘉不容反駁的聲音。
“承認吧，我們才是一個世界裏的人。”
“眼睛怎麽腫了？”
荀攸從冰箱裏拿出冰塊，用毛巾包起來遞給荀彧。班會是周五最後一節課，沒有人註意到他的眼睛，直到回到了家。荀攸當監護人久了，也學了些媽媽輩的嘮叨，前些日子荀彧精神不好，現在又哭得眼睛也腫了，他著實放心不下。
“沒什麽。”荀彧將眼睛埋進冰塊裏。
荀攸站在一旁沒走，嘆了口氣：“如果不開心，或是有什麽為難的，你就告訴我。”
荀彧沒說話。荀攸知道他不開心就不樂意開口，寧願以沈默抵抗，他只好走上去抱了抱荀彧：“我會幫你，如果你願意與我分擔。”
荀攸打電話給老師，旁敲側擊地問了問荀彧在學校的狀況，並沒有打聽出什麽來，反倒是老師提起了競賽培訓的事，問荀攸的意見，如果家長同意，要將孩子送往郊區的培訓班一個禮拜，會有老師來進行集訓。
荀攸不敢擅自答應，又奇怪荀彧怎麽一句也沒提，只說問過荀彧再給答覆。
晚上吃過飯荀攸就憋不住了，拉著荀彧不給他走，偏要問個明白。
“為什麽沒聽你提起過？”
“沒什麽好說的。”荀彧興致不高，依舊低著頭。
“你打算參加競賽嗎？”
“嗯。”
“如果不是老師碰巧和我說了，你是不是不打算告訴我？”
“我沒打算去。”荀彧按耐下悸動，只盼能快些和他解釋清楚。白天的事他還沒能整理好心情，現在面對著荀攸，他只怕心意無法藏匿。
“那……同學們都去，你不去的話，沒問題嗎？”荀攸有些摸不著頭腦。
荀彧向來是目標很清晰的人，即使很少就提前將計劃告知，隨後也能完滿地完成任務。收養他的初期很不習慣，兩人甚至常常因此鬧不痛快，然而後來荀攸發現荀彧有著遠遠超過同齡人的自控力，他也就隨之而去。可總有那麽幾回，他還是會有被瞞在鼓中或是被忽視的不甘和擔憂。
“我不覺得很難，應該沒關系，何況，競賽的教科書不是你們編寫的嗎？借我標準答案看看就好。”
荀攸知道自己和他的辯論又再一次輸了，他在想自己為什麽又多嘴問了一句，然後又被他堵住了嘴。
荀彧徑自進了房間寫題，荀攸有些挫敗地坐在客廳裏收拾碗筷，收拾到一半，他忽然靈機一動，打開手機網頁的寶寶天地。
賬戶是他在收養荀彧的時候註冊的，那時他連夜查了好幾個有關青少年教育的論壇，也有幾個育兒網站，因為育兒網站上有健康食譜，他能從上面摘抄下來學著做。
寶寶天地是他最喜歡的網站，裏面有小型論壇，讓新手媽媽們交流育兒經驗。
荀攸只覺得自己逐漸招架不住荀彧了，孩子瞞著自己的事情越來越多，說不定連早戀什麽的也都瞞著自己，而自己笨嘴拙舌，又沒有半點長輩的尊嚴，很明顯一點制住辦法也沒有。
他創建了一篇新的帖子：孩子太聰明了該怎麽辦？
還沒等他洗完碗，手機已經震動了好幾次，新手媽媽們都很熱情，所以他才喜歡這個網站。
- 你的寶寶幾歲了？
- 學會說話了嗎？
- 有什麽特殊表現嗎？
- 如果發育得早，提前學學簡單的算術和寫字也沒問題吧？
- 孩子聰明是好事呀！這有什麽可擔憂的！
十六歲了。
會說話了。
會和我頂嘴了，還是特別有技巧的那種。
是沒問題，他已經自學到大學的線性代數了。
是沒什麽可擔心的，謝謝你們的關心。
荀攸苦惱地揉了揉太陽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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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星期的電影是郭嘉嚷著要看的低俗小說。
荀彧低頭看著數學競賽題，耳朵裏還是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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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你不喜歡。”郭嘉翹起了凳子靠在身後的墻壁上。
“還好。”
和他說話終究不能回到最初的模樣，荀彧按下心底的不自在，又重新把頭埋回課本裏。他有想與郭嘉更為親密的沖動，有想與他推心置腹的期望，他隱隱覺得這個人和自己是在一個世界裏的，裹著日光，卻依舊陰暗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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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是斷背山。”
郭嘉看著投影儀叫了一聲。
投影儀上是連綿的山脈，兩個男人在那裏相遇。
他們隱秘地相知，相愛，分開。
他忽然聽見有微小的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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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裏拉上了窗簾，那些鏡頭只適合私下的談資，沒有人再敢直視著巨大的屏幕。
就在襯衣包裹著牛仔外套的時候，荀彧快速地擡起頭看了一眼屏幕，又重新低下頭去。
郭嘉正在此時轉頭看著他，看見他滿臉的淚。
課桌上的書堆積起來，擋住了一大半人的視線，仿佛將他二人隔絕在第二個世界。
荀彧將雙手放回了膝蓋上，死死地緊扣在一起，頭也低得不能更低，好讓淚留得不為人知。他知道郭嘉在看著他，目光如炬，將他灼燒得發燙，可是這樣巨大而莫名的悲傷死死地籠罩著他，他無力推開朝他靠近的人。
就在他以為自己要哭出聲的時候，一只手裹住了他的死握的拳頭。
那只手比自己大了一圈，掌心有薄薄的繭，小麥色的肌膚看上去很有力量，筋骨分明，指節修長，幾乎能將自己兩只手都握在手心。
仿佛在他搖搖晃晃的世界盡頭憑空伸入了一只手，握緊了他。
指尖輕輕介入兩手間的縫隙，慢慢地與他掌心相合，最後十指相扣。
他聽見郭嘉不容反駁的聲音。
“承認吧，我們才是一個世界裏的人。”
“眼睛怎麽腫了？”
荀攸從冰箱裏拿出冰塊，用毛巾包起來遞給荀彧。班會是周五最後一節課，沒有人註意到他的眼睛，直到回到了家。荀攸當監護人久了，也學了些媽媽輩的嘮叨，前些日子荀彧精神不好，現在又哭得眼睛也腫了，他著實放心不下。
“沒什麽。”荀彧將眼睛埋進冰塊裏。
荀攸站在一旁沒走，嘆了口氣：“如果不開心，或是有什麽為難的，你就告訴我。”
荀彧沒說話。荀攸知道他不開心就不樂意開口，寧願以沈默抵抗，他只好走上去抱了抱荀彧：“我會幫你，如果你願意與我分擔。”
荀攸打電話給老師，旁敲側擊地問了問荀彧在學校的狀況，並沒有打聽出什麽來，反倒是老師提起了競賽培訓的事，問荀攸的意見，如果家長同意，要將孩子送往郊區的培訓班一個禮拜，會有老師來進行集訓。
荀攸不敢擅自答應，又奇怪荀彧怎麽一句也沒提，只說問過荀彧再給答覆。
晚上吃過飯荀攸就憋不住了，拉著荀彧不給他走，偏要問個明白。
“為什麽沒聽你提起過？”
“沒什麽好說的。”荀彧興致不高，依舊低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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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打算去。”荀彧按耐下悸動，只盼能快些和他解釋清楚。白天的事他還沒能整理好心情，現在面對著荀攸，他只怕心意無法藏匿。
“那……同學們都去，你不去的話，沒問題嗎？”荀攸有些摸不著頭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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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攸知道自己和他的辯論又再一次輸了，他在想自己為什麽又多嘴問了一句，然後又被他堵住了嘴。
荀彧徑自進了房間寫題，荀攸有些挫敗地坐在客廳裏收拾碗筷，收拾到一半，他忽然靈機一動，打開手機網頁的寶寶天地。
賬戶是他在收養荀彧的時候註冊的，那時他連夜查了好幾個有關青少年教育的論壇，也有幾個育兒網站，因為育兒網站上有健康食譜，他能從上面摘抄下來學著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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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攸只覺得自己逐漸招架不住荀彧了，孩子瞞著自己的事情越來越多，說不定連早戀什麽的也都瞞著自己，而自己笨嘴拙舌，又沒有半點長輩的尊嚴，很明顯一點制住辦法也沒有。
他創建了一篇新的帖子：孩子太聰明了該怎麽辦？
還沒等他洗完碗，手機已經震動了好幾次，新手媽媽們都很熱情，所以他才喜歡這個網站。
- 你的寶寶幾歲了？
- 學會說話了嗎？
- 有什麽特殊表現嗎？
- 如果發育得早，提前學學簡單的算術和寫字也沒問題吧？
- 孩子聰明是好事呀！這有什麽可擔憂的！
十六歲了。
會說話了。
會和我頂嘴了，還是特別有技巧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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