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張起靈就聯系了大學的相關負責人，工作結束之後正是下午，他讓助理先回公司覆命，自己則在大學裏逗留了一段時間。

他沒有把來這裏的事情說給吳邪聽，事實上這所大學他很早以前就從解雨臣那裏了解到了，但一直都沒來過，算起來，這還是第一次。

他在校園裏慢慢地走了一會，想象著少年的吳邪在這裏學習，生活的場景，然後在湖邊的長凳上坐了下來。

他剛坐了一會，視線裏忽然出現了一個不算陌生的身影，飛機上偶遇的老人沖他揮揮手，笑著走過來：“我們又見面了，年輕人。”

張起靈在飛機上已經聽聞老人來看望兄弟，現在張起靈卻只看到他一個人，老人似乎知道張起靈心中所想，解釋道：“我的兄弟已經去世了，我是來看望他的妻子，順便看看他生前任教的學校。”

張起靈說了聲抱歉，老人寬容地笑著說沒關系，說這已經是幾年前的事了。

他聽到之後微微一楞，吳邪有時候會和他說起，他曾在大學遇到一個很照顧他的教授，直到教授去世之後他才回到了國內。

這似乎太巧了，他很難不做任何聯想，仿佛……是冥冥之中有誰在指引著他一樣。

“年輕人，你也是來看望誰的嗎？”老人問他，那睿智的目光讓張起靈有種他仿佛已經看破一切的錯覺。

確實，張起靈點頭回答道：“我的愛人曾在這裏留學，他的導師似乎也在幾年前去世了。”

老人也露出了驚訝的目光，他說：“我兄弟的妻子也是這所大學的教授，如果你的愛人真的就是他的學生，那麽我想，她一定會認識他的。”

“吳邪嗎？”白發蒼蒼的老婦人見到他們後，聽見吳邪的名字之後露出一個了然的微笑，她說：“那是個好孩子，他幫了保羅很多，如果當初不是他執意回國，其實我很希望他能繼續留下來。”

她聽張起靈說了他們之間的關系後微微一笑：“先生，我很高興吳邪能夠找到他命裏的另一半，這孩子一直都很孤獨，有人陪在他身邊是一件好事。”

“對了，”她忽然想起了一些事情，看著張起靈遲疑了一會，問道：“這位先生是不是姓張？”

張起靈楞住了，他並沒說過自己姓張，而他也確定自己之前從未見過這位夫人。她又是怎麽知道的？

而這位吳邪已故教授的妻子已經從張起靈臉上找到了她想要的答案，她狡黠地一笑，“我猜，你的愛人從沒有和你說起過？”

說起過什麽？張起靈聞言更茫然了。

這些年裏，他已經很少會面臨現在這種情況了，一點頭緒都沒有，全然的未知，偏偏還是有關這個對他而言最重要的人。

老夫人帶著他們來到教授的辦公室，她從櫃子裏面捧出一個紙箱，“這是我丈夫留下來的一點東西，私人的已經帶回家了，這些都是和他的學生有關的東西，所以還被我放在學校裏。”

她抖落出一本名冊，邊翻邊說：“我丈夫當年資助了不少學生上學，其中一個我記得很清楚，因為裏面只有那一個是中國人，我記得那個名單還是吳邪幫他擬出來的。”

“……”張起靈接過那本已經很有些年頭的陳舊的名冊，目光往下面看，其實很好找，他一眼就看到了，因為在那一串長長的名單裏，只有三個很突兀的漢字——

張起靈。

他摸著那三個字，對他來說，這個字體實在是太過熟悉，這確實就是吳邪親筆寫上去的。

他在吳邪走後不久就受到了一位好心人的資助，每個月打給他的錢足夠他獨立地完成學業直到工作，他原本以為是什麽善心人通過孤兒院聯系上了他，但現在看起來……

原來……也是因為吳邪嗎？

張起靈直到此刻，才終於相信了這個好像夢一般的奇跡，他心裏感慨萬千，五味雜陳，一時竟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就連從來不相信神明的張起靈也不禁開始懷疑，無論是他來到這裏，還是讓他遇到一些人，了解一些他不曾聽到過的事，或許都是冥冥之中的定數吧。

他突然很想見到吳邪，從大洋的一邊飛到他身邊，把他抱在懷裏，聽著他的心跳，感受著他的體溫。

他仿佛是那個擁抱冰山的孩童，看著自己視線所能及的一切，以為這就是全部了。可當他無意之中，低頭向水面的下面看去時才發現，露在水面上的不過是冰山的一角而已。

吳邪對他的喜歡要遠遠地超過他看到的那些，或者說，根本就是不值一提。

他自認為是他一直在照顧著吳邪，可認真去看才能發現，這個人在不知不覺的時候已經為他做了那麽多。

被愛著的人，一直是他才對。

七天後，他交接好了在公司的一切事務，在公司負責人再三的挽留下婉拒了繼續負責美國分部相關事宜的請求，登上那天飛回國內的最後一趟航班，如約回到了國內。

是的，他還有一場需要他本人親自趕赴的約會。

他從機場出來，手提行李箱，風塵仆仆地直接打車趕往此行的目的地。

那本臨行之前被吳邪塞進來的小說張起靈已經看完了，在書的最後一頁上，有人用鉛筆淺淺地寫了一行字“這是給你的驚喜。”底下附了一個餐廳的地址。

等他到了餐廳，門前的侍從微笑著帶著他上了二樓。樓上的人很少，除了負責接待的服務生，就只剩下一個人坐在餐桌前。

那個人背對著他，聽見他上樓的動靜後轉過身來，微笑地看著他。

他身後蛋糕上面的點點燭光將他的臉映照得格外柔和。

張起靈怔住了。

“我是提前把這裏定下來的，本來還擔心你會不會航班延誤，不過現在看起來剛剛好。”吳邪笑著解釋道：“我去福利院查了一下，因為不知道你生日具體是哪天，就按福利院給你登記的來算了。從來沒見過你過生日，所以想好好慶祝一次……你，你怎麽了，不開心嗎？”

張起靈終於做了他這麽多天裏最想做的一件事——他一把扔掉行李和手提包，大步跨過去，跨過旅途的風塵、疲憊，帶著濃的化不開的思念，伸出手臂，把吳邪揉進了懷裏。

“怎麽了……”吳邪最初的錯愕過後，擡手拍了拍張起靈的後背，“這麽感動？”

張起靈在他頸側又流連了一會，悶聲道：“只是想你了。”

他也許永遠都不會承認，自己在那一瞬間只因為吳邪的一句話就紅了眼眶。

如果真的有神明，張起靈在心裏想，哪怕這只是一場夢，也請讓這場夢永遠都不醒來吧。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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