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魔息之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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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鬥的聲音漸漸遠去。
雖然說是當即就做出了選擇，但是整個確定之後，松了一口氣的瞬間，還是覺得有些擔心。人總是有些貪心的，雖然有的時候知道有些事情並不能做到兩全其美，權衡之下選擇了得利最高的選擇，可是轉頭之後還是會抱有一絲些微的僥幸。
面前的法師顯然不準備說點什麽。
一路上只有踏過枯枝落葉的聲音，羅斯米爾和驢子顯然是被剛剛的場景嚇到了。驢子就不過了，它從前不過是一個普通的驢子，不可能見過什麽魔獸和人類戰鬥的場景，也沒有那個功夫多去做想象，現在不說話只不過是因為處於食草動物的本能，剛剛被那麽多肉食動物包圍，控制不住的被嚇到。
而羅斯米爾，則是因為第一次面對這樣的沖擊，完全被嚇唬到了。
他本身就出生在富足且有地位的家族之中，從小天賦不錯，而且因為種種原因，一直是家族之中的重點照顧、培養、保護的對象。
而且並不是主要修習戰鬥魔法。
作為一個能夠提供大量高品質煉金物品的煉金術師，他沒有和魔獸正面交鋒過，原本以為被夜魔狼群攆著跑已經是很糟糕的境地——沒有想到原來這個世界對於糟糕二字的定義是這麽沒有下限。
那就是被各種魔獸趕過來包圍——一瞬間羅斯米爾覺得自己差點沒有給那些魔獸跪下。
相比起來，這個法師還真的是淡定啊。從頭到尾都沒有表現出什麽，悠閑的好像走在自家後院裏面一樣的態度真的是讓人……
“！！！”
大約是因為在心裏腹誹對方的行為導致有些心虛，是以在下定決定的白蘭快步走過他身邊是，羅斯米爾本能的躲了一下，引得伊讓停下步伐側頭看他。
“您只是想要教訓他們一下，對嗎？”
心裏的擔憂終於在伊讓全然沒有什麽緊張感的態度下到達了定點，雖說是同行，另外兩人卻是各自滿心忐忑。
白蘭正巧對上伊讓看過來的目光，本能的為止一躲，她自己也說不清楚到底在害怕點什麽，低了低頭，後面的話因為莫名的恐懼變得磕磕絆絆，“那麽多……人，不會，真的被那些魔獸，吃掉吧？”
“……”
白蘭在意的事情伊讓顯然一直沒有感興趣過。他撇開目光，繼續往前，繞過一處灌木遮擋的枝丫，面前變成一處空蕩的空地——
不，說是空地並不準確。
這裏只是相比較起來，沒有任何高大的樹木，連草都很少。
土壤黝黑，若幹骨架鑲嵌在其中，冷不丁的一樣望過去，還以為是哪個亡靈法師的根據地……
伊讓步伐停了下來，他左右望了望，還想要說什麽之後，就有一個尖細的聲音從天空處傳下來，“我就說，加拉帝虎都是些蠢貨，沒腦子，連點蟊賊都不會抓！”
那個聲音聽不出男女，只是嘀嘀咕咕毫不避諱的對著它眼中的外來者一通貶低，之後忽而轉了語調冷哼，“方才剛剛離去的小偷我已經放過他，現在竟然還敢偷偷摸摸的進來，你們當伊讓陛下的仆從都是死的嗎？！”
尾音到最後成了變了調的尖叫，帶著靈魂震懾的魔力對這群外來者發起攻擊。羅斯米爾在聽到對方說到“伊讓陛下”這個稱呼的時候就覺得不妙。
之前就說過的，身為第一神使的背叛者伊讓，是魔法和煉金術之神，任何魔法造物基本都是將他奉為信仰。
用通俗一點的說法就是——當某些魔法造物擁有自己的意識並且變得非常厲害之後，都會選擇將他當做信仰。
原因只是因為，這個家夥和第一神蘇格拉一戰之後，創造了眾多魔法造物，並且那些東西在他的神力滋養之下獲得生命而不是單純的物品。
這一切都是因為第一神當初將有關於魔法和煉金的神力分給了伊讓。
想到這一點，羅斯米爾就算在此時的危險情況下，還是忍不住吐槽第一神簡直頭腦發昏。
學習魔法和煉金史，當上到有關於這個知識點的講解時，每一個講師都會忍不住評價第一神蘇格拉腦子壞掉了，才會分給背叛者伊讓這麽大的神力，不然如何導致後面這個家夥因為力量強大從而膨脹的妄圖取代神。
——或者說，如果當初第一神沒有那麽做，連諸神之戰都不會有，說不定世界上根本不會出現魔獸這種詭異的東西。
明明很緊張的情況，卻在放在一通跑題之後，顯得沒有那麽可怕了。
羅斯米爾甚至能夠冷靜切條理清晰的從煉金口袋裏挑出防禦的煉金物品，在身前丟下屏障。
“我說——”那個稀有魔法材料就算了吧，我覺得憑我們幾個沒那個能力帶走……
羅斯米爾原本是想對伊讓這麽說的。
但是當他放下煉金屏障，在看去時，伊讓已經向著眼前開滿了魔骨水晶蘭的腐土地面而去，步伐很快，完全不給羅斯米爾抓住他的機會。
看著幾乎已經化為肉眼可見的音波向伊讓迎面而去，羅斯米爾在一旁看著，想要沖過去將他扯過來的念頭瘋狂的鬧出來又被自己的理智一次次壓住。
在他這邊就仿佛是驚嚇環生的催淚大戲的情景下，伊讓在某處停下步伐，而後隨手扯住一棵魔骨水晶蘭的花朵。
那個在教科書上被描寫為清脆觸動就容易碎裂，從而無法失去魔力無法使用的花朵堅強的在他指尖掙紮扭動。同時剛剛從天空之中傳下來的聲音也如同失去了擴音器一般，從高高在上仿佛帶有神性光輝的樣子，變成了面對面的吵鬧尖叫。
“啊啊啊啊啊，要死了，竟然對伊讓陛下親手創造的尊貴造物動粗，你是想死了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對不起，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我賠禮道歉，不要再扯我的花了。”
剛剛帶著唬人語調的聲音，現在哭著認錯的模樣反差太過巨大。
羅斯米爾伸著手，臉上痛苦的表情還來不及收去，就只見伊讓輕輕一抹手，模樣略顯嫌棄的將被他丟在地上的魔骨水晶蘭踢了一腳。
那個幾乎已經有了正常身體形狀的……花人？順著力道在地上滾了一滾，然後哭唧唧的抹著大約是臉的地方爬了起來。
這樣不按常理並且完全不符合邏輯的發展讓放出煉金物品的羅斯米爾控制不住地在下一秒互相對視，不約而同的再對方眼裏看到“我看起來是不是像個白癡”的疑問，之後像對方肯定的點了點頭，又整齊劃一地撤掉了面前的煉金物品，抱著同樣的感覺罵了自己白癡之後，還補上了一句敗家玩意兒。
“說說看吧。”
那人略微上揚的聲線讓羅斯米爾為之一顫，然後出於本能一般飛快望過去，只見地上的花人一咕嚕爬起來，在聽過伊讓簡單說出的一句話後，做出懺悔狀，“是這樣的……”
“重點。”
伸手掐下一棵水晶蘭草，在手裏輕輕轉了一個圈，隨後拇指略微於食指用力，將那朵花碾碎在手中，“我不是很像等你拖長語調想說辭。”
傲慢的法師輕聲打斷的樣子莫名有點帥。
“你知道人類總是貪婪的，而加拉帝虎則是又蠢又貪婪，遇上這兩個東西一起出現，我一點辦法都沒有啊。”
趴在地上的花人幾乎是立刻就明白了伊讓的意思，沒有脫口而出的“吾神”生生咽了回去。“現在是休眠期，林子裏的魔力也跟著處於休眠狀態，障眼的魔法陣也跟著運行有了陣法力量減弱的時候。人類從來不會在夜裏來魔息之林深處的啊，那人類簡直是不要命了。”
“為什麽沒殺掉。”
“就是被加拉帝虎那個蠢貨放跑了啊！我第一時間給出警報，也奪取森林意識全力運行魔法陣去攔截，可是還是被他跑掉了。我能夠感覺到他被困在魔法陣裏，可是蠢貨加拉帝虎不知眼睛瞎，鼻子也不好用，根本找不出來對方在哪……”
“所以他來偷過一次。”
“……對——可是……”
“並且在不久之前，還來偷了第二次。”
“%……”花人似乎抖了一下。
這種氣氛壓抑的單方面詢問讓羅斯米爾不覺挪了挪身子，想要擺脫掉不知道從何而來的壓制感覺。
他看著法師那張過分清雋的臉，總覺得有種違和感在其中。
魔力衰竭期的法師臉色帶著異樣的蒼白，甚至看起來隱隱有幾分死氣。任何一個處於這種狀態的法師看起來都是狼狽的，他們這種時候總是會顯得焦躁不安，面容出了蒼白之外還有種死氣沈沈的蠟色。
可是他看起來不太一樣。
從相遇到現在，不論是在傭兵大廳又或者是在被傭兵堵截，或者是進入魔息之林中。
這個人的眼神看起來總是一樣的，平靜的望過來，一切都不放在眼中，又一切都被他掌握一般。
他們畏懼的要死的魔獸，光看著就會下意識覺得要小心對待的魔法材料。
在這個法師眼裏，都沒有太過明顯的不同。
是了——就是這種違和感。
一個三星法師，暫且接受他擁有著無與倫比的煉金天賦和技術，可是他的氣質總歸和那張弱氣的臉不想襯。
“那個騎士之前是不是有查到過什麽？”稍稍後退了一步，羅斯米爾神色姿態不變，他依舊看著前方，眼神不曾游移半分，“關於伊讓?菲爾德。”
白蘭有點吃驚地瞧了羅斯米爾一眼，這個只需要稍微瞄上一眼就能夠明顯的從他穿戴中看出來是個貴族公子的煉金師現在看起來好像沒有之前那麽蠢了。
不動聲色的樣子仿佛將這具軀體裏面換了一個人一樣。
該說不愧是貴族家出來的，都是這麽擅長兩面嘴臉嗎？
心裏說是這麽說著，但是表面之上白蘭還是做出謹慎的模樣，稍微偷看了伊讓那邊一下，才悄悄地回：“艾爾羅在這個法師手上吃過虧：怎麽說，艾爾羅從前也是帝都教會的騎士團成員，不說無人能敵吧，但是在這個小地方，剛剛到來就被一個三星法師這麽修理一頓，想不通很正常吧？所以他調查過一通下來，得出個結論來——之前你也聽過到了：羽衣人。”
聽到這裏，羅斯米爾略做一陣沈默。
羽衣人，這種很少有人真正見到的種族，據說沒有實體，和亡靈法師差不多的存在。
據說他們能夠占據人的身體——這樣的占據只能是使用瀕死之人的，當身體被羽衣人如同穿衣服一樣穿上使用時，那個人就已經死了。
雖然換個角度來說，羽衣人的存在好像是延續了將死之人的生命，但是聽到之後的事例，事情就變得好像不是那麽回事了。
羽衣人沒有身體的時候非常脆弱，而他們確實用上了的身體其實就是屍體。
再怎麽利用魔力保持，也改變不了其實被羽衣人占據身體之人已死的事實。
最多一個多月之後，這些身體就會崩爛。
“艾爾羅覺得伊讓?菲爾德有問題是多久之前的事情。”
“三個月前。”
“……”
“……”
一問一答的話說出來，羅斯米爾忍不住挪動目光時候正對上白蘭不自然的扭頭，她咳嗽了一聲，掩飾的首先辯解：“你不要這種表情看著我，事實上也不是我的出來的結論啊，但是事情就是這麽多地方讓人想不通，調查過伊讓?菲爾德的全部過去之後，能得出的結論只有一個，那就是現在的他和從前的他不是一個人。但是，按照艾爾羅當時的事情，伊讓?菲爾德是被他擊敗後，還要強撐站起來，接受他的決鬥卻突然翻轉的勝出了！”
“我知道——”羅斯米爾再次挪開目光，他看著那邊的伊讓，略微控制著自己臉上的表情，和之後說話的語氣及內容，“在他眼前突然變得強大的不可思議，這一點我相信你說的那個身為騎士的那個人——教會騎士團祖傳的刻板不是開玩笑的。”
他的腦中一幕幕的閃過之前在傭兵工會看過的場景。
對方念出的不是咒語，而是一句普普通通的話，掌管時間之神真真切切的出現，並且聽從他所說將整個時間進行了調整。
對於這一幕，羅斯米爾還清清楚楚地記在心裏，每每想來都歷歷在目。
明明倒退了整個時間，格爾盛?米歇爾當時沒有因為時間倒退被抹去記憶。
那一瞬，羅斯米爾第一個念頭就是對方是否有發現他？他擁有的印記讓他自信不會被對方察覺那法術對他無效，但是還是有點期待……
當然，事實證明他不可能碰到真的神。
當時的伊讓沒有什麽反應，時間之神也沒有什麽異樣，法術作用結束後一切消失，而格爾盛?米歇爾的時間看起來是被單獨隔離出來的。
這讓羅斯米爾生出興趣來：這個人是誰？
現在一個和這個法師有所交集的家夥的夥伴告訴他，經過那個人的猜測，他們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之後，得到了一個看起來難以相信的結果。
就是真相。
——開什麽玩笑。
那邊伊讓抱著手肘偏頭看地上打著滾的小花人，他說著話的時候依舊是嘴邊帶著笑容的模樣，沒有加重語調——他一向不太喜歡那樣。
“所以現在你覺得，你求我的事情到底可不可行？”
“……求您恩賜。”
“我是無所謂的，你應該清楚。”
“……”
這回輪到小花人說不出話來了。
其實在它看來，面前的大人說的話沒有錯。
在不久之前整個魔息之林裏只有它一棵魔骨水晶蘭，它也不知道自己是為什麽、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就有了一些簡單的意識。
記不清楚了，只是突然有一天覺得哪裏不太一樣了。
再之後，因為被它們的造物神觸碰過軀幹，就此完全覺醒了那一點點模糊的意識。能夠看到、能夠聽到，能夠分辨。
“有點意思。”
當時是與蘇菲婭同行的伊讓，在進入這裏之後就想起來當初他可沒有在這裏留下什麽可以賣出好價錢的造物。
畢竟當初圈下的地圖很大。
就像作圖那樣，在顯眼的地方濃墨重彩之後，差不多將圖紙填滿的伊讓可不是什麽細節控。
比如魔息之林這樣的地方，不過是隨手填充過之後就不做多餘處理。
所以進入這裏被勾起記憶的伊讓第一反應大概就是後悔自己沒有看透自己未來的能力，並且為此感到遺憾的確定這一次只能夠靠著從蘇菲婭那裏收錢作為最大收入項目了。
帶著這種不抱希望心態的伊讓遇到這棵花的時候，心情大概就是過慣了富豪生活的有錢人在失去所有家產後，有一天突然從自己的抽屜裏發現了一袋很久以前當做是零錢的金幣一樣。
稍微有點改變心情的驚喜，但是不論是過去有錢的時候還是現在窮的時候，學不會改變心態的伊讓看來，就算他已經變成窮光蛋了，零錢——那就是零錢。
不值一提。
當然，這一切對於花人魔骨水晶蘭它是不知道的，從對方那裏獲取了大量的魔力，得以突破這區區草木身軀之後，它自然而然的得知面前這個人類身體裏套著的是怎樣恐怖的靈魂。
“陛陛陛陛……下——”
“我有個不錯的意見。”
伊讓那一次出行前後在魔息之林裏待了四天。
第二天的時候他發現了小花人，第三天的時候，他背著眾人尋找從魔息之林的棲息魔獸那裏找到了這些魔獸們的埋骨之地，將花人中了下去。
最後一天離去之前，他將那片埋骨之地變成了魔骨水晶蘭的生長之地。
以小花人舍棄了的根須作為最初的基底，然後經過來自他們出生之處的魔力潤養之後，變成成片成片的花叢。
小花人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伊讓就突然對它說道：“如果你能夠做的好得話，我就將他們都變成和你一樣。”
“一樣嗎？”
“變成一個種族，你在剛剛就這麽對著我喊的。”他笑著這麽許諾著，“雖然很想說……算了，只要你能夠保證他們都活到下一次見到我的時候，我就會讓你們變成一個種族——這是你想要的吧？”
只是稍稍觸碰之下，就能夠明了他之造物的一切念頭：哪怕其本身都沒有搞清楚自己到底它們期望的是什麽。
“可是如果不能完好的活到那個時候，你就應該死心了。”許諾之後的魔王大人敲著嘴角若有所思一般看著地上的花人，“到時候我會把你們全部賣掉的——要知道，我很缺錢的。”
“……好！”
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是很短。
這段時間足夠一個剛剛生出意識的花人生出各種各樣的念頭來了。
現在的小花人已經有足夠的思考能力想通伊讓之前所說的話是什麽意味。
他已經知道了會有什麽樣的結局——就像最開始說好的，如果不能夠達成伊讓的要求，這裏生長著的魔骨水晶蘭就會被他當做魔法材料賣掉。
“求您恩賜，求您恩賜。”
事情還是如伊讓所預料的變成現在這樣。
不得不說，一棵花，在還沒有完整的意識之前，就擁有了那樣的野心並且遇到了他，不得不說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呢。
但是他給了機會，事情沒有一個好的結果，他就一點都不想要履行之前的許諾了。
“沒有什麽恩賜啊，我不想要浪費魔力在一群最終會變成魔藥的材料身上。”說道這裏，伊讓顯得有些苦惱起來，“你懂我意思吧？”
“不需要全部！”
這個時候花人擡起頭來，好像得到什麽承諾一樣，“我已經選好了一部分，它們看起來和我一樣的。另外一部分，就不需要了。”
“哦？”
這個轉折伊讓有點意外，小花人卻好像心裏越發清晰起來，知道自己應該做點什麽，它上前輕輕扯了扯伊讓的袍角，示意他跟它走過去。
這一片空地很大，魔骨水晶蘭幾乎連綿成片，遠遠看去仿佛是凝結了一層水晶一般。
看到這樣的表現，似乎是想要讓他跟著走的模樣，伊讓忍不住餘光看了看面上無恙實際卻在竊竊私語不知道話題跑到什麽地方去的兩個人。
再低頭的時候，好像從面前的小花人臉上看到了一副類似於委屈的表情。
就是這樣，看起來很有趣的感覺，而且這個時候他確定自己已經有了決定了。
“只是一部分，我選擇出來了，可以感覺的到和我當初一樣擁有意識的一部分，也是請您恩賜讓它們成為我族人的一部分。”
感覺到伊讓的態度松動，小花人連蹦帶跳的在松軟的土地上飛快的前行，之後帶著伊讓走向這一篇水晶花叢越發往深處去的地方。
“伊讓——”
羅斯米爾雖然之前還做出一副嚴肅且冷靜分析的模樣，可是在伊讓沒有留下只言片語就準備往別處去時，他還是第一時間就丟掉了那副冷靜的貴族模樣。
略微伸手，就被白蘭攔了下來，“恕我直言，聽您話裏話外的意思，您和那位相識也不是很久不是嗎？”
“……”
“我也對著那位說過想要追隨的話，並得到了同意。”白蘭說道這裏，那神色好想已經進入角色之後並給自己下了定義，“但是對於我們來說，他還是危險的，不是嗎？”
……
這裏看起來不太一樣。
明顯和周圍連綿一片的魔骨水晶蘭有所區分開來。
就像是一個大片花圃裏面特別隔離出來的精品小花圃那樣，伊讓一眼看過去，只覺得——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
也不能怪魔王大人感覺不到什麽差別，就像之前說的，對於他來說魔骨水晶蘭其實並不是多麽高級的材料，所以要讓他分辨一厘米和零點九毫米這種級別的細微差距還是有點困難的。
不過這並不妨礙伊讓當機立斷的看了一眼小花人興奮的模樣，隨著開口問道：“你已經做好決定了嗎？”
“對的，我已經確定了，伊讓陛下。”
不得不說小花人在某種角度來說，覺悟還是比較高的。雖然就伊讓來說，他一點都不在意被人知道自己是所謂“背叛者”伊讓的事情——
——我跟你說哦，我其實是第一神蘇格拉。
不知為何突然想到羅斯米爾說這句話時候的表情，引得伊讓忍不住笑起來。
“您想到什麽好事情了嗎？”
小花人這個時候並沒有做著急繼續提及自己的事情，反而自然而然地順著伊讓的態度將話說了下去。
“算是吧，想到一個很有趣的人。”
“您挺喜歡他的，聽起來。”
伊讓對於這樣的定論沒有否認，他理所當然的點了點頭，“有趣的話，我都會比較對其比較偏好的。熱鬧一點總是讓我心情變好。”
“……也是。”
小花人似懂非懂，之後出於同感的讚同了最後一句話。
伊讓笑了笑，不再說話，他擡手看到手掌浮起的黑色紋路，當即轉身向那邊的羅斯米爾揮手，“羅斯米爾——”
後者沒有什麽拖拖拉拉的態度，只是聽到他的聲音之後，就著著急急地跑了過來——還有一路上要小心不踩到在他看來價值連城的大片魔骨水晶蘭讓他前進的方式看起來顯得笨拙。
“什麽事情。”
“魔力恢覆劑，有嗎？”
聽到要求的羅斯米爾心跳一陣加速，呆了一秒，才回過神，裝作若無其事的伸手向自己的煉金口袋裏摸索，另一邊吐槽伊讓，“你開玩笑的吧，虛影的加層你都能做出來，你告訴我你沒有魔力恢覆劑？”
一邊說著轉移對方註意力的話，他將一瓶和之前在傭兵工會遞出去的品質完全不一樣的魔力恢覆劑拍到伊讓手裏。
後者自始至終嘴角彎著的弧度沒有半分變化，只是在羅斯米爾低頭遮掩自己情緒的瞬間，看向小花人對著它使了個“你看吧”的眼色。
而後抿唇喝掉了半瓶魔力恢覆劑，剩下半瓶捏在手裏一陣，才交到小花人手裏。
“多謝您的恩賜！”
“餵，我給你的是中等藥劑啊！”
小花人的道謝和羅斯米爾的抗議一同響起，當羅斯米爾對著伊讓說過之後，看低頭的時候，那個小花人已經消失在成片的魔骨水晶蘭花海中了。
伊讓喝下半瓶的藥劑，手上代表魔力衰竭期的紋路卻依舊沒有消退的意思，明晃晃的附著在皮膚上。
“就當是交易好啦。一瓶中級魔力恢覆劑換這一片魔骨水晶蘭。”
對方的聲音略微壓低，帶著些許低啞，讓羅斯米爾有些怔神。然後當聽到最後一句話過後兩秒，羅斯米爾忽然回過神來，不可思議的看著伊讓，“你說什麽？”
“我說，我和它做了交易，那瓶魔藥換了這整片魔骨水晶蘭。”
“它是不是傻？！”
“呵——”聽到這句話的伊讓，忽而正正地看向羅斯米爾，直看得他渾身不自在起來，才伸手在他頭上一陣揉，並說道：“和你差不多吧。”
後者無話可說，只能憤憤的拍掉伊讓的爪子，轉而清點自己攜帶的煉金器皿，三秒之後放棄了剛剛不想和對方說話的念頭，不情願的轉回去說：“那個——我沒有帶采集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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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說是當即就做出了選擇，但是整個確定之後，松了一口氣的瞬間，還是覺得有些擔心。人總是有些貪心的，雖然有的時候知道有些事情並不能做到兩全其美，權衡之下選擇了得利最高的選擇，可是轉頭之後還是會抱有一絲些微的僥幸。
面前的法師顯然不準備說點什麽。
一路上只有踏過枯枝落葉的聲音，羅斯米爾和驢子顯然是被剛剛的場景嚇到了。驢子就不過了，它從前不過是一個普通的驢子，不可能見過什麽魔獸和人類戰鬥的場景，也沒有那個功夫多去做想象，現在不說話只不過是因為處於食草動物的本能，剛剛被那麽多肉食動物包圍，控制不住的被嚇到。
而羅斯米爾，則是因為第一次面對這樣的沖擊，完全被嚇唬到了。
他本身就出生在富足且有地位的家族之中，從小天賦不錯，而且因為種種原因，一直是家族之中的重點照顧、培養、保護的對象。
而且並不是主要修習戰鬥魔法。
作為一個能夠提供大量高品質煉金物品的煉金術師，他沒有和魔獸正面交鋒過，原本以為被夜魔狼群攆著跑已經是很糟糕的境地——沒有想到原來這個世界對於糟糕二字的定義是這麽沒有下限。
那就是被各種魔獸趕過來包圍——一瞬間羅斯米爾覺得自己差點沒有給那些魔獸跪下。
相比起來，這個法師還真的是淡定啊。從頭到尾都沒有表現出什麽，悠閑的好像走在自家後院裏面一樣的態度真的是讓人……
“！！！”
大約是因為在心裏腹誹對方的行為導致有些心虛，是以在下定決定的白蘭快步走過他身邊是，羅斯米爾本能的躲了一下，引得伊讓停下步伐側頭看他。
“您只是想要教訓他們一下，對嗎？”
心裏的擔憂終於在伊讓全然沒有什麽緊張感的態度下到達了定點，雖說是同行，另外兩人卻是各自滿心忐忑。
白蘭正巧對上伊讓看過來的目光，本能的為止一躲，她自己也說不清楚到底在害怕點什麽，低了低頭，後面的話因為莫名的恐懼變得磕磕絆絆，“那麽多……人，不會，真的被那些魔獸，吃掉吧？”
“……”
白蘭在意的事情伊讓顯然一直沒有感興趣過。他撇開目光，繼續往前，繞過一處灌木遮擋的枝丫，面前變成一處空蕩的空地——
不，說是空地並不準確。
這裏只是相比較起來，沒有任何高大的樹木，連草都很少。
土壤黝黑，若幹骨架鑲嵌在其中，冷不丁的一樣望過去，還以為是哪個亡靈法師的根據地……
伊讓步伐停了下來，他左右望了望，還想要說什麽之後，就有一個尖細的聲音從天空處傳下來，“我就說，加拉帝虎都是些蠢貨，沒腦子，連點蟊賊都不會抓！”
那個聲音聽不出男女，只是嘀嘀咕咕毫不避諱的對著它眼中的外來者一通貶低，之後忽而轉了語調冷哼，“方才剛剛離去的小偷我已經放過他，現在竟然還敢偷偷摸摸的進來，你們當伊讓陛下的仆從都是死的嗎？！”
尾音到最後成了變了調的尖叫，帶著靈魂震懾的魔力對這群外來者發起攻擊。羅斯米爾在聽到對方說到“伊讓陛下”這個稱呼的時候就覺得不妙。
之前就說過的，身為第一神使的背叛者伊讓，是魔法和煉金術之神，任何魔法造物基本都是將他奉為信仰。
用通俗一點的說法就是——當某些魔法造物擁有自己的意識並且變得非常厲害之後，都會選擇將他當做信仰。
原因只是因為，這個家夥和第一神蘇格拉一戰之後，創造了眾多魔法造物，並且那些東西在他的神力滋養之下獲得生命而不是單純的物品。
這一切都是因為第一神當初將有關於魔法和煉金的神力分給了伊讓。
想到這一點，羅斯米爾就算在此時的危險情況下，還是忍不住吐槽第一神簡直頭腦發昏。
學習魔法和煉金史，當上到有關於這個知識點的講解時，每一個講師都會忍不住評價第一神蘇格拉腦子壞掉了，才會分給背叛者伊讓這麽大的神力，不然如何導致後面這個家夥因為力量強大從而膨脹的妄圖取代神。
——或者說，如果當初第一神沒有那麽做，連諸神之戰都不會有，說不定世界上根本不會出現魔獸這種詭異的東西。
明明很緊張的情況，卻在放在一通跑題之後，顯得沒有那麽可怕了。
羅斯米爾甚至能夠冷靜切條理清晰的從煉金口袋裏挑出防禦的煉金物品，在身前丟下屏障。
“我說——”那個稀有魔法材料就算了吧，我覺得憑我們幾個沒那個能力帶走……
羅斯米爾原本是想對伊讓這麽說的。
但是當他放下煉金屏障，在看去時，伊讓已經向著眼前開滿了魔骨水晶蘭的腐土地面而去，步伐很快，完全不給羅斯米爾抓住他的機會。
看著幾乎已經化為肉眼可見的音波向伊讓迎面而去，羅斯米爾在一旁看著，想要沖過去將他扯過來的念頭瘋狂的鬧出來又被自己的理智一次次壓住。
在他這邊就仿佛是驚嚇環生的催淚大戲的情景下，伊讓在某處停下步伐，而後隨手扯住一棵魔骨水晶蘭的花朵。
那個在教科書上被描寫為清脆觸動就容易碎裂，從而無法失去魔力無法使用的花朵堅強的在他指尖掙紮扭動。同時剛剛從天空之中傳下來的聲音也如同失去了擴音器一般，從高高在上仿佛帶有神性光輝的樣子，變成了面對面的吵鬧尖叫。
“啊啊啊啊啊，要死了，竟然對伊讓陛下親手創造的尊貴造物動粗，你是想死了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對不起，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我賠禮道歉，不要再扯我的花了。”
剛剛帶著唬人語調的聲音，現在哭著認錯的模樣反差太過巨大。
羅斯米爾伸著手，臉上痛苦的表情還來不及收去，就只見伊讓輕輕一抹手，模樣略顯嫌棄的將被他丟在地上的魔骨水晶蘭踢了一腳。
那個幾乎已經有了正常身體形狀的……花人？順著力道在地上滾了一滾，然後哭唧唧的抹著大約是臉的地方爬了起來。
這樣不按常理並且完全不符合邏輯的發展讓放出煉金物品的羅斯米爾控制不住地在下一秒互相對視，不約而同的再對方眼裏看到“我看起來是不是像個白癡”的疑問，之後像對方肯定的點了點頭，又整齊劃一地撤掉了面前的煉金物品，抱著同樣的感覺罵了自己白癡之後，還補上了一句敗家玩意兒。
“說說看吧。”
那人略微上揚的聲線讓羅斯米爾為之一顫，然後出於本能一般飛快望過去，只見地上的花人一咕嚕爬起來，在聽過伊讓簡單說出的一句話後，做出懺悔狀，“是這樣的……”
“重點。”
伸手掐下一棵水晶蘭草，在手裏輕輕轉了一個圈，隨後拇指略微於食指用力，將那朵花碾碎在手中，“我不是很像等你拖長語調想說辭。”
傲慢的法師輕聲打斷的樣子莫名有點帥。
“你知道人類總是貪婪的，而加拉帝虎則是又蠢又貪婪，遇上這兩個東西一起出現，我一點辦法都沒有啊。”
趴在地上的花人幾乎是立刻就明白了伊讓的意思，沒有脫口而出的“吾神”生生咽了回去。“現在是休眠期，林子裏的魔力也跟著處於休眠狀態，障眼的魔法陣也跟著運行有了陣法力量減弱的時候。人類從來不會在夜裏來魔息之林深處的啊，那人類簡直是不要命了。”
“為什麽沒殺掉。”
“就是被加拉帝虎那個蠢貨放跑了啊！我第一時間給出警報，也奪取森林意識全力運行魔法陣去攔截，可是還是被他跑掉了。我能夠感覺到他被困在魔法陣裏，可是蠢貨加拉帝虎不知眼睛瞎，鼻子也不好用，根本找不出來對方在哪……”
“所以他來偷過一次。”
“……對——可是……”
“並且在不久之前，還來偷了第二次。”
“%……”花人似乎抖了一下。
這種氣氛壓抑的單方面詢問讓羅斯米爾不覺挪了挪身子，想要擺脫掉不知道從何而來的壓制感覺。
他看著法師那張過分清雋的臉，總覺得有種違和感在其中。
魔力衰竭期的法師臉色帶著異樣的蒼白，甚至看起來隱隱有幾分死氣。任何一個處於這種狀態的法師看起來都是狼狽的，他們這種時候總是會顯得焦躁不安，面容出了蒼白之外還有種死氣沈沈的蠟色。
可是他看起來不太一樣。
從相遇到現在，不論是在傭兵大廳又或者是在被傭兵堵截，或者是進入魔息之林中。
這個人的眼神看起來總是一樣的，平靜的望過來，一切都不放在眼中，又一切都被他掌握一般。
他們畏懼的要死的魔獸，光看著就會下意識覺得要小心對待的魔法材料。
在這個法師眼裏，都沒有太過明顯的不同。
是了——就是這種違和感。
一個三星法師，暫且接受他擁有著無與倫比的煉金天賦和技術，可是他的氣質總歸和那張弱氣的臉不想襯。
“那個騎士之前是不是有查到過什麽？”稍稍後退了一步，羅斯米爾神色姿態不變，他依舊看著前方，眼神不曾游移半分，“關於伊讓?菲爾德。”
白蘭有點吃驚地瞧了羅斯米爾一眼，這個只需要稍微瞄上一眼就能夠明顯的從他穿戴中看出來是個貴族公子的煉金師現在看起來好像沒有之前那麽蠢了。
不動聲色的樣子仿佛將這具軀體裏面換了一個人一樣。
該說不愧是貴族家出來的，都是這麽擅長兩面嘴臉嗎？
心裏說是這麽說著，但是表面之上白蘭還是做出謹慎的模樣，稍微偷看了伊讓那邊一下，才悄悄地回：“艾爾羅在這個法師手上吃過虧：怎麽說，艾爾羅從前也是帝都教會的騎士團成員，不說無人能敵吧，但是在這個小地方，剛剛到來就被一個三星法師這麽修理一頓，想不通很正常吧？所以他調查過一通下來，得出個結論來——之前你也聽過到了：羽衣人。”
聽到這裏，羅斯米爾略做一陣沈默。
羽衣人，這種很少有人真正見到的種族，據說沒有實體，和亡靈法師差不多的存在。
據說他們能夠占據人的身體——這樣的占據只能是使用瀕死之人的，當身體被羽衣人如同穿衣服一樣穿上使用時，那個人就已經死了。
雖然換個角度來說，羽衣人的存在好像是延續了將死之人的生命，但是聽到之後的事例，事情就變得好像不是那麽回事了。
羽衣人沒有身體的時候非常脆弱，而他們確實用上了的身體其實就是屍體。
再怎麽利用魔力保持，也改變不了其實被羽衣人占據身體之人已死的事實。
最多一個多月之後，這些身體就會崩爛。
“艾爾羅覺得伊讓?菲爾德有問題是多久之前的事情。”
“三個月前。”
“……”
“……”
一問一答的話說出來，羅斯米爾忍不住挪動目光時候正對上白蘭不自然的扭頭，她咳嗽了一聲，掩飾的首先辯解：“你不要這種表情看著我，事實上也不是我的出來的結論啊，但是事情就是這麽多地方讓人想不通，調查過伊讓?菲爾德的全部過去之後，能得出的結論只有一個，那就是現在的他和從前的他不是一個人。但是，按照艾爾羅當時的事情，伊讓?菲爾德是被他擊敗後，還要強撐站起來，接受他的決鬥卻突然翻轉的勝出了！”
“我知道——”羅斯米爾再次挪開目光，他看著那邊的伊讓，略微控制著自己臉上的表情，和之後說話的語氣及內容，“在他眼前突然變得強大的不可思議，這一點我相信你說的那個身為騎士的那個人——教會騎士團祖傳的刻板不是開玩笑的。”
他的腦中一幕幕的閃過之前在傭兵工會看過的場景。
對方念出的不是咒語，而是一句普普通通的話，掌管時間之神真真切切的出現，並且聽從他所說將整個時間進行了調整。
對於這一幕，羅斯米爾還清清楚楚地記在心裏，每每想來都歷歷在目。
明明倒退了整個時間，格爾盛?米歇爾當時沒有因為時間倒退被抹去記憶。
那一瞬，羅斯米爾第一個念頭就是對方是否有發現他？他擁有的印記讓他自信不會被對方察覺那法術對他無效，但是還是有點期待……
當然，事實證明他不可能碰到真的神。
當時的伊讓沒有什麽反應，時間之神也沒有什麽異樣，法術作用結束後一切消失，而格爾盛?米歇爾的時間看起來是被單獨隔離出來的。
這讓羅斯米爾生出興趣來：這個人是誰？
現在一個和這個法師有所交集的家夥的夥伴告訴他，經過那個人的猜測，他們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之後，得到了一個看起來難以相信的結果。
就是真相。
——開什麽玩笑。
那邊伊讓抱著手肘偏頭看地上打著滾的小花人，他說著話的時候依舊是嘴邊帶著笑容的模樣，沒有加重語調——他一向不太喜歡那樣。
“所以現在你覺得，你求我的事情到底可不可行？”
“……求您恩賜。”
“我是無所謂的，你應該清楚。”
“……”
這回輪到小花人說不出話來了。
其實在它看來，面前的大人說的話沒有錯。
在不久之前整個魔息之林裏只有它一棵魔骨水晶蘭，它也不知道自己是為什麽、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就有了一些簡單的意識。
記不清楚了，只是突然有一天覺得哪裏不太一樣了。
再之後，因為被它們的造物神觸碰過軀幹，就此完全覺醒了那一點點模糊的意識。能夠看到、能夠聽到，能夠分辨。
“有點意思。”
當時是與蘇菲婭同行的伊讓，在進入這裏之後就想起來當初他可沒有在這裏留下什麽可以賣出好價錢的造物。
畢竟當初圈下的地圖很大。
就像作圖那樣，在顯眼的地方濃墨重彩之後，差不多將圖紙填滿的伊讓可不是什麽細節控。
比如魔息之林這樣的地方，不過是隨手填充過之後就不做多餘處理。
所以進入這裏被勾起記憶的伊讓第一反應大概就是後悔自己沒有看透自己未來的能力，並且為此感到遺憾的確定這一次只能夠靠著從蘇菲婭那裏收錢作為最大收入項目了。
帶著這種不抱希望心態的伊讓遇到這棵花的時候，心情大概就是過慣了富豪生活的有錢人在失去所有家產後，有一天突然從自己的抽屜裏發現了一袋很久以前當做是零錢的金幣一樣。
稍微有點改變心情的驚喜，但是不論是過去有錢的時候還是現在窮的時候，學不會改變心態的伊讓看來，就算他已經變成窮光蛋了，零錢——那就是零錢。
不值一提。
當然，這一切對於花人魔骨水晶蘭它是不知道的，從對方那裏獲取了大量的魔力，得以突破這區區草木身軀之後，它自然而然的得知面前這個人類身體裏套著的是怎樣恐怖的靈魂。
“陛陛陛陛……下——”
“我有個不錯的意見。”
伊讓那一次出行前後在魔息之林裏待了四天。
第二天的時候他發現了小花人，第三天的時候，他背著眾人尋找從魔息之林的棲息魔獸那裏找到了這些魔獸們的埋骨之地，將花人中了下去。
最後一天離去之前，他將那片埋骨之地變成了魔骨水晶蘭的生長之地。
以小花人舍棄了的根須作為最初的基底，然後經過來自他們出生之處的魔力潤養之後，變成成片成片的花叢。
小花人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伊讓就突然對它說道：“如果你能夠做的好得話，我就將他們都變成和你一樣。”
“一樣嗎？”
“變成一個種族，你在剛剛就這麽對著我喊的。”他笑著這麽許諾著，“雖然很想說……算了，只要你能夠保證他們都活到下一次見到我的時候，我就會讓你們變成一個種族——這是你想要的吧？”
只是稍稍觸碰之下，就能夠明了他之造物的一切念頭：哪怕其本身都沒有搞清楚自己到底它們期望的是什麽。
“可是如果不能完好的活到那個時候，你就應該死心了。”許諾之後的魔王大人敲著嘴角若有所思一般看著地上的花人，“到時候我會把你們全部賣掉的——要知道，我很缺錢的。”
“……好！”
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是很短。
這段時間足夠一個剛剛生出意識的花人生出各種各樣的念頭來了。
現在的小花人已經有足夠的思考能力想通伊讓之前所說的話是什麽意味。
他已經知道了會有什麽樣的結局——就像最開始說好的，如果不能夠達成伊讓的要求，這裏生長著的魔骨水晶蘭就會被他當做魔法材料賣掉。
“求您恩賜，求您恩賜。”
事情還是如伊讓所預料的變成現在這樣。
不得不說，一棵花，在還沒有完整的意識之前，就擁有了那樣的野心並且遇到了他，不得不說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呢。
但是他給了機會，事情沒有一個好的結果，他就一點都不想要履行之前的許諾了。
“沒有什麽恩賜啊，我不想要浪費魔力在一群最終會變成魔藥的材料身上。”說道這裏，伊讓顯得有些苦惱起來，“你懂我意思吧？”
“不需要全部！”
這個時候花人擡起頭來，好像得到什麽承諾一樣，“我已經選好了一部分，它們看起來和我一樣的。另外一部分，就不需要了。”
“哦？”
這個轉折伊讓有點意外，小花人卻好像心裏越發清晰起來，知道自己應該做點什麽，它上前輕輕扯了扯伊讓的袍角，示意他跟它走過去。
這一片空地很大，魔骨水晶蘭幾乎連綿成片，遠遠看去仿佛是凝結了一層水晶一般。
看到這樣的表現，似乎是想要讓他跟著走的模樣，伊讓忍不住餘光看了看面上無恙實際卻在竊竊私語不知道話題跑到什麽地方去的兩個人。
再低頭的時候，好像從面前的小花人臉上看到了一副類似於委屈的表情。
就是這樣，看起來很有趣的感覺，而且這個時候他確定自己已經有了決定了。
“只是一部分，我選擇出來了，可以感覺的到和我當初一樣擁有意識的一部分，也是請您恩賜讓它們成為我族人的一部分。”
感覺到伊讓的態度松動，小花人連蹦帶跳的在松軟的土地上飛快的前行，之後帶著伊讓走向這一篇水晶花叢越發往深處去的地方。
“伊讓——”
羅斯米爾雖然之前還做出一副嚴肅且冷靜分析的模樣，可是在伊讓沒有留下只言片語就準備往別處去時，他還是第一時間就丟掉了那副冷靜的貴族模樣。
略微伸手，就被白蘭攔了下來，“恕我直言，聽您話裏話外的意思，您和那位相識也不是很久不是嗎？”
“……”
“我也對著那位說過想要追隨的話，並得到了同意。”白蘭說道這裏，那神色好想已經進入角色之後並給自己下了定義，“但是對於我們來說，他還是危險的，不是嗎？”
……
這裏看起來不太一樣。
明顯和周圍連綿一片的魔骨水晶蘭有所區分開來。
就像是一個大片花圃裏面特別隔離出來的精品小花圃那樣，伊讓一眼看過去，只覺得——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
也不能怪魔王大人感覺不到什麽差別，就像之前說的，對於他來說魔骨水晶蘭其實並不是多麽高級的材料，所以要讓他分辨一厘米和零點九毫米這種級別的細微差距還是有點困難的。
不過這並不妨礙伊讓當機立斷的看了一眼小花人興奮的模樣，隨著開口問道：“你已經做好決定了嗎？”
“對的，我已經確定了，伊讓陛下。”
不得不說小花人在某種角度來說，覺悟還是比較高的。雖然就伊讓來說，他一點都不在意被人知道自己是所謂“背叛者”伊讓的事情——
——我跟你說哦，我其實是第一神蘇格拉。
不知為何突然想到羅斯米爾說這句話時候的表情，引得伊讓忍不住笑起來。
“您想到什麽好事情了嗎？”
小花人這個時候並沒有做著急繼續提及自己的事情，反而自然而然地順著伊讓的態度將話說了下去。
“算是吧，想到一個很有趣的人。”
“您挺喜歡他的，聽起來。”
伊讓對於這樣的定論沒有否認，他理所當然的點了點頭，“有趣的話，我都會比較對其比較偏好的。熱鬧一點總是讓我心情變好。”
“……也是。”
小花人似懂非懂，之後出於同感的讚同了最後一句話。
伊讓笑了笑，不再說話，他擡手看到手掌浮起的黑色紋路，當即轉身向那邊的羅斯米爾揮手，“羅斯米爾——”
後者沒有什麽拖拖拉拉的態度，只是聽到他的聲音之後，就著著急急地跑了過來——還有一路上要小心不踩到在他看來價值連城的大片魔骨水晶蘭讓他前進的方式看起來顯得笨拙。
“什麽事情。”
“魔力恢覆劑，有嗎？”
聽到要求的羅斯米爾心跳一陣加速，呆了一秒，才回過神，裝作若無其事的伸手向自己的煉金口袋裏摸索，另一邊吐槽伊讓，“你開玩笑的吧，虛影的加層你都能做出來，你告訴我你沒有魔力恢覆劑？”
一邊說著轉移對方註意力的話，他將一瓶和之前在傭兵工會遞出去的品質完全不一樣的魔力恢覆劑拍到伊讓手裏。
後者自始至終嘴角彎著的弧度沒有半分變化，只是在羅斯米爾低頭遮掩自己情緒的瞬間，看向小花人對著它使了個“你看吧”的眼色。
而後抿唇喝掉了半瓶魔力恢覆劑，剩下半瓶捏在手裏一陣，才交到小花人手裏。
“多謝您的恩賜！”
“餵，我給你的是中等藥劑啊！”
小花人的道謝和羅斯米爾的抗議一同響起，當羅斯米爾對著伊讓說過之後，看低頭的時候，那個小花人已經消失在成片的魔骨水晶蘭花海中了。
伊讓喝下半瓶的藥劑，手上代表魔力衰竭期的紋路卻依舊沒有消退的意思，明晃晃的附著在皮膚上。
“就當是交易好啦。一瓶中級魔力恢覆劑換這一片魔骨水晶蘭。”
對方的聲音略微壓低，帶著些許低啞，讓羅斯米爾有些怔神。然後當聽到最後一句話過後兩秒，羅斯米爾忽然回過神來，不可思議的看著伊讓，“你說什麽？”
“我說，我和它做了交易，那瓶魔藥換了這整片魔骨水晶蘭。”
“它是不是傻？！”
“呵——”聽到這句話的伊讓，忽而正正地看向羅斯米爾，直看得他渾身不自在起來，才伸手在他頭上一陣揉，並說道：“和你差不多吧。”
後者無話可說，只能憤憤的拍掉伊讓的爪子，轉而清點自己攜帶的煉金器皿，三秒之後放棄了剛剛不想和對方說話的念頭，不情願的轉回去說：“那個——我沒有帶采集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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