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傭兵工會之中打工之前，伊讓有認真的了解過這個地方的。

紅色的契約是追殺委托，這種東西他們一般會特意聯系較為穩妥的高手來接任這些委托，避免出現岔子。

伊讓之前特別窮的時候打過這個東西的主意。

只是結果是三星法師可沒有什麽“這是高手”的說服力，被斷了一條財路說不上生氣，但是多少有點小遺憾。

他想知道一個紅帖子上給的報酬是多少，還有就是高手是怎麽個“高”法。

理所當然的，他很期待的看著面前的人——這應該是“高手”之流的那一搓人。

殺掉之後用來當新的角色扮演的衣服，似乎很合適。

——能夠滿足他此時的求知欲。

有一種人——不，是有一種存在，你是不能夠跟他討論時間的倫理道德和邏輯的。

伊讓就是這種。

作為一個人類萬分在意的東西，輪到他眼中全都不值一提。

帶有性命的人類身體不過是一件衣服，承載了所有感情的記憶不過是他穿上衣服之後的人物設定，所有的親朋好友、喜好厭惡都是可有可無的角色背景。

他目前對於自己的定位和目標十分清晰：伊讓?菲爾德這件衣服還算不錯，所以想要穿的舒服一點他並不在意費點精力去直接為這具身體洗髓伐骨。

真的只是當一個教導初級法師的導師？

那是不可能的，一時興起並不是興趣，如果膩了的話他總是要找別的樂子的。

這是他的游樂場，他一手勾勒出大框架的游樂場。

而伊讓現在的玩樂項目，就是賺錢。

手裏已經從材質到韌度，連帶著“氣”都變得不同匕首被伊讓順手插在旁邊的墻壁上。

刃尖輕松破開墻磚沒入其中的場景明顯能夠看得出這把武器的鋒利和不凡，卻還是讓對面的兜帽忍不住心疼的臉抽。

他是沒有見到這把匕首到伊讓手中前的模樣，此時只是單純的覺得面前的這個人應該是個有錢而不知道珍惜東西的垃圾法師。

——雖然不知道他們都是怎麽得出這個結論的，但是不得不說如果伊讓真的有錢，怎麽會掛著魔力衰竭的狀態招搖過市，卻連一瓶魔力恢覆劑都不用？

沒有法師有這種自信的。

兜帽想，就算是無限接近聖階的法師波羅艾爾都不可能有這種荒謬的自信。

思維至此，兜帽目光從那把價值連城的匕首上挪開又看向地上的傭兵，他覺得自己找到了合理的解釋。

那就是：面前這個名為伊讓?菲爾德的任務目標那作為三星法師的身份不過是騙人的。

從地上那個傭兵的死狀上就能看得出來，不是一般法師能有的手段——或者應該說，動手的人，暗殺技術老道得很。

“你不是法師。”

兜帽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帶著無比自信的肯定，雖然是隔著一個面具，但是伊讓還是覺得這個家夥現在應該是滿滿的篤定，想到這裏他捏著下巴，看著兜帽的目光嫌棄而打量起來，“我說，你……不會是個騎士吧？”

“不是。”

對方想都沒想的就否認了伊讓的這個猜測，而同時說出這個猜想的瞬間，伊讓就自己否定了這個念頭。

騎士那些死腦筋的家夥，雖然傲慢、一根筋、帶著莫名的自尊心和不知道從何而來的“為尊嚴而戰”的信念之外，還是不會做這種隱藏身份殺人的勾當的。

盡管無時無刻都在黑騎士，然而伊讓還是比較客觀的。

擡頭看了看時間，伊讓覺得自己不能再在這些小事情上面拖延時間了。

到現在那個悄悄跟上他的小尾巴還是不願意出來說明到底想要做點什麽，他卻不能再繼續玩這種等待的游戲了。

他的假期可是很短暫的呢。

對於面前的兜帽：這種不給看紅色契約帖，還做事墨跡，拖沓話多的家夥，伊讓並沒有多少耐心。

說這麽幾句話的時間，地上的傭兵屍體都已經開始三散溫，再多呆一會，豈不是要在命案現場和巡街守衛互相對峙？

對方這回給出否定答案之後，他也就心意闌珊地繞開對方，離開這狹小的巷子，向著更加有趣的魔息之林而去。

“……？！”

“我很忙的，你知道嗎？”

即將擦身而過的剎那，兜帽身形微動，一直隱藏在左手的偷襲動作飛快而出，這樣的動作熟練的做過千百次。

兜帽是個暗殺的熟練工種——完成的單子和動手的次數已經不計其數。

方才的形式之下，那一擊不說別的，他沒有表現出任何殺意，動作之時更是在對方的視覺死角之中——

並不是理所當然的在尖刃襲來的軌跡上將其截住，而是從尖刃刺來的方向，從後方捏住了利刃。

並且不論如何用力，拿利刃都無法再遞近分毫。

“你到底是什麽人？”

“……”

這一會的問題輪到伊讓無言以對了。

用看精神病人的目光上下打量過兜帽一遍之後，伊讓決定不多說話，快步離開。

留下兜帽在原地，目光無法從自己手上的武器上挪開。

——恐懼之力正在你手中凝聚。

尚且沒有收回的鬥氣，讓手裏起了微妙變化的武器被激活一般，這麽一句話化作虛幻的聲音出現在他腦海之中。

他只猶豫了一秒，就飛快的扒掉身上的兜帽和面具，快步上前去將被伊讓插在墻上的匕首□□。

略微一掂量之後，就不再猶豫，快步追了出去。

——說起來，地上那個屍體就這麽不管了沒問題嘛？

……

顯然一具傭兵的屍體就那麽躺在小巷子裏，什麽時候因為發臭而被發現……之類的情況都是沒問題的。

伊讓說過自己的行程非常緊湊——就是他說他很忙的那句話，然後他就去了坐騎市場，買了頭驢子。

一路尾隨伊讓至此的兜帽此時已經卸除偽裝，陽光下這個家夥一頭金燦燦的頭發，仿佛閃著光一樣顯眼。

親眼見證了伊讓和坐騎賣家……不，應該是說和那個賣驢子的農戶討價還價許久之後，用五個銀幣成交後，兜帽不知覺地將手自己收回的兩把武器，“……”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判斷錯誤了。

可是——

略微松開手來，兜帽將自己的衣裝稍作整理，向著牽著毛驢買騎具的伊讓走了過去。

伊讓插在墻上的那一把匕首兜帽不太確定，但是他自己的武器，他很清楚是什麽材質的刃身。能接下傭兵工會紅帖子的人，不是那種只能可憐巴巴地使用鐵器武器的窮鬼。

兜帽很清楚：那樣的色澤和特別的紋理，是加入月神銀砂之後才會有特殊現象。

融入月神銀砂的武器會呈現夜幕一般的色澤，隱約還有澆註了一層透明金屬溶液般的紋理。這兩點教科書樣的特點，是見過王室所有的聖器【月神的天平】的人都不會認錯的。

兜帽覺得，自己應該是找到更為直接的賺錢方式了。

他遠遠瞧了一眼被伊讓拴在騎劇店門口的驢子，原本的猶豫在這個時候已經全數消失——在他看來有一種人是最好說服的：缺錢的人。

而伊讓，明顯是這種人。

還在傭兵工會苦哈哈接委托的怎麽可能有土豪呢？

不多時，材料補充完整的伊讓才騎上裝好生皮鞍的毛驢，走出坐騎市場，就被做好決定的兜帽攔了下來。

“伊讓?菲爾德先生。”

這一回的出現方式和之前的尾隨也沒什麽差別，兜帽一頭金燦燦的頭發在此時的陽光下熠熠生輝，襯托著那張少年朝氣的巴掌臉活力十足，“我們可以談談嗎？”

毛驢被這麽一欄哼的叫了一聲，伊讓看著面前金發燦爛的家夥，一拉韁繩讓驢子換了個方向繼續前行，“不可以，我很忙。”

伴隨著這一句話，小毛驢那一頓一頓慢悠悠的蹄子踏地聲，被嘲諷之後的尷尬氣氛驀然而生。

兜帽卻不在意伊讓睜眼胡說的敷衍，反而是不知道碰到了思維的那個點，緊接著腦洞大開起來，“煉金術師，是嗎？”

“……哦？”兜帽篤定而信心滿滿的語氣讓伊讓覺得有趣，他騎著驢子無聊得直捏驢耳朵，“說說，你怎麽看出來的？”

這種身為上位者使用的命令句我也想試試呢，嘖。

兜帽憋著差點脫口而出的話，抿著嘴呷了呷。心裏反覆告訴自己：你打不過他，你打不過他，你還要靠他賺錢，冷靜。

這般重覆之後，兜帽忍耐著在他看來伊讓身為下鄉人的裝模作樣，如伊讓所願說出自己做出判斷的依據，“物質轉換，只有煉金術師可以做到。”

原本想要舉例有關於戰法差別，什麽法師煉體的極限性，什麽煉金術師唯一的可以對自己施行人體煉金術並且使用魔法的各種依據，到最後全都變成了拿出自己那改變了材質的武器作為最直白的作證。

將物質改版，唯有煉金術師可以做到。

有了這一點之後，其他的一切都是微不足道的論證依據。

鎮子的城墻就在眼前，吧嗒吧嗒走著的驢子這一路走著還是時不時地昂昂一嗓子。伊讓擡頭看著站在城門洞下的兩個巡街衛兵，突然問：“屍體你處理了嗎？”

“哎？”

“連善後都不會，你竟然還想要給我打下手？”

這麽說著的伊讓不屑地撇過此時因為搞不清楚狀態，而有點懵逼兜帽，而後稍微一捏驢耳朵。

宛如在無人之處，只身打馬過草原般的速度，原本速度也只有普通人走路速度的驢子如一陣風過一樣，沖到城門口去，來了個急停。

看著被盤問的伊讓，兜帽忽然有些不好的預感。

伸手將懷裏那把同樣有所異變的匕首拿出來些許，果然——

只是一把普通的精鐵匕首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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