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言……我們好矯情……”

尉柏言看著眼前臉頰緋紅的人，嘴角微微揚起。想要伸手掐下她的臉蛋，卻在模糊中醒來。看著自己懸在半空中的手，臉上的笑容凝滯了片刻。終於還是硬生生收了回來。

那年他還是別人眼中的奇葩少年，手捧大把的獲獎證書。卻始終將自己隔離在另一個空間。她同樣孤僻，卻不曾和他有半分交集。一首鋼琴曲，一個偶然將兩人牽扯到一起。就這樣在各自的青春裏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高考前，約定好的互不打擾。本以為只是短暫分別，卻就這樣失了聯系。

十字路口，黑色轎車飛馳而過。再次醒來……

“小言，你終於醒了！耀傑，快來，兒子醒了！”白瑞倩激動的眼圈有些泛紅。

“媽，俞子默呢？”尉柏言相信，俞子默一定來過。

白瑞倩一怔，有些不滿地說：“你睡了這麽久，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找她，你心裏還有我和你爸嗎？”

埋怨歸埋怨，白瑞倩到底還是心疼兒子的。她走過去扶起尉柏言，將枕頭豎起來，又細心地扶他靠穩。

“你和爸都在，我自然是問不在這的人。”

“她確實來過，但她聽說你腿折了。嫌你是個廢人，就走了，再也沒來過。”白瑞倩提起她，眼裏掩飾不住厭惡之色。

白瑞倩年輕的時候是個演員，又太過了解尉柏言。她想隱瞞什麽，他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猜出來。他索性就不問了。

也許有些事，不會再有人知道。比如白瑞倩和尉耀傑後來沒有反對他們在一起，並不是真的同意。只是想著他們年少玩一玩，到時候上大學，各奔東西也就散了。再如白瑞倩當時看著自己的兒子在病房中臉色慘白，就暗自下定決心要自導自演一場戲，讓他們徹底對彼此死心。

那場車禍，不僅讓尉柏言整整昏迷了六個月，還留下了很嚴重的後遺癥。此後他經常頭痛，嚴重時甚至會嘔吐。小腿骨折，加上長時間臥床，肌肉嚴重萎縮。做了很長時間的覆健運動，才勉強恢覆正常。

尉柏言試著去俞家找過她，只是那間房子易了主，那時的俞家早已不知去向。他也曾滿世界的找私家偵探，但是沒有一個人能搜集到她的消息，哪怕一星半點。一睡六個月，整個世界都沒變，卻唯獨少了一個她。卻唯獨這一個她，他無論如何也割舍不掉。

步入十月份，一切仿佛都一如往常，卻只有失去的人才知道日子有多難熬。第一次看到拐賣人口的案件是在月中的時候，那時他並沒有放在心上。只是，隨後的一個月內，全國各地湧現了數起類似案件。警方稱這是一個龐大的犯罪團夥，領頭很狡猾，目前沒有任何線索。他第一次覺得，她或許真的遇到了危險。被拐賣到貧苦的地方，或者……

他不敢再想，心頭湧上強烈的不安。那時他的身體還並未完全恢覆，卻執意要去美國攻讀犯罪心理學。在美國的三年，除了刻苦讀書，他只關註那起拐賣人口的案件。每學多一點，領頭在他腦海中的形象就清晰了幾分。終於有一天，那人的形象在他的腦海中飽滿清晰。加上之前對其案件的研究，他開始站在那人的角度思考。隨後便發現，那人的做法居然和自己的想法吻合度達到99%。

那年，他拿到了馬裏蘭大學的犯罪心理學博士學位。奧古斯特霍華德教授極力勸他留校任職，他卻毅然選擇了回國。回國後，經家人介紹，他認識了李易塵。兩人互訴了想法，這個困擾了警察三年多的特大拐賣人口案件一時間便清晰了起來。一個月後，這起龐大的犯罪團夥被抓獲。他自願與警察走遍大江南北，搜救每一個受害者。這一走，就是一年。每次到一個窩點，他都滿懷期待。期盼著能找到她，哪怕只是一個蹤跡。只是，他救出了上千號人，卻唯獨沒有她。

他甚至查了中途死亡的人員名單，依然一無所獲。案件結束了，他卻再一次陷入了深深的絕望。像是人生沒有了方向，迷茫如影隨形。漸漸地，他學會了吸煙。李易塵找到他時，他正坐在床邊上。掐著一根煙，望著窗外發呆。許是他需要一些東西來轉移註意力，他答應了李易塵的要求，成為了公安特聘的犯罪心理學顧問。

落地窗前，尉柏言拿著手中的資料，心頭一緊。

Shirley，虞伊研，1992年6月1日在紐約出。父親虞長青，母親索菲亞史密斯。生日相同，連照片都一模一樣。這世界本就沒什麽巧合，只有人為的“巧合”。她的資料查不出任何漏洞，計劃縝密，考慮周全。這完全是將她套進了另一個人生。能做到如此，除非她身後有一個精英團隊。這個團隊要像一個網絡覆蓋整個美國，如此一來撒一個彌天大謊，就並非難事。

尉柏言突然想起兩年前，他曾破獲的特大經濟案件。只用了一個月，他便協助警方一舉抓獲了數十名犯罪嫌疑人。與其他的經濟案件不同，這些犯罪嫌疑人都取得過不同專業的博士學位，皆為棟梁之才。他們不是不知法，而是執法違法，鉆法律的空子。這樣一群人，明明可以輕松找到年薪幾十萬的工作，過優越的生活。但他們卻選擇了這樣一個冒險的方式，最終斷送了自己的人生。

在審訊時，幾十個人皆一言不發。不論使用任何心理攻勢，都無法擊潰他們的心理防線。三天後，所有人不約而同地選擇服毒自盡。那種毒是新型毒藥，從未曾公布於世，微量即可瞬間致命。即便當時搶救很及時，依然無一人存活。最終因為嫌疑人無一存活，生生斷了線索，而無法抓到幕後主謀。

他合上文件夾，低頭點燃一支煙，旋即有煙霧從口中吐出。窗外無限繁華，卻難免有些陰暗的角落。他眉心驟然一緊，或許真的有精明的獵食者躲藏其中，鮮有人知曉，卻正一點點的將整個城甚至整個世界握在手心。

他掏出手機，撥了一串熟悉的號碼。

“媽，我想進尉氏。”

“小言，你想通了？”電話那頭是壓抑不住的歡喜。

“恩，我要總經理的位置。”尉柏言的心緒雖不平靜，卻非喜而悲。

“沒問題，只要你肯來。你想要你老爸的位置，都給你。”

當年尉柏言執意要出國攻讀犯罪心理學，雖然回國後一連破獲了幾樁大案，成為了公安局特聘犯罪心理學顧問。但是白瑞倩卻並不覺得有什麽好，成天接觸那些嫌疑犯。哪天再惹上什麽人，到時候恐怕怎麽死的都不知道。而她一直想讓尉柏言回尉氏，替尉耀傑分憂。現在，尉柏言終於要回尉氏了，她自然高興。

尉柏言此次參與虞氏的派對，只是因為尉耀傑實在有事走不開，讓他去探個究竟。以後要想繼續接近虞伊研，他必須要有個合適的身份才行。這也是為什麽，他肯進入尉氏。雖然，他不知道為什麽她會和他們扯上關系。但他清楚，於公他要鏟除這個黑暗組織，於私他要護她周全。無論如何，這趟渾水，他都必須要趟，哪怕搭上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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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中，虞伊研坐在老板椅上，虞長青拿著虞氏的資料走過來。

“Shirley，這是虞氏全部的資料。”虞長青恭敬地將資料放在書桌上。

“今後，在外人面前我們都是父女。所以你要習慣叫我伊研。”

說起這個名字，伊研，憶言。他既已不在，她願用一生將他珍藏於心。沒有換姓，亦是放不下他對她的稱呼——小魚。

虞伊研拿過資料，仔細翻閱著。

“但是查爾斯說了，要尊卑有別。”虞長青微低著頭。

“別聽他的，他就是個墨守成規的老古董。你放心，我不會說出去。”虞伊研沖他笑了笑。

虞長青松了口氣，也和藹地笑了。他嘴角的笑紋隱隱刺痛了虞伊研。俞胤祥的臉再次浮現在腦海，冰冷依舊。他何曾這樣對她笑過？她又何曾與他如此友善的相處過？這一世的父女情，他們無緣享受，牽扯他們的只有仇恨。

那年，她終於扳倒了他。心中卻不曾有半分歡喜，反而更加沈重。有些事，即便她再不想相信，再不肯承認，終是無法忽略。譬如血濃於水的親情，在她親手毀了他時，那種感情由心底迸發，與心頭的恨交織。曾一度令她陷入痛苦的深淵，無法自拔。

“你先出去吧，我再看一會。”虞伊研垂下眸，深藏了那一份苦痛，埋頭看起了資料。

“是。”虞長青很識趣輕聲走了出去，並帶上了門。

當年成立虞氏，查爾斯派過來的都是精英。一是想讓虞氏能快些成就霸主地位，二是不想到時候讓她太辛苦。所以，虞氏這些年來發展很順利，體系也很完善，沒有任何漏洞。虞伊研簡單熟悉了下公司體系，便合上了文件夾。整個人靠在老爺椅上，閉目養神。

手機響時，她正處於半夢半醒間。修長的手指爬上手機，拿至耳邊。

“餵？”虞伊研的聲音藏匿著一絲慵懶。

“不會吧，你睡這麽早？”查爾斯的聲音從電話那端傳來。

“沒有，只是小憩了一會。”虞伊研坐直了身體，伸手掐了掐眉心。

“你在電腦旁麽？哢……”

“等等，你那邊什麽聲音？你抽煙！”虞伊研聽得出那聲金屬摩擦的聲響，是開打火機蓋子的聲音。

“咳咳……咳咳……”查爾斯聞言，一口氣沒吸對，被煙嗆個半死。

半晌，他才說出話來，“你反應可以不那麽大嗎？我只是偶爾抽一根而已。”

“偶爾也是你不守承諾！嗆死你活該！”虞伊研沒好氣地咒罵道。

查爾斯聽著這些話，心裏卻暖暖的。他喜歡她，連帶著她的霸道。虞伊研回國前，他曾答應她要戒煙。他也確實在努力，現在只是隔個幾天會抽一兩根。只是，他發現最近的煙比以往好抽的多，竟讓他有些欲罷不能。才會不顧是和她打電話，抽了一根。

“不說這些，我把資料發給你了。你去看一下，近期就可以行動了。”查爾斯頓了頓，“今天簡單看看就好，別休息太晚，goodnight。”

“goodnight！”

虞伊研掛了電話，點開郵箱。“洛氏”二字闖入視線的同時，她的嘴角微微勾起，眼底劃過一絲得意。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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