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之後，司馬雲蝶的日子過得無比舒心起來。

有了橫行昆侖的令牌，有了掌門師父的特別關照。有了可以隨時下山的權利……關鍵是。還有千璃、駱晚晴這群以享受人生為終極目標的狐朋狗友。司馬雲蝶覺得。這簡直就是自己長期以來夢寐以求的美好生活。

過著這樣的生活，若還有什麽其他的奢望，簡直是太不知足了——不。簡直是天理難容。

司馬雲蝶不是個不知足的神仙，事實上。她比世上大多數人都更容易知足。

然而。自古世事難兩全，看似毫無缺憾的日子。其實也隱藏著一些不完美的地方。

比如，後山住的那只鳥兒，會時不時地飛過來騷擾她一下。慕雲青每次聽到那只鳥兒“夫人、夫人”地叫她。總忍不住想把那只鳥兒宰了吃。

再比如。她那不爭氣的前師父駱晚晴，仍是心心念念著南宮寒。

但是，這些都不算什麽。最不完美的。是明年春季的昆侖弟子大比試。

屆時，據說北冥戰神將會神駕親臨。屆時。被大神知道她司馬雲蝶打著他的名號，在昆侖享受著不同尋常的待遇。他會作何感想？

想起龍淵那張淡漠疏離而不可捉摸的臉，司馬雲蝶便不寒而栗。

他會當眾戳穿她的謊言。讓人人都嘲笑她、奚落她？還是會不動聲色地暗地裏懲罰她？

每當想到這裏，司馬雲蝶舒適的完美生活便被覆上了一層大大的陰影。

如果他到時候有事不能來……

司馬雲蝶無數次地作此設想。可是這樣的設想剛一冒頭。又無數次地被司馬雲蝶自己掐滅。

司馬雲蝶悲哀地發現，盡管自己是如此、如此地擔心謊言被戳破的那一天。可是。自己卻更加、更加迫不及待地盼望著與他再見的那一天。

是的，她想他，她好想、好想再次見到他——不管是那個青衣玄袍、威嚴得令人不敢直視的北冥戰神，還是那個一身錦繡、溫潤儒雅的龍公子……

她想他看她的眼神，她想他手心裏的溫暖，她想他身上明凈而清冽的氣息……

不，不能想！司馬雲蝶掙紮地打斷自己的思緒，額頭一陣陣冷汗直冒。

她怎麽可以想他？他是高高在上、俯視天地六界的戰神，她只不過是個剛剛位列仙班的小神仙。這樣的癡心妄想，是何等的可悲可笑！

她努力息慮凝心，將他從心上抹去，每日裏或和千璃到玉虛峰上聽龍連師叔講課，或和千璃沒心沒肺嘻嘻哈哈地漫山遍野跑著玩耍。

比試之期日近，慕雲青、秦白、穆雪竹、駱晚晴四人不分白天黑夜地練功，能陪著司馬雲蝶玩耍的時間已經極少。

自狼妖率領魔軍攻擊昆侖後，程映芙其實已經很少再招惹他們。或則是因司馬雲蝶那一晚輕輕的一句“對不起”，或則是因為她也明白戰神的朋友不好惹。

但是，勝不勝得過程映芙不是最要緊的事，最要緊的事是對得住自己，對得住自己昆侖弟子的名號，對得住自己流過的汗水和付出的努力。

秋盡冬來，時光荏苒。轉眼已是冬季。

當白雪覆蓋萬木山原的時候，司馬雲蝶驚奇地發現，赤霞峰上矗立起了一座壯麗的、昆侖紅白玉建成的宮殿。

宮殿周圍移植了數株天都峰上的仙桃花，又栽以青青翠竹，望去美輪美奐，美不勝收。

司馬雲蝶和千璃偷偷溜進去玩了半日——其實也不算偷偷，她們手中有掌門親賜的、昆侖境內所向無阻的令牌，便是被人發現也沒有什麽。只不過她們進入宮殿的時候，沒有告訴任何人而已。

宮殿的大門正上方高懸著“赤霞宮”三個金燦燦的大字，宮殿內亭臺樓閣、曲榭回廊、假山流水，無一處不精致，無一處不具巧奪天工之妙。

二人在宮殿內行走了一番，讚嘆了一番。都道比龍連師叔的玄元宮有過之而無不及。

司馬雲蝶感慨地道：“這麽漂亮的宮殿，住起來一定連心情都好了。”

千璃拂去一棵仙桃樹上的雪，翹腿側身坐了上去，笑嘻嘻地道：“你現在的心情不好麽？”

司馬雲蝶躍身坐在千璃身邊，輕輕嘆了口氣，停了片刻，道：“也不是不好……”

“不是不好？”千璃扭頭探究地看著司馬雲蝶：“那就是說，也不是太好嘍？”

司馬雲蝶又嘆了口氣，道：“我不知道這樣舒心快活的日子還能過多久……”

“妹妹何出此言？”千璃感覺到司馬雲蝶口氣中的一絲頹然，不由問道：“妹妹已成仙道，又得昆侖掌門如此器重，往後的日子自然是越來越好。怎地聽妹妹此言，好像有朝不保夕之感？”

司馬雲蝶以手支頤，微微擡了擡嘴角道：“罷了，舒心快活的日子，能過一天是一天，我也懶得去想以後。該來的且等來的時候再說罷。”

千璃怔了一下，司馬雲蝶的話不覺勾起她的心事，過了一會兒，眉間慢慢染上一絲憂色，點了點頭道：“妹妹說得是，舒心快活的日子，能過一天是一天……該來的且等來的時候再說罷……”

言罷，兩人各自想著各自的事，彼此默默無言。直到黃昏時分，群玉峰上傳來開飯的晚鐘。

千璃眉間憂色一掃而空，眼中射出興奮的光：“雲蝶妹妹，咱們回去吧——”

往日，見千璃迫不及待與秦白相會的神色，司馬雲蝶總忍不住調笑幾句。今日，卻不知為何，千璃的神色竟讓她生起一種莫名的感動。

“千璃姐……”司馬雲蝶期期艾艾地道：“愛情，真是那麽美好的一件事嗎？愛上一個人，是不是就算明知他會為自己帶來痛苦，帶來不可預知的一切，還是不顧一切地想要見到他？”

千璃已經跳下仙桃樹，正要飛往群玉峰去，聞言頓住了步子，認真地看了看司馬雲蝶道：“妹妹，我以為你的心是鐵石做的，難得你也終於有被感動的一天。慕師兄他……哎，總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千璃姐，不……不是他……”司馬雲蝶的臉一下子變得比身旁的仙桃花還要紅，囁嚅道：“咱們回去吧，你不要亂猜。”

“哈哈，妹妹害羞了。”千璃媚眸微轉，刮了刮司馬雲蝶的鼻子取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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