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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密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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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密謀

眾人誰也沒有想到,大都督竟然會下如此一道命令,但是看著那些前一刻還活生生的人,後一刻便混了土一同填到堤壩缺口裏,一群人都駭破了膽子。

民夫和那些士兵們不敢再惜力,堤壩的修築變得前所未有的快。

大雨滂沱,連續下了幾日,李桓守在那裏,縣衙裏崔岷一身窄袖袍子,這回可不適合穿寬袖衣裳,若是真的堤壩潰壞,穿成那樣連逃命都逃不快。

主位上的李桓正在看下面人送上的文卷,這些文卷上記著關於這段河道附近的人口田地牲畜等等。

崔岷是賀霖的親阿舅,北方風俗外甥親阿舅,算起來還和李桓有個幾繞的親戚關系。但是此刻崔岷可不敢在李桓面前倚老賣老。李桓說起來是出身隴西李氏,但鮮卑化多年,行事作風都沒有半點漢家所倡導的儒家氣息,哪怕讀了書也是一樣。他聽說李桓下令將那些負責運土的民夫和士兵混了土一同塞進缺口裏,簡直嚇了一跳。

這樣的手段,雖然的確是很好的震懾了那些有小心思的人,但未免太過殘暴。

“崔公可是覺得我這般手段,實在是不妥?”放下手裏的文卷,李桓就看見崔岷坐在那裏不發一言。

“回都督,的確。”

“無甚,拿人來堵堤壩怎麽看都是殘暴不堪,不過我本來就不信佛,更加不信因果報應之說。拿著那批人的下場給別的人看,為了一條命,其餘的人自然也要盡心盡力了。”李桓靠在身後的憑幾上說道。

“我沒那個心思給那些人說甚麽大道理,也不會說。”

“臣……知道了。”崔岷雙手拱在袖中行禮說道,“不過,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大都督身份貴重,即使黃河之事緊要,也不該身處險地。”

“沒辦法,誰叫能用到的人的確是不多。”李桓說道,“不然好好的洛陽不呆,跑到這裏來受苦。”

“以前曾經聽師傅說過,所謂人主者,並不是事事躬親,而是讓臣屬去做這些事,不然就算是一日裏十二個時辰都撲在政事上,恐怕都忙不過來。”李桓往身後的憑幾裏又靠了靠。

他對著崔岷說話間沒有半點忌諱,如今表面上北邊的天下還姓元,但他話語中已經對皇帝很不客氣了。

而崔岷似乎也沒聽出他話語裏的不對,反而點頭,“甚是。”

“等到黃河的事情了了,再準備此事吧。”李桓手指屈起輕輕叩擊在憑幾上說道。

那些個鮮卑新貴敢橫行霸道,他就用別的人,天下之大何愁沒有良才?而且到時候局勢平定,原先的那些新貴若是繼續如此,就是遠在晉陽的父親恐怕也要動手了。

**

長廣王世子的牛車正在曾經的大都督乙弗斯的府邸前,世子在牛車內仔細整理冠帽,自從步六孤家落敗,李氏父子當政一來,也有不少人是郁郁不得志的。例如如今的他要去拜訪的前任大都督。

乙弗斯曾經在步六孤肇落敗之際,趕回洛陽將步六孤氏留在洛陽的那些族人趕盡殺絕,以求好新來的勝利者。可惜李諢當政之後,並沒有重用他,反而將他掃到一邊,好似洛陽裏沒有這個人似的。他原來的大都督位置更是給了李桓。

這麽一個人,可以說是和李家有著深仇大恨,對於一個追逐名利的男人來說,有什麽仇是比得上斷了他前途更深的麽?

偏偏這個人曾經行走於軍中,頗為懂的行軍布陣,就是在軍中還有的一定名望。

若想成事,有天子的支持是遠遠不夠的,還需要懂的兵法的人。

長廣王世子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乙弗斯最是適合了。

牛車在騎奴的驅趕下,緩緩進了乙弗家的大門。

乙弗斯是一個鮮卑人,他正坐在堂上看著面前溫文爾雅的長廣王世子有些摸不清來意。

自從被李諢閑置以來,他府門前是門可羅雀,基本上也沒有幾個人來過。

“世子前來,可是有何賜教?”如今皇帝都不值錢,更別提其下的宗室了。不過乙弗斯自己也沒有多高的位置,說話還是有些客氣的。

“某前來拜見大都督。”長廣王世子外貌原本就好,再加上舉止行為儒雅,很是得人好感。

可是乙弗斯一聽這話,臉上就相當難看,“世子,你弄錯了,這裏可沒有什麽大都督!那位大都督可是另有其人!”

這話簡直是戳在他的傷處,讓他連裝都懶得裝了。

“在某心中,大都督就是乙弗公,當年若不是李諢進了洛陽,又怎會到此境地。”世子說道。

“可如今在晉陽的便是李諢,在洛陽替他看著天子的也是那位京畿大都督!”乙弗斯連連冷笑,“而我如今……”他伸手指了指自己,“不過就是身上掛著幾個閑職,如今吃幾口閑飯的閑人罷了。那裏能夠承受的起世子的這個大都督?”

“那麽公就甘願如此麽?”世子壓低聲音問道,“甘願就在這洛陽一輩子身上就只有幾個閑職,碌碌無為的過下去。哪怕子嗣都得不到阿爺的蔭護?”

“放你娘的狗屁!”乙弗斯聽了世子的話暴怒起來,一把就把身邊的憑幾給掃落在地,“你當老子稀罕這幾口閑飯麽?老子寧可堂堂正正死,也不要窩窩囊囊的過著!”

“那就請乙弗公助陛下一臂之力!”長廣王世子突然跪下來說道。

乙弗斯突然楞住,這又是來的哪一出?

“如何說來?”乙弗斯問道。

皇帝是個寶座上的傀儡,這個半點都不稀奇,幾乎全天下人都知道。可是這個又是什麽事情?

“李諢名為功臣,實為逆臣!”說起這個長廣王世子還有幾分咬牙切齒。元氏式微,權臣淩駕在皇室之上,他也是受過不少那些權臣和新貴的侮辱。

“陛下不堪□□,還請公助陛下一臂之力!”

乙弗斯一楞,他眉頭皺起來,面前的這個少年面目有些稚嫩,說出的話也算是頗有膽識,但是這話要是真做起來,可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

乙弗斯為人反覆,當初投奔在步六孤肇麾下,後來步六孤肇兵敗,他返回洛陽的第一件事便是斬殺步六孤家的男子,其中不論成人還是在繈褓中的嬰孩,生生將步六孤家在洛陽的血脈給清除幹凈。

或許就是因為他對舊主實在是太過狠毒,李諢對此人也不敢重用,寧可賦予閑職。

乙弗斯本性並沒有多少操守可言,他聽了這話,沈默了一會,“此事若是想要做,恐怕並非一朝一夕,陛下可願等?”

“這只是當然。”

“好,這要說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要將宮中都督換人。”乙弗斯說道。

“這……”長廣王世子面上露出難色。

李諢吸取了步六孤榮喪命於明光殿的教訓,在宮中負責禁軍的都是他手下中人。而皇帝更是手中空空,基本上什麽權力都沒有。

“這第一步便是要讓陛下有自己的一支禁軍,手中無兵,拿甚麽來和李諢拼命?”見著長廣王世子面露難色,乙弗斯心中便覺得這事怕是不可行了。

“公且稍等,我和陛下商議,定會有個結果。”長廣王世子說道。

“陛下對此事可有甚麽想法?”乙弗斯問道。

“陛下想出洛陽,洛陽已經是李家父子之地,在洛陽恐怕沒有半點機會可言,不如西入關中,自古秦兵耐苦戰,入關中處四關之內,可受秦故地,號召天下有識之士勤王。”

關中有四關可守,易守難攻。

皇帝手裏沒有一兵一卒,但是有個皇帝的身份在,再怎麽說也是大統,要是被有心人所得,天子在手,其他人都成了反賊了。

不過……

乙弗斯瞟了面前的少年一眼,“那麽就請世子聯絡其他對李家父子不滿的人。最好是手中有兵的。”

世子年輕,而且閱歷並不豐富,聽到乙弗斯如此說,立刻點頭答應裏去,轉頭回到宮中和皇帝商議。

元嘉一聽到這話立刻點頭稱好,最好的辦法哪裏比的上聯合對李家父子不滿的人更好呢。

世子看見元嘉首肯,立即提議聯系本家的幾個宗室一同商議大事。

元氏宗室還是有那麽幾個人的,而且這些宗室也不盡是在洛陽裏碌碌無為,其中也不乏有野心之人。

“大善!”元嘉拊掌笑道。

“可是,陛下。”長廣王世子到底還是有所顧慮,“這都督要如何換?”

貿貿然行動,怕也被人看出端倪來。

“無妨,”元嘉淡淡道,“如今李諢遠在晉陽,李桓又不在洛陽之內,就算消息要出去恐怕都要費上不少時日。”

元氏諸王很快就被長廣王世子給尋來,在大殿中和皇帝商議要事。

“如今李氏父子猖獗,未將天子放在眼中,如此下去,祖宗基業難免不保。”

元氏諸王和元嘉在大殿一角議事,“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拼死一搏,如果勝了,自然是光覆元氏將近百年的尊榮,若是敗了,至少也有臉面下去見列祖列宗。”

諸王中,有些人面上露出躍躍一試的神情來,“說的甚是,寧可玉碎也莫留瓦全!”

南陽王元友額頭上時不時有汗珠冒出,南陽王在諸王中平日裏默默無聞,此時他聽完那邊的長篇大論,伸手擦拭一下額頭上的汗珠。

“可是,這起事的兵士……要從哪裏來?”他問道。

若是要真的起事,必須要有兵,乙弗斯眼下基本上就剩下他一個人,就算說軍中頗有名望,那也是過去的事情了,李諢將那些領兵的基本上都換成了自己人。

“叔父莫要擔心。”南陽王看著自己的堂佷一臉認真的對自己說道,“洛陽之中不管朝堂還是軍中必定有和其不和之人,軍中想必也一定有。”

“可是……”南陽王還想說什麽。

“叔父莫要多慮,天子才是正統,難道不是麽?”

南陽王聽完,原本張著的嘴也閉上了。他坐在那裏沈默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東西。

**

黃河堤壩修建的遠要比當初要快的多,而且因為都害怕下回拿去填缺口的人會是自己,為了這條命,都使出全力了。

這大雨一下許多時日,黃河浩浩蕩蕩看著兇險非常,李桓甚至親自上前察看,鎮住場面。有人遠遠瞧見他的,都不敢相信這麽一個俊美少年郎就是會下令將人填進堤壩的那個大都督。

終於這麽過了幾日,民夫和士兵不停的加固堤壩,隨著雨勢減弱,漸漸停了下來,熬過最危險的幾次,終於沒有發生堤壩潰壞之事。

李桓見著事情差不多告一段落,需要回到洛陽城了。

洛陽畢竟是國都,他不能長久離開,正在命人收拾準備回洛陽的時候,他突然收到來自洛陽方面的密信。

信中說皇帝元嘉最近時常召見宗室,而且這一召見就是許久,宮中都尉的職位也有調動。

李桓對於那個天子妹夫,基本上就沒有什麽好印象,幾乎都是皇帝胡鬧的事情。

“他這是想要做甚呢?”李桓見著那份信就笑了,“打算聯合諸王造反不成?”

崔岷在旁邊聽見李桓這句話,手握成拳放在唇上咳嗽幾聲,自古以來只有皇帝說臣子造反的,還沒有臣子說天子造反的。

這話聽這就覺得不對,但是他並沒有出聲提醒。

“就看看這癡人想要做些甚麽好了。”李桓心情頗好,好似看到要有一場好戲。“他既然那麽想調動宮中都尉的位置……那我偏偏就不讓動。”

貓抓老鼠固然好玩,但是宮中禁軍的調動到底還是非同尋常,李桓前一句話看著好似要如天子的意,下一句就奪了天子的願。

“不過給他幾匹馬玩玩也不是不可以。”李桓伸手持筆在紙上開始寫回信,一封是寫給宮中監視皇帝的人,一封是要寫給在晉陽的李諢。

皇帝自從兩個公主被殺之後,就越發不老實,之前兩父子都當皇帝是在發失心瘋,也隨便他去,如今這皇帝頻頻召見諸王,還要說半點事情沒有,誰相信呢。

這年頭,缺人缺錢缺糧,就是不缺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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