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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搶親(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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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搶親 (1)

縣君份例的衣冠車輿等雜七雜八的東西早在冊封之後,一同領了過來。賀霖坐在邊上拎著那頂看起來頗有些斤兩的珠冠掂了掂。

這頂珠冠是照著縣君的等級制作而成,比起崔氏的那套少了些許裝飾物。

臨近冬至,冬至日驅大儺,這是從先秦時候便流傳下來的習俗。

晉王妃想要趁著這麽一件盛事見見女兒,作為皇後舅家,崔氏和賀霖少不得要跟著晉王妃去一趟昭陽殿。

去覲見皇後,即使算起來是自己的嫡親表妹,不過是個七八歲的孩子,也不能小看了。

賀霖想想關於那個表妹,發現她在自己心裏就是那個很怕兄長的小女孩,躲在帷帳後不敢出來見人。

努力回想這位小表妹的面容,發現記得的只是一團模糊不清,再往裏面仔細回想,卻想不起來她的長相。

以前間的次數就不多,後來進宮之後,更是見得少了。

她對這個表妹的感情,遠遠不及其他兩人。

“大娘子。”侍女捧著一只匣子上前來,“這是娘子命人送來的。”

賀霖打開一看,裏頭都是一些工匠新做好的首飾。她雖然是個未嫁小娘子,但是入宮也不能素著頭發進去。

這些年來,崔氏陸陸續續的讓人置辦不少首飾,她都攢下不少了。平日裏賀霖並不喜歡平日裏戴那些東西,嫌棄頭上墜的慌。

如今看來是少不得這麽一番折騰了。

“大娘子。”一個侍女繞過放置在門口的屏風,低眉順眼的跪在地衣上,“娘子請您過去。”

崔氏讓她管家之後,許多事情都要和她說一下,問一問她自己的想法,賀霖聽到這個點了點頭。

崔氏在內堂上看著從庫房那裏送過來的單子。

“娘子,大娘子來了。”崔氏身邊的大侍女看著賀霖襦裙的一角出現在屏風邊,出聲提醒道。

崔氏放下手裏的單子,淡淡道,“你來了。”

“家家。”賀霖蹲了蹲身子。

“坐到這裏來吧。”崔氏示意女兒坐到自己身邊來,“晉王府送來消息,說過上幾日要請我們去府上。”

“去姑母那裏?”賀霖問道。

“正是。”崔氏點點頭,“再過半月就是冬至,冬至日驅大儺,到時候是一定要入宮祝賀的。可是宮裏頭規矩大,估計是叫上我們這幾家先聚一聚。前去一聚,一定要備下賀禮,而且你姑母前兩月誕下麟兒,也是一喜,當時已經送去賀禮,但也不能完全沒有表示。”

“要不讓人送去幾車柔軟的錦緞。”賀霖說道,“再加上幾個小兒用的長生鎖。”

賀昭眼下已經有四子兩女,洛陽裏不知道有多少貴婦羨慕晉王妃有子孫福,這多子不說,幾個孩子除去剛生下來的都是好好能長大的樣子,多少貴人娘子都羨煞了呢。

賀霖印象裏,這位姑母基本上就沒閑過,生育的比較頻繁,甚至剛生完一胎還沒到一年就又懷孕了。

她總覺得這樣對於女人身體健康麽有半點好處,畢竟懷孕生產對於女人來說是一件相當費元氣的事情,過於頻繁總是覺得……

當然,她這想法就是對崔氏都沒有提起過。

因為她這想法這這會的人看來實在是太過奇怪。

“這樣也算是中規中矩,挑不出甚麽來。”崔氏點了點頭,雖然是嫡出,但也不是長子,年紀小禮也不能送的重了,怕小兒命輕壓不住。

“你看下,再挑些出來準備好給其他家的娘子。”崔氏將手裏的單子遞給賀霖。

其他家的娘子是其他鮮卑新貴家的主母,給她們挑選禮物基本上也不用花費什麽太大的心思,一群的都是土鱉,太高雅的她們也認不得,只管著挑金銀器寶石瑪瑙之類的,看上去越珠光寶氣越好。

至於和崔鄭那樣的世家,崔氏倒是自己親自挑選,比送那些鮮卑娘子要用心的多。

不過賀霖也不奇怪。崔氏向來和那些鮮卑娘子相處的並不十分融洽,隨心一點好像也說的過去?

賀霖看著單子,心下定下了禮品。

冬日裏感覺時間過得比以往都要快些。早上起來,外頭還是黑不隆咚的,白日沒過上多久又黑下來了。

很快便到了去晉王府的日子。

賀霖年紀放在那裏已經是十分大的小娘子了,也不好和以前那樣,梳著兩條辮子什麽都不管。她只能讓梳頭侍女給她梳了個發髻,戴上些許看起來素雅點的發釵,身上換上這會洛陽風靡的間色襦裙。

甚至面上都上了妝,未嫁小娘子一半都素面朝天,不過這喜慶時候還是應景一點好。

賀霖面前擺放的是一張幾乎可以照見全身的銅鏡,銅鏡照出來的影像就算再清晰也帶著一份朦朧模糊。

“大娘子這般打扮真是好看。”侍女一邊幫她整理裙角一邊說道。

賀霖看著鏡子眨眨眼,鏡子中少女著十二破的間色裙,錦文上襦上套著半臂,輕霧一樣的披帛一半掛在肩上,一半攏在臂彎裏。

雙鬟髻上纏繞著絲絳垂下來,眉間貼著一抹花鈿,嘴角和眼角都染有花黃。

這樣的裝飾是洛陽裏最風靡的了,但是看得賀霖恨不得扭過頭立刻將臉上的妝容洗個幹凈。

就這樣還好看?賀霖覺得不可思議。她覺得自己這樣倒像是一個出來玩雜耍的。

“正是,大娘子天生麗質,這樣打扮倒是更好看了。”

難道不是更嚇人了麽?

賀霖簡直不知道要如何說話了。

“大娘子,娘子讓人來請你去了。”一名侍女道。

賀霖點點頭,套上風帽和披風,懷裏還揣著一只暖爐。

洛陽冬日裏冷得要命,她這幾年也被養的嬌貴了,挨凍不得。

賀內幹自己倒是騎在馬上半點也不覺得冷的,他跟在李諢打仗什麽苦都吃過,這點風拿他半點辦法都沒有。他在門外瞧著兒子騎馬出來。

次奴哈出一團白霧,“兄兄怎麽不坐車啊。”

“坐你的 !”賀內幹聽了就破口罵道,“又不是嬌貴的小娘子,坐個甚車?男子漢大丈夫,不騎馬和婦人學甚麽學?到時候和那些姓元的一樣,被人當兩腳羊扔河裏頭去!”

次奴挨了賀內幹這麽一罵,頓時一縮脖子。賀內幹對女兒和對兒子很不一樣,對賀霖他向來只要能做的到只要賀霖說,他就去辦。

但對兒子,他就嚴格許多,次奴到這會在賀內幹那裏挨罵倒是挨的多,讀書騎射一樣都不能落下,不然少不得會被賀內幹痛罵一頓。

“對了,最近你沒和崔家的那些人走的近吧?”賀內幹走在前面,瞧了一眼身後的車和兒子咬耳朵道。

“哪裏啊。”說起這個次奴就滿心委屈,“兒怎麽會和崔家那些……郎君在一起。”說起這個次奴自己都覺得委屈,家裏富貴的時候他早就記事了,再加上賀內幹無意把兒子在草原上養成的那套給糾正回來,導致每次在那些世家郎君裏,次奴都是最顯眼的一個,當然這個顯眼並不是什麽好意思。

“他們說話都得手裏拿著個扇子,”次奴說起來也是滿肚子的火氣,“拖腔拿調的,說話也只是說上一半!好顯得高深,我還不如去和佛貍玩呢。”

“這就好,”賀內幹點了點頭,本來他自己家就是個鮮卑人,家裏娘子是漢人世家,奈何他真的對那套沒什麽興趣,也沒什麽心思去改造自己。

他就愛騎馬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怎麽了,招誰惹誰了這是。

父子倆在馬上說著話,女眷們乘坐的車便在後面慢慢行弛。

晉王府和賀家離的不是太遠,很快便到了。

女眷的車進了內門之後才停下,賀內幹拉著兒子就到前堂上去了,那邊李諢帶著李桓正笑瞇瞇的等著他們。

堂上此刻已經有許多人前來,有鮮卑勳貴也有在朝上為官的世家子弟。此時做官的,大多還是士族,南朝如此,北朝除去武職之外,文官大多數還是由他們出任。

賀內幹在堂上和李諢說著話,眼尖的抽到在賓客做的席榻之中,崔岷赫然在列。

崔岷也見到了賀內幹,他微笑起來,將手中的?尾放在身側從賀內幹點點頭。

賀內幹簡直惡心死這個大舅子了,以前不認他,到了這會他發達了倒是知道貼上來。可是這一副很熟的樣子是怎麽回事?

他可不記得自己和崔家的人有什麽太多的交往,最多也不過是向李諢推薦了幾個崔家的子弟,是給李桓做陪讀的。

李桓站在李諢身邊,和那些勳貴說些話。而後和李諢耳語幾句向那些士族走去,李諢被隴西李氏認了回去,因為一身的鮮卑作風被人當做鮮卑人,但認都認下來了,從宗族來說他們也是漢人士族了。

和鮮卑勳貴親近的同時,也不能將士族一股腦全丟在腦後。

賀內幹瞧著李桓向崔岷走去,兩人笑著不知道說些什麽東西,頓時越發覺得心塞。

他的好外甥啊,怎麽半點都不明白他這個作為舅舅的心呢?

和崔岷說過幾句話後,後面有一個人上來俯身在李桓耳畔耳語幾句,李桓面上笑容未變,點點了頭。

**

正堂上熱鬧,女人紮堆的內堂上也是歡聲笑語。

崔氏來的時候,賀昭正和幾名娘子說的正開心,在她的身後,那些曾經身份高貴的妾侍們正侍立在那裏。

前來的娘子們都知道,晉王後院裏的那些妾原先都是王妃一類的人物,甚至裏頭領頭的還是前皇後。人都是有好奇之心的,即使那些只是落魄了的鳳凰,但架不住好奇,娘子們在和王妃說話的時候都會瞅上兩眼。

為首的那個姬妾便是先帝皇後,她跪坐在那裏,面上沒有半點表情,任人看來看去。

“娘子,賀家娘子來了。”

賀昭一聽自己嫂嫂來了,面上的笑容越發濃厚,“阿嫂來了?快請快請!”

娘子們知道王妃的大嫂出身清河崔氏,其人美貌,而且將丈夫拿捏的正是再好不過,就沒聽過賀家郎主往後院裏塞女人過。

果然,一名美婦人在一名少女的攙扶下走上了內堂。

賀家大娘年十六了還未曾說過婚事,想來應該就是那個攙扶著崔氏的少女了。

少女眉目之中就七八分是像崔氏,卻又不像崔氏那般嬌小,身材頎長倒是和賀內幹像了。

眾娘子心裏點頭,若是論形貌舉止,賀家大娘倒是相當不錯,這樣的好女兒家中應該早為其說下婚事才是,怎麽到了現在都沒見著呢?

按道理來說不應該啊。

賀霖攙扶著崔氏在賀昭身邊的榻上坐下,自己給賀昭行禮之後就要往小輩的地方走。

“娜古,陪著你家家一塊坐,大家都是親戚,講這些虛禮作甚?”賀昭話語裏都帶著一股笑音。

賀霖擡頭看了看崔氏。

崔氏點了點頭,“坐吧。”

她伸手將間色裙一攬跪坐在崔氏身旁。

賀昭的面龐看著比以前要稍微瘦了一些,貴人家的產婦莫不是被養的白白胖胖的,見著賀昭這樣子,賀霖心中覺得她該不是因為生產過多給損了運氣,還是家裏有什麽糟心事?

晉王後院一團糟的事,她也有所耳聞,賀霖偷偷的看向主母身後的那一串姬妾們,其實要說那些姬妾們個個傾國傾城那也是假話,甚至有些容貌還比不上賀家養的女伎。

不過聯想到她們的身份,前皇後,前王妃,一個個的基本上都是出身名門。她暗搓搓的自個幻想了一下,能把這些貴婦給擄來當小妾,作為一個出身不高的男人,這感覺委實有些飄飄欲仙?

有這麽一群出身高貴的妾侍,做主母要穩得住,還真的需要幾分心氣。

賀霖都同情起賀昭來了,前幾個月崔氏和賀內幹生氣,買了幾個頗有姿色的奴婢給他,賀內幹幹脆就把那幾個女奴拿出去做人情了,他手下人不少還是打著光棍,奴婢自然是不能拿來做妻子,但是照顧衣食起居什麽的,足夠了。

賀霖那會才松下一口氣來,要是賀內幹和崔氏鬧脾氣真的把那幾個奴婢全都收了,崔氏出身世家,就算那幾個奴婢生了庶子,也不會將他們放在眼裏。可她就真的會覺得礙眼了。

賀霖才不吃古代的什麽庶子都是給正妻生的那一套,不是自己肚子出來的憑什麽算是自己的孩子,給別的女人養孩子,那感覺她只想恨不得一匕首把男人給閹了。

一想到可能會有什麽“阿姨”生的弟弟妹妹,簡直……不知道要用什麽心態來面對。

“娜古如今真的長大了。”賀昭靠在憑幾上看著崔氏身邊坐著的少女,少女出落的亭亭玉立,光是站在那裏就能吸引人的眼楮。

“阿嫂,家裏可曾給娜古看過哪家郎君?”賀昭是明知故問,賀內幹和長廣王的事鬧的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

賀內幹在長廣王世子娶婦之後,把世子妃的阿爺給作弄的一臉血。李諢自然是不可能為了這事情對賀內幹怎麽樣,不過是向李家送了幾車的錦帛表示問候,至於後續沒了。賀內幹照樣大搖大擺,一點事都沒有。

既然長廣王世子都已經娶婦了,那麽也應該給女兒看其他郎君了。

賀昭心中認為佷女還是能夠嫁的不錯的,兄兄身居高位,姑父更是權臣,母親是士族,自身長得也是如花似玉,性情溫和也沒出過什麽彪悍事跡。

想必應當有不少郎君盼望著有這麽一個佳人的。

“孩子兄兄正在看呢,這事……也不能主動了。”崔氏答道。

賀昭聽了面上就有些不好看,當初她便是在懷朔城門處遇見李諢,一見鐘情,回頭就對兄兄說非李諢不嫁,甚至知道李諢沒有聘禮,自己讓兄兄拿出錢財來資助他。這一系列的事情在所謂禮法看來,簡直就是匪夷所思。

“那可不一定。”賀昭笑著看向崔氏,甚至親昵的用手拍了拍她的手背,“這好郎君啊可搶手的很,一不小心就不見了。我們鮮卑人並不在乎這些所謂禮節,孩子的姻緣更重要。”

賀霖註意到賀昭方才臉色不好看,回想起賀昭和李諢的過往,她就明白崔氏又讓賀昭不痛快了。

“娜古,你說呢?”賀昭滿臉笑容的看向賀霖。

賀霖頓時臉上的笑都要僵了,怎麽這會又扯到她頭上?

“此事全聽兄兄的。”賀霖裝作害羞低下頭,心中狂呼這運氣,反正兒女婚事基本上都是家裏父親做主。她這麽說也是半點錯都麽有。

“這孩子真乖巧,討人疼愛。”賀昭掩口笑道。她身上著的是北朝時興的大袖衫,袖子一擡,容貌便被遮擋去了一半。

“王妃這話說的甚是。”旁邊立刻就有娘子接過話去,這話題一扯就由賀霖身上扯到了洛陽裏時興的首飾花樣上面了,還有人興致勃勃的說起從南朝來的那些吳錦。

女人們之間的話題果然最多的就是首飾和衣裳。

這時侍女拿來一杯甘酪,賀霖連忙拿起來低下頭一口口的抿著。

幾杯甘酪和蜜水下肚,她和崔氏說了一聲,起身向堂外走去。

一出內堂到外面,被冷風一吹,賀霖下意識的就打了個寒顫。

“大娘子,請這邊來。”領路的侍女畢恭畢敬。

從凈房出來盥洗雙手,她就往回路走。

“大娘子請跟隨婢子前來。”侍女對她福了福身。

這偌大一個晉王府,講究的處處景致都不一樣,賀霖很快就分辨出這回去的並不是她來的那條路。

“你要把我帶到何處去?”

“大娘子請稍安勿躁,就在眼前了。”說罷,侍女將她領到一個廂房出,吱呀一聲將門推開了。

賀霖蹙眉轉身就走,她自己也記得回路的,並不一定非要別人領著走。

“你給我回來!”身後響起男子蘊含怒氣的聲音,賀霖的手臂被一股力道拉扯住。

“你——!”賀霖光是聽著這聲音就知道是誰了,她心下大急,便撒腿要往外跑。這時名貴的間色裙裙角一個露出雲頭履外面,履踩到裙面一個身形不穩就向地面上落去。

李桓眼疾手快,伸手就摟住她的腰,打橫抱起來到屋裏面去。

孤男寡女,又是這麽暧昧至極的姿勢,頓時讓賀霖心中警鈴大作,到了屋內,聽得門被踢合上。她就立刻掙紮起來,李桓手一松,她就落到柔軟的地衣上。

“你給我滾開!”賀霖一把扯下頭上的發簪,連滾帶爬的站起來,險些撞翻身後的一面描金牡丹屏風。

她一手持著簪子護在胸前,雙眼緊緊的盯著李桓,若是他有任何不軌的舉動,她會毫不猶豫的就將簪子往李桓身上紮。

“你這是在做甚!?”李桓大驚,看著她連頭上的華勝滾在地上也不顧,兇狠著一張臉,橫著一只簪子在身前。

“你別過來!”賀霖見著他想上前一聲暴喝。

“好,我不過去。”李桓伸出手,穩下她的情緒,後退一步,突然他像是想到什麽頓時好氣又好笑的,伸手捂住額頭,“你該不會是以為我想對你不軌吧?”

賀霖看到他這般反應有些懵,隨後又咬牙切齒了起來,“你沒事把我騙到這裏作甚?!”到了這會還敢沒事情給她胡扯?

李桓嘴角微微勾起,他眼眸微睜,透過手指間隙灼熱的望著她。

“我說實話的話,你會聽嗎?”

“你有甚實話!”賀霖的背幾乎全部貼在身後的那扇屏風上,她雙眼盯緊了李桓,小心提防他。

“我的確想要你。”李桓話音裏沒有半分害羞和難為情,甚至是一種坦蕩蕩,“我中意你,以前就寢也夢見你……”

“夠了!”賀霖喝止了他。她被氣得渾身發抖,盯著面前那個容色妖冶的少年,簡直不敢認他。

“你怎麽這麽不要臉,這種話你也說得出口!”

面對賀霖的怒火,李桓倒是露出了迷茫不解的神情,“這有甚麽難為情的?人欲如同吃飯喝水一般,就連那些士人常常推崇的孔老夫子也不覺得此事難為情啊。”

他說的坦蕩蕩,把賀霖氣的差點昏過頭去。

她是真的忘記了,這會不管是南朝北朝貴族生活糜爛,這些還真的不算什麽。

“你——”她氣的恨了,手指尖都在發顫,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不過,想你也不會強要就是了。”李桓走的離她遠了些的榻上坐下,“我又不是粗鄙的胡人,見著喜歡的女子還得用這種法子,而且此事粗暴……”說著狹長的鳳目略帶輕佻的瞟了她一眼,“委實可憎,我定是要你心甘情願和我共赴巫山。而且要搶也不是偷偷摸摸,我定要是正大光明,要讓整個洛陽都知道。”

賀霖額角爆出一段青筋出來,她不知道到底是她有問題還是李桓有問題。

“你把我帶到這裏到底為了何事?”賀霖走的和他遠了些。

“聽阿舅說,他想和慕容公結親,是不是?”他擡眸看向賀霖,口裏的語氣是問,可是眼眸裏透露出來的點點情緒都向賀霖表示他已經知道了。

“是又如何?”她吞了一口唾沫,向後退了一步,她瞟了瞟門那邊,盤算一下待會自己跑出去成不成的了。

“不如何。”李桓一只手撐在膝蓋下撐著下巴,眸光流沔,十足的輕佻,他臉龐線條甚好,順著柔和卻不帶女氣的下巴一路到脖頸上,直埋入圓領袍領外露出交領內。

他不遠處的一只銅樹燈上點綴滿燈苗,燈光映照在他面上,他濃密長翹的睫毛在光芒中輕顫。

他身上的緋袍和白皙的肌膚相互映襯,紅綺如花,妖艷若玉。

李桓這話說的有幾分孩子氣,他面相本就俊美面嫩,說著這話的時候,竟然眉目間還有一股得意在裏頭,偏偏讓人生氣不來。

“慕容景……真的比我好麽?”李桓很是認真的問道,“若論外貌,我絲毫不輸於他。若論前程,放眼整個洛陽,你覺得……”他修長白皙的手指攀在憑幾光滑的表面上,“還有人比我更好麽?”

賀霖瞪著他,眼下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她從來不知道原來李桓會這樣的自戀,甚至都讓她覺得不可思議了。

“要是論閨房之事,我也定是不輸……”

“夠了!”聽到十五歲的少年大大咧咧的把這種話題提出來,還要表明自己不比別的男人差,饒賀霖活了兩輩子,臉皮也沒那麽厚。

“你面赤了。”李桓歪了歪頭,他望見賀霖面上浮起的紅暈輕聲問道。他故意放緩了語調,好讓聲音輕輕的軟軟的,一點一點的去擾亂她的心神。

“其實……你也中意我的不是麽?”李桓誘哄似似的,探出些許身子來,他嘴角帶笑眼神晶亮,“我們從小便生活在一處,情分哪裏是別人能夠隨便比的上的?”

“娜古……”他聲音更是放緩了些許,“我會對你好的,我會不納妾,不和別的女子生孩子。你答應我好不好?”

賀霖差點失手打翻了靠著的憑幾,她萬萬沒有想到他竟然會和孩子一樣撒嬌!

“阿惠兒!”她不得不提高聲音,讓他消停一點,“我和你乃是從姊弟!”

李桓不以為然,“那又如何?”

“血緣相近,子嗣恐怕不繁……”賀霖深吸一口氣,用古人聽得懂的辦法解釋給李桓聽。她和李桓是表姐弟,血緣太近了。

三代血親以內最好不要結親,她不敢拿著孩子來賭。

“簡直荒謬!”李桓聽了她的話暴躁起來,他呼的一下從榻上跳下來,來回的走,“誰告訴你這個的?我要殺了他!剁碎了丟到渭水裏去!”

“阿惠兒你給我停下來。”賀霖見著他說的話越來越雜亂,壓低了聲音叱喝。

“那麽多的表親成婚呢!”李桓回過頭情緒幾乎失控。

“你我又不是同姓,在乎這個作甚!崔家主母娘子的阿兄還和自己堂妹私通產子,也不見得那兩個奸生子有任何異常。”

他疾步走到賀霖面前,雙眼滿含希翼,“所以,我們還是能夠……”

“行了,阿惠兒。”賀霖垂下眼,她輕聲道,“我不願意。”

回應她的是一陣沈默。

賀霖並不在乎此時李桓會回她什麽了,她從榻上站起來繞過李桓就往外面走。不可否認,李桓不論是從外貌還是前途來說,在眼下都十分不錯。

奈何她和他真心不配,別說兩家家長都沒有那個意向,就是李桓家裏那個樣子,她都不行。對她生身母親有敵意的姑母,晉王後院裏那一堆出身高貴的妾侍。

哪家能亂成那樣的?

她不自虐。這個重要的長媳她做不了。

李桓站在原地,聽得屏風後傳來吱呀關門的聲音。他在燭光中佇立良久,過了一會兒外面有家人敲了敲門,輕聲道,“郎君,郎主找你呢。”

李桓低下頭,看見地衣上落下的那一只華勝。他彎下腰將華勝撿起來,手指抓過袖口輕輕擦拭幹凈,放在鼻下輕嗅,好似還能聞到她發上的桂花香。

她說她不願,可是他願意。所以,這件事情不算。

回到席中,崔氏忘了一眼女兒,眉頭蹙起來,“你頭上那只華勝哪裏去了。”

賀霖才坐下,聽到崔氏這麽一說,悚然一驚,就伸手去摸發上。

果然原先戴華勝的位置早就空空如也,她一想可能在和李桓一起的時候落下了。

“方才回來的時候不小心摔了,或許掉到哪裏去了。”賀霖輕聲的和崔氏說道。北朝並不重男女大防,也將兒女私情視為平常,但是這樣的事情到底還是過於私密,不能說的。

“……”崔氏看了她一會,明明崔氏眸光沈靜,卻將賀霖看得差點出了一身冷汗,“都這麽大的人了,還這麽不小心。”崔氏轉頭看向另外一邊。

見到崔氏轉過頭去,賀霖松了一口氣。

反正那事情,就讓她爛在肚子裏好了。

年少時候誰沒有過幾場荒唐事呢?就是她以前也曾有過,等到時間長了,有了各自的家庭,再回過頭來看也不過那回事了。

賀霖覺得,對付李桓其實也挺簡單,就不必太過費心了。

李桓在前堂看在賀內幹和慕容紹相談甚歡,擡起手來遮住唇邊的一抹冷笑。

**

這是賀霖被冊封縣君後頭一回入宮。

年尾,各家各戶忙的腳不沾地,各家的奴婢們更是恨不得爺娘生出八只手來好夠派的上用處。

宮中此刻也忙成一團,皇後的生母和舅母也要進宮探望皇後了。

皇後這兩年在宮中過的也頗不順心,離開父母到陌生的皇宮。皇帝又是將兩個堂妹接了來胡天海地的亂搞,渾然不將這個幼女妻子放在眼裏。

賀霖大清早的梳洗完畢乘坐縣君等級的車跟著崔氏和賀昭前往昭陽殿裏去。

兩年的時間,當初的幼女不過長大那麽一點點罷了,看著還是一個十分幼小的模樣,即使穿著皇後常服,頭上戴著假發,也瞧不出來多少皇後威儀。

可是,這是在皇宮。

前頭賀霖跟著賀昭崔氏朝拜過皇後,等到一眾外命婦散了之後,便到後殿和皇後說話。

母女難得相見一回,自然不要湊上前討個沒趣,崔氏便帶著女兒到昭陽殿的花園裏走一走,好讓他們能夠多說話一些。

在殿內,賀昭抱著女兒高興又心酸,想著女兒年紀幼小,偏偏皇帝又是個葷素不禁的,有個後宮的嬪妃還不夠,將自己堂妹給封了個公主帶進來。

左一個公主右一個公主,也不怕公主被封來封去的掉價。

想到這裏賀昭抱緊了女兒,小聲告訴她若是有人對她說那兩個公主的事情,不要理便是。

賀昭了解李諢,李諢在草原上長大,向來不將禮法當做一回事情也由得天子女婿胡鬧,但一旦兩個公主真的有身,恐怕就是這兩個公主的喪命之時了。

對著必死之人,何必多費心思。

崔氏和賀霖與小皇後並不熟悉,甚至還帶著幾分的疏遠,不過是跟著賀昭來的罷了。

等到母女倆將話說完,賀霖都在側殿裏睡了個回籠覺了。

晚上,宮中要驅大儺,那是皇帝和皇後一起觀禮,崔氏和賀霖都不宜留在宮中。賀昭是皇後之母,可以留在宮中。

崔氏和皇後的關系並不如賀昭那般親切,入宮的時候一切都是按著規矩來。

母女倆出了宮門才乘車離去。

宮中驅儺,家中也要準備這些事情,賀霖想著就有些發困,靠在車壁上昏昏入睡。

車輛慢慢行駛離了宮城,突然外頭禦手一拉馬韁,車猛然停下,賀霖險些一頭撞上車壁。

賀霖猛然驚醒,她微微將車廉掀開些許,問外面的禦手,“到底怎麽了?”

“大娘子……”禦手瞧著面前騎馬的那人,嚇得面無人色。

崔氏在車內聽到有人圍了自家的車,立即掀開車廉來看,那些人手裏並沒有武器,但是沒想到領頭的竟然是自己外甥!

李桓頭上戴著一頂胡帽,身上著翻領胡服,內裏是漢人的交襟衣。就算穿了一身鮮卑人的衣裳,也瞧不出什麽鮮卑人模樣出來。

“阿桓,你這是在作甚!”崔氏對這個外甥向來印象不錯,即使最近幹過什麽諢事,也是能歸到少年輕狂那裏去。

“舅母。”李桓見著崔氏,在馬上一拱手,“外甥今日來是搶親的。”

“甚?!”崔氏聽聞李桓這句,頓時呆立在那裏。

鮮卑舊俗有搶婚,但他這是搶哪門子的親?

很快她就明白了,李桓雙腿一夾馬腹,如陣風向後掠去,只聽得一聲女子驚叫,馬蹄聲陣陣,很快遠去了。

“娘子,大娘子她——!”貼身侍女連滾帶爬的跑過來,嗓子裏還帶著哭音。

“快!派人去追!還有讓人去官署告知郎主!”崔氏發令道。

賀霖在馬上被顛的想吐,身後少年一雙手臂緊緊的圈在她腰上,半點也不放松。眼前閃過的是飛快向後退的景物。

她努力讓自己身形穩下來,她轉過頭去見著嘴角帶笑的李桓,他笑得得意滿滿也帶著一種飛揚跋扈。

“你這個瘋子!”她尖叫。

他咧開嘴角一笑,飛快低下頭在她唇上咬上一口,“我從小就是瘋子,難道你不知道?”

說罷大笑不止,一手摟緊了她的腰,在她耳畔帶著一絲快意說道,“騎穩了,我知道你不想為了我這個瘋子摔下馬吧?”

賀霖一時氣急,卻也不掙紮了,從疾行的馬上摔下來可不是開玩笑的,甚至被馬蹄踏碎骨頭也十分有可能。

她真的不想為了這麽一個瘋子,把自己也搭進去。

“世子,世子——!”身後有人急急馳馬追趕。

李桓回頭一看,冷笑一聲,口中叱喝,催促寶馬快速離去。

賀內幹聽到崔氏派來人說女兒被李桓擄走的消息之後,他整個人都楞在那裏,那奴仆倒也知道講究,是將郎主請到沒有其他人的隔間才說的。

“娘子說,請郎主趕快處理此事!”

“真的是阿惠兒?”賀內幹楞著問了這麽一句。

“當真是世子!”家人已經淚流滿面了,“奴親眼所見!”

“混賬!”賀內幹反應過來一腳將面前的案幾給踹翻,“竟然搶到老子頭上了!”說罷就從茵蓐上起來,徑直去拿掛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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