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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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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霖看著手中的玉簪,男子無事送女孩子發飾,不管古今都帶有一種朦朧的暧昧。手中玉簪溫潤的討喜,只是簪頭的裝飾過於簡單了。她看著手中的發簪一會,擡頭看慕容景。

慕容景此時也是心跳如鼓,好多話堵在喉嚨口,可是張張口卻是一句都說不出來。他轉頭看見少女清澈見底的眼睛,面上緋色更甚。

“我並沒有唐突的意思!”慕容景紅著臉,望見賀霖沈靜的臉,心底突然生出一絲賭氣來,他別過頭去,“也、也不是輕薄,待此間事了,我能回到晉陽,會將此事告知叔父,叔父會派人來……”接下來的音量漸漸低下去,慕容景是第一次對女子說這番話,他此時還糾結的慌。送女子頭飾代表的是怎麽樣的暧昧,他不會不知道,這其中青澀的甚至有些好笑的心思連他自己都惱怒萬分,不過很快他就將這些惱怒一股腦的踩下去,他繞過叔父等長輩私自和女子定情又怎麽樣?

反正還是個鮮卑人,那套漢人規矩樂意遵守就遵守,不樂意遵守誰能拿他怎麽樣。

“晉陽離晉州不說遙遠但也不近。”賀霖手指輕輕摩挲著手中的那支玉簪,她看得出來這簪子是費了心思的,可惜面對面前的少年,她除了感動欣喜之外,要說一絲一丁點情思她真的生不出來。

少年這般單純的幾乎可愛的感情,她捧在手心裏,除了感動她也不忍心摔在地上。

反正左右要嫁人,她沒辦法在家裏呆一輩子,比起兩眼一抹黑的嫁個臉長什麽樣都不知道的男人,反倒不如嫁個認識的。不過她真的也不太看好。

“啊……”慕容景被賀霖這麽一句弄得楞在那裏。

接下來的話賀霖沒有說出來,慕容家即使是鮮卑人,但也比她這種土鱉中的土鱉要好。即使賀家祖上曾經是貴族又如何?早就被埋進土裏幾十年了。若論出身,她是知道不如慕容景的。而婚姻者,乃是結兩姓之好,講究門當戶對。

她……

話說回來,到時候該不是真的只有賀內幹的同僚兒子們可以供她選擇了吧?

“這個莫要擔憂。”慕容景面上的紅暈還未褪去,“既然我送出了手,自然也該是做到,叔父那邊自然有我想辦法。”他想想,好像也明白賀霖在擔憂什麽。

叔父自小將他當親生的看待,若是求上一求,也不是完全沒有希望。如今慕容家也不是什麽皇親國戚了,不用弄那些窮講究。

賀霖有些失笑的望著他,她還沒說答應呢。罷了,先看著吧。

“對了,這一次想聽什麽?”慕容景問道,“上回說了大秦,南朝早就說過沒甚麽好講的,要不和你說說龍城?”

龍城也算是慕容氏當初發家的地方,說起這個少年琥珀似的雙眼裏都在發光。

賀霖當然不會去擾他的興致,立即做一個合格的聆聽者。

**

山東一代原屬齊魯,齊地靠海產鹽,富庶的很,而魯地孔孟之鄉,當地的儒家風氣比別處都要濃厚許多。當然在如今這世道,儒家也真的比不上填飽肚子活命來的重要。

李諢領著這二十萬人到了山東之後,嚴肅軍紀,下令軍中各人不準對過往村莊城鎮有不義之舉,秋毫無犯。他在陸威手下時候,見到陸威怎麽縱容手下的那些將領燒殺搶掠,而步六孤肇的那一套也和陸威無甚區別,想要做大事,哪裏能夠只瞅著眼前那一點點的利益得失?

他李諢可不想像條惡犬一樣來回奔波,他也想逐鹿中原,成就一番大事業。

想著,他行弛到一片麥田前。那些農人沒有和以往那般害怕的躲在一旁。亂世裏最不值錢的就是人命,同樣的那些橫行的兵士縱馬踐踏田地之事只多不少。

“下馬!”李諢令道,而後自己率先下馬拉著馬韁步行而過。

後面的人見到李諢如此也紛紛下馬。

自從來到山東之後,再三嚴肅軍紀,秋毫無犯,就連田地也沒有侵犯過。

當地人從一群如狼似虎的胡人裏遇見這麽一群人,頓時覺得真是天大的幸運,私心裏也不希望他們走,駐紮在當地也不是不行。

“事情都辦好了麽?”李諢手上持著馬韁,側首問旁邊的李桓。

李桓的身高如同吸飽了雨水的春筍一般迅速拔高,如今就是站在李諢身邊,他幾乎和李諢一模一樣高了。

“兄兄,事情都辦妥了。”李桓答道。

“嗯。”李諢應了一聲,再無其他的言語了。

軍營之中,突然想起了集結的牛角聲,自從跟著李諢之後未曾經歷過大戰的六鎮降兵面面相覷。

李諢等到士兵集結,望著下面黑壓壓的人頭,他將嗓音放緩,“太原王有令,讓我率兵返回晉地!”

太原王就是步六孤肇,自從收回晉陽,看著事態已經平和下來之後,讓傀儡天子封了個太原王。

此言一出,下面的軍士們果然低低私語。尤其是原先那些六鎮降兵,對於六鎮降兵來說,在步六孤氏的那些兵士手下過的就不是一個人該過的日子,如今日子才好過點不久,就又要回到那個鬼地方去了?

“大王之命甚急,我只有從中選出一萬人出發。”

“可是如今眾人才到山東不久,”賀內幹單腿跪下,“若是再急速行軍,只怕是承受不住,末將懇求寬限五日!”

賀內幹是李諢的大舅子,這事情沒有人不知道的,如今他這麽一請命,更是坐實了這個消息。之後連寬也一同跪下。

“還請寬限五日!”

李諢望著大舅子和一同從懷朔鎮跑出來的兄弟,面上露出為難的表情,最後他當著一眾人的面點了點頭,“好吧。”

那些六鎮降兵者五日裏過的相當煎熬,等到五日過了,那被選出來的一萬人痛哭流涕,哭聲震天。

有道是殺頭都在死之前給吃一頓好的,或許是覺得這萬人有去無回,李諢還特意問了這一萬人做了告別。

士兵們都不願再回步六孤肇那裏,人人痛哭,哭聲處處。

李諢見狀也灑淚當場,“我和各位弟兄也是鎮戶出身,算起來也是一家人,眼下若是西行打仗,只有一死!延誤軍期,那也是死!到了晉地是死,給那些契胡人做部曲也是死!都是死路一條,該怎麽辦呢?”

原本還痛哭流涕的士兵中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那就造反!”

這一聲好像點醒了眾人一般,造反之聲此起彼伏。

“沒錯,造反!”

“造反了說不定還能活下去!”

“造反!”

“造反!”

士兵們群情激奮,大喊造反。

“可若是造反,誰來領頭呢?”李諢站在那裏十分為難。

“那自然是明公您了!”將士一同雀躍道。

李諢露出難辦的神情,推辭了三四次,再勉強答應,答應之時,軍營裏又是一陣歡呼。

李諢揮了揮手,讓士兵們都安靜下來。

“你們都是我的鄉親,鄉裏鄉親的實在是難以統禦,當年陸威號稱有百萬之眾,軍中無軍規,散漫無制,最後難逃一敗!既然你們推舉我做這統帥,那麽便不能像以前那般,隨意欺負漢人,不能違反軍令,不然我不能同你們一同造反!”

六鎮降兵之中,多是鮮卑人,鮮卑人欺負漢人之事屢屢發生。

如今只有造反才能換得一條活路,眾人哪裏會不答應,頓時一起大喊道,“生死皆有您做主!”

成了!

賀內幹站在一眾兵士裏,擡起手來抹了臉上浮現的一絲笑。

“好!那麽便祭祀天地,準備起兵!”李諢喝道。

信陽起兵之事傳到了步六孤肇的耳朵裏,步六孤肇暴跳如雷,立刻通知在洛陽的那幾個本家堂叔準備和他一同出兵教訓李諢這個吃裏扒外的賊子。

步六孤肇和那幾個堂叔相處的並不好,任憑哪個長輩都不會喜歡沒事兒對著自己指手劃腳,還逼著他們下跪請罪的侄子。

如今這事情一出來,表面上看起來大家同仇敵愾,但是私底下各自的小心思也並不少。

交戰一事已經刻不容緩,到了如今地步,想著要打退堂鼓都已經不行了。

勝了,自然是榮華富貴享用不盡,若是敗了,家眷都要被牽連到,子嗣也難逃劫難。

李諢帶著手下一群人分析敵我形勢,發現如今自己手上的確有六鎮降兵,可是步六孤家的勢力也遠在他們之上。

“兄兄,如今只能學一學霸王,破釜沈舟了。”李桓擡起眼睛說道,他嗓音裏還帶著少年變聲期的嘶啞。

“你這小子,倒是像我。”李諢輕笑一聲,側首看著兒子。

“子肖父,這不是很好?”賀內幹說道,“斷了後路,不怕他們不拼命。”霸王是誰賀內幹只模模糊糊有個大致印象,也不太清楚,不過看這對父子的樣子,肯定是斷了那些人的後路,免得打仗的時候不盡力。

“當然很好。”望著大舅子,李諢笑道。

“烏頭,你說這事兒我們該怎麽做。”連寬盡力壓了嗓音問道。

這種決定前途命運的戰事,李諢不敢將希望全部壓在這一戰上,而且這其中的布局必須要慎重。

長子相當重要,不能和他一同上戰場,鎮守在鄴城保險些,他自己則是親自率軍和步六孤肇率領的軍隊對上。

對戰那日,是一個晴好的天氣,相當適合打仗。

真正開戰之前,是有一番嘴皮子要磨的。

步六孤肇上前對著李諢就是一番好罵,“烏頭,你這個狼心狗肺不知好歹的東西,當年我叔父對你有知遇之恩,如今你就是這麽報答步六孤家的!”

面對這麽一番罵,李諢連連冷笑,“本來你我一同想要輔佐天子,敢問如今天子何在!”

天子早就被步六孤肇勒死好久了,步六孤肇沒想到李諢竟然拿這個來堵自己,頓時面上漲得通紅,“當年廢帝殺丞相,我為了報仇才做出這事!”

“以前你我一同在丞相麾下,你勸他造反之事,我心裏都有數!如今你弒君,天子殺臣子,又有何報!今日我便與你恩斷義絕!”

話說到這裏,再無翻轉的餘地,兩軍交戰。

為了斷絕後路,李諢令人用牛驢牽在一起堵在後退之路上,退無可退。

交戰之初,並不順利,李諢所在的中軍受創,賀內幹見勢不妙,大喝一聲,領著千餘騎兵沖入對方軍陣中,橫沖直撞,左右拼殺,硬生生的讓後來人創造出機會,收拾兵馬從後面反擊。

軍陣被攪了個天翻地覆,軍陣一旦亂了,那麽便上下不通,大將指令根本就傳達不了。

戰事中,上下不通,又被敵方亂了軍陣,這根本就是敗的趨勢,而且無可挽回。

步六孤肇雙目通紅如同滴血,他看著面前的慕容紹,捶胸大叫,“後悔當日不聽公言,落得今日如此下場!”

如今後悔也無用,最重要的乃是逃命。

兵敗如山倒,哪怕是原先兵馬遠遠強於對手也是一樣。

李諢乘勝追擊,直往晉陽而去,只要奪得晉陽,那麽這北方天下,他自是大有把握。

此時洛陽裏也是一片混亂,步六孤家的行事,也沒有多少真正忠於他們的人,更多的是墻頭草隨風倒,眼瞧著步六孤家亂了,敗於李諢之手,裏頭想著趁亂討好的人並不少。

大都督乙弗斯便搶先一步回到洛陽,令手下大肆撲殺步六孤家留在洛陽的族人和黨羽,宮內宮外亂成一片。

步六孤家留在洛陽的族人中,女子或可勉強留得一條命,但男子們幾乎只有喪命。

當步六孤肇被追擊的毫無退路被迫自縊身亡的消息傳來,那些為首掌權的步六孤家男人的人頭們被打包,隨著天子的使者一同送到李諢帳中。

天子派來使者是來慰問李諢的,自然是用著除賊的名頭。

李諢進入了洛陽,從天子手中接過了晉王王印和綬。

賀霖面對前來的人,簡直臉都要僵掉。這賀內幹出門一年有餘,回來竟然成了個中軍將軍、金紫光祿大夫。

“郎主是特意派我等前來,接娘子和大娘子兩位郎君入洛陽的。”前來的人畢恭畢敬,禮數周到。

賀霖揚起袖子掩口,天吶,這驚喜太大簡直成了驚嚇了!

“好。”崔氏倒是穩的住,立即讓人收拾行李。

“姊姊,我們可以去見兄兄了嗎?”聽說父親做了大官,次奴興奮的臉上全是紅光。

“是啊。”賀霖點頭,她到此事,整個人好似還在做夢一下,沒有反應過來。

花了幾日的時間,整理家什,賀霖派人去慕容景居所告知一聲,可是去的人回來稟告說居所已經無人。

賀霖沒有細想慕容景究竟去了何處的時間,她迅速和崔氏一道坐上了前往洛陽的馬車。賀昭啟程的比她們還早,因為王妃和世子的冊命已經下來,她要趕著去洛陽接受冊命。她產下的那對龍鳳胎身體一直不太好,便不一同前往,等身體好些再回洛陽和父母團聚。

從晉州到洛陽的這一段路並不好走,路上就花費了一個多月的時間。

到達洛陽之時,外面傳來些許騷動。

“世子!”前面有人壓低了聲音驚呼道。

賀霖在車中聽見,伸手將車廉格開向外看去,便見著一名緋衣少年端騎在馬上,頭上戴著帷帽,帷帽的白紗和緋紅的衣襟映襯在一起,他伸出修長的手,將帷帽垂下的白紗撩開,昳麗的面上一雙狹長的雙眼流光婉轉。

錦衣良馬,斷的是鮮衣怒馬的貴人兒郎。

那模樣她熟悉卻又陌生的很。

李桓勾唇一笑,他雙眼緊緊的盯著賀霖,少女此時已經完全張開了,一如他想象中那樣,纖美動人。

賀霖被李桓那眼神看得渾身都不舒服,連忙放下車廉躲入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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