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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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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郁宛央的軟磨硬泡下, 舒懷臻被推出家門去上班。她無奈的嘆著氣,想著中午早些回來, 帶上郁宛央愛吃的餐點, 在家裏一起吃午飯。

而這與往日並無不同的房子裏, 卻似乎顯得更冷寂了些。至少,現在郁宛央看來是如此。

她仔細地掛好舒懷臻常穿的衣服,一件一件, 小心地撫平。又將床上的枕頭被子擺放整齊, 她的嘴角銜著微笑,眼裏, 卻溢出了一滴一滴的淚水, 滴在被子上, 下一秒就被她慌張地抹去, 生怕留了痕跡。

她的行李已經整理妥當,只帶了一些衣服。還有,就是當初舒懷臻出差時她帶回的那件舒懷臻的衣服。

郁宛央拖著行李箱, 指尖從床上開始緩慢掠過, 這是她們昨晚還相擁而眠的床。她聽到了,舒懷臻說,我愛你。

她吸了吸鼻子,強壓下心頭的酸澀, 揚著笑容,望向沙發。舒懷臻有時候喜歡在沙發上捧著筆記本電腦工作,明明以前總是在書房, 被她撒撒嬌要求過來沙發上陪著自己之後,舒懷臻便養成了這個習慣。

她忽然想起來,舒懷臻從前是怎樣的清冷孤高,不茍言笑,寥寥數語便足以讓人琢磨不透,甚至,心生敬畏。

緩慢而留戀的腳步聲在三樓的走廊上回響著,還有行李箱被拖動的聲音,悠長深遠,仿佛也在留戀著不願離去。

郁宛央站在樓道口,眼睛望著對面的房間,幾乎要邁步過去。腦海裏驀地又浮現出生日那天舒懷臻熱切的傾訴,她眼裏盛著的熱淚終於奪眶而出,再也承受不住,疾步下了樓,直到離開,都不再回頭看上一眼。

舒懷臻今天一直覺得很不舒服,心裏悶得慌,或者說從昨天起就已經有了這樣的感覺。只是一直在陪著郁宛央,她沒有時間去多想,如今一個人冷靜下來,她忽然感到極為不適。

直到助理進來告訴她,郁宛央來了,她才綻開笑容,走到辦公室門口去迎接。

郁宛央含笑走進辦公室,舒懷臻譴了助理出去後握住她的手,微微一笑道:“宛央,你怎麽來了?我正打算一會兒快到下班時間就去買午飯回家的。”

“怎麽?不許我來麽?”郁宛央唇角上挑著,看著舒懷臻淺笑的模樣,她的心臟似乎被細小的針細密地紮著。

“我可沒這麽說。”舒懷臻否認道,眸中溫和,感嘆道:“現在雖然爸媽那一關還沒過去,但是你不需要像之前那樣來找我都要小心翼翼。爸媽已經知道了,你也退出娛樂圈了,很多事情都不需要那麽畏首畏尾了。”

看著舒懷臻眉目舒展的模樣,郁宛央心口忽然就抽疼了一下,讓她下意識地將被舒懷臻握著的手稍稍往回抽,只是沒等她來得及反應,舒懷臻就皺起了眉,這次雙手都握住她那只手,關切道:“宛央,你怎麽了?是有哪裏不舒服麽?”

郁宛央笑著搖頭,“我沒事,也不知道為什麽突然縮了一下而已。”她稍稍吸了一下鼻子,靠近一點抱住舒懷臻的腰,溫柔笑道:“懷臻,我們一起出去好不好?我有個地方想帶你去。”

舒懷臻好奇問道:“是什麽地方?”

“問這麽多做什麽?跟我來就知道了,離這裏不遠,一會兒就到了。”郁宛央不由分說,雖是語氣柔軟,卻十分堅持。

“好吧。”舒懷臻只好點頭同意,下班時間也快到了,提前一點倒是不要緊。

郁宛央帶她去的地方的確離盛光不遠,只是就連舒懷臻都不知道,公司附近街道的小巷子裏七拐八拐的,居然有一家古色古香的小店鋪。鋪子上方是古樸的木制招牌,一個內斂卻又蘊含著幾分恢宏大氣的“意”字被雕刻其上。

“宛央,這是什麽地方?”舒懷臻扭頭問她。

“跟我來。”郁宛央莞爾一笑,牽著舒懷臻往店內走。

店鋪面積不大,但擺設均是古意十足,光是這麽看著,舒懷臻便覺得心境一片安寧。分明往外走幾十步的距離便是車水馬龍的都市,然而這些喧囂卻似乎半分都不曾滲入這家小店。

“這不是宛央麽?好久沒來了呀。”一道中年憨厚的男音傳來,中年男人幾步從裏面走出來,樂呵呵地跟郁宛央打著招呼。

“徐叔,好久不見。”郁宛央回以一笑,隨後目光望向另一邊那整齊擺放著的玻璃櫃。

被稱為徐叔的男人跟舒懷臻點頭算作招呼,隨後在櫃臺邊掛著的鑰匙上仔細挑了一把回頭遞過去,對郁宛央笑道:“吶,你的鑰匙。”

“謝謝。”郁宛央道謝,然後拉著安靜等候著的舒懷臻往裏走去。

舒懷臻註意到,這裏的玻璃櫃雖然多,可裏面真正擺放著東西的卻並沒有許多個。但僅僅那寥寥幾個,模樣就已經大相徑庭,可她卻看不出是什麽東西,只知道是木頭。

郁宛央帶著她徑直往自己的玻璃櫃走去,小巧的鑰匙將玻璃櫃門成功打開,郁宛央拿出裏面的半成品以及工具,又合上了櫃門。

坐在椅子上,舒懷臻望著郁宛央手裏的那塊木疙瘩,似乎有些眼熟,她猶豫著問:“這雕的是,人?”

“嗯,還差一點就完成了,等我一會兒。”郁宛央握著那塊掌心大小的木雕,擡頭沖舒懷臻笑笑,隨後在工具包裏挑了一把樣式奇異的短刀開始最後的修刻。

舒懷臻四下看看,又想起剛才老板對郁宛央的態度,這應該是郁宛央時常來的地方。想到這裏,她便安心坐在一旁,目光放在郁宛央手中的木雕上,安靜凝望。

雕刻過程中講究專心致志,不可有嘈雜聲影響雕刻,這也是這家店為什麽會在這樣寧靜的巷子中的原因。

郁宛央淡淡地勾出個笑容,頭也不擡地悠悠說道:“這家店已經開了很久了,我小時候就經常過來。這裏有個後院,老板徐叔把木材都放在那裏,足夠幹燥的會特別劃分出來,客人就可以選擇自己需要的木料來進行雕刻。”

因為是熟識,徐叔與她打過招呼之後又回到了後院,只留下她們兩人在前廳。

舒懷臻眸中溫柔,註視著郁宛央,輕聲道:“那你是怎麽會喜歡上雕刻的?我好像從來沒有聽你說起過。”如果知道郁宛央喜歡,閑時還能夠過來。

郁宛央停下刻刀,指尖輕輕拂過剛才修過的地方,輕輕吹了吹讓木屑滑落,隨後擡眼,眼底柔情無限,“那個時候我媽剛帶著我離開郁家,後來放學和周末也就多了許多玩耍的時間,不需要放學就回家裏,也不需要被強制去學習一些我不喜歡的東西。

後來有一天,我發現了這家店,本來只是想試一試,可是最後我開始享受於這個漫長而精致的過程。從那時候起,我只要有時間就會過來,也雕刻出許多東西,只是同學們喜歡,也就一一送了出去。”

她的眼眸忽地暗了暗,隨即又笑起,眉眼彎彎:“懷臻,你看,把一塊木頭從最原始的形態雕刻成自己心裏想要的模樣,是不是很有意思?”

她的眼眶還有些因哭泣而起的紅腫,然而此刻笑得真切,自然看不出半點昨天的傷感。舒懷臻噙著笑,微微點頭,“嗯,好像是挺有意思,等我抽個時間,你也教教我。”

郁宛央的手幾不可察地顫了一下,又迅速地恢覆過來,輕輕“嗯”了一聲,之後繼續仔細地用手上的刻刀反覆修刻。

良久,她將在喉間醞釀許久的話說出:“人形木雕我曾經也刻過,那個送給了我媽,在我正式簽約,踏入演藝圈的時候。”

說完,她笑了笑,放下刻刀將最後的木屑吹走,擡眼望著舒懷臻,說道:“我當時想著,往後我一定不能常常陪伴她,她會擔心我,會想念我,可卻又不能見我。所以,就讓這個木雕代替我,陪著她。”

她的聲音隱隱有些喑啞,眼眶也好像濕潤起來,這個時候舒懷臻才感覺到了強烈的不安。有很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擠在她的心間,郁宛央的舉動太令人懷疑,這不尋常。

“宛央,阿姨怎麽了?我們去看看她,現在就去吧。”舒懷臻揚起笑容,抓住郁宛央的手腕站起來就要走。

可是郁宛央雖然站了起來,卻一動不動,雙眼瞬間通紅起來,直直看著舒懷臻,眼淚一下子就流淌下來。

“宛央,走啊,站著幹什麽?”舒懷臻第一次死死地抓著郁宛央的手,慌張與不安最終戰勝了其它,漲滿了她的心房。

郁宛央的臉上淌著淚,強撐著自己劃開一抹笑容,將手中的木雕放在舒懷臻的另一只手心,啞著聲笑說:“很幼稚對不對?但是懷臻,這個是給你的……”

她的淚水洶湧肆流,用力掙開舒懷臻的手,將那個木雕穩穩地塞進舒懷臻的掌心,哭聲占據了她本來平穩的聲線:“懷臻,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不能躲在你的身後讓你一個人承擔所有,我不能把我們的將來都壓在你一個人身上。我說過,你不是神,你是我的愛人,你讓我怎麽忍心……”

舒懷臻壓抑著自己,不讓自己的哭聲沖出喉嚨,可雙眼卻也通紅起來,聲音嘶啞:“我喜歡這樣,一輩子這樣我也願意,有什麽不可以的?我覺得很快樂,我願意……”

“可我不願意!”郁宛央冷著聲打斷,流著淚,咬著牙道,“你憑什麽自己一個人去承受?你把我當成了什麽?寵物麽?如果不是,那你為什麽不讓我陪你承擔?如果我這麽沒用,那我有什麽資格讓你愛!”

她的大腦因為這狠厲的話語而被震得嗡嗡作響,只得雙手抓住舒懷臻的手臂,企圖支撐自己站立不穩的身子。她看見,舒懷臻慣常沈穩的面容痛苦不堪,往日溫柔的雙眸淚流不止,脆弱得令人心疼,讓她不忍再看一眼。

“是我爸說了什麽,對不對?”舒懷臻冷著面色,聲音低沈,字字句句,清晰入耳,“我說了,只要我們在一起,別的都不要緊。誰去付出又有什麽所謂?能夠在一起就夠了,我什麽都不想要。”

郁宛央低笑一聲,搖搖頭,擡手去抹她的眼淚,苦笑道:“哪裏有這麽簡單?你以為我們還是小孩子麽?當初你離婚都不只是你一個人的事情,我們在一起又哪裏能夠這麽容易?你的上面,還有你的父親。

我們都知道,他不會徹底狠下心來對付你。可是懷臻,倘若他撤了你,又把我打壓到底,你覺得,我們的生活還能這樣輕松麽?是,我們的感情不會受到影響,可是你覺得,我可以這樣眼睜睜看著你為我變成這樣麽?你又能夠看著我被輿論攻擊麽?我們就應該這樣任他操控在鼓掌間麽?”

她擡起另一只手去抹自己奪眶而出的眼淚,隨後笑著,擁抱住舒懷臻,淚水滴落在舒懷臻的肩頭,她說:“懷臻,你說我自私也好,怎麽都好,這次我又要把你丟在後面了。可是這一次是最後一次,我非走不可。”

很久之前,她害怕鐘逸銘回來之後舒懷臻便會仇視於她,屢次當著舒懷臻的面一走了之,這一次,再讓她走最後一次吧。

舒懷臻搖著頭,死死抱住郁宛央,用低啞的聲音在郁宛央耳邊說:“宛央,跟我回家,就算你要去做什麽,有我在,我可以幫你不是麽……”她一遍一遍地說著“跟我回家”,強忍著的哭腔在此刻就像一把尖刀在剜著郁宛央的心臟。

握著木雕緊緊環著的雙手被郁宛央一點一點地掰開,她流著淚笑著說:“懷臻,天氣涼了,記得多穿衣服。還有,想事情的時候別用手指敲沙發扶手,這樣別人都知道你在打什麽主意了。對了,我不在的時候就回到書房工作吧,在客廳開著電視太吵了……”

郁宛央淚眼模糊,只憑著那模糊的輪廓,將唇印在舒懷臻唇邊,苦澀的淚水沾染上兩人的唇角,苦得令人心口發疼。

“懷臻,我走了,不要回頭看我。今晚開始我就不回去了,你要讓我放心,這樣,我才能早點回來……”郁宛央擦著她唇邊的淚,看著她充滿了哀求的眼睛,心疼得幾乎要死掉。

郁宛央含著淚的吻印在舒懷臻的額上,最後,狠下心,松開手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門。

她不知道,在她因為怕哭出聲而捂著嘴快步離開的時候,身後的人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轉回了身,淚眼婆娑地看著她走遠,直到再也看不見。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離完結也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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