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

這聲音是如此清脆，如此悅耳——當然唯有玥兒才會這麽覺得。

它遠沒有兵器撞擊的那般刺耳，連摟著自己脖子的男孩的話音，都比它的聲大：

“你的手怎麽啦？都出血了……”

這孩子一副局外人的口氣說。他肯定是看不到，在他眼前上演的激戰。他只是看到，玥兒在亂晃的光團前，舞動手臂，胡說亂叫，還又蹦又跳……這個現在還一點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這麽多的聲音，都恰好錯開了那聲脆響的時間點，都沒有掩蓋住它。這對玥兒來說，是何等的運氣，何等的造物弄人啊。

本已慌亂的她，猶如聽到了福音，一下恢覆了鬥志，恢覆了希望。

這是晶石碎裂的聲音，它代表著對手至少有一種魔力已經用盡。

是什麽消耗得這麽快呢？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提高力量的強化魔法。

而本已將對手逼入絕境的衛斯利，也許是還對剛剛的逆轉而興奮不已，只想著轉守為攻後如何盡快制服她；也許是形勢太好，讓他有那麽一瞬的忘乎所以。以至於，他竟然沒有聽到，甚至連自己的力量驟降都沒有立刻察覺到。

出現這樣絕佳的戰機，作為一個天生的武者，一個經過了歷練的騎士（見習騎士也是騎士！），自然會本能地抓住，絕不會放過。

嘡——！衛斯利的劍飛上了天，在空中翻了幾個個後，直接插到了朝他們奔過來的一隊軍人面前。緊接著，歐陽玥的黑劍，便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都別動！”玥兒大喝一聲，第一時間轉到他身後。

這是她本能地想躲開這幫家夥的槍口，並非有意識地要把他當人質。等架勢已成才意識到，自己的做法儼然成了小時候聽過的故事裏的兇惡罪犯。

真是世事無常，以前她做夢也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被逼得做出這種事。事已至此，心理再別扭也得硬著頭皮來了。

“都把槍放下！退後！”

眼見已經聚上來幾十個軍人，半包圍地用槍瞄著她，她趕緊大聲呵斥。他們倒算聽話，齊刷刷地落下了槍口，但沒有往後退。他們有的面面相覷，有的直勾勾地看過來，顯得不知所措……

“都給我退後，聽到沒有！別耍花招！”

幾近亢奮的玥兒，機警地察覺到有個尉官似乎在與人質交流眼神，於是她幹脆用另一只胳膊，一把勒住人質的脖子，一邊拖著他往後退，一邊厲聲吼道。

“知道這麽做的後果嗎？”淪為人質的衛斯利，仍不失沈穩地警告她說，“你會成為真正的罪犯，政府的敵人，會——”

“少廢話！”玥兒打斷他的話，“你們那狗屁政府從來就沒管過我們這些邊民！老娘在邊境和怪物鬥了這麽多年，還怕你們這些躲在內地的懦夫不成？唬誰啊！”

她事後都記不清自己到底說了什麽，反正是些之前從未說過的粗口、狠話、大話……管它呢，有作用就行：讓他知道，她豁出去了，沒有再周旋妥協的餘地；也讓他們都知道，若再膽敢輕舉妄動，她可什麽都幹得出來。

歐陽玥挾著衛斯利一直退出了谷口。她本可以就此鉆進旁邊的大片密林裏，但她停了下來，她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叫你們的頭兒過來！”她朝著一直在原地沒敢動的那些軍人大叫。

“我就是他們的團長。”已經被勒得有點喘不過氣的衛斯利低聲回答。

從這小子的衣著，她也知道這應該是個軍官，但沒想到原來他就是統領這幫家夥的老大。她還沒見過這麽高的軍銜呢，以前軍隊往來於教會的聯絡官頂多是尉官級，所以她也只認識那個級別。

“哼，那好，你快命令他們撤除那邊的包圍，放我艾姐過來。”

“你勒得我這麽緊，我怎麽喊得出來啊？”衛斯利的聲音變得痛苦而尖細。

倒也是這麽回事，玥兒放開了胳膊。她以前沒這麽幹過，也不知道自己的手是不是太重了。再則，剛才情勢太急，情緒也太亢奮，難免不會用力過大。

看起來他的確被勒得不輕。剛撒開，他就喘著粗氣，大聲地咳嗽。一副要把肺咳出來的架勢，身體都咳得彎成弓形，也咳得玥兒心軟內疚起來。這不是一種感情，純是一種本能，善良的本能。

特別是當看到他好像咳出了血……她拿劍的手自然而然地松了下來，沒有再緊貼他前傾的脖子。

“餵，你沒事吧？”她不由俯下身關切地問。

“別被他騙啦，是他自己把舌頭咬破的。”

旁邊樹林裏忽然傳出一個陌生的聲音。因為太過突然和出人意料，兩人都被嚇了一跳。歐陽玥激靈一下擡起頭，衛斯利也不咳嗽了。

就在這一瞬，還是事先預謀好的比臨時應變的反應要快：衛斯利噌地一下躥了出去。

“哎呀，到底讓他跑了！算了，別追啦。”

伴著這陌生聲音的第二聲喊，玥兒眼見著人質已跑出了十米開外，她再想追已經來不及了。她忘了，對手只是強化力量的魔法不能用，加速的風晶石還在他靴子上晶瑩地反光呢。純論腳上的速度，她自然是沒法比的。

大好的局勢再度逆轉，那份懊喪，玥兒算是完全體會到了。她眼睜睜地看著他逃遠的背影，看著那幫軍人呼啦一下朝她沖過來，她真有種沖上去和他們拼了的沖動。

“快躲到樹林裏來！快點兒！”

又是那個聲音，讓她適時地回過味兒來。她畢竟不是個情緒支配理智的魯莽之徒。聞聽此言，她也只好懊惱地一跺腳，跳進了樹林。

這真的很適時，就在她前腳剛進來，身後就傳來了槍聲，一顆子彈正擦著她的後腿，飛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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