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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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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應門,而是條件反射地看了一眼生煙,手指在身後攥了起來,刺刺地有些疼。

八聲之後,門外再無了動靜,生煙轉身看她,嘴角含了一縷虛無縹緲的笑,像是隨時要消散在空氣中,道:“今晚不能和你一起睡了,姐姐有點事要出去一下,明珠會早點休息吧?”

明珠抿著唇,不情不願。

生煙擡手抱了抱她,語氣抱歉又溫柔:“只是一個晚上,等明天你醒來的時候,一定可以看到我。”

明珠自從經歷了半年的牢獄之災,便再沒了安全感,非要生煙晚上在身邊陪著,才能安穩入睡,這麽多年生煙總是等她入夢後再睡下,除了有些特殊情況,晚上不能陪在她的身邊,她的態度便會低落好幾日。

明珠在她懷裏默默點了點頭,生煙心裏欣慰,幫她鋪好了床被,轉身去浴室放了熱水,準備泡澡。

熱氣升騰,水霧繚繞,鏡面起了一層白霧。

生煙慢慢將領口覆雜的盤扣解開,脫下那件沾滿香粉氣息的艷色旗袍,又取水卸了濃妝妝,洗盡鉛華,露出一張清麗婉約的面容。

生煙這些年常化濃妝,將自己硬生生變成了另外一個人,這幅隱藏在妝粉之下的容貌,於她卻有些陌生了。

遙遠仿佛是上輩子的事情。

生煙泡進浴缸裏,熱水滑過疲憊的肌膚,原本暈沈的頭腦逐漸清明,她擡起光裸的手臂,拔了發間的簪子,長發滾落在水中,猶如海藻一般散開。

生煙閉上眼眸,幽幽嘆了一聲。

今晚又是一個不歸夜。

八聲叩門,是紹爺要她過去的暗號,即使到了這備受矚目的新月飯店,也會有人受了吩咐,在旁監視她的一舉一動。

消息傳得好快啊。

紹爺一向很有耐心,卻不喜歡自己的女人被別人碰,之前莫名死掉的幾個就是懷了幾分小心思,自以為天/衣無縫,卻被紹爺提前知曉,直接被找個由頭,暗殺埋了。

至於今天這個,不知道會落得什麽結局。

她睜開眼,意味不明地翹了翹唇角,原本慵懶的眼中,閃過一抹凜冽冷光。

生煙又在浴缸泡了一會,直到酒徹底醒了,她起來拿浴巾擦幹身子,換了一身沒穿過的新旗袍,出去重新畫了個妝,又換了一種不同的香水噴在手腕和頸邊。

明珠早早躺到了床上,準備入睡,她再次詢問:“姐姐,你什麽時候回來?”

生煙走過去坐到她的床邊,替她掖了掖被子,又拿了一本書擋住臺燈的光線,耐心道:“我等你睡下了再走。”

明珠眼睛一眨一眨地望著她:“姐姐,你說,等我們去了上海,要不要買一座獨棟洋房?”

“哪裏有這麽多錢呀,你不用上學嗎?”

“我都這麽大了,哪裏還要和小姑娘一起去上學堂,可丟人了,不要不要。”

“可我想的是把你送到大學裏,再過幾年畢業了,就送你去國外留學。”

明珠從被子裏悄悄探出手,緊緊抓住了生煙的手:“那你呢?你和我一起去嗎?”

生煙想了想,打趣她:“總不能以後你結婚,也要我陪著一起當新娘吧。”

“我才不會呢……”明珠小聲嘀咕了一句,將後半句話咽了回去。

——才沒有人配得上你。

“對了,等我們去了新家,就可以養貓了,你之前不是一直想領養貓咪,但是沒空養,等以後時間多了,就可以整天陪著它。”

“貓……其實我還是喜歡狗多一點。”

生煙唇角的弧度不變,仍是溫溫柔柔地註視她:“狗能護宅也好,只是如果你決定養了,一定要負責到底,不要丟棄。”

人尚且可以遺棄,又何況動物這般弱小的動物。

明珠輕聲應了一句,閉上眼眸,那陣熟悉依賴的氣息一直在她的身邊,沒有離開,她心底的空洞逐漸填滿,眼皮越來越困,陷入了熟睡。

生煙按下臺燈的開關,悄然起身離開,關上了房門。

等候的那個人一直默默站在墻角,見她來了,也不抱怨,只是一言不發地帶路,仿佛啞巴一般,生煙見他上了樓梯,心中疑惑,卻緊緊跟了上去。

來到三樓的一間房間前,那人擡手叩了叩門,又是八下,隨後也不等門開,直接轉身離開了。

生煙趁著等待的時間,往這道走廊的左右兩邊打量了一下,她們的房間就在樓下,劉松仁的房間在三樓另外半邊。

這麽囂張,倒是他一貫的風格。

她在觀察的時候,門開了,裏頭那人打量了她一圈,最後目光落在她半濕的頭發上:“進來吧。”

生煙隨他進了房間,聞到裏頭有濃重的煙草味,煙灰缸裏也有不少煙頭,彰顯主人心情之差。

男人穿了一身便服,年紀大概三十出頭,長得並不難看,只是周身有股散漫的氣質,不像軍人,倒是像極了紈絝子弟,他坐在沙發上,又點了一支煙,翹腿問:“現在幾點了?”

這倒是他一貫的脾氣。

生煙把他脾氣秉性拿捏得清楚,也不解釋,斜著身子坐在他的腿上,手臂主動攬住他的脖頸:“我這不是換了件衣服就來了,紹爺您也太心急了。”

錢明紹是生煙第一個男人,也是目前唯一一個,當初他在火車上強占了她,後來回到東北,他挑女人挑的厲害,挑來挑去不滿意,原先那幾個也膩了,最後花了大功夫把她調養成了現在的模樣。

錢明紹勾住她的細腰,湊近聞到一陣清淡的櫻花香水味,他雖是東北的軍二代,卻是地地道道的東京人,自從父親舉家來到奉天上任後,已經許多年沒有回去了。

他面色稍霽,扶著生煙細致的腰,讓她換了個方向,分腿跨坐在自己身上,隨口問道:“他怎麽你了?”

生煙知曉他說的是誰,但目前她留著劉松仁有用處,便嫣嫣笑著,一語帶過:“沒什麽,只是晚餐的時候不小心喝醉了。”

錢明紹的手不老實地鉆進她開叉的旗袍裏,生煙眸光瀲灩,臉上染了幾抹緋紅,主動往他那裏靠了靠,男人的手從她的小腿一路移到大腿外側,生煙軟軟地靠在他懷裏,聽著他有力的心跳,神色帶著三分媚態。

錢明紹右手把香煙碾在煙灰缸裏,隨後擡起她的下巴,手指摩擦著嬌艷紅唇,指尖染上了一點顏色,他的眼神暗了暗,順勢吻了過去。

男人嘴裏的煙草味有些嗆,生煙安安靜靜地受了,呼吸逐漸有些紊亂,他離了女人的唇,嗓音暗啞道:“嗯,沒人碰過。”

生煙伏在他心口,眼尾逐漸泛開一抹動人的嫣紅:“我早就是紹爺的人了,誰若是敢碰我,可不是與您作對。”

錢明紹細細看過她精致眉眼,心下得意,卻說:“你要是一早這麽想,爺就不用花這麽多功夫了。”

生煙剛被他包養那幾個月對他排斥得很,害怕他怕得緊,直到後來一次刻骨銘心的經歷,才逐漸變成了現在游刃有餘的生煙。

女人的手指無意識地從他胸膛滑過,她幽幽嘆息一聲:“那時不知道紹爺對我的心思,在這北平城中,除了紹爺,還有誰能如此縱容我。”

錢明紹被她撩得腹下火熱,一手摟抱住她,一手去解開了她領口的盤扣,這件旗袍的扣子非常容易解開,露出了白皙的脖頸與胸口,生煙笑著在他耳邊吹了一口氣:“紹爺……良宵苦短……”

錢明紹喉嚨一緊,將她抱到床上,拉下窗邊的白色細紗簾布,欺身壓了上去。

窗外起了一陣風,夾雜著細小的雨雪,路人舉起傘行色匆匆,新月飯店依舊金碧輝煌,店內的座鐘發出十二點的沈重聲響,預示著舊日結束。

一輛火車呼嘯著在鐵道奔馳,越過兩旁廣闊的田野,進入了漆黑的隧道。

列車某一間包廂內,身著紅色長衫的俊秀男子憂心忡忡地望向窗外,他身旁的長發女子氣質溫婉,容顏疲倦,即使夢中也微皺著秀眉,觀其蒼白臉色,似有沈珂。

包廂門外站著一個文縐縐的布衣青年,青年臉上戴了一副圓形眼鏡,穿得像個游走算卦的江湖騙子,正神態焦急地前後車廂環顧,嘴裏不斷念叨:“佛爺怎麽還不回來。”

“八爺,怎麽在這裏站著,不進去坐坐?”後頭那間車廂的男子打開車門,懷裏捧了只小狗,面容平和,嘴角含著一縷如沐春風的笑。

齊八爺唉聲嘆氣:“唉,五爺你不知道,我自從坐上了這輛火車,眼皮就跳個不停,所以剛剛又給自己算了一卦,卦相兇險,實在是需要找佛爺好好探討一下之後的計劃。”

狗五爺懷裏的小狗睜著水汪汪的眼睛,乖巧地仿佛可以聽懂人話,自從上了火車後不叫也不鬧,五爺道:“剛剛看見佛爺去了餐車,估計是去打熱水了。”

八爺又踱了兩圈,終於忍不住鉆進了包廂,和他聊天解悶:“這次還是五爺仗義,聽說我們要來北平,立刻丟下了家裏的生意,一同前來,不像那解九,出的都是什麽主意,害得我差點在火車上摔死……”

五爺摸著狗兒的皮毛,笑著聽他絮叨,強行壓下了心頭的一絲不安。

自從做了一同前往北平的決定,他這顆心就高高懸起,仿佛會發生什麽預料不到的壞事。

但他沒有八爺那般精妙的卦算能力,算不出自己的未來前路,只能靜待著火車抵達北平,見機行事。

前路漫漫。

未來難測。

只希望這一路平安替二爺順利求到藥材,莫要出現意外,否則……

長沙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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