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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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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道:“既然公臺有此請求, 奉孝也樂意,不如你們二人就交換職缺一個月, 看看效果如何?這個月我打算留在梁地治理新得到的土地, 倒是沒什麽戰事,只不過若是待在呂將軍身邊,就需要配合我進行梁地的城防建設, 若是待在我的身邊, 則有更多紛亂的事物, 如土地、當地人戶籍等,這樣你們也答應交換嗎?”

陳宮笑道:“主公莫不是忘了,在荀軍師來之前, 是我第一個與您分擔起兗州內務的。”

陳宮回憶起這事的時候, 那是笑意盎然, 尤其強調第一這兩字,郭嘉眉頭輕佻地動了動,瞥了陳宮一眼,抿了抿薄唇。

陳宮對他的目光坦然以對,郭嘉輕飄飄道:“要說第一,早在主公任職洛陽北部尉的時候,我就已經是他的師爺了,這樣算起來, 或許我才是主公身邊第一位擔任‘軍師’要務,為主公出主意的人吧!”

兩大謀士之間奇妙的機鋒暗潮洶湧,曹操身處其中, 心很大地露出微笑。

呂布感受到氣氛很詭異,小動物的第六感令他如臨大敵,睜著炯炯有神的虎目,左看看右看看:“主公,郭軍師跟您久了,現在這時候調換是不是太輕率了?”

曹操道:“一個月罷了,公臺與奉孝也沒有反對,呂將軍不如試試看,每一位軍師都有不同的處事風格,與他們合作非常有意思。”

“秋收季節到了,徐州糧食豐收,豫州丟失了號稱三大糧倉之一的沛國,定會更重視接下去的收成,於袁術和陶謙而言,這個季節可不易生戰事,於我而言,也需要時間來休養生息。近期沒有大事,換了也就換了吧,也許是公臺在你身邊待著累了,想要調節一下心情呢?奉孝以為如何?”

郭嘉原是想要逗弄一下呂布,對於去不去呂布身邊,他無所謂。可現在曹操特別期望他去呂布身邊,反而惹來了他的狐疑。

主公怎麽那麽熱情呢?其中定有古怪!

迎著他仿佛看透了一切的目光,曹操心頭一顫,他暗道一聲:壞了!

怎麽能表現的那麽急切?!

他面不改色地再次問郭嘉:“若是奉孝只是說玩笑話,那便當面與公臺、呂將軍講清楚。”

“沒什麽,換一個月,一個月罷了,”郭嘉咀嚼了一下曹操定下的期限,笑瞇瞇地應下了。

曹操心虛了片刻,在商議交換謀士以後,與陳宮一頭紮入了對梁地的規劃之中,他還叫來了戲志才,與他們二人商議起了接下去的計劃,同時又指派夏侯惇、呂布等去進行屯田與城防建設,招募當地的壯丁來充當勞務兵。

一連幾天,曹操都老實地悶頭做事,沒有輕舉妄動。

各人的公務都挺忙,呂布在南邊忙著建設城防,夏侯惇在西邊忙著與陳留互相接應,曹操讓張邈停留在陳留與梁地的邊城,負責運輸輜重與糧草,派遣援軍也多通過此處。

正如曹操此前所說,梁地的地理位置特殊,就像是一柄插入兗州腹部的匕首,它大部分土地凹入了兗州腹地,西面是陳留,北面是濟陰的山地,而匕首的手柄,又短又鈍,凸入了豫州的部分土地,以江河為對岸,分割開了數座縣城。

曹操在梁地建設往南的防護,而袁術吃了大虧,也開始在江河對岸建立起了重要的大軍重地,弄起了面朝北的防護,與曹軍隔著大江遙遙對望。

“主公,梁地大部分丁口都被袁軍招走了,剩餘的百姓躲避戰亂遷徙走了近半,這裏多的是空茅屋、廢田,卻不見人。”陳宮帶上人走訪了梁地的各縣城與鄉村,大致了解其中的情況。

“這裏的水土還算肥沃,氣候也比兗州要暖和,”曹操沈吟道:“適合種植的良田有多餘,不如多引些流民來此居住。”

近日,梁地迎來了這些年來最大的一場雨,河水的漲勢比前幾年都要兇猛,曹操推測出今年是豐富的水季,派人巡邏河岸,分點測量河水高度。下屬們按照曹操前些年的做法,如法炮制地在測量岸上畫了三道線,紅線、黃線與綠線,發現河水雖急,卻從未到達黃線境界,於是紛紛放松了警惕。

他們一放松,沒有行動,當地的百姓們則坐不住了,商丘附近的村民們聚集在一起,在當地舊族老人的主持下進行了一場活人祭祀,選擇兩名童男童女,裝入兔籠之中,沈入荷塘,孩子在兔籠中哭叫求救,孩童父母則在岸上誠心禱告河神息怒,請求河神寬恕他們,他們禱告著:“一切都是那些官匪的錯,驚擾了河神爺,上天若要降下懲罰,應當出懲罰做下罪孽的人啊,我們都是無辜的。”

巡邏的官兵發現此處不尋常:“怎麽聚集了那麽多人?”

於是前來查看發生了什麽,哪知竟看到了這樣慘絕人寰的一面!

義憤填膺的官兵怒吼一聲,派人來解救兩個孩子,撈上來的時候,女童已經徹底淹死沒了生息,男童嗆咳救了回來,卻被河水奪走了心智,雙目無神呆滯。

當地人因被打擾了祭祀而發生暴動,一個個拿起了鋤頭與掃把,前來與官兵死磕,為首的將領正是曹操的族弟曹洪,一怒之下將這群人都給逮捕了關押進牢中,而後事情一發不可收拾,近三個村莊的村民們聯合起來進行反抗。

曹洪見勢不對,忙沖去求助戲志才。

此時,曹操與陳宮已經走到了西面的一個村落,這裏距離陳留只剩下五十裏地,氣候卻比陳留好太多了。

曹操見村中井水充沛,顯然剛下過雨,有部分百姓活動於此,不由感嘆道:“同樣臨著河流,這裏的河水乖順仁慈,而陳留的河水兇猛暴戾。雖是地勢高低所造成的結果,仍令人更憐惜心疼陳留的百姓幾分。”

二人回到梁地商丘,分工合作,將此後要進行的大致事物落實到各個下屬負責人身上,陳宮獨攬大活,戲志才案上的宗卷也已經堆積地如山高,他揉了揉眉心,向曹操匯報道:“陳留有張太守花心血來治理,民風開化,梁地則成為軍要之地,重武輕文,民風彪悍,當地百姓認為河水仁善,是因他們連續幾年以童男童女祭天的緣故,這是何其殘忍的手段,人們竟習以為常,就連被祭祀的孩童父母,都深信神明是收走了他們的孩子去享福。”

對於當地的舊風俗,愚民心智的開化一途,戲志才是一個頭兩個大,他艱難道:“這太需要耐心了,也絕對不是一夕之間能夠達成,需要一個在這裏德高望重,並且極有耐心的人長期待在這裏,帶領民眾們去學習,這些,我自認是做不到的。”

他沒有那個耐心,更不適合做教書先生。

“曹洪將軍關押百姓的作為雖沖動了一些,卻也是不得不為之,若不如此,恐怕幾個村落都會出現暴、民亂政。主公想建設梁地,只靠兗州的官吏顯然是不夠的,還需要當地人的加入,唯有常年住在這裏的文人,才了解這裏的風俗,能夠在開化民智的時候拿捏到適當的分寸,做到循序漸進、潛移默化。”

曹操采納了戲志才的意見,命人去尋訪梁地當地的名士,但凡是有一些名望的,都能夠征兆來最好了。

陳宮對此並不看好,他勸說曹操道:“主公何不用軍隊的威懾來迫使名士們來應了征兆?您現在仁慈,反而讓他們不懼怕,並且想要違抗您,這對於急需用人的您來說起效太慢了。”

“我先來個先禮後兵罷了,”曹操笑道:“公臺別急,忙中易出錯,我們有時間徐徐圖之,剛以強硬手段拘押了暴、民,再得罪文人可就要引起梁地人的叛逆之心了。”

陳宮轉念一想,也是那麽回事。都怪呂布,性子急地好似屁股後頭著火,連累了他也被帶著急躁起來。看看他們主公,這才是沈得住氣的人。

曹操那哪兒是沈住了氣,他最沈不住氣!早就被戲志才描述的景象被氣得鼻子都歪了,即便如此,他坐在主公的位置上,也必須要將利益最大化,將最合適的安排貫徹下去。

曹操按捺下自己的小暴脾氣,學著曹節曾經那不顯山不露水,溫水煮青蛙的處世風度,去將一場幹戈,化為一塊玉帛。

不久,在曹操心焦的等待之中,當地的文人代表就有人主動前來拜見了曹操,如此一來,倒是應證了曹操的自信,陳宮更加敬佩不已:主公當真料事如神!

曹操召見了那位橋姓文人,方一見面,竟是故人之顏,萬分眼熟!

“你是!”曹操站了起來,震驚萬分:“你是橋子的……”

“橋某單字名守,州牧所說的橋子,或許正是家父橋玄。”那文人長得像極了曹操出入大學時第一眼見到的橋玄,夕陽般的年歲,深邃睿智的沈澱。

見橋守彎腰下拜,曹操忙上前將其扶起,熱切道:“原來是橋子的後人,快快請起,橋子於我有勸學之恩,我至今仍記得他的諄諄教誨。也沒想到橋子離去洛陽後竟隱居在商丘附近,他老人家現在還好嗎?”

橋守低垂下眉眼,面有哀色:“父親已經病逝了。”

曹操怔了怔,回憶起與橋玄臨別時的一幕,那時候的他已經年過七十,佝僂著背脊,兩鬢寒霜,時光如梭飛逝,往事歷歷在目,恍然間,竟已過去了近十年!

“已經去世了啊……”曹操悵然若失起來。

曹操沒有與橋守說征兆他做官的事,而是提出了想要前去祭拜橋玄之墓。

橋玄的墓一直以來都有人來打掃清理,其上還有祭拜用的貢品,一座墳墓,有一大一小兩座墓碑,大的是橋玄,小的是他那當年被賊人擄走害死的幼子,如此父子相依相偎的兩塊墓碑,令人眼前發熱,直嘆造化弄人。

“你一直在這附近隱居?”曹操見墓地不願處蓋著茅廬,紮著籬笆,有婦人與小兒在附近活動,猜測那是橋守的家眷。

橋守道:“父親遺願令我不得回洛陽任職,我就舉家遷徙到了這裏,在山中結廬避世,過閑雲野鶴的生活,也是一種樂趣。”

橋守已經年近半百,發絲間也有了銀光,他望著橋玄的墳墓,目光這麽些年來仍未變過,始終透露著難以理解與覆雜情緒。

橋玄是做大事的人,孑然一身投於事業,唯獨虧待了家人,忽略了子嗣:“我至今難以理解父親當初的選擇,他明知道向前一步就是粉身碎骨,仍要用那一身血肉,去拼個頭破血流。”

橋守對橋玄愛恨交織,多年以來提起當初,仍是難以平靜,他恨橋玄,更恨沒有勇氣去幫他、或者是阻止他的自己。

“弟弟因他而亡,母親被他氣死,這個家都因為他的固執而分崩離析。而當年那意氣風發要將宦官們全都拉下馬的橋大太尉,終究還是淹沒在了時光之中。他又在世間留下了什麽?他無能無力,他與眾不同,也只能就這樣老去,也許若幹年後,只有他的後代子孫還記得曾經有這樣一個老祖宗,做過太尉,後來鬥爭輸了,還被貶官了。”

“他是當時混亂朝堂之中最閃耀的星辰,他留下了許多,我、袁術、袁紹、劉表、張邈、荀彧……我數不清究竟有多少人接受過他的教導,感受過他的光芒。”曹操低聲道:“但是我知道,他沒有完成的夙願,一定會有後人貫徹下去,踏上他走過的荊棘之路,順著他的足跡,通往他沒有到過的終點。他沒有淹沒在時光中,我還記得他。”

是他教會了他什麽是官場險惡,也是他教導了他什麽叫做身不由己。比起當初被橋玄利用,曹操看到的,是橋玄點燃自己生命的燭火,去照亮的正確道路。他用自己血肉去沖破世俗的禁錮,為後人留下了一道名為希望的光!

“為什麽知識只有高官權貴的子弟才能學習,為什麽奴仆做了管家做的事情,為什麽貓勝過了狗和鼠會洋洋得意,忘記了誰才是自己的主人,為什麽原本在百姓手中的田地,一夕之間成了地主們的田地,好好的良民成了奴隸?大家都在說,哪有什麽為什麽,這就是世道。唯有橋子,站出來指責,大聲去吶喊‘這是錯的’。”

想到此,曹操感觸良多,為了悼念橋玄,曹操即興作了一首賦,傾盡了年少時的青澀歲月,道出了那些日子朝中的血雨腥風,而今又提起自己的志向,對著墓碑,回答上橋玄臨別前的最後一問:“漢家將亡,平天下者,其在君乎?”

曹操道:“扶傾頹平亂,正社稷安民,只要我在,漢家不會亡。”

橋守已是泣不成聲,子無能,達不成父親所願,若真有人能做到橋玄夙願,他定會鼎力相助!

三日後,橋守舉家從山中搬入了曹操安排好的城中,他接受了征召令,從一名主薄做起,一月之內連續升遷,最終任職商丘太守。

橋守居住在山間近十年,需要時而去村中采購用度,他時常以自家養育的山雞、山菌、山藥與村民們交換物資,又通一些岐黃之術,會做一些簡單的治療。他也毫不掩飾自己在山中養雞的秘方,將其教授給村民,因此而深受附近村莊的百姓擁戴。

橋玄在此的餘威令當地文人們自覺尊橋守為文壇領袖,有了在當地士人之中名聲響亮的橋守相助,曹操在梁地的文人規模逐漸有了形,再也不是兩眼一抹瞎,全靠經驗摸石頭過河走的局面。

相比起難搞的文人,軍隊上則輕松許多,梁地有田而缺人,曹操手裏有近百萬等著吃飯的流民,正缺地方去安置,平攤給兗州與青州壓力還太大,不如再引入一些去梁,如此各地壓力減少,有了人,生產就能跟上,度過第一年艱難的時光,來年就會好轉。

解決了商丘的麻煩,曹操轉頭一看,發現郭嘉與呂布跑到最南面的邊界去了,他心想機會來了,故意安排了陳宮與戲志才一堆公事,而自己火速處理完手中的公務,切換上多年未穿的女裝,雄赳赳氣昂昂地去尋了正在臨城進行屯兵運糧,鞏固防護的夏侯惇。

曹操準備了許多材料,比如他印有他私印的親筆信,又比如信物——大白兔奶糖。他早就已經過了愛吃糖果的年紀,系統不愛說話,提示音還特別輕,這麽些年他識了多少字,學習了多少典籍,系統空間裏就積累下了多少糖果和巧克力,曹操剛開始沒註意,還是先生們提醒了,才發現自己的小倉庫竟已有一堆糖果了。

曹操又想著,自己拿著糖果與親筆信去見夏侯惇是不是有些傻氣?讓人看到“貂蟬”給夏侯惇送糖,像哄孩子似的。

於是他拿了塊粉色的帕子,將奶糖包了起來,親筆信一共兩片小竹片,曹操將它們分成了四片,正巧用紅繩紮起來。

如此準備就緒,女裝貂蟬出場了,此時正逢夏侯惇帶著人在城墻之下指揮,身邊跟著個熟悉的人,曹操湊近一看,楞住了:怎麽阿昂會在這裏?!

夏侯惇猙獰的左眼疤痕嚇人,右眼瞪視曹昂:“還不快回陳留去,這裏不是你能待的地方,主公知不知道你擅自離了家中?”

曹昂清亮的聲音答道:“祖父差遣我來給父親送家書,現在戰事停歇,各地還算安全,又有祖父幫我,父親不會責怪我離開陳留的,惇叔,您就答應讓我進城吧!”

夏侯惇瞇起眼,兇巴巴道:“那也要等我回稟了主公,才能允許你往東面去。”

他們正說著,發現有一女子不知幾時起闖入了他們視野之內,夏侯惇轉過獨眼,曹昂歪頭看去,一眨一眨盯著曹操看了半晌,吃驚地張大了嘴巴。

他打量了曹操幾下,與三弟曹丕、與五弟曹植的面容作對比,更與家中的畫像作對比,得出了一個驚人的結論:“你……是我娘嗎?”

曹操嚇得心下一抖,瞠目結舌:“你怎麽會認為我是你娘?!”

聽到他的反問,曹昂更加確定了,他信誓旦旦說道:“祖父為了知道兒媳婦長什麽樣,硬是讓荀軍師給畫了母親的畫像,現在就掛在父親的書房呢!”

荀彧給他畫了畫像?!

曹操驚恐地小心臟都快跳到了嗓子眼:“荀彧竟然給你們畫了我的畫像?!”

這話一出,算是變相承認了曹昂的說法,那小子看似忠厚,改口快地曹操都反應不及,還真喊起了他娘。

在兗州時,曹嵩吹胡子瞪眼對孫兒們說道:“我家阿瞞聰慧懂事,就栽在了一個女人的身上,你們都是貂蟬生育的同胞兄弟,應當互愛互助,以後若是有機會遇上親娘,定要將她給認回來,綁也要將她綁回家,就說讓她為你張羅婚事,我就不信哪一個做娘親的不會關心自己兒子的婚事!”

劉宏小娃娃聽後,噗一聲將綠色的菜糊噴了出來。

夏侯惇聽曹昂喊“貂蟬”娘,驚訝地打量了曹操許久,最終得出結論:倒是與阿瞞挺般配,身高一樣高。

夏侯惇相信曹昂不會認錯人,試探著問道:“來者可是貂蟬夫人?”

反觀曹昂眼巴巴的視線,曹操則面無表情,他淡淡道:“我不是你娘,你可別這麽喊我。”又對夏侯惇道:“孟德請我出山,為的是治療你的眼疾,現在有了阿昂作證,也能證明我的身份不是歹人。時間不多,還請夏侯將軍立即隨我去治療。”

曹昂聞言,有些受傷地攏下了腦袋,他憂傷想著:果然父親沒將母親給拿下,阿翁的願望怕是實現不了了!萬一阿翁放棄了他們的親生母親,給他們找後娘怎麽辦啊?!

夏侯惇見“貂蟬”對曹昂冷淡,惹來孩子傷心難過,火氣蹭地就上來了:為人、妻不賢,為母不慈,世上怎會有這樣無情無義的女子!

一想到此人還是先靈帝的寵妃,卻又同時吊著曹操做她的備選,空有一身美麗皮囊,卻沒有心,夏侯惇為侄兒打抱不平:“不必治了,我的眼睛早就進了我的肚子裏,你還能刨開我的肚子,將眼睛取出來不成?你有治我眼睛的時間,不如多與自己孩子說說話,我是從未見過哪一個母親在孩子出生以後從來沒帶過孩子一天,能狠心至此,也虧得阿昂不怨你。”

曹昂拉了拉夏侯惇,急切小聲道:“本來我娘就不想回家,您別嚇著她,萬一氣跑了她,我爹又要守活寡了。”

曹操:???

什麽叫做守活寡,會不會說話!

曹操急中生智,將手中的書信遞了出去:“事情不是你們想的這樣,我與孟德的關系……”

曹操僵了僵,頭皮發麻:解釋不清,鍋都背上了,還擔不起又當爹又當娘的一句稱呼嗎?

他將親筆信給了夏侯惇,又將包裹了奶糖的手絹給了曹昂,算是給兩人一個交代。

第一,是曹操叫她來的,她很聽曹操話的!

第二,她也在乎曹昂,只是有苦衷才不能回去。

夏侯惇不好糊弄,傻白甜曹昂則很快就上了當,他定定看了手絹上繡的署名“阿瞞”兩字,算是確認了他的父母關系親密。

殊不知,系統給的帕子自動留有玩家ID,曹操名為阿瞞,無論是手絹上,還是衣服內襯,都繡著阿瞞的兩字署名。

夏侯惇死活不願與“貂蟬”獨處一室,他根本不信她能夠治療好她,而曹昂眼巴巴瞅著她,像個粘人的小尾巴,怎麽都不肯離開。

烈火般煎熬的感覺燃燒在曹操腳下,像是將他架在火架子上烤,是放棄這個治療的機會,另等良機,還是硬著頭皮也要將元讓眼睛給治好?

想到自家聰明絕頂的六個謀士,齊刷刷對他的馬甲虎視眈眈,來日他會有更多謀士,會搜集到更多聰明人,到時候,難度將比現在還要大。

曹操想通了,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不如迎難而上,為達目地不擇手段,能屈能伸才是真正大丈夫!

屋子裏,院子外共有兩個敵人,曹昂毫無對敵經驗,夏侯惇沒有內力,要制服他們二人,曹操還是有些把握的,比較難得是不讓他們發出聲音,免得喊來了別人。

曹操眼神瞥向了外頭,發現護衛們巡邏在院子外頭,沒有進來庭院查看,心裏規劃著出其不意的路線。

說時遲那時快,曹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揮出折扇,同時襲向兩人穴位,他的內力運用到了極致,使出了目前最大的潛能來用起這一招。

曹昂果真中了這招,腦袋一歪就倒了下來,唯獨夏侯惇,耳朵一動,以驚人的敏銳直覺,側身躲避曹操的一擊,而後迅速出手,企圖制服突如其來暴起的女子。

曹操一擊不成,立即接上第二擊,絕不讓夏侯惇有說話的機會,夏侯惇剛要呼喊,他迎面一拳揮向了他的臉,而後再次出擊,徹底將他給搞暈過去。

如熊般魁梧的身軀倒下,曹操扶了一把,被他沈甸甸的體重給驚地夠嗆,他忙轉頭去看外頭,確認院子外的人沒有聽到動靜,頗感抱歉地看了一眼夏侯惇腫成熊的臉頰,不再耽誤時機,立刻跳起了恢覆扇舞。

對他而言,每一次跳舞都是一種放松身心的享受,轉圈圈的時候,會引起他的回憶,讓他想起兒時的快樂時光。想起自己曾經在祖父的墓地前轉圈圈練習,驚擾他老人家的安眠,想起他兒時信誓旦旦對父親誇下海口:等我練出內力,看你還小瞧我不,哼!

一轉眼那麽多年過去,他長大了,內力也練到了冰心心法的最後兩層,距離大圓滿還剩十載的積累,而父親,成了享福在家的老太爺,天天逗鳥遛狗玩孫子。

跳完舞,曹操瞥了瞥嘴,內心對愛操心瞎折騰的曹嵩一陣嫌棄,又愧於孩子從小沒有母親,於是將自己的糖果與巧克力包了一大包,塞到了曹昂兜兜裏,把他放平,蓋上被子,這才悄悄離開了這個地方。

兩個時辰後,夏侯惇悶哼一聲醒來,揉了揉自己兩只眼,一瞧天色都黑了,忙爬了起來去找曹昂。

曹昂正呼呼睡著,而屋子內漆黑一片,夏侯惇點上燭火,感覺視野開闊了許多,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他驚愕地發出了無聲的尖叫,嘶啞聲悶在嗓門口,唯恐吵醒了曹昂,自己一個勁兒地摸著那只重新長出來的左眼睛,時而遮住,時而放開,視線清晰,眼球完整,猙獰得能止小兒啼哭的疤痕也不見了。

夏侯惇掐了自己一把,感受到臉頰的疼痛,這才發現自己不是在做夢。

夜晚已深,他卻徹夜失了眠,盯著那燃燒的燭火半晌,最終下定了決心。他起身去拿針線,又去找了一份皮具,以小刀割下一塊皮,就著燭火,認認真真開始縫縫補補。

小時候家裏窮苦,在得曹嵩接濟以前,夏侯惇很小就開始隨著母親做事了,他們夏侯家全生的男孩兒,沒有一個女郎,為了幫助母親操持家務,他也跟著學會了針線。後來做了將軍,曹操剛拿下兗州窮困,無法做到令每一位兵卒們得到皮具防護,夏侯惇可寶貝自己那身將軍服了,連帶著教精銳們一起自己縫補衣裳,愛護皮具。

現在做起黑皮眼罩來,他是得心應手,飛針走線如行雲流水,他不追求美觀,只要將那雙眼給遮嚴實了,選擇的是顏色最深的黑色皮具,又縫上了有韌性的皮帶子,沒多久就大功告成了。

夏侯惇將那黑色眼罩帶在左眼之上,傾斜的黑色皮帶子恰好以他左眼為界限,延伸到腦袋後面,額頭前再修剪幾縷碎發來遮擋原先傷疤的位置,搞定了這些,夏侯惇才敢真正出去示人。

次日一早,曹昂醒來,發現自己兜裏多出了許多糖果,笑得眉眼彎彎。他愛吃糖,這些糖帶回去也是分給兄弟們,他想要的,不過是母親一個關心的態度。

待見到夏侯惇,曹昂驚嘆著叫出了聲:“哇!——”

“哇什麽,你覺得我這樣怎麽樣,可還能看出什麽?”夏侯惇湊近曹昂,給他自己瞧自己遮掩住的左眼,刀削似的臉頰線條下是略有些微刺的胡渣,雄性的荷爾蒙氣息撲面而來,這是一種與曹操截然不同的俊朗風格,粗獷中的豪邁之氣,那黑色的眼罩又俊又冷酷,還給他添了一些神秘的男人味。

曹昂看呆了眼,連連誇讚夏侯惇道:“俊極了,惇叔若是這樣回去,定能將嬸迷得神魂顛倒!”

“你一個小孩子還知道迷得神魂顛倒?”夏侯惇笑罵一聲,算是揭過了這個話題。

他打量起了曹昂,見孩子臉上沒有憂傷的表情,試探著關心問道:“你的母親一聲不說就將你弄暈溜走了,你不生氣嗎?”

曹昂搖了搖頭,很懂事地回答道:“母親說有難言之隱,我相信,我雖遺憾從小沒有母親關懷,卻並不會感到怨懟,曹家的孩子都是在父親頂起的天空下長大的,我們有祖父母的關懷,還有兄弟同胞們的關愛。我有時候就會想,母親一個人在外面,該有多麽孤單,這樣一想,我就不怨她了。”

況且,母親的角色太沒有存在感了,正是因為缺席了太久,曹昂已經沒有多大感覺了,就是心疼父親“愛而不得”,現在貂蟬表現出聽曹操話的一面,曹昂又覺得他爹娘或許感情還不錯?

曹昂這樣獨一份的溫柔與體貼,像小鹿一樣輕柔,看似沒什麽存在感,卻總能引起長輩的憐惜與關愛。而曹昂自己,卻想要做個頂天立地的男兒,他不想讓大人將他當做孩子,他想要獨當一面,去做家裏的頂梁柱,為父親分擔,為弟弟們撐起一片天。

夏侯惇輕嘆一聲,他現在算是明白了貂蟬為什麽不願意出現在人前,他甚至懷疑貂蟬此人,根本就不是人!

人能起死人而肉白骨的能耐?楞是給他換上了一顆新眼睛的醫術,這若是讓世人知道了,非福是災!

他揉了揉曹昂的腦袋,誇道:“阿昂懂事,能體會大人的難處,可比你父親要懂事的多了,走,我帶你去見你父親。”

曹昂跟著夏侯惇蹭蹭地走,他人還小著,身高只到達夏侯惇的肩膀,仰起頭看他的時候,就像在看一座難以翻越的高山。

“若是孟德沒有時間,不如我問他將你要來,帶在身邊,由我親自來教你,”夏侯惇誇誇其談:“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身高和你差不多,你看我現在,已經有八尺餘了,該吃什麽,該怎麽練武長得高,我心裏有數,都能教給你。”

曹昂連連點頭,眼眸發亮地追著夏侯惇問道:“父親以前不乖嗎?祖父總是誇父親,但我也相信人無完人,惇叔既然知道以前的事情,不如與我說說?”

“孟德他啊,性子執拗,”夏侯惇說起了他們童年時的故事,比如曹操從小就維護祖父,為了祖父打架鬥毆不帶慫的,就算個子小,也能發了狠地拖著人跌入尿池子裏……

叔侄二人的影子在陽光下拉得很長,漸漸遠去,而曹操,心有餘悸地潛回商丘,剛一回到衙門,就見郭嘉拿著酒杯在庭院裏曬太陽,嚷嚷著問陳宮:“主公人呢?你們那麽多人,怎麽能讓主公給搞丟了呢!我就覺得主公前幾日怪怪的,你們怎能不引起警惕呢?”

戲志才黑著臉反駁道:“這不是忙的嗎?你怎麽回來了,呂布人呢?!郭奉孝,你又偷懶耍滑!”

郭嘉回答道:“這不是有個吃苦耐勞,辛勤耕耘的呂布在,他很努力想要讓公臺看到呢,我怎麽可以搶了他的風頭呢?”

呂布這傻大個,陳宮在的時候嫌棄他啰嗦,不在的時候又總念叨著他好,早幹什麽去了,郭嘉給他指點迷津,引領羔羊迷途知返,那是在幫他!

郭嘉又鐵口直斷道:“我感覺主公前幾日將我調離,是居心不良,肯定要幹什麽不為人知的事。”

曹操打斷了他的話:“居心不良?”

郭嘉嚇了一跳,坐正起來,他左右看看曹操,突然笑嘻嘻地誇獎起了曹操:“主公,您真白,皮膚真好。”

曹操心頭一跳,轉念一想竟是因為忙於政務,好幾個月都沒好好曬太陽了,可不就白回來了。

唯恐郭嘉再吐出什麽驚人之語,曹操率先倒打一耙:“奉孝你這是玩忽職守,按照軍紀擅自離開軍隊是要打板子的。”

郭嘉:主公惱羞成怒了?!

“可我得到了主帥的允許,呂將軍同意我回來與主公匯合,誰知道剛一回來,就聽到了主公失蹤的消息,”郭嘉的眼神意味深長,鼻子湊近曹操,小狗似的嗅來嗅去……嗅來嗅去……

“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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