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禦一口一口地抽著煙，不禁想起讀高三時的陳情。那時候的陳情講話也是這麽得理不饒人，看上去挺乖巧，其實鬼主意很多。

第一次看到陳情是在點名的時候，沈禦擔任這個班級的副班主任。和往常一樣，他點到一個學生的名字就會擡頭看下臉，基本上點個幾個次名，一個班級的學生臉和名字就都能對上了。

當然，第一次點名的時候總會出現一些笑料。就算是語文老師，也很少能把所有學生的名字都讀對，何況是教數學的。沈禦也懶得做功課，就算查了字典，還是多音字呢。不過，今天運氣似乎不錯，念了2/3的名字居然沒出現哄堂大笑的情況。

沈禦不免有些自得，大致瞄了下剩下的名字，沒有冷僻字。他怎麽也沒想到會栽在陳情的名字上。

“陳倩。”沈禦喊了一聲，沒人應答，擡頭掃視了教室也沒人舉手。他皺了下眉頭，又叫了一聲“陳倩”，教室裏依然靜悄悄的。

“陳倩今天沒來嗎？”沈禦放下了點名冊，看向班長。

這時，教室前排傳來一個女孩子的聲音：“沈老師，這裏沒有陳倩，只有一個陳情，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話音剛落，教室裏傳來一陣笑聲。

沈禦仔細看了下點名冊，還真看錯了。他覺得有點難堪，不是第一次點錯名，也不是第一次因為這個被學生取笑，可是這學生講話怎麽這麽刺耳呢。他假裝咳了咳，打算看看是怎樣刁鉆的一個女學生。

沈禦有點意外，這個女學生長得倒和古靈精怪不沾邊，頭發短短的，臉蛋挺秀氣，一眼看上去很乖巧。不過，仔細看眼神，就會發現裏面充滿著惡作劇的調皮。

沈禦打量了陳情一番，這一看時間就有點長了。其他學生都循著老師的目光看向陳情，陳情的眉頭明顯皺了起來，嘴巴也嘟起，仿佛在說：看夠了沒有。沈禦覺得自己有點失態了，連忙收回目光，接著點名。

回到辦公室，沈禦背靠在椅子上轉了一圈，站著上一堂課還是有點累。上大學的時候，同學就說自己不適合當老師，因為太帥了。沈禦想到這個理由忍不住輕笑出聲，但是同學的結論貌似是對的。兩年前來到這所高中，教學上的成績倒還不錯，校長委以重任，讓自己擔任這個高三尖子班的副班主任。可是，沈禦總覺得這種生活有些枯燥，沒有成就感，唯一的收獲大概就是談了個女朋友。

和陳情再一次對話是在好幾周後了。那堂課上，陳情突然舉手。沈禦以為她對題目有什麽疑問，就示意她提問。

陳情用很無辜的語氣問道：“沈老師，你為什麽從來不讓我回答問題啊？每次舉手，你都不叫我答題。你要是覺得陳情拗口，叫陳倩也可以啊。”

沈禦頓時囧了，學生在下面有的竊竊私語，有的在偷笑，還有一個陳情裝著十分純良的眼神看著自己。

下課後，沈禦把陳情叫到了辦公室。正欲開口說話，陳情搶先說道：“沈老師，你先喝口水吧，我看你嘴唇都起皮了。”

這麽一說，沈禦確實覺得嘴巴很幹，喉嚨也有點痛。他讓陳情等一會兒，起身去飲水機接熱水。

喝了一口水後，沈禦又待講話，只見陳情從兜裏掏出一支曼秀雷敦的唇膏，說道：“沈老師，這個唇膏特別滋潤，我的嘴唇也很幹，塗了這個就好多了。”

“是嘛？”沈禦拿過唇膏看了下，是天然植物潤唇膏那款蜂蜜的，好像舒雲英也推薦過這款的。

“沈老師，這個你留著吧，是新的，我沒用過。”陳情笑瞇瞇地說道。

沈禦看著這張朝氣的小臉，有種怪異的感覺。

“那我先走了啊，馬上要上課了。”陳情揮了揮手，跑出了辦公室。

沈禦看著手上蜜色的唇膏，有些納悶：我剛才叫她來辦公室是為了啥事來著？

舒雲英合上了書本，打算看看兒子被子有沒蓋好。走到客廳，一股煙味撲面而來。她忍不住咳了兩聲，沈禦從回憶中驚醒，連忙在煙灰缸裏按掉煙頭。

舒雲英走到窗邊，把幾扇玻璃窗都打開後才深深吸了口氣。沈禦有些抱歉地說道：“最近有個大客戶的理財產品虧損得有點多，我剛才在想怎麽跟他解釋，一不小心煙就抽多了。下不為例。”

舒雲英瞄了一眼鋪滿煙灰缸的煙頭，好像一具具沒有生命跡象的裸屍，有種不可描摹的惡心。她壓下心中的不快，微笑地說道：“別抽太多，我先去看看成成，待會給你燉碗銀耳羹清肺。”

看著舒雲英清瘦的身影，沈禦有些內疚，陳情的朋友說的沒錯，自己確實不是個好丈夫。他一直是這樣，既貪戀舒雲英的溫暖，又覬覦陳情的青春浪漫。帶著油煙味的舒雲英是家的感覺，遠離煙火的陳情是一期一會的愛人。

六年前的沈禦只能兩者選其一，但是今天的沈禦，有了權勢的光環加身，欲望和貪念如地下的巖漿一般翻騰，只待找到地面的脆弱之處噴湧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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