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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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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聽聞解副都統竟能深夜面帝,且還與陛下探討了一夜妃嬪采選,皇城大嘩。

看來不是陛下他不想娶妻納妾,只是與他說的人選不對,面對著一群諫臣老頭子說教,怎麽能比得上女將溫玉暖風,酒肉美人?

眾貴女又有了主心骨,開始躥騰家中長輩拎著禮品拜訪都統府,求解大人她說情一二。

解大人著實沒空理這群賣女求榮的世家,最近她正作為旁審,料理前朝黎槐舊部。

穆帝對曾經的黎後主甚是冷淡,絲毫不顧及他曾經也為一代帝王的臉面,下了大獄後,五千多種刑罰先輪著來一遍。熬到四百多種時,嬌皮嫩肉的黎後主終於挨不住了。

等刑部尚書提審時,黎後主只吊了一口氣,焉嗒嗒趴在地上,花白頭發,胡髯雜亂,一身囚服掛在他身上搖搖晃晃的,根本看不出這曾經是萬人之上的皇帝。

解般居然這時候還找回了點良知,垂著眼睛剝著瓜子,沒說什麽,給她曾經效忠的主上留了些顏面。

提審一位帝王,刑部尚書也覺得自己前無古人。一般這種情況下,新帝為了表達自己的仁慈,要麽給舊帝封一個萬戶侯,要麽賜他一杯薄酒上路,也算全了他的微薄英名。

而穆帝這麽做,雖不夠仁愛,卻震懾了大部分黎槐世家。聽聞穆帝年少時曾經居住於質子府,世家們都悔恨自己有眼無珠,如果那時曉得有一條真龍離自己那麽近,多巴結巴結,此刻也不至於如此忐忑不安。

公堂上寂靜了很久,主要大家都不曉得如何處置黎後主。殺了?這該是穆帝下旨才可以;用刑讓他說出黎槐還有什麽秘密?可在前段時間的四種多刑罰下,他連跟哪個臣妻私通都說了;流放?若是他敢造反又是一樁煩心事。

刑部尚書不由看向了解副都統,這位雖然曾經身為黎槐將軍,然而極得陛下寵信,能參與這個事,也更為她的身價鍍了一層金。想必讓解大人撐起這個事,陛下也不會太過不滿意。

面對刑部尚書殷切的灼灼目光,解般冷漠地吃著瓜子,不作聲。

解般不是傻子,這個事沾上了就是一身腥。她若是偏向於黎後主,立刻會有人彈劾她也等同於黎槐舊部,理應關入大牢一同處理;若是偏向於穆帝,那就是白眼狼不念舊情人心皆寒,不說之後不得重用,怕是陛下都不敢多加信任於她。

她微微皺眉,實在想不通穆帝為什麽將這種事下放給刑部尚書和她審;按理說,臣子審都是僭越了,這種事,只有穆帝才有資格作決斷。

想了很久,想不通。

自登基以來,陛下好像越來越神經病了……

公堂上只傳來嗑瓜子的聲音,吭吭吭了半晌,還是黎後主虛弱地先開口了:“我斷送大黎基業,死不足惜……只是請尚書上稟穆帝,留我幾個不爭氣的子嗣吧……”

刑部尚書還待說什麽,解般已經開口:“您想留幾個?”

黎後主沈默一陣後,才道:“太子、楠王、惠王和倪王。”

望見刑部尚書疑問的眼神,解般卻起了身,拱手道:“尚書大人,下官先告退,一盞茶後定回。”隨後她甩開官服,下擺芙蕖艷盛,接過旁邊侍衛遞上的伯濁就大步走出了公堂。

尚書只能先候著,所幸候的時間不長,很快解般就歸來,呈上了一本冊子,上面寫著太子等四人的名諱,隨後還有一個血手印。

“這是?”刑部尚書遲疑。

解般將伯濁拍在桌子上,坐在椅子上往後靠,伸直了手掌在脖頸旁斜拉著砍了一道。

刑部尚書睜大了眼,卻還壓低了聲音:“解大人!你得了陛下授意?”

“沒有。”

刑部尚書頓時提高了聲音:“那你——”

“後主能報出來,就說明這幾個都是有才幹的,不想大穆有亂黨,早殺了幹凈。”

“你不怕他謊報?”

解般嘖了一聲:“不是下官不敬後主,問題是,他能有這個腦子?”

刑部尚書一時拿不定註意,只好又問:“那後主怎麽處置?”

解般雙手交叉頂著額頭,也拿不定主意,半晌後才擡頭:“大人要不要先吃飽了再談?下官府中最近新炒了香葵瓜子,來一點?”

刑部尚書左右看看,隨後伸手拿過去一撮:“……那就來一點吧。”

刑部尚書韓不鹹是個鰥夫,和尚說命格太硬,連克兩任妻子。偏偏此人又是個長情人,兩個情深意重的女人都先後入棺,韓不鹹傷痛欲絕,自此再不娶妻。

解般也知道這一點,所以沒跟他聊女人。

但穆帝納妃之事最近被有心人炒得火熱,韓不鹹也不免說了幾句:“這花紅柳綠萬紫千紅的,陛下也不至於一個也看不上吧?曾經在那北地王都,陛下還是君上時,宮裏就沒個暖心人。”

解般也深有同感:“韓大人,上回下官跟陛下夜談貴女,大都是下官一人在品頭論足,陛下就一直喝酒,正眼都不帶看的。”

韓不鹹嘆了口氣,又剝了幾粒瓜子,塞在嘴裏的時候含糊低聲道:“解大人,有些事情我們自己聽聽就好了,可註意點,別往陛下耳邊亂傳!”

解般:“……什麽事?”

韓不鹹用手肘撞了一下她,擠眉弄眼了幾下,又扯了扯袖子,意味深長地用口型說:“斷袖!”

解般:“……”

解副都統在考慮,是不是接下來的話題要跟克妻而寂寞難耐的韓大人聊一聊男人。

… …

當夜,解般入宮,準備向穆帝稟報今日公堂會審。

然而一直在暢通無阻的解副都統,卻莫名今日被內侍監拒之門外了。

解般這才心中惶然,懊悔自己果然不能玩忽職守,嗑了一天的瓜子,看來此事被陛下曉得了,小塘她沒事炒什麽香葵瓜子嘛!

解副都統老老實實地跪下請罪了。

禦書房內,內侍監們心驚膽戰都跪倒一地,地上砸亂了好幾本典籍。

穆帝面容冷淩淩的,垂著眼眸,濃睫打下一片陰影,襯得緊抿的嘴唇都沒了顏色。

在案前跪著的是一名宮鱗衛,這曾經是太後手中最冷傲的鷹犬們,只待大黎初立,全歸了穆帝,清掃逆黨,洗刷朝堂,宮之骯秘,龍之逆鱗。

解般知道宮鱗衛的存在,卻絲毫不去觸碰。她自己也做過鷹犬,自然明白這種東西的存在要不為人知,如果被自己揪出來,不說他們會無容身之處,自己也難保性命。

平日裏她行為警覺,便是在都統府,也嚴守本分,加之穆帝對她的寵信,宮鱗衛也報不上什麽東西。然而這一次著實是韓不鹹他拖了後腿……

穆帝心中郁著一口氣,卻嘴角揚起,鴉色瞳中深黑一片:“……斷袖?”

宮鱗衛皮糙肉厚經過幾本書打砸,身上不痛,然而精神卻繃得很緊:“回陛下……是的。”

“韓不鹹好本事啊,連孤都敢任意編排。”

宮鱗衛一板一眼:“陛下息怒,解大人似乎並沒有信。”

穆帝輕輕斂眉:“當真?”

“應該是的,解大人並沒有再提起陛下,很快就說起童太尉家中俊俏的小兒子了……”

“……”

穆帝靠在椅背上,擡頭看著金雕玉琢的天花板,默默不語。

這還叫沒有信?

她這就立刻甄選少年郎,估計回頭要再跟他來一次喝酒吃肉品鑒美兒郎了!!

這造孽的……

宮鱗衛退下後,內侍監眼見穆帝恢覆了風清雲淡讓人收拾禦書房,這才松了口氣,小心翼翼上前磨墨,試探道:“陛下,解大人已經在外頭跪了小半個時辰了,您看……”

穆帝頓了一下,皺眉:“孤不是說了她來了就立刻讓她進來麽?她跪在外面幹什麽?”

內侍監心裏一跳,忙跪下請罪:“陛下,奴才是看您剛剛因為宮鱗衛說解大人的話發脾氣,便讓解大人在外頭候著,誰料解大人直接就跪在外頭了……”

穆帝垂眸冷冷瞥了他一眼,拿起旁邊的緞子長氅就疾步出去了,推開門就見著解般果真跪得一絲不茍,夜深露重,膝蓋上的官服都濡濕一片。

穆帝一言不發過去,拿了長氅彎腰披在她身上,按著她雙肩將她帶起身。解般經此一倒騰,明了陛下他沒怎麽氣她玩忽職守,也就放松下來,不過這罪還是要告一告:“陛下,微臣今日有負聖恩,沒有協助韓尚書秉公審理,反而因吃食誤了正事,理應當罰!”

“……”虞授衣已經習慣了解般的告罪永遠抓不住重點,輕聲道了一句無事,就帶著她進了禦書房,命人燒起暖爐。

等解般暖和起來後,才拱手問了正事:“陛下,今日會審,尚書大人和微臣實在是無從下手,這前朝之事,還是陛下來審最為妥當。”

虞授衣拿了朱筆蘸朱砂,垂下眼眸:“聽聞你已砍了四個腦袋?”

“臣此舉不妥?”

“殺得太快了。”

解般低頭道:“遲則生變。”

虞授衣批完一本,停頓了一下,才輕聲道:“那按你的意思來好了,有志氣的先殺,軟泥似的養起來,慢慢磨死。”

解般應了聲是,才又問道:“黎後主也一樣?”

虞授衣卻看向她,淡淡一笑:“他有什麽不一樣麽?”

解般正色:“斷無。”

處理完這件事,內侍監呈上來兩碗雪花參湯,解般自然地拿起一碗開始晃蕩去熱氣,隨後直接湊到碗口去喝。吞了半碗後,她擡起頭又道:“陛下,自從八殿下抵達皇城,臣好像還未曾拜見,也不知他是否荒廢了武藝。”

虞授衣嗯了一聲,並未擡頭:“過幾日是習武場試練,八弟也要去。”

“伴駕的臣子可擬好了?”

“休衷你肯定是要去的。”

解般慢慢咽下後半碗,隨後調整了一下表情,道出了她最終來意:“陛下,臣今日帶來了臘驢肉和燒軲轆酒,還有童太尉家小兒子的畫……”

虞授衣當機立斷:“休衷,孤還有政事,若是家長裏短不必說了。另外,韓不鹹的話你也敢亂聽?!”

開玩笑,這樣折壽的事情誰還想來第二次?!

穆帝心力交瘁。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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