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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攔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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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養月餘後,解大將軍已經完全無恙。覺得因為己身原因空了八殿下那麽多教習日子,實在是不好意思,所以一定要變本加厲地訓回來。

但當她著手去做的時候,卻意外遇到了一點意外——小公主被收買了。

這非常不好,因為一旦她想下狠手的時候,小公主就一臉缺愛地過來拉她的衣角,軟軟地求她陪著玩,解般心裏一松勁兒,手下也就松了勁兒,八殿下便如喪家犬一次又一次死裏逃生。

這麽幾天後,解般也覺得這樣下去不行,需要找到小公主言明道理。於是她在伴駕之餘,尋了個空兒,捏了下小公主的臉,淳淳教導:“以後不要跟八殿下一起玩知道嗎?”

小公主心性呆純,眼眸水潤如玉澤,好看至極,她扁了扁嘴問:“為什麽?”

解般語重心長:“殿下你排行第三,他排行老八,連在一起會被人說成三八的。”

站在一旁的虞授衣:“……”

看小公主很茫然,估計不知道三八什麽意思,解般咳了一聲解釋,“這個對於他沒什麽,但是對殿下你名譽有損,所以還請殿下聽話。”

小公主擡頭看了看不發一言的國主,覺得看二哥那樣子解大人說的話應該是對的,於是點頭道:“知道了,我不會再跟猴子一起玩。”

解般十分欣慰,虞授衣默默將視線撇向一邊,為八猴子默哀三秒。

八殿下自此倒了黴,失去了用心討好的庇護,他簡直生不如死。一次被解氏毒手摧殘後,他簡直是爬著去了翡蘭殿,終於堵住了小公主,搓著手著急道:“三妹妹,我們不是一直玩得挺好麽……你怎麽就突然不理你八哥了?我知道三妹妹你心最善了,之前說絕交一定是說著玩的對不對?”

小公主看了他半晌,認真道:“是真的,我不耍猴。”

八殿下:“……”

八殿下表示心很累。

… …

祀凡太廟,開春。

開春日在穆戍是個較大的日子,由於地處正北,四季氣候偏低,冬日更是風雪凍地三尺。開春轉暖,這向來是普天同慶的一件事,因此每年開春日都有規矩,後宮之主需前往祀凡太廟祝禱,以保來年風調雨順。

國主尚未娶後,因此穆戍瀧狩七年,太後一如往年擔起這個責任。

姑蘇殿較之平時更加肅穆,太後伸開雙臂,前後都有宮女整理衣飾,冷白的中衣,外披雲紋水流的坎披,織著五谷豐登天下太平的宏圖,頭戴九鳳銜珠冠冕,珠翠墜下,埋沒了她鴉色含笑的眼瞳,徒留如雪膚色。

太後拖著長長的袍服轉身,看向靠在椅座上的國主,一身皚白常服,銀帶束腰,烏發流瀉,垂著眸子細細翻轉著手中的一枚白玉棋子,看起來整個人都神游天外。

“君上,欲取物則不動,欲棄物則多涉,聽過這兩句話麽?”

虞授衣停住了手,白玉棋子握在手心,他慢慢擡眼:“母後的意思?”

“不要做得太腥風血雨。”

虞授衣看了旁邊茶盞片刻,忽然道:“因為流言之事,父皇甚是煩人?”

太後喟嘆:“君上,這幾日殿外養的那只鷯哥,詩也不念了歌也不唱了,專門就叨念著一句話‘若有半點廢君之心天打雷劈’……本宮耳朵險些聽麻,早叫人捉去燉了。”

“兒臣倒是沒見著父皇,就知道三弟幾次三番想入宮請罪。”

“三殿下左右吵不到後宮,你父皇又不敢見你,自然探探本宮的意思。”

虞授衣微笑道:“母後是如何讓父皇信了孤不會因流言之事治罪於他?”

太後眉間微蹙:“他倒是沒信,不過本宮給了他一塊免死令。”

虞授衣眉梢微挑:“母後,您哪兒來的免死令?”

太後面不改色:“其實就是公子芥的話本子,本宮讓人往外面包了層黃布,裝到金盒裏,權當是給他安心。”

“……”

幾乎可以想象,若是他真治了太上國君的罪,他父皇一臉正氣在朝臣面前呈上這金盒,眾目睽睽之下翻開黃布,一本公子芥的愛恨情仇話本子便攤在了眾位面前——暧昧的藍底金字,說不定還配了美人圖。

這王室的顏面……嘖嘖。

虞授衣沈默半晌,嘆息:“如此免死令……還真挺別致的。”

片刻高昂唱和之後,儀仗鋪開,太後鳳輦起駕,後宮眾人跪送之間,剛剛起身的身影芙蕖黑衫,颯颯倜儻,見到佇立姑蘇殿旁的虞授衣,忙走來行禮:“君上。”

今日風和日麗,燦陽散落下來,給虞授衣的側面鋪了光影,他少見地戴了護額,泛紫的長帶繡著銀線,碧璽的嵌石冷冷清清。

解般剛想出聲詢問,虞授衣就啟口道:“出宮巡南郊,休衷陪孤走一趟吧。”

解般楞了一下,隨即應了是。

跟著國君儀駕出了宮門,遇到接駕的一隊兵馬,才前往南郊的驍翼營。

解般駕著馬,卻心不在焉,誠然三殿下有心謀逆的事情攪得她月餘都不曾睡好,何況既然有這樣的流言,便不是空穴來風,但看見君上也不曾有舉動,她心中火燒火燎的。

但她又不敢像上次那樣直接抱大腿,未經允許觸碰國主這是冒犯君主的大罪,也許上次是看在她重傷未愈的情況下,君上他網開了一面。可如今她身體強健,君上會不會下令抽她一頓就難說了……

諫臣被亂棍打死的事多如牛毛,這殺雞儆猴的前車之鑒,務必得搞明白。

解大將軍一路想著這個事,等她回神的時候,是君上的儀駕被攔住了。

國主同樣位於良駒之上,但位置居中,前有先鋒開路,後有侍衛斷後,左右禁軍護駕。

此刻前方停了下來,隨後一名先鋒下馬,步行至駕前,跪地稟告:“君上,前方有一小姐居於路中,自稱左氏阿瑕,求見於君。”

白袍銀帶的國君立於馬上,平淡道:“不見。”

先鋒領命回去,然而不出一會又面有難色歸來:“君上……左小姐她不肯走,跪地懇求君上在幼時情誼上,允她一面。”

聽到此處,解般雖面無表情,心中卻十分不耐。

解大將軍是個非常懂規矩知道理的人,對於此類,用什麽情誼作籌碼而擋駕的人,從無好感。

她作為征澤大將軍歸京之後,風光了一陣,也曾伴駕出入。一旦黎帝經過後宮,總有嬪妃跑出來,要麽突然崴了腳,要麽突然掉了金簪,然後跪地攔駕。

緊接著,黎帝就將皺巴巴的臉綻開了一朵花,忙不疊跑下去,牽起前方含羞帶怯的小美人,甜言蜜語幾句,若是看對了眼,就吩咐駕輦去往某某殿,預備雲雨一番。

這時候解大將軍就撐著頭,壓抑著心中的冷漠煩躁,克制住自己不縱馬——她素有縱馬的習慣,心情壓抑之時更是如此,在邊疆時一騎絕塵穿過整座城無人敢攔,眾將皆知,若無緊急軍情,擅自攔了解大將軍的馬……呵呵。

解大將軍殺男人,也殺女人,就算娘胎裏的,她也能不眨眼地給你搗弄下來。

眾多將士在征澤大將軍麾下,都活得戰戰兢兢,一直想不通,除了君主,難道就沒有某種類型的人,大將軍她能有些耐心?

其實是有的。

這事要追溯多年前,解般還未過十三虛歲,在大黎帝都常年賦閑。那時大黎流行著某某公子的艷.情話本子,裏面最出名的一篇說的是個寡婦偷情的故事。

這某某公子據說是個秀才,很有些文筆,語句優美描寫到位,特別是初遇的那一刻,鬼怪仙子的情史那樣動人——“夏書生退開那飄搖木門,只見一雙素手調羹,一身荊釵布裙……他將眼擡上幾許,便窺見那曲氏的如花容顏,霧霭漫漫,一瓢清粥,誘得人心悸難耐……”

解般閱此書的年紀正懵懂,字還認不大全,只曉得了個初初意思,莫約是個窮書生借宿,然後跟寡婦發生了幹柴烈火,最終的結局卻悲哀了一回,書生被寡婦的兒子殺死,寡婦傷心不已,做了一頓團圓飯,邀了兒子吃後,獨自赴了黃泉,最後落幕是兒子在那土墳前面靜靜跪立,夕陽斜暉,美景如畫。

其實多年過去,解般早已不記得這個故事,但還是留著那份看故事的感慨,心中雖被歲月磨花,卻依然有洗不脫的印記和幻想……也許正是這個原因,聶小塘以一個帶著兒子的元氏寡婦身份,輕而易舉攻破了解窮書生的心防,這也是巧合中的巧合,不得不說是天合之作……

甚至這份觀念一直持續到大穆帝朝的建立,始穆帝旁側敲擊問她:“休衷,你覺得生平最為心動的一刻應該是何時何地?”

解大將軍思索片刻,目光似乎迷蒙,然後以一種頗為飄忽的語氣答道:“飄雪季節,罕跡村落,臣推開那飄搖木門,只見素手調羹,荊釵布裙,擡眸如花一笑,清粥暗香撲鼻……”

由於解大將軍身負帝王盛寵,居然真的有人翻箱倒櫃呈上了當年的艷.情話本子,供作參考。

可想而知,穆帝足足抑郁了一個星期。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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