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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五一門前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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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南越是緊張激動,事情就越有趣。葉子禎一直按著心中秘密,但現在快壓不住了,好像張口就要將王夫南的滑稽事情抖落出來,於是一臉的“我就快要說啦你趕緊答應放權!”,弄得王夫南心神煩躁。

“容你入本錢。”王夫南被逼得無法,坐下來連忙補充道:“但分成還需再議。”

“六.四竟還不滿意嗎?州府可是出一半本錢與人力的。常理應是五五分,但控制權在使府,這才額外讓了一成給大帥。”

“分成少,州府才會有壓力將總額做上來。這點不用談了,我會與僚佐商量清楚給你答覆。”

簡直沒法和軍人談生意,葉子禎搖搖頭,飲了一口酒:“你們分完,那在下的呢?”

“讓許參軍從州府的份額裏支給你。”

“哦?若在下掌管回易務,則必要得竄名軍籍①,如此一來在下就是泰寧軍的人,讓州府撥給在下不大合適吧,還是應從大帥那一塊撥給。”窮追不舍,就是不讓使府占便宜。

王夫南簡直怕了這兩個人,一唱一和像是提早串通好的。

他正要反駁,葉子禎卻擡擡唇角看向他,滿臉都是“別講價哦,這已經是底線了,不然將你的事抖出來哦。”

王夫南閉了嘴。

一方面,此事使府並沒甚麽損失,回易務這塊雞肋扔到他們手裏指不定還會成為肥肉塊;另一方面,則完全是他信任許稷,並願意給她這個機會。

許稷也深知這道理,才敢帶他來。若換做是河北三鎮某個節帥,她絕無可能用這個辦法。

宴席結束,外面的雨仍未停。王夫南起身要走,許稷便也站了起來。

葉子禎沒理由再留他二人,遂抱了兔子起身,親自送他們出門。

王夫南走在最前面,葉子禎由仆人撐著傘走在許稷身旁。

他 壓低了聲音與許稷告密:“十七郎有次醉酒,非拉著我的手說喜歡之類的屁話。我覺得他不錯,等他清醒了就也與他坦白心跡,說‘十七郎,在下對你也有好感,可 以考慮考慮 ’,但他聽完卻突然嫌惡我,從此記上了仇。誒——”葉子禎道:“大約是單戀某人求不得罷,你認識哪位叫衛嘉的人嗎?”

還真是純情執著得可怕!許稷連連搖頭:“不認得。”

“說起衛嘉,我一個早失了音訊的表妹也叫衛嘉。”葉子禎淡淡地說,“不過也不知是生是死,我姑母或許帶她一起去見姑父了罷。”

許稷並不是不知這一層關系。

她母親正是長安城中世家女,出身名門,下嫁寒門將軍,也算美人配英雄,曾傳為一段佳話。而這位世家女,又正與葉子禎的父親是從兄妹,故葉子禎應喚她一聲姑母。

但她母親出嫁時葉子禎才剛出生,之後也未怎麽見過,葉子禎對這位姑母幾乎算是沒有印象,更別提和衛嘉有什麽交集了。

可沒想到這位表兄後來竟與她在一個學堂讀書,由此有了一段交集,想來也是緣分。

許稷忽問:“葉五郎離開長安這麽多年,還打算回去嗎?”

葉子禎懷裏的兔子動了動,他眸光不自在地閃爍了一下,卻又淡笑道:“回去做甚麽呢?有人歡迎我嗎?”

當年他的遭遇雖稱得上慘烈,但都過去了。長安還是不要回了吧,免得徒增傷心。

已行至門口,要送兩位難得的來客離開,他也該止步了。留不住任何人,也沒有甚麽可真正惦記的對象。偌大庭院裏晃蕩不停的風和止不住的雨,就是他的人生伴侶了。

王許二人的馬車噠噠噠濕漉漉地遠去,夜風湧進來,仆人問:“郎君,要關門嗎?”

“讓風再吹一會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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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稷與王夫南一路無言,至州廨門口,王夫南卻不急著下車,開口道:“若我是河北那群老家夥,早就將你推出去砍了知道嗎?”

“知道。”許稷也不著急起身,自動放低姿態道:“大帥可是要指點一二?某洗耳恭聽。”

王夫南瞥一眼她低下去的腦袋,忍住按她頭的想法,心平氣和道:“你這般行事在地方上或許行得通,但回京之後最好收一收,我知你與閹豎有仇,但與他們爭權你比不過他們不要臉,小心為好。”

“某在沂州敢如此行事,是沾了大帥的光。”許稷很識相地說道,“所謂看人做事便是此理,某定謹記大帥教誨,絕不對其他人這般魯莽。”

“看人做事,對我就是這個樣子嗎?”王夫南瞥她一眼,內心純情地想,既然看人做事的話,難道不該是用美人計嗎?

美人計,他閉眼想了想,陡然又睜開眼,許稷恰看著他。

被許稷這麽一盯,王某人頓時心虛:“我沒有想甚麽。”

“沒有嗎?”

王夫南搖搖頭。

“那大帥還有甚麽要指點的嗎?”

“可以換個地方指點嗎?”

“某歡迎大帥到州廨坐坐。”

“可以睡在州廨嗎?”

許稷霍地轉過身去弓腰下了車,轉眼手又伸進來搶走傘,囑咐庶仆:“送大帥回使府。”

誒誒誒,王夫南揉揉郁結的心,又悄悄撩起簾子一角朝外偷看一眼,許稷視線卻剛好轉過來盯著他,他遂又慌忙將簾子放下。

許稷杵在門口目送他遠去,在門口站了會兒,獨自一人走進了州廨。

這場雨斷斷續續下了大半個月,之後一路晴好至寒冬,空氣也變得幹燥起來。葉子禎竄名入軍籍,並正式執掌回易務大小事情。

沂州素與河北、淮南道都有生意。本來河北這陣子不太平,許多生意人都紛紛避開,但葉子禎卻認為河北動亂物資一定緊缺,此時不賺更待何時,遂親自去了。

進入冬季,州廨風平浪靜,底下各鄉縣也開始重整戶籍編造計帳,紛紛趕在截止時間內送到州府。許稷作為通判官,再將州計帳審核完畢,遣計使送往長安比部。

就在計使離開沂州後的第三日,許稷終於收到了從長安捎來的家書。

千纓寫字不好看,太覆雜的字句也不會用,但每筆每畫都透著親切,仿佛她就在眼前說話似的。

千纓說覺得長安比高密暖和多了,說長安城仍是老樣子,家中除了有棵樹曬死了之外也沒甚麽旁的變化;又說阿娘的毛病好一些了,讓她不必擔心;再說許山還送過野味山貨來,小侄子長得特別可愛,嘴很甜會說話;最後說櫻娘暫住在家中,挺好的。

其他的事她沒有再提,一張紙便將所有要說的話都寫盡了。許稷將那書信收起來,回了一封,又封了錢喊人送去驛站。

做完這些,她盤腿坐在門口,揉著酸痛的骨頭,外面溫暖的陽光就踱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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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關將近,千纓打算與庶仆妻出門采買些年貨。可她才剛開門,練繪就到了門口。千纓知他來找櫻娘,恰好她要出門又無法照看孩子,便讓庶仆妻將櫻娘抱來。

“對不住,老太太很想念孩子。”練繪抱過熟睡的櫻娘,低聲與千纓道。他還穿著公服,眼底有明顯疲色,顯是剛從禦史臺過來。

沒想到禦史連旬休也要熬夜做事到現在,真是辛苦哪!

千纓同情他的同時,又說:“可櫻娘實在認床,在練禦史家恐是睡不著的,甚麽時候可以去接呢?”

櫻娘忽然打了個哈欠,無意識地一掌拍在練繪臉上,她睜開眼看看他,又咯咯笑起來。練繪對她露出難得笑臉,又對千纓道:“晚些時候罷。”

千纓有些舍不得地點點頭,那邊庶仆妻已經在催,她便與練繪道別,頂著帷帽上了馬車,還不忘撩開簾子朝外看看。

練繪站在門口卻不著急走,抱著千纓看馬車離開,這才轉身往府裏去。

東市裏一派熱鬧繁忙景象,千纓猶豫再三還是買了酒,但因許稷不在,她買一壇就收了手,可還是覺得太貴了。不光是酒,鹽的價錢也比當初離開長安時要貴上一倍,對於尋常百姓家實在是難負荷。

是因為又打仗,還是傳聞說的聖人大興土木的原因呢?千纓想不明白,她只感受到最直觀的負擔。

這世道將來會比現在好嗎?希望會吧,千纓單純地期盼著。

與庶仆妻又逛了些店肆,千纓見天色不早,便打算回去。車子駛出東市往平康坊去,千纓陡想起櫻娘還在練宅,便讓車夫改道先往練繪家去。

街鼓咚咚咚響起來,長安城漸漸入暮,抵達練繪家時,他家廊下都已點起了燈籠。

庶仆妻先下去,與門房講了來的緣由。那門房卻說練繪傍晚時有急事,一口飯都沒來得及吃就直奔皇城去了,所以若要將孩子抱走,得問過老夫人。

那門房說完便至宅內請示練老夫人,而庶仆妻則折回來,將門房的話轉述給千纓。

千纓聽她說練繪急忙忙出門連飯都沒來得及吃,心道難不成朝中出了甚麽大事嗎?近來的確是有一些不大好的傳聞哪!

她正楞怔之際,練宅門房忽跑了出來。他走到馬車前一躬身,與千纓道:“老夫人請王娘子至府中用飯。”

“誒?”千纓楞道,“要我過去嗎?”

作者有話要說:

櫻娘:我吃吃吃吃。其實要有遽變哦,不知道諸位有沒有嗅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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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竄名軍籍:這個是讓商戶等等獲取軍籍,然後以地方軍名義行商。嚴重的時候一度遭到打壓,但無有絕禁也……利益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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