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影院動心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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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四號的時候陸老太爺在陸修靜的陪伴下從京都趕到了江省。
陸離本以為是去京都那邊陪陸老太爺看, 卻沒想到陸老太爺會過來找他。
陸老太爺似乎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也沒讓陸修靜跟著, 卻讓陸離陪他去凱薩的宿舍樓看一看。
陸離知道陸老太爺想關心他，自然帶他去了。
凱薩給藝人的住宿條件很好, 雖然有些藝人根本不在公司裏住多長時間, 但這擺設哪怕是住上個十幾二十年, 也不會嫌差的。
陸老太爺看了一下環境和設施, 勉強露出滿意的神色，只不過拉著陸離的手，卻偷偷問他道：“最近你爸對你怎麽樣？”
最近？最近陸修靜也沒出啥幺蛾子，也就是他看到金明春掉落的文件中他和游旋的名字上都打了一個叉……不過, 也不知道陸修靜想幹什麽，陸離不會在他沒動手之時告狀。
“和以前一樣。”陸離簡單地道。
陸老太爺道：“先前我讓他……哼, 他什麽都不告訴我。”
陸離略有些茫然地看著他, 陸老太爺先前背對著他和陸修靜說游旋的資料有問題，陸離不知道他讓陸修靜查游旋，因此他也不準備說出來。
“金鳳獎新人獎的紀念意義很大，雖然沒有最佳男配角聽起來好聽, 可是你以後一定能得到的。”陸老太爺坐在了陸離的床上，拉著陸離坐下, 拍了拍陸離的手。
陸離笑著點頭道：“我知道，太爺爺, 我會繼續努力的。”
陸老太爺道：“聽說凱薩還要和長夏合作一部《師》，你是不是再過半個月就要進組了？”
先前安娜當然是有給陸離報過名的, 《師》的試鏡日期在六月，陸離在《徒》的劇組便直接被葉慶入了眼，葉慶和沈長歌在《師》的拍攝中仍舊是導演和編劇，只不過，陸離已經不準備演了。
“《師》和《徒》的故事差不多，我想只演一部就夠了。”和蕭騰的事情還沒有解決，陸離並不想繼續和蕭騰在一個劇組。這種情況下，他們需要分開冷靜冷靜，蕭騰在他去領金鳳獎那段時間後還能對他有感覺，顯然，這動心沒那麽簡單能壓住，他們還需要更多的時間。
陸老太爺沈吟道：“我聽說《徒》好像也是……”同性題材的事情自然瞞不過陸老太爺的。
陸離點了點頭，道：“是的。”
“小離，你是不是……”陸老太爺略有些探究地看著他。
陸離咳嗽了一聲，道：“太爺爺，我不是。”
他雖然沒有喜歡過男人女人，但是至少目前，是不能露出猶豫的。早先陸修靜是同性戀的事情在陸家也不是件小事，如今他這個“獨苗”如果露出點不堅定的表現，陸老太爺一定認為他有那個傾向了！
“我這次和小騰演，只是因為寫劇本的沈先生看中了我們，而且……先前有一部同性題材的《夏季微涼》，演一部電影是想減少某一種類的爭議，哪怕引起了新的爭議，後面演別的電影也能壓下去。”
陸老太爺也沒多說，只是道：“如果你真的有想法，太爺爺我也不是那種迂腐的人，你爸能那樣，我不會要求你不許那樣。”
如此開明的話令陸離心頭一軟，真是說不出的滋味湧上心頭。
和陸老太爺走出房門，漫步樓道，住在公司裏的藝人並不多，而目前剛好在宿舍這邊的更加少了。
張小唐和斐鈺雙一前一後走了過來，正好前後腳，也沒隔開多少距離。
“陸離？”轉彎後斐鈺雙率先看見了陸離和陸老太爺，他打了一聲招呼，然後道，“這是你爺爺嗎？爺爺好。”
“是太爺爺。”陸離道。
“哦哦，太爺爺好。”
陸老太爺微微頷首，便是接了他的問好。
斐鈺雙看了一眼張小唐，張小唐猶豫了一下才叫了一聲陸離，也對著陸老太爺點頭。
陸離沒想讓陸老太爺知道那些糟心事，也不鹹不淡地應了算是招呼。
斐鈺雙看看他們，道：“我先回宿舍了，陸離慢走，太爺爺慢走。”
陸離“嗯”了一聲，就見斐鈺雙和張小唐仍舊一前一後地往樓道裏走呢。
“他們兩個是誰？”
陸離簡單地道：“同公司的藝人。”
“同公司的藝人？”陸老太爺道，“我覺得，他們看見你後表情似乎有些尷尬。”
陸離笑了一笑，道：“因為不太熟，所以尷尬吧。”
陸老太爺心知肯定不是這個原因，不過陸離要瞞著他，他也就順從他的心意，讓他瞞著。
“今天晚上七點《花蘇子》的場次，小離帶太爺爺去凱薩餐廳吃一次吧，我還從來沒在這裏吃過飯。”餐廳裏自然有來來往往的凱薩的人，陸老太爺暗自思索著什麽，面上卻是不露。
陸離登時道：“好的太爺爺，您想吃什麽？”
“……看看有什麽。”
走出宿舍樓，沒多時就到了凱薩內部的餐廳門外。金明春在路上遇到了他們，點頭問好。
陸老太爺看他一眼，認出這是陸修靜的貼身助理。
金明春對陸老太爺恭敬地道：“陸總說他六點半會結束一切公務。”
陸老太爺笑著道：“那還真是時間緊啊。”
金明春雖不知道這人的身份是什麽，但是頭皮忍不住地發麻。這老爺子雖然是笑著的吧，但是目中總有些鋒利的意思。看起來，陸修靜這時間安排惹他不滿了。
陸離低聲道：“太爺爺。”
“好了。”陸老太爺拍了拍陸離的手，道，“行，六點半就六點半，和他說，不許遲到，咱爺倆還得等他送我們呢。”
金明春連聲應是，又往凱薩樓上走了。
陸老太爺讓陸離給他打了一份粉蒸肉、冬瓜排骨湯，然後又讓他自己點了一份西紅柿炒蛋，還有木耳炒雞肉。
這些全是陸離喜歡吃的東西，陸離把托盤放在了桌上，笑道：“太爺爺的記性真好，這麽久了還記得我喜歡這兩樣菜。”記得他透露喜歡這兩樣菜，還是十分小的時候哩。
陸老太爺感嘆道：“歲月不饒人啊，我也老了……”
陸離連忙移開了話題，將那一個個的小碟子都從托盤裏拿出來，陸離去給他和陸老太爺打飯。陸老太爺拄著拐杖坐在位置上，這餐廳裏的空調離他有些遠，而他瞇著眼睛看著這凱薩餐廳裏頭的人。
“那位老爺子看起來像個大人物啊……”有些員工悄悄地咬耳朵。
“是陸離的爺爺嗎？看起來像是大戶人家的……”
其實陸老太爺的穿著沒一點和大戶人家沾邊，現在已經是八月中旬，天氣還是很熱，陸老太爺簡單地穿了一件透氣的布式馬褂，褲子也是輕薄的，一雙鞋子還是老京都布鞋。因為影院有空調的緣故，他手裏還抱了一件外套。
其實這副打扮當真十分樸素了，可是當他瞇著眼睛轉過來的時候——沒對上他的眼睛還只覺得他是個普通的老頭，冷不丁對上他的眼睛，那便是渾身一震，仿佛這老頭的眼帶著X光，被他一掃無所遁形……也許，這只是年紀大了的人會有的睿智眼神吧。
陸離打了飯，走了過來。
陸老太爺笑道：“這公司倒挺朝氣蓬勃的，員工們一個個地都挺精神。”
陸離覺得陸老太爺這話說得有點好玩，忍不住笑了。
陸老太爺將拐杖放到了一邊，拿了筷子。
陸離將調羹放到了冬瓜排骨湯裏，然後將陸老太爺更喜歡的粉蒸肉和冬瓜排骨湯著緊挨著他的旁邊。
陸老太爺吃飯的速度便如同普通人稍慢一點的速度，陸離也是。
大約因為很少有藝人和老人對坐著吃飯，所以凱薩員工有許多都往他這邊看。
趙成來和芳姐去隔墻那邊吃的時候，就聽說了這回事。
凱薩吃飯是用卡刷的，用綠葉公司出的app或者直接去小窗口付現金都可以，夥食也要比外頭同等水平的便宜。
“這便宜占得倒是厲害。”趙成來咕噥道，“連爺爺都帶來吃飯了。”
芳姐道：“雖然凱薩的藝人很少帶親戚來吃飯，可是，這也不是沒有先例的。老人家來看看孫子，你給我閑事莫管。”
自己老婆的身份比他高，而且手段也比他厲害，趙成來聽了這句，登時便沒有說話了。
陸離前不久剛得了金鳳獎新人獎，可以說，在凱薩的新人裏，他和周子易的風頭極盛！游旋那邊且不說，可是周子易是有背景的，而且周子易還和陸離走得這般近，加上蕭騰和那勢頭不錯的付允嵐，趙成來有很強危機感！年後董事會曾經提出過公司裏的藝人路子太歪，又往爭議流量上走。這路子雖然能紅火，可是全靠流量爭議哪個能火長久呢？大多都是一時煙花，也就蕭騰這種類型的特別。
公司剛要限制陸離綜藝的時候趙成來還高興呢！沒想到陸離卻直接進劇組了，就在那兒安分拍戲。趙成來想使勁也沒處使，本來忙著忙著都忙忘了，陸離一個金鳳獎登時把他打了個暈頭轉向。
這要是再不限制，以後陸離就得踩到他頭上去了，蕭騰對他都是極冷漠的，他和陸離這麽不對付，到時候陸離一定更給他臉色瞧！
沒過多久，陸離這邊吃完了飯。
陸老太爺舀著湯呢，喝完了之後問他道：“宿舍那邊遇到的兩個人，眼神都不太正啊。”
陸離一楞，沒想到陸老太爺會忽然提到他們。
陸老太爺笑著道：“他們兩個人的眼神都很虛，對上你的眼睛的時候尤其。先打招呼的那個人有些懦弱之氣，後面那個……”他頓了一頓，才道，“是不是得罪過你？”
陸離詫異於陸老太爺的敏銳：“您怎麽知道？”
陸老太爺搖了搖頭，沒有回答：“我知道你和修靜的關系沒有在公司裏公開，在別人眼裏，你沒有後臺……”
陸離低聲道：“沒關系，我有認識許多朋友，而且我們大家都挺好的，現在別人想為難也為難不了我。”
“真的？”陸老太爺反問。他可不認為娛樂公司裏會這麽簡單，娛樂圈相當於一個小戰場，而在圈內混的人，總也需要點人脈後臺。
陸離想到了陸修靜打的那個叉，暗道只要陸修靜不為難他，以他現在的名氣其他人哪裏敢直接下手？“真的。”
“你可不要騙我。”陸老太爺只是笑。
陸離點頭如搗蒜，生怕陸老太爺不相信。
陸老太爺本也沒想真從陸離嘴巴裏聽到些什麽，微微一哂，沒有多說。
不過，很快陸離的話就受到了嚴重的拆穿。
“陸離。”趙成來把裝著空盤空碗的托盤放到了一邊的籃子裏，走了過來。
陸離詫異擡眼，見到是趙成來走了過來，當即眉心一跳。
陸老太爺皺了皺眉，打量著來人。
趙成來皺眉道：“雖然公司裏沒有特別規定不能帶著親戚吃飯……”他的目光往陸老太爺身上溜了一溜，“只不過你這麽光明正大的，怕會在凱薩引起不良風氣。”
許多人都往這邊看呢，趙成來說這話倒是挺“光明正大”的。
“趙主管。”陸離淡淡地道，“只是特殊情況，這裏方便而已。而且我是用自己的卡刷的，請家裏人吃一頓飯，凱薩也不至於嚴格成這樣。”
趙成來聽到這話就覺得抓住了他的小辮子：“你這是故意想鉆公司的漏洞嗎？你看看有多少人在往你這邊看，這影響多麽地不好。”
陸老太爺開口道：“不知道這位是？”
趙成來見說話的是個七八十歲的老爺子，雖然不知道什麽身份吧，氣質卻是有的。
“我是凱薩新人的主管，陸離算是在我的管轄範圍內。”
他這話說的也沒有錯，哪怕陸離不是新人了，許多通告都要去趙成來那兒接呢。
“哦，原來是主管。”陸老太爺道，“怪不得管得這麽多，凱薩這裏不是要刷卡的嗎？如果是免費的員工餐蹭吃蹭喝還有話講，可是小離他是刷過卡了的。這買來的東西和誰一起吃也有問題？”
趙成來道：“老先生，這裏是公司。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這今年你帶著親戚來吃，明天我帶著親戚來吃。老這樣下去，凱薩這麽大的公司不就亂套了嗎？”
陸老太爺笑了一笑，道：“放心吧，我不會經常來的。”
趙成來噎了一噎，面色就有些不好了起來。他向來不會和老人起沖突的，而且是在公司裏，這樣傳出去他的名聲不太好。可是，陸離這爺爺未免有些氣人了。
“老爺子你可莫要倚老賣老。”
“嘖。”陸老太爺道，“我什麽時候倚老賣老了？我又沒說我年紀大了，叫你別和我一般見識。我先前說的話難道沒有道理嗎？”他還瞥了一眼或光明正大或偷摸探頭的圍觀群眾，“大家夥看個熱鬧，也是正常，這位主管太上綱上線了，你這樣為難一個人，不由得老爺子我覺得你公報私仇。”
“太爺爺。”陸離道，“不用理他。”
陸老太爺笑了一笑，卻是雙眼帶著笑意地看著趙成來。
這事如果鬧大了，顯然不怎麽美妙。更重要的是陸老太爺年紀大了，這趙成來說話氣人，他怕陸老太爺知道他在公司裏被人為難，會氣出個好歹。原先是來江省開開心心地和他一起看《花蘇子》的，若是讓他受一肚子的氣也太不孝了。
陸老太爺到底是個老人。
趙成來見他一雙眼睛笑著看著自己，十分想要發火，但是他向來不會做留下這麽大把柄的事情。如果他真和年紀這麽大的人起了沖突，上頭知道了，是不太好的。
反正今天過後這件事也會讓有些人對陸離微妙……
“陸離，你這算是違紀了。”趙成來冷笑一聲，道，“我不和老爺子吵架，畢竟您年紀大了……”言語之中，仍舊透露著陸老太爺這是倚老賣老。“我也不和你們多說，下次註意。”
陸老太爺等趙成來走了，這面上還帶著笑意呢，眼中卻冰冷了下來。
陸離低聲道：“太爺爺，咱們出去等陸……吧。”
陸老太爺點了點頭，然後一言不發地站了起來。
陸離將碟子空碗都放回了托盤，然後將托盤放進那邊的籃子裏。
“這就是你說的，在公司裏沒有受欺負？”陸老太爺和陸離走出餐廳，穿過小徑，往一邊種著許多樹的地方走。
“只有他一個，而且他現在也為難不了我。”
陸老太爺道：“小離，有些事情我不想幹涉太多，畢竟你已經長大了，而且我又和你爸打了賭……”
陸離道：“太爺爺不用擔心，他現在就是為難不了我，所以才想來找茬呢。剛才您也把他說的無力回嘴了，不是嗎？”
陸老太爺道：“他那並不是被我說得無力回嘴，而是不想鬧大！”如果趙成來真的鬧大了，陸老太爺反而會對他不屑一顧，因為他這麽做太蠢了，這種沖突鬧得人盡皆知，哪怕他是有理的，都會讓上上下下的人不喜。
但是，他忍住了，而且，雖然言語中暗藏著譏諷，至少表面上對他這個老人家還是“尊敬”的。這種油條的角色顯然在公司裏混了很久，要說把柄，只怕也難以被人抓到。
“水至清則無魚，長大了進入了公司，我也就知道這種事情不可避免。”
陸老太爺笑道：“小離也長大了。”
陸離點了點頭。
陸老太爺和陸離到了停車場，金明春已經在那裏等了一會兒了。
他並不知道陸老太爺的身份，陸修靜沒有說。
但是，金明春知道陸修靜對這位老爺子很尊敬，而且……他發現陸離竟和這老爺子很親密！
他想起了陸修靜那時候去電視臺，是因為接到了他爺爺的電話。
這陸離叫陸老太爺太爺爺……如果陸修靜是他父親或者叔伯，這身份剛好……
陸老太爺的笑容斂了一些，道：“他怎麽還沒來？”
金明春小心翼翼地笑道：“還有二十分鐘，陸總先讓我來這裏等候，免得讓您空等。”
陸老太爺皺眉道：“說六點半結束他還打算卡時間是不是？現在都六點十分了，從這兒到那兒，買票不要時間啊？”
金明春連忙道：“陸總已經讓我把三張票都買好了，三章都是臨座兒，而且還是中心的位置。”
太前面太近，太後面又太遠，中間的位置倒是剛剛好。
陸老太爺也就沒說話，不過他也沒拉著陸離進車，而是和陸離抱怨道：“你爸就這樣，喜歡卡時間。”
陸離面色微微一紅：“太爺爺……”
金明春把頭低得更低了，那心裏是一陣的驚濤駭浪！陸修靜竟然和陸離是父子！他雖然有些猜測，可是！這！這怎麽想得到呢？！
第一次在公司裏見他和陸離說話，就把人懟得那個厲害，雖然陸修靜間接敲打了趙成來，可陸離還是跑去橫店跑了好幾個月的龍套。
金明春在業內久了，哪裏不知道這龍套有多麽辛苦？上上下下的流言包括後面的熱搜……陸修靜對自己孩子也狠得下心啊！
陸老太爺當然是故意在金明春面前這麽說的，這金明春要載他們去看電影，難不成這一路上他們還得瞞著？在他看來，就是得讓陸修靜身邊的人知道知道陸離的身份。他相信陸修靜管得住人讓他們不外傳，而只要陸修靜身邊的人知道，這陸離往後的日子便有人照應。
陸老太爺就這麽站在車子旁邊和陸離閑話家常，而金明春在旁邊站著能把自己存在感縮多小就縮多小！
陸老太爺似不經意一樣地透露了他和陸修靜的賭約，然後又似不經意一樣地提了今天趙成來竟然為難陸離的事情。
金明春心中自是起伏不定，他能成為陸修靜的貼身助理，便有他的本事。陸修靜在公事上有一定的模式，但他本人性格頗有些捉摸不定變幻莫測。如今這陸老太爺明顯是暗示他照顧照顧陸離，他當然是要幫忙照顧的！父子哪真有隔夜仇？可是，他若是要幫忙照顧，以後在陸修靜面前說話，卻也得斟酌斟酌不著痕跡。很顯然陸修靜現在和陸離是“敵對”狀態，一個不小心他就會變成炮灰……
沒多久陸修靜下來了，這停車場還有人把車開了進來，不過離得太遠這裏太暗，倒是沒人註意到他們這邊。
“修靜。”陸老太爺道。
陸修靜還穿著工作時那一身西裝呢，陸老太爺皺了皺眉，用拐杖指著他道：“換身衣服。”
“爺爺……”
陸老太爺道：“穿這麽正式幹什麽？咱們仨這是去看電影去玩的，你穿成這樣……”
陸修靜道：“六點三十了，再不出發會錯過電影開頭。”
陸老太爺登時瞪了他一眼，顯然想起來陸修靜卡著時間來呢。其實坐車二十分鐘估計也就到了那裏了，但是陸修靜不可能花十分鐘換衣服，陸修靜在凱薩裏一定有臨時居所，但是十分鐘來回趕不到。也就是說，他們這麽走是必須的。
金明春替他們開了車門，請他們進去。
陸老太爺讓陸修靜和陸離一起跟著他坐後面，陸修靜也沒攔，因為陸老太爺坐中間。
金明春坐了駕駛座擰開了車鑰匙，不著痕跡地透過小鏡子觀察後面的人。
陸老太爺仿佛不太高興地道：“我穿得這麽休閑，小離也穿得這麽休閑，你一顆老鼠屎壞了咱們兩鍋粥。”
陸修靜：“……”
“等會你買點吃的，讓小離在影院裏吃。我看你們這公司怎麽對員工這麽不友好呢？我和小離在餐廳裏吃飯，竟然有人上來指著咱們鼻子罵。”
趙成來其實一句臟口都沒爆，尤其是沒對陸老太爺爆。
陸修靜知道陸老太爺這是告狀呢，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凱薩裏的人精可不會這麽沒頭腦，很明顯陸老太爺誇張了，甚至很可能被針對的只是陸離——但他還是皺了皺眉，道：“誰惹您生氣了？”
陸老太爺冷笑一聲，道：“你們這兒新人主管管什麽的？小離刷卡付錢陪我吃飯，竟然還要受氣？這可不是免費餐，就算是免費餐，我作為凱薩董事長的爺爺，連吃頓飯都不行了？”
趙成來要是知道他是陸修靜的爺爺，只怕連面也不敢在他面前露。
陸修靜聽到聲息就隱隱約約猜到是趙成來了，如今他說得這麽直白，便表達了態度：“三年之內，他就會從凱薩裏面滾蛋。”
金明春忍不住又透過小鏡子看了一眼後面，只見陸修靜滿臉嚴肅，而陸離垂著頭。陸修靜雖然會做比較長遠的計劃，但是這麽給人解釋，還是第一遭。果然，親人和別人不同。
“小離還得在你們公司裏呆好久呢，這三年——”他頓了一頓，道，“你們凱薩只有一個新人主管？”
“暫時他管不到陸離。”
“那我倒是奇了怪了，管不到他還敢直接找上門來說人？”
陸修靜知道陸老太爺這是讓他立刻為陸離出頭：“爺爺，我現在沒有原因。”
如果不說明陸老太爺和陸離的身份，他一個董事長管這麽點小事，趙成來能不起疑？可是陸離自己又不願意暴露身份，連陸老太爺都想跟著他瞞著，那有什麽辦法？何況陸修靜現在也排斥曝光陸離身份的想法了。他和陸離一樣，無法再把彼此當做親人。如果全世界都知道陸離是他的孩子，雖然沒有血緣關系，他卻覺得十分不對勁！雲天澗的事情，已經讓他們回不到過去。
金明春過了三個紅綠燈，陸老太爺才又開口：“一個董事長，連手下人都發落不起，唉，悲哀啊……”
陸修靜不說話，他知道陸老太爺這是氣他呢。
一路之上陸離都沒發言，陸老太爺也發現陸修靜這是打定主意不給陸離出頭，哼哼了一聲，也沒繼續說。
金明春到電影院的時候，陸離從口袋裏摸出了墨鏡戴上。
電影院裏有空調，陸離怕被人認出來，脖子上還圍了絲巾能擋住嘴巴。
陸修靜將陸老太爺扶下去，陸老太爺扶陸離，陸離十分靈活地從車裏鉆了出去。
金明春道：“陸總。”
陸修靜道：“一個半小時後來接。”
金明春點了點頭。
陸修靜就面無表情地扶了陸老太爺，往電影院裏頭走了。
“去，去買桶爆米花。”
陸老太爺剛踏上二樓呢，聞見香味就用拐杖戳了戳陸修靜的褲腿。
陸修靜看了一眼買爆米花的地方——好多都是大人帶著孩子：“陸離去。”
陸老太爺瞪眼道：“小離公眾人物，被認出來怎麽辦？你去！”
陸修靜沒辦法，只好去賣爆米花的地方排隊。
其他人的裝束和沒陸修靜這麽正式——西裝打領帶，鋥亮的皮鞋，頭發還梳得一絲不茍的，這是幹嘛呢？
陸老太爺笑瞇瞇地拉著陸離到一邊坐下，陸離低了低頭，拉了一下絲巾把半張臉埋住後才擡頭看，陸修靜排隊的時候明顯是有些僵硬的，不過他很順暢地買了一大桶爆米花——最大桶，生怕陸老太爺不滿意讓他再買一桶。
陸老太爺接過了陸修靜遞過來的爆米花桶，自己吃了一個，然後就給陸離道：“給你。”
陸離接過來：“謝謝太爺爺。”
明明是他買的，陸離倒是只謝陸老太爺！
陸修靜瞄了他一眼，也不說話。
陸老太爺看了一眼那鐘上掛著的時間，道：“還有十三分鐘呢，修靜，你再去買個雞排，藤椒的，我記得小離喜歡吃這個。這麽熱的天冰激淩也得來一個，那邊招牌是水果泡芙的那家，你去買兩個來，再買一份章魚丸子，有紫菜飯團也行。”
陸修靜道：“爺爺，你們剛吃完飯。”
陸老太爺道：“紫菜飯團我會和小離分的，其他那麽點東西，兩個小時一定吃得掉。”
陸修靜看了一眼陸離懷中那麽大一桶的爆米花：“浪費。”
陸老太爺便道：“有錢，算什麽浪費。”
陸修靜無言以對，雖然懷疑陸老太爺故意支使他在這兒排隊買東西，可是既然他要求了，那麽他這個做孫子的也得照做。
陸修靜當真去買了藤椒雞排，還有章魚丸子紫菜飯團。水果泡芙和冰激淩是最後買的，買了那些，他便提著東西來到了陸老太爺的面前。
再沒有這一刻更讓他覺得尷尬了。以往陸修靜大學的時候也不是沒看過電影。但是他穿成這樣，還在陸離面前——陸老太爺笑瞇瞇地望著他，很明顯是做給陸離看的呢。
陸老太爺察覺到陸修靜身上的低氣壓，哼了一聲，把他手上的冰激淩接過來遞給了陸離。
陸離又道：“謝謝太爺爺。”
鐘上只差兩分鐘了，陸老太爺站起身，道：“我們進去吧。”
陸修靜從口袋裏拿出了票，然後陸老太爺讓陸修靜打頭。
陸修靜將三張票給了檢票員，陸老太爺和陸離緊隨其後。
陸修靜非常快速地找到了座位，然後坐到了三個座位裏最裏面的那個。
陸老太爺讓陸離走在前面，陸離低聲道：“太爺爺……”
陸老太爺給他使了個眼色，道：“我坐外面。”
陸離看了一眼端正坐著仿佛參加會議一樣的陸修靜——手上拎著的食品出賣了他，尷尬地走了進去。
陸修靜把陸老太爺讓他買的東西全掛在了一旁的把手上，正好是靠近陸離的把手。
陸離坐到了他旁邊，略有些別扭地坐著。
不多時，電影就開始了，影片在還未出現公司名字的時候，一段黑底白字，簡單地敘述了張紅玉老師的生平。
陸離因為陸老太爺的關系也算浸淫了戲曲，雖然陸修靜在他旁邊有些尷尬，可是當這影片一開始，他竟然就忍不住平靜了下來，全神貫註地盯著大熒幕，只陸老太爺幫他把高瘦的爆米花桶放在把手旁專門立起的小圓孔裏。
導演，出品人，編劇……
當公司名稱出現在大熒幕上後，不多時，一個個名字就出現在了影片的左上角和右上角。
首先是遠景，是山，而後鏡頭拉近，再拉近。一個貨郎挑著擔子在山道上走著，一邊走一邊吆喝，特寫鏡頭放在他的腳上，泥土的顏色，還有破破爛爛一飄一飄的褲腿……
這是付允嵐。
《花蘇子》劇組離開江省橫店便去山內取景，所有鏡頭都是實拍，除了妝容沒有一點兒特效。
癱坐在路邊歇息的“張紅玉”嘴唇起皮，額頭上有汗。
貨郎見他手上握著個生銹腐蝕的飯盒，從自己的扁擔框子裏拿出了一個飯盒：“兄弟，要飯盒不？”
“張紅玉”搖頭，這時候右邊飄來一行字：少年張紅玉①：游旋。
鏡頭切到貨郎露出一個訕訕的笑：“不買嗎？不買也可以。”左上角飄來一行字：陳七：付允嵐。
陸老太爺微微皺了皺眉，往陸修靜那邊看了一眼，中間的陸離顯然全神貫註，雖然看見游旋出場的那一剎那，別扭了一下，可是這畢竟是戲，拋開個人觀感只看戲，還不到出戲的時候。
陸修靜側頭也往陸老太爺那兒看了一眼——陸老太爺認為的，不過，他下一刻就把旁邊吊著的袋子打開了，用牙簽插了一塊藤椒雞排吃掉了。
“！！”陸老太爺登時睜大了眼睛盯著自己的孫子，但陸修靜也沒吃第二塊，反而拿出了飯團和水果泡芙——這些都是給陸離準備的，奈何陸離的註意力全在電影屏幕上。
“故意搶呢吧……”陸老太爺小聲咕噥，但是這畢竟是電影院，他也不可能大聲讓陸修靜別吃了。
陸修靜一口一口咬著這對他來說略有些甜的脆皮泡芙，也沒繼續正襟危坐，反而靠在了椅背上。他眼角餘光瞄著陸離，但陸離顯然是真的全神貫註，盯著電影屏幕一眼也不移開。
電影的鏡頭很快切到了城外的小鎮子裏。
貨郎將貨卸了，和村民們來往熱鬧，互相的招呼寒暄中，他收到了一個油紙包著的饅頭還有賣菜大媽的一棵蔥。
同框鏡頭的遠方，“張紅玉”走了過來，他四處看著這地方，然後走向一處老舊的旅館。
灰色的墻體上“旅館”兩個字臟得幾乎變了顏色，“張紅玉”站在外頭瞇著眼睛看了半天，還是走了進去：“我要一間房。”
旅館的男人抽了一口煙，道：“單人間雙人間？”
“張紅玉”道：“單人。”
外頭便有吵吵鬧鬧打孩子的噪音，還有貨郎略帶些口音勸架的聲音。
旅館的男人從墻上拿下一串鑰匙，道：“一天二十塊，五十塊押金！”
“張紅玉”從口袋裏摸出了錢來，小心地遞給了他。
這樣一個年輕人卻一副飽經滄桑的樣子，但很顯然，富人畢竟是不多的，這年輕人的落魄模樣絕對不會只在他一個人身上看到，“張紅玉”躺在略有些發黃的白色床單上，起皮的嘴唇仍舊沒一點滋潤，然後一雙眼睛呆呆地看著天花板。鏡頭切到外頭，大家夥熱熱鬧鬧地擺攤聊天，不多時又切回裏頭，蒼蠅振翅的聲音都拍了進去……
一片靜謐。
忽然！幾幀帶著黃昏顏色的畫面閃過，“張紅玉”騰地睜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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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離本以為是去京都那邊陪陸老太爺看, 卻沒想到陸老太爺會過來找他。
陸老太爺似乎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也沒讓陸修靜跟著, 卻讓陸離陪他去凱薩的宿舍樓看一看。
陸離知道陸老太爺想關心他，自然帶他去了。
凱薩給藝人的住宿條件很好, 雖然有些藝人根本不在公司裏住多長時間, 但這擺設哪怕是住上個十幾二十年, 也不會嫌差的。
陸老太爺看了一下環境和設施, 勉強露出滿意的神色，只不過拉著陸離的手，卻偷偷問他道：“最近你爸對你怎麽樣？”
最近？最近陸修靜也沒出啥幺蛾子，也就是他看到金明春掉落的文件中他和游旋的名字上都打了一個叉……不過, 也不知道陸修靜想幹什麽，陸離不會在他沒動手之時告狀。
“和以前一樣。”陸離簡單地道。
陸老太爺道：“先前我讓他……哼, 他什麽都不告訴我。”
陸離略有些茫然地看著他, 陸老太爺先前背對著他和陸修靜說游旋的資料有問題，陸離不知道他讓陸修靜查游旋，因此他也不準備說出來。
“金鳳獎新人獎的紀念意義很大，雖然沒有最佳男配角聽起來好聽, 可是你以後一定能得到的。”陸老太爺坐在了陸離的床上，拉著陸離坐下, 拍了拍陸離的手。
陸離笑著點頭道：“我知道，太爺爺, 我會繼續努力的。”
陸老太爺道：“聽說凱薩還要和長夏合作一部《師》，你是不是再過半個月就要進組了？”
先前安娜當然是有給陸離報過名的, 《師》的試鏡日期在六月，陸離在《徒》的劇組便直接被葉慶入了眼，葉慶和沈長歌在《師》的拍攝中仍舊是導演和編劇，只不過，陸離已經不準備演了。
“《師》和《徒》的故事差不多，我想只演一部就夠了。”和蕭騰的事情還沒有解決，陸離並不想繼續和蕭騰在一個劇組。這種情況下，他們需要分開冷靜冷靜，蕭騰在他去領金鳳獎那段時間後還能對他有感覺，顯然，這動心沒那麽簡單能壓住，他們還需要更多的時間。
陸老太爺沈吟道：“我聽說《徒》好像也是……”同性題材的事情自然瞞不過陸老太爺的。
陸離點了點頭，道：“是的。”
“小離，你是不是……”陸老太爺略有些探究地看著他。
陸離咳嗽了一聲，道：“太爺爺，我不是。”
他雖然沒有喜歡過男人女人，但是至少目前，是不能露出猶豫的。早先陸修靜是同性戀的事情在陸家也不是件小事，如今他這個“獨苗”如果露出點不堅定的表現，陸老太爺一定認為他有那個傾向了！
“我這次和小騰演，只是因為寫劇本的沈先生看中了我們，而且……先前有一部同性題材的《夏季微涼》，演一部電影是想減少某一種類的爭議，哪怕引起了新的爭議，後面演別的電影也能壓下去。”
陸老太爺也沒多說，只是道：“如果你真的有想法，太爺爺我也不是那種迂腐的人，你爸能那樣，我不會要求你不許那樣。”
如此開明的話令陸離心頭一軟，真是說不出的滋味湧上心頭。
和陸老太爺走出房門，漫步樓道，住在公司裏的藝人並不多，而目前剛好在宿舍這邊的更加少了。
張小唐和斐鈺雙一前一後走了過來，正好前後腳，也沒隔開多少距離。
“陸離？”轉彎後斐鈺雙率先看見了陸離和陸老太爺，他打了一聲招呼，然後道，“這是你爺爺嗎？爺爺好。”
“是太爺爺。”陸離道。
“哦哦，太爺爺好。”
陸老太爺微微頷首，便是接了他的問好。
斐鈺雙看了一眼張小唐，張小唐猶豫了一下才叫了一聲陸離，也對著陸老太爺點頭。
陸離沒想讓陸老太爺知道那些糟心事，也不鹹不淡地應了算是招呼。
斐鈺雙看看他們，道：“我先回宿舍了，陸離慢走，太爺爺慢走。”
陸離“嗯”了一聲，就見斐鈺雙和張小唐仍舊一前一後地往樓道裏走呢。
“他們兩個是誰？”
陸離簡單地道：“同公司的藝人。”
“同公司的藝人？”陸老太爺道，“我覺得，他們看見你後表情似乎有些尷尬。”
陸離笑了一笑，道：“因為不太熟，所以尷尬吧。”
陸老太爺心知肯定不是這個原因，不過陸離要瞞著他，他也就順從他的心意，讓他瞞著。
“今天晚上七點《花蘇子》的場次，小離帶太爺爺去凱薩餐廳吃一次吧，我還從來沒在這裏吃過飯。”餐廳裏自然有來來往往的凱薩的人，陸老太爺暗自思索著什麽，面上卻是不露。
陸離登時道：“好的太爺爺，您想吃什麽？”
“……看看有什麽。”
走出宿舍樓，沒多時就到了凱薩內部的餐廳門外。金明春在路上遇到了他們，點頭問好。
陸老太爺看他一眼，認出這是陸修靜的貼身助理。
金明春對陸老太爺恭敬地道：“陸總說他六點半會結束一切公務。”
陸老太爺笑著道：“那還真是時間緊啊。”
金明春雖不知道這人的身份是什麽，但是頭皮忍不住地發麻。這老爺子雖然是笑著的吧，但是目中總有些鋒利的意思。看起來，陸修靜這時間安排惹他不滿了。
陸離低聲道：“太爺爺。”
“好了。”陸老太爺拍了拍陸離的手，道，“行，六點半就六點半，和他說，不許遲到，咱爺倆還得等他送我們呢。”
金明春連聲應是，又往凱薩樓上走了。
陸老太爺讓陸離給他打了一份粉蒸肉、冬瓜排骨湯，然後又讓他自己點了一份西紅柿炒蛋，還有木耳炒雞肉。
這些全是陸離喜歡吃的東西，陸離把托盤放在了桌上，笑道：“太爺爺的記性真好，這麽久了還記得我喜歡這兩樣菜。”記得他透露喜歡這兩樣菜，還是十分小的時候哩。
陸老太爺感嘆道：“歲月不饒人啊，我也老了……”
陸離連忙移開了話題，將那一個個的小碟子都從托盤裏拿出來，陸離去給他和陸老太爺打飯。陸老太爺拄著拐杖坐在位置上，這餐廳裏的空調離他有些遠，而他瞇著眼睛看著這凱薩餐廳裏頭的人。
“那位老爺子看起來像個大人物啊……”有些員工悄悄地咬耳朵。
“是陸離的爺爺嗎？看起來像是大戶人家的……”
其實陸老太爺的穿著沒一點和大戶人家沾邊，現在已經是八月中旬，天氣還是很熱，陸老太爺簡單地穿了一件透氣的布式馬褂，褲子也是輕薄的，一雙鞋子還是老京都布鞋。因為影院有空調的緣故，他手裏還抱了一件外套。
其實這副打扮當真十分樸素了，可是當他瞇著眼睛轉過來的時候——沒對上他的眼睛還只覺得他是個普通的老頭，冷不丁對上他的眼睛，那便是渾身一震，仿佛這老頭的眼帶著X光，被他一掃無所遁形……也許，這只是年紀大了的人會有的睿智眼神吧。
陸離打了飯，走了過來。
陸老太爺笑道：“這公司倒挺朝氣蓬勃的，員工們一個個地都挺精神。”
陸離覺得陸老太爺這話說得有點好玩，忍不住笑了。
陸老太爺將拐杖放到了一邊，拿了筷子。
陸離將調羹放到了冬瓜排骨湯裏，然後將陸老太爺更喜歡的粉蒸肉和冬瓜排骨湯著緊挨著他的旁邊。
陸老太爺吃飯的速度便如同普通人稍慢一點的速度，陸離也是。
大約因為很少有藝人和老人對坐著吃飯，所以凱薩員工有許多都往他這邊看。
趙成來和芳姐去隔墻那邊吃的時候，就聽說了這回事。
凱薩吃飯是用卡刷的，用綠葉公司出的app或者直接去小窗口付現金都可以，夥食也要比外頭同等水平的便宜。
“這便宜占得倒是厲害。”趙成來咕噥道，“連爺爺都帶來吃飯了。”
芳姐道：“雖然凱薩的藝人很少帶親戚來吃飯，可是，這也不是沒有先例的。老人家來看看孫子，你給我閑事莫管。”
自己老婆的身份比他高，而且手段也比他厲害，趙成來聽了這句，登時便沒有說話了。
陸離前不久剛得了金鳳獎新人獎，可以說，在凱薩的新人裏，他和周子易的風頭極盛！游旋那邊且不說，可是周子易是有背景的，而且周子易還和陸離走得這般近，加上蕭騰和那勢頭不錯的付允嵐，趙成來有很強危機感！年後董事會曾經提出過公司裏的藝人路子太歪，又往爭議流量上走。這路子雖然能紅火，可是全靠流量爭議哪個能火長久呢？大多都是一時煙花，也就蕭騰這種類型的特別。
公司剛要限制陸離綜藝的時候趙成來還高興呢！沒想到陸離卻直接進劇組了，就在那兒安分拍戲。趙成來想使勁也沒處使，本來忙著忙著都忙忘了，陸離一個金鳳獎登時把他打了個暈頭轉向。
這要是再不限制，以後陸離就得踩到他頭上去了，蕭騰對他都是極冷漠的，他和陸離這麽不對付，到時候陸離一定更給他臉色瞧！
沒過多久，陸離這邊吃完了飯。
陸老太爺舀著湯呢，喝完了之後問他道：“宿舍那邊遇到的兩個人，眼神都不太正啊。”
陸離一楞，沒想到陸老太爺會忽然提到他們。
陸老太爺笑著道：“他們兩個人的眼神都很虛，對上你的眼睛的時候尤其。先打招呼的那個人有些懦弱之氣，後面那個……”他頓了一頓，才道，“是不是得罪過你？”
陸離詫異於陸老太爺的敏銳：“您怎麽知道？”
陸老太爺搖了搖頭，沒有回答：“我知道你和修靜的關系沒有在公司裏公開，在別人眼裏，你沒有後臺……”
陸離低聲道：“沒關系，我有認識許多朋友，而且我們大家都挺好的，現在別人想為難也為難不了我。”
“真的？”陸老太爺反問。他可不認為娛樂公司裏會這麽簡單，娛樂圈相當於一個小戰場，而在圈內混的人，總也需要點人脈後臺。
陸離想到了陸修靜打的那個叉，暗道只要陸修靜不為難他，以他現在的名氣其他人哪裏敢直接下手？“真的。”
“你可不要騙我。”陸老太爺只是笑。
陸離點頭如搗蒜，生怕陸老太爺不相信。
陸老太爺本也沒想真從陸離嘴巴裏聽到些什麽，微微一哂，沒有多說。
不過，很快陸離的話就受到了嚴重的拆穿。
“陸離。”趙成來把裝著空盤空碗的托盤放到了一邊的籃子裏，走了過來。
陸離詫異擡眼，見到是趙成來走了過來，當即眉心一跳。
陸老太爺皺了皺眉，打量著來人。
趙成來皺眉道：“雖然公司裏沒有特別規定不能帶著親戚吃飯……”他的目光往陸老太爺身上溜了一溜，“只不過你這麽光明正大的，怕會在凱薩引起不良風氣。”
許多人都往這邊看呢，趙成來說這話倒是挺“光明正大”的。
“趙主管。”陸離淡淡地道，“只是特殊情況，這裏方便而已。而且我是用自己的卡刷的，請家裏人吃一頓飯，凱薩也不至於嚴格成這樣。”
趙成來聽到這話就覺得抓住了他的小辮子：“你這是故意想鉆公司的漏洞嗎？你看看有多少人在往你這邊看，這影響多麽地不好。”
陸老太爺開口道：“不知道這位是？”
趙成來見說話的是個七八十歲的老爺子，雖然不知道什麽身份吧，氣質卻是有的。
“我是凱薩新人的主管，陸離算是在我的管轄範圍內。”
他這話說的也沒有錯，哪怕陸離不是新人了，許多通告都要去趙成來那兒接呢。
“哦，原來是主管。”陸老太爺道，“怪不得管得這麽多，凱薩這裏不是要刷卡的嗎？如果是免費的員工餐蹭吃蹭喝還有話講，可是小離他是刷過卡了的。這買來的東西和誰一起吃也有問題？”
趙成來道：“老先生，這裏是公司。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這今年你帶著親戚來吃，明天我帶著親戚來吃。老這樣下去，凱薩這麽大的公司不就亂套了嗎？”
陸老太爺笑了一笑，道：“放心吧，我不會經常來的。”
趙成來噎了一噎，面色就有些不好了起來。他向來不會和老人起沖突的，而且是在公司裏，這樣傳出去他的名聲不太好。可是，陸離這爺爺未免有些氣人了。
“老爺子你可莫要倚老賣老。”
“嘖。”陸老太爺道，“我什麽時候倚老賣老了？我又沒說我年紀大了，叫你別和我一般見識。我先前說的話難道沒有道理嗎？”他還瞥了一眼或光明正大或偷摸探頭的圍觀群眾，“大家夥看個熱鬧，也是正常，這位主管太上綱上線了，你這樣為難一個人，不由得老爺子我覺得你公報私仇。”
“太爺爺。”陸離道，“不用理他。”
陸老太爺笑了一笑，卻是雙眼帶著笑意地看著趙成來。
這事如果鬧大了，顯然不怎麽美妙。更重要的是陸老太爺年紀大了，這趙成來說話氣人，他怕陸老太爺知道他在公司裏被人為難，會氣出個好歹。原先是來江省開開心心地和他一起看《花蘇子》的，若是讓他受一肚子的氣也太不孝了。
陸老太爺到底是個老人。
趙成來見他一雙眼睛笑著看著自己，十分想要發火，但是他向來不會做留下這麽大把柄的事情。如果他真和年紀這麽大的人起了沖突，上頭知道了，是不太好的。
反正今天過後這件事也會讓有些人對陸離微妙……
“陸離，你這算是違紀了。”趙成來冷笑一聲，道，“我不和老爺子吵架，畢竟您年紀大了……”言語之中，仍舊透露著陸老太爺這是倚老賣老。“我也不和你們多說，下次註意。”
陸老太爺等趙成來走了，這面上還帶著笑意呢，眼中卻冰冷了下來。
陸離低聲道：“太爺爺，咱們出去等陸……吧。”
陸老太爺點了點頭，然後一言不發地站了起來。
陸離將碟子空碗都放回了托盤，然後將托盤放進那邊的籃子裏。
“這就是你說的，在公司裏沒有受欺負？”陸老太爺和陸離走出餐廳，穿過小徑，往一邊種著許多樹的地方走。
“只有他一個，而且他現在也為難不了我。”
陸老太爺道：“小離，有些事情我不想幹涉太多，畢竟你已經長大了，而且我又和你爸打了賭……”
陸離道：“太爺爺不用擔心，他現在就是為難不了我，所以才想來找茬呢。剛才您也把他說的無力回嘴了，不是嗎？”
陸老太爺道：“他那並不是被我說得無力回嘴，而是不想鬧大！”如果趙成來真的鬧大了，陸老太爺反而會對他不屑一顧，因為他這麽做太蠢了，這種沖突鬧得人盡皆知，哪怕他是有理的，都會讓上上下下的人不喜。
但是，他忍住了，而且，雖然言語中暗藏著譏諷，至少表面上對他這個老人家還是“尊敬”的。這種油條的角色顯然在公司裏混了很久，要說把柄，只怕也難以被人抓到。
“水至清則無魚，長大了進入了公司，我也就知道這種事情不可避免。”
陸老太爺笑道：“小離也長大了。”
陸離點了點頭。
陸老太爺和陸離到了停車場，金明春已經在那裏等了一會兒了。
他並不知道陸老太爺的身份，陸修靜沒有說。
但是，金明春知道陸修靜對這位老爺子很尊敬，而且……他發現陸離竟和這老爺子很親密！
他想起了陸修靜那時候去電視臺，是因為接到了他爺爺的電話。
這陸離叫陸老太爺太爺爺……如果陸修靜是他父親或者叔伯，這身份剛好……
陸老太爺的笑容斂了一些，道：“他怎麽還沒來？”
金明春小心翼翼地笑道：“還有二十分鐘，陸總先讓我來這裏等候，免得讓您空等。”
陸老太爺皺眉道：“說六點半結束他還打算卡時間是不是？現在都六點十分了，從這兒到那兒，買票不要時間啊？”
金明春連忙道：“陸總已經讓我把三張票都買好了，三章都是臨座兒，而且還是中心的位置。”
太前面太近，太後面又太遠，中間的位置倒是剛剛好。
陸老太爺也就沒說話，不過他也沒拉著陸離進車，而是和陸離抱怨道：“你爸就這樣，喜歡卡時間。”
陸離面色微微一紅：“太爺爺……”
金明春把頭低得更低了，那心裏是一陣的驚濤駭浪！陸修靜竟然和陸離是父子！他雖然有些猜測，可是！這！這怎麽想得到呢？！
第一次在公司裏見他和陸離說話，就把人懟得那個厲害，雖然陸修靜間接敲打了趙成來，可陸離還是跑去橫店跑了好幾個月的龍套。
金明春在業內久了，哪裏不知道這龍套有多麽辛苦？上上下下的流言包括後面的熱搜……陸修靜對自己孩子也狠得下心啊！
陸老太爺當然是故意在金明春面前這麽說的，這金明春要載他們去看電影，難不成這一路上他們還得瞞著？在他看來，就是得讓陸修靜身邊的人知道知道陸離的身份。他相信陸修靜管得住人讓他們不外傳，而只要陸修靜身邊的人知道，這陸離往後的日子便有人照應。
陸老太爺就這麽站在車子旁邊和陸離閑話家常，而金明春在旁邊站著能把自己存在感縮多小就縮多小！
陸老太爺似不經意一樣地透露了他和陸修靜的賭約，然後又似不經意一樣地提了今天趙成來竟然為難陸離的事情。
金明春心中自是起伏不定，他能成為陸修靜的貼身助理，便有他的本事。陸修靜在公事上有一定的模式，但他本人性格頗有些捉摸不定變幻莫測。如今這陸老太爺明顯是暗示他照顧照顧陸離，他當然是要幫忙照顧的！父子哪真有隔夜仇？可是，他若是要幫忙照顧，以後在陸修靜面前說話，卻也得斟酌斟酌不著痕跡。很顯然陸修靜現在和陸離是“敵對”狀態，一個不小心他就會變成炮灰……
沒多久陸修靜下來了，這停車場還有人把車開了進來，不過離得太遠這裏太暗，倒是沒人註意到他們這邊。
“修靜。”陸老太爺道。
陸修靜還穿著工作時那一身西裝呢，陸老太爺皺了皺眉，用拐杖指著他道：“換身衣服。”
“爺爺……”
陸老太爺道：“穿這麽正式幹什麽？咱們仨這是去看電影去玩的，你穿成這樣……”
陸修靜道：“六點三十了，再不出發會錯過電影開頭。”
陸老太爺登時瞪了他一眼，顯然想起來陸修靜卡著時間來呢。其實坐車二十分鐘估計也就到了那裏了，但是陸修靜不可能花十分鐘換衣服，陸修靜在凱薩裏一定有臨時居所，但是十分鐘來回趕不到。也就是說，他們這麽走是必須的。
金明春替他們開了車門，請他們進去。
陸老太爺讓陸修靜和陸離一起跟著他坐後面，陸修靜也沒攔，因為陸老太爺坐中間。
金明春坐了駕駛座擰開了車鑰匙，不著痕跡地透過小鏡子觀察後面的人。
陸老太爺仿佛不太高興地道：“我穿得這麽休閑，小離也穿得這麽休閑，你一顆老鼠屎壞了咱們兩鍋粥。”
陸修靜：“……”
“等會你買點吃的，讓小離在影院裏吃。我看你們這公司怎麽對員工這麽不友好呢？我和小離在餐廳裏吃飯，竟然有人上來指著咱們鼻子罵。”
趙成來其實一句臟口都沒爆，尤其是沒對陸老太爺爆。
陸修靜知道陸老太爺這是告狀呢，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凱薩裏的人精可不會這麽沒頭腦，很明顯陸老太爺誇張了，甚至很可能被針對的只是陸離——但他還是皺了皺眉，道：“誰惹您生氣了？”
陸老太爺冷笑一聲，道：“你們這兒新人主管管什麽的？小離刷卡付錢陪我吃飯，竟然還要受氣？這可不是免費餐，就算是免費餐，我作為凱薩董事長的爺爺，連吃頓飯都不行了？”
趙成來要是知道他是陸修靜的爺爺，只怕連面也不敢在他面前露。
陸修靜聽到聲息就隱隱約約猜到是趙成來了，如今他說得這麽直白，便表達了態度：“三年之內，他就會從凱薩裏面滾蛋。”
金明春忍不住又透過小鏡子看了一眼後面，只見陸修靜滿臉嚴肅，而陸離垂著頭。陸修靜雖然會做比較長遠的計劃，但是這麽給人解釋，還是第一遭。果然，親人和別人不同。
“小離還得在你們公司裏呆好久呢，這三年——”他頓了一頓，道，“你們凱薩只有一個新人主管？”
“暫時他管不到陸離。”
“那我倒是奇了怪了，管不到他還敢直接找上門來說人？”
陸修靜知道陸老太爺這是讓他立刻為陸離出頭：“爺爺，我現在沒有原因。”
如果不說明陸老太爺和陸離的身份，他一個董事長管這麽點小事，趙成來能不起疑？可是陸離自己又不願意暴露身份，連陸老太爺都想跟著他瞞著，那有什麽辦法？何況陸修靜現在也排斥曝光陸離身份的想法了。他和陸離一樣，無法再把彼此當做親人。如果全世界都知道陸離是他的孩子，雖然沒有血緣關系，他卻覺得十分不對勁！雲天澗的事情，已經讓他們回不到過去。
金明春過了三個紅綠燈，陸老太爺才又開口：“一個董事長，連手下人都發落不起，唉，悲哀啊……”
陸修靜不說話，他知道陸老太爺這是氣他呢。
一路之上陸離都沒發言，陸老太爺也發現陸修靜這是打定主意不給陸離出頭，哼哼了一聲，也沒繼續說。
金明春到電影院的時候，陸離從口袋裏摸出了墨鏡戴上。
電影院裏有空調，陸離怕被人認出來，脖子上還圍了絲巾能擋住嘴巴。
陸修靜將陸老太爺扶下去，陸老太爺扶陸離，陸離十分靈活地從車裏鉆了出去。
金明春道：“陸總。”
陸修靜道：“一個半小時後來接。”
金明春點了點頭。
陸修靜就面無表情地扶了陸老太爺，往電影院裏頭走了。
“去，去買桶爆米花。”
陸老太爺剛踏上二樓呢，聞見香味就用拐杖戳了戳陸修靜的褲腿。
陸修靜看了一眼買爆米花的地方——好多都是大人帶著孩子：“陸離去。”
陸老太爺瞪眼道：“小離公眾人物，被認出來怎麽辦？你去！”
陸修靜沒辦法，只好去賣爆米花的地方排隊。
其他人的裝束和沒陸修靜這麽正式——西裝打領帶，鋥亮的皮鞋，頭發還梳得一絲不茍的，這是幹嘛呢？
陸老太爺笑瞇瞇地拉著陸離到一邊坐下，陸離低了低頭，拉了一下絲巾把半張臉埋住後才擡頭看，陸修靜排隊的時候明顯是有些僵硬的，不過他很順暢地買了一大桶爆米花——最大桶，生怕陸老太爺不滿意讓他再買一桶。
陸老太爺接過了陸修靜遞過來的爆米花桶，自己吃了一個，然後就給陸離道：“給你。”
陸離接過來：“謝謝太爺爺。”
明明是他買的，陸離倒是只謝陸老太爺！
陸修靜瞄了他一眼，也不說話。
陸老太爺看了一眼那鐘上掛著的時間，道：“還有十三分鐘呢，修靜，你再去買個雞排，藤椒的，我記得小離喜歡吃這個。這麽熱的天冰激淩也得來一個，那邊招牌是水果泡芙的那家，你去買兩個來，再買一份章魚丸子，有紫菜飯團也行。”
陸修靜道：“爺爺，你們剛吃完飯。”
陸老太爺道：“紫菜飯團我會和小離分的，其他那麽點東西，兩個小時一定吃得掉。”
陸修靜看了一眼陸離懷中那麽大一桶的爆米花：“浪費。”
陸老太爺便道：“有錢，算什麽浪費。”
陸修靜無言以對，雖然懷疑陸老太爺故意支使他在這兒排隊買東西，可是既然他要求了，那麽他這個做孫子的也得照做。
陸修靜當真去買了藤椒雞排，還有章魚丸子紫菜飯團。水果泡芙和冰激淩是最後買的，買了那些，他便提著東西來到了陸老太爺的面前。
再沒有這一刻更讓他覺得尷尬了。以往陸修靜大學的時候也不是沒看過電影。但是他穿成這樣，還在陸離面前——陸老太爺笑瞇瞇地望著他，很明顯是做給陸離看的呢。
陸老太爺察覺到陸修靜身上的低氣壓，哼了一聲，把他手上的冰激淩接過來遞給了陸離。
陸離又道：“謝謝太爺爺。”
鐘上只差兩分鐘了，陸老太爺站起身，道：“我們進去吧。”
陸修靜從口袋裏拿出了票，然後陸老太爺讓陸修靜打頭。
陸修靜將三張票給了檢票員，陸老太爺和陸離緊隨其後。
陸修靜非常快速地找到了座位，然後坐到了三個座位裏最裏面的那個。
陸老太爺讓陸離走在前面，陸離低聲道：“太爺爺……”
陸老太爺給他使了個眼色，道：“我坐外面。”
陸離看了一眼端正坐著仿佛參加會議一樣的陸修靜——手上拎著的食品出賣了他，尷尬地走了進去。
陸修靜把陸老太爺讓他買的東西全掛在了一旁的把手上，正好是靠近陸離的把手。
陸離坐到了他旁邊，略有些別扭地坐著。
不多時，電影就開始了，影片在還未出現公司名字的時候，一段黑底白字，簡單地敘述了張紅玉老師的生平。
陸離因為陸老太爺的關系也算浸淫了戲曲，雖然陸修靜在他旁邊有些尷尬，可是當這影片一開始，他竟然就忍不住平靜了下來，全神貫註地盯著大熒幕，只陸老太爺幫他把高瘦的爆米花桶放在把手旁專門立起的小圓孔裏。
導演，出品人，編劇……
當公司名稱出現在大熒幕上後，不多時，一個個名字就出現在了影片的左上角和右上角。
首先是遠景，是山，而後鏡頭拉近，再拉近。一個貨郎挑著擔子在山道上走著，一邊走一邊吆喝，特寫鏡頭放在他的腳上，泥土的顏色，還有破破爛爛一飄一飄的褲腿……
這是付允嵐。
《花蘇子》劇組離開江省橫店便去山內取景，所有鏡頭都是實拍，除了妝容沒有一點兒特效。
癱坐在路邊歇息的“張紅玉”嘴唇起皮，額頭上有汗。
貨郎見他手上握著個生銹腐蝕的飯盒，從自己的扁擔框子裏拿出了一個飯盒：“兄弟，要飯盒不？”
“張紅玉”搖頭，這時候右邊飄來一行字：少年張紅玉①：游旋。
鏡頭切到貨郎露出一個訕訕的笑：“不買嗎？不買也可以。”左上角飄來一行字：陳七：付允嵐。
陸老太爺微微皺了皺眉，往陸修靜那邊看了一眼，中間的陸離顯然全神貫註，雖然看見游旋出場的那一剎那，別扭了一下，可是這畢竟是戲，拋開個人觀感只看戲，還不到出戲的時候。
陸修靜側頭也往陸老太爺那兒看了一眼——陸老太爺認為的，不過，他下一刻就把旁邊吊著的袋子打開了，用牙簽插了一塊藤椒雞排吃掉了。
“！！”陸老太爺登時睜大了眼睛盯著自己的孫子，但陸修靜也沒吃第二塊，反而拿出了飯團和水果泡芙——這些都是給陸離準備的，奈何陸離的註意力全在電影屏幕上。
“故意搶呢吧……”陸老太爺小聲咕噥，但是這畢竟是電影院，他也不可能大聲讓陸修靜別吃了。
陸修靜一口一口咬著這對他來說略有些甜的脆皮泡芙，也沒繼續正襟危坐，反而靠在了椅背上。他眼角餘光瞄著陸離，但陸離顯然是真的全神貫註，盯著電影屏幕一眼也不移開。
電影的鏡頭很快切到了城外的小鎮子裏。
貨郎將貨卸了，和村民們來往熱鬧，互相的招呼寒暄中，他收到了一個油紙包著的饅頭還有賣菜大媽的一棵蔥。
同框鏡頭的遠方，“張紅玉”走了過來，他四處看著這地方，然後走向一處老舊的旅館。
灰色的墻體上“旅館”兩個字臟得幾乎變了顏色，“張紅玉”站在外頭瞇著眼睛看了半天，還是走了進去：“我要一間房。”
旅館的男人抽了一口煙，道：“單人間雙人間？”
“張紅玉”道：“單人。”
外頭便有吵吵鬧鬧打孩子的噪音，還有貨郎略帶些口音勸架的聲音。
旅館的男人從墻上拿下一串鑰匙，道：“一天二十塊，五十塊押金！”
“張紅玉”從口袋裏摸出了錢來，小心地遞給了他。
這樣一個年輕人卻一副飽經滄桑的樣子，但很顯然，富人畢竟是不多的，這年輕人的落魄模樣絕對不會只在他一個人身上看到，“張紅玉”躺在略有些發黃的白色床單上，起皮的嘴唇仍舊沒一點滋潤，然後一雙眼睛呆呆地看著天花板。鏡頭切到外頭，大家夥熱熱鬧鬧地擺攤聊天，不多時又切回裏頭，蒼蠅振翅的聲音都拍了進去……
一片靜謐。
忽然！幾幀帶著黃昏顏色的畫面閃過，“張紅玉”騰地睜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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