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弗蘭克疲憊不堪地回到府邸，已經是半夜時分。他曾經預料過這嚴峻的形勢，但是沒有料到這場風暴回來的那麽迅速、那麽猛烈。這將是場動搖法國的風暴。他有這樣的預感，這種預感來得迅猛而強烈，令他禁不住打了個冷顫。

當他走到門口的時候，奧馬爾早已站在門口等候了。

“老爺，”他道，“有一位先生等著見您。”他的神情十分古怪，但是弗蘭克過於沈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並沒有留意。

“是誰會在這個時候來訪？”他道，於是他走進了客廳。一位身穿黑衣的男子正站在壁爐前，他背對著這間屋子的主人，使他暫時看不到自己的面貌。但他顯然聽到了弗蘭克的腳步聲。於是他說：“很高興再次見到您，公爵大人。”

弗蘭克聞言，猛地停住腳步：“您是……”

“怎麽，您已經想不起我是誰了嗎？”他轉過身來。

“查爾斯爵士！”弗蘭克難以置信地叫道，因為這位爵士在“波伯士事件”中受到牽連而被驅逐出境。

“請叫我公民查爾斯，親愛的公爵，我已經放棄了爵位，加入人民的一邊。”查爾斯道，並很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看樣子您似乎並不十分高興見到我。”

弗蘭克道：“事實上，我想不到您會冒著那麽大的危險回到法國，所以吃了一驚。”

“危險？”查爾斯覆述道，“怎麽，您還認為一個地位岌岌可危的國王的命令還會有可怕的效力嗎？”

“註意您的談吐，公民閣下，法國還是君主制的天下！”

查爾斯大笑起來：“啊，真的嗎？連遠在普魯士的我都已經聽到了《馬賽曲》的聲音，您卻沒有聽見嗎？”

“和您討論這個問題毫無意義，您立刻離開此地，我就只當沒有見過您。”

“恰恰相反，”查爾斯道，“因為我是為您而來，也許是救您而來。”

“荒謬！您不怕我把您抓起來嗎！”

“閣下，讓我們簡單分析一下局勢吧。”查爾斯冷靜地道，“您認為國王還能撐幾天。”

“我警告您……”

查爾斯不耐煩地擺擺手：“認清現實吧，旁多瓦公爵。姑且聽我一言，如果您認為我說的話不值一聽，我立刻離開此地如何？”

弗蘭克考慮了一會兒，道：“您來找我究竟有什麽事？”

“加入我們一邊，我可以保障您的安全，尤其是凱瑟琳的安全。”

“您，”弗蘭克輕蔑地嘲笑道，“一個流亡的政客加入了暴民的行列也不過是個失敗的暴民。”

“您小看了這些暴民的威力。”查爾斯走到窗邊，毫無顧忌地猛地打開窗子，“聽聽吧，這就是暴民的聲音——”

遠遠的，傳來了《馬賽曲》的歌聲：

前進，前進，祖國的兒女們。

那光榮的時刻已來臨。

專職暴政壓迫著我們，

我們祖國流遍了鮮血，

我們祖國流遍了鮮血。

你可知道那兇狠的士兵

到處在殘殺人民？

他們從你的懷抱裏

殺死你的妻子兒女。

公民們，武裝起來！

公民們，投入戰鬥！

前進，前進，萬眾一心，

把敵人消滅幹凈。

寓所外的街道上人頭攢動，仿佛任何一顆小火星都會釀成一場燎原大火。那種低沈威嚴的歌聲，即使是弗蘭克聽著也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聽到了嗎？”查爾斯道，“這就是人民的力量，這就是民族的力量，可是你們卻意識不到這一點。”

“我發誓效忠法蘭西國王，而不是這些暴民！”弗蘭克固執地說道。

“弗蘭克，我的朋友，”查爾斯道，“你不是一向都不把國王放在心上的嗎，您應該能夠了解我們的願望，所以我特地深夜來訪……”

“您太擡舉我了，公民閣下（我也不敢自認是您的朋友），”弗蘭克態度堅決地回答道，“我不把國王放在心上，那是我的性格；而現在您叫我背叛我的立場，那違背了我做人的原則。”

“我請您再作考慮！”

“您可以離開了，先生。”弗蘭克背過身去，不再理睬他。

“旁多瓦公爵，”查爾斯陰沈著臉道，“我請您再考慮一下凱瑟琳的處境！”

弗蘭克臉色一變，猛地轉過身來：“您竟敢拿她來作要挾！”

“不是要挾！”查爾斯道，“我請您保護她，但是如果您不願意和我們合作的話，我只能以我的方式來保護她了！”說完，他披上了一件高領的藍色披風，戴上一頂狹邊帽子，從容地拿起他的細竹鞭手杖，走到門口。

“我再警告您一件事，”查爾斯最後轉身道，“小心呂貝卡這個女人，她可不是個簡單人物，這個女人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什麽事都幹得出來！目前她已經盯上了凱瑟琳了，您要好好保護她，否則，我提醒您，我可還沒有放棄對凱瑟琳的愛！”

弗蘭克始終背對著他，直到他離開，才大聲叫奧馬爾。

奧馬爾鐵青著臉，匆匆忙忙從街上跑進來。

“立刻給我傳信到威爾士親王府，囑咐夫人立刻離開巴黎回莊園去！”弗蘭克還沒等他踏進客廳就大聲叫道，情緒甚至有點失控。

“太晚了，老爺，”奧馬爾道，“我剛剛收到安妮的消息，威爾士親王府現在已經被監控了，連安妮都進不去了。”

“你說什麽！”弗蘭克叫了起來，臉色霎時間變得慘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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