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戈決定以靜制動，靜觀其變。

那兩艘豪華船原先著實慌亂了一陣，但是看看後面的船只沒什麽動靜，那樣子又像一條商船，也就慢慢放松了警惕。

“唉——唉——”卡布又嘆道，“意大利人真是太好下手了！”

於是這五條船保持著一種怪異的靜止狀態，一直航行到地中海。

“要動手了！”一直坐在艙中的弗蘭克突然道；海戈點點頭。

果然，啟明星號和銀門號的商旗標志被扯了下來，兩幅黑底白骷髏的海盜旗升上了桅桿。

猜也能猜到那兩艘豪華船上的恐慌程度，其中一艘加快了速度，另一艘顯然是護衛艦，刻意擋在那一艘的後面，甲板上炮口全開，對著啟明星號和銀門號鳴炮示威。但是，海盜們放下的小艇轉眼間就繞到了護衛艦邊，由於距離太近，炮火已經失去了威力。

海盜們一左一右，包抄上前，他們的目的是前一艘船。

“那兩艘船太重了，速度太慢，怕是保不住了。”海戈舉起單眼望遠鏡道，“海盜要登船了。”

說話間，大公的船隊向海戈等人的船只鳴炮求援——這是在緊急情況下的通例，也是意大利海盜們向海戈挑釁的目的。

“怎麽說，頭兒？”卡布滿心期待地望著海戈。

海戈看著弗蘭克。是海盜和海盜間的關系，還是法國和意大利的關系就看他們的一句話：張海盜旗，還是張法國國旗。

“哎呀！快看！”一個眼尖的水手指著前方，“那裏有個紅頭發的，是不是公主啊？”

一石激起千層浪，弗蘭克搶過海戈手中的望遠鏡，果然看到大公的甲板上，一個紅頭發女孩在眾人的保護下一點點退上船頭，在她身邊奮力作戰的不是大公又是何人！

“凱瑟琳，凱瑟琳？”是距離太遠還是心情太過激動，弗蘭克怎麽也看不清那個女孩的面貌。

“豎起法國國旗！”海戈叫道。

“是，頭兒！”卡布應道，“豎法國國旗！”

“豎……什麽？”外面負責豎旗的水手懷疑地叫道。

“他媽的，豎法國國旗！”卡布沒好氣地重覆道。

“豎法國國旗？”那水手道，“這可真他媽滑稽！”

海戈跳上甲板：“左滿舵！”

“左滿舵！”有水手應道。

弗蘭克也跳上甲板：“海戈，我們必須和他們分工合作。我們繞到外側去，和他們的護衛艦一起夾住一艘船，各個擊破他們。”

“好主意！”海戈道，“什麽時候你不想做將軍了，就來做海盜吧！”

說話間，船已經開進了“戰區”，海戈叫道：“註意，準備上帆，縱帆，三角帆！”

他的命令準確無誤地被執行著，連弗蘭克也不禁暗暗欽佩他的能力，感嘆法蘭西少了這樣一員戰將是多大的損失！

“落帆！卷帆！”最後那個字一出口，所有的帆都落了下來，船只正和大公的船一起把銀門號夾在中間。

法蘭西海盜們歡天喜地地殺上了意大利海盜的地盤，飛鏢卡布奮起神勇，鏢如飛蝗亂走，見人就打。幾個兄弟殺紅了眼，照著自己人揮起一刀，被一屁股踢進海裏清醒清醒後，爬起來再戰。

意大利人滿心以為對方是不中用的酒囊飯袋，本來就抱著輕敵的思想，再加上技不如人，導致傷亡慘重。銀門號很快就被拿下了。現在三艘船包圍著海盜船啟明星號和大公的主艦。

原本居於劣勢的大公等人看到援兵已到，精神一振，開始反攻。

弗蘭克跳上主艦，他已經看到了他的公主。“凱瑟琳！”他叫道。

可是凱瑟琳沒有回答他，她甚至沒有看到他。

“凱瑟琳！”弗蘭克叫道。

“凱……瑟琳……”艾麗卡自語道，“誰？誰是凱瑟琳？我為什麽那麽耳熟？”

“凱瑟琳，是我，我是弗蘭克！”

“誰在叫，”艾麗卡環顧四周，周圍是一片廝殺的血海，“誰在叫，凱瑟琳是誰？啊，我的頭好疼……”她的腦子裏仿佛出現了些影像，但是伴隨著陣陣抽痛，她簡直什麽也沒法思考。

“你是誰？”她叫道。

“凱瑟琳——”

“艾麗卡，到我身邊來。”安東尼叫著，擋開一個海盜的攻勢，跳到她的身邊。他抱著她的肩膀，將她擋在自己的身後，隔開了弗蘭克的視線。他的眼睛直視著弗蘭克，好像宣布這是他的所有物。

“把她還給我！”弗蘭克叫道，“你想要綁架法國公主嗎，陛下！”

“這裏沒有什麽法國公主，有的只是意大利未來的王後。”

“你胡扯，她是凱瑟琳公主，是我的妻子，是旁多瓦公爵夫人！”

“沒有什麽凱瑟琳公主，她叫艾麗卡，是我的愛妃！”安東尼道，“我姑念你協助我們剿滅海盜有功，又是法國人，不計較你的無禮。但你必須立刻離開此地！”

“凱瑟琳，你為什麽不說話？凱瑟琳，難道你真的不願再見我了嗎？”

“啊……”凱瑟琳的頭一陣陣抽痛，那個男人悲哀的眼神和悲愴的聲音像鞭子一樣抽打她的心，但他究竟是誰？有一個影子在她的腦海裏搖晃，一個名字在她心中彭湃，可她就是想不起來，越是想探究，頭就越疼。最後竟站也站不穩了，她腳步踉蹌地推開安東尼走出來，本能驅使她向弗蘭克走去，“啊……你是……你是……誰？為什麽我會那麽悲傷……為什麽我會那麽痛苦……”

“小心！”弗蘭克和安東尼同時叫道。

一個海盜跳上了船頭，一刀向艾麗卡砍去，艾麗卡驚叫著向後退去，卡布一鏢打中了那個家夥，那海盜載進了海裏。即便如此，鋼刀勒過了艾麗卡的肩膀，她一腳踩空，尖叫著掉進海裏。

“不——”弗蘭克二話沒說，也跟著跳進海裏。

安東尼也想跟著往下跳，他的臣下一把抱住他道：“陛下！這個季節的地中海暗流洶湧，您不能下水！”

“放開我！”安東尼掙紮道。

“您必須為江山社稷考慮，決不能感情用事，陛下！”又上來幾個臣下，死死抱住他不放。

“艾麗卡——”

“凱瑟琳——”弗蘭克跳進海裏，激烈的水流震得他耳鼓幾乎失聰，他瞪大了眼睛四處搜索，他看到了海戈，海戈的手在向下指。他們能看到凱瑟琳被水流卷進了深海，到淡淡的血跡彌散在海水中。弗蘭克冒出水面深深吸了口氣，一個猛子紮進水裏，接著微弱的光亮，拼命向凱瑟琳游去。

凱瑟琳過去從沒有嘗到過這樣痛苦的滋味，海浪打在她身上，海水包圍著她，拉扯著她，在海水的包裹中她頭昏腦漲，無法思考，也無法理解到底出了什麽事，只覺得渾身麻痹，動彈不得。然而她還在動，但那是令人反胃的擺動，突然的升浮和極其可怕的下沈，海底的暗流裹挾著她，把她往下拉。“我快要死了。啊，天哪！我不想死，我不想死！”然而，一道海流又戲謔地將她托出海面。

“凱瑟琳！”叫喚她名字的聲音透過海浪，雷電一樣擊中她的心坎，“凱瑟琳！”

她熟悉這個聲音，這是弗蘭克的聲音。凱瑟琳張開嘴想回答，嘴裏卻立刻灌滿了海水，她用盡全力伸長脖子，將頭高高撐起，把嘴裏的水吐出來，可是海水似乎已經厭煩了和她的玩笑，無情地把她往下拉、往下拖了。凱瑟琳知道如果沈下去，她就永遠上不來了。她立刻變得驚惶失措，連呼吸都不會了。

“那件該死的衣服！”弗蘭克心底裏詛咒道。那些笨重的裙子和襯裙會要了她的命！他拼盡全力向凱瑟琳游去，水流好幾次阻礙了他的方向，有好幾次他的手指坎坎碰到她的裙擺，卻又從手指縫中滑走了。眼看凱瑟琳已經失去了掙紮的力氣，服帖順從地向海底滑去。弗蘭克知道她這一去，就永遠不會回來了。

“上帝啊，請憐憫我！”弗蘭克憋足一口氣，趁著上帝聖手稍稍停緩水流的瞬間，他終於抓住了凱瑟琳，將她拖出水面。他猛地喘了幾口氣，擡頭一看，已經離開大船有很長一段距離了。

“凱瑟琳！”他把凱瑟琳的頭擡出水面，“凱瑟琳，怎麽樣？”

“弗……蘭……克？”凱瑟琳喃喃念道，然後就昏了過去。

“凱瑟琳！”弗蘭克狂喜地抱住她，忍不住潸然淚下。

“餵，快上來！”海戈和卡布劃著一直小船找到了他們。他們把弗蘭克和凱瑟琳拖上船，小船悄無聲息地載著他們回到海皇星號。

在大公的主艦上，安東尼仍舊不死心地四下派人尋找，但他的臣下卻勸他不必抱有太大的希望了。因為無論是艾麗卡，還是跳下水去救人的弗蘭克都沒有生還的跡象了。

“他們死了，陛下……”

“艾麗卡……”亞力山德羅·安東尼奧·梅迪奇第一次嘗到了無能為力的滋味！

海皇星號在海戈的授意下張起了黑旗，揚帆起錨了。當然誰也沒有料到弗蘭克和凱瑟琳已經安全地躺在船艙裏休息了。

“我說，頭兒，這可怎麽辦吶？”卡布指著那一對飽受考驗的情人：已經昏迷過去的弗蘭克抱著凱瑟琳怎麽也不肯松手。“總得給公主療傷吧！”

“傷口稍微包紮一下，就這樣吧！把爐火燒得旺一點，好讓他們暖和暖和！”海戈打了個哈欠，“我們也該好好休息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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