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王府內，書房中，親王落魄地頹坐在椅子上。查爾斯情緒激動地在他面前踱步。親王無奈地望著這個顯而易見已經沈浸在戀愛的興奮中的年輕人，竟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查爾斯滿臉通紅道：“親王殿下……我是說，我親愛的姨父。我今天來的目的……啊，我太激動了，原諒我的冒昧……”他頓了一下，以便平穩一下情緒，然後繼續說道，“我要說，我已經無可救藥地愛上了您的女兒，美麗的凱瑟琳公主。我懇求您答應把她嫁給我。”

親王只是茫然地看著他。

查爾斯不明白親王的態度，年輕人急於表白自己：“我相信我顯赫的家世不會辱沒公主的身份，而且我和凱瑟琳原本就是青梅竹馬的玩伴。”

親王聞言更是苦笑連連。

“您的意見呢，姨父？”查爾斯不安的樣子無異於一個即將受審的犯人。

“你是一個優秀的年輕人。我相信你一定會給凱瑟琳帶來幸福……”

“啊，姨父……”查爾斯覺得自己正幸福地發暈。

親王擺擺手，道：“但是，你來的太遲了。國王已經下旨，把凱瑟琳……我的小凱瑟琳……嫁給了波林頓公爵！”這幾句話苦得像黃連的渣；又像是晴天霹靂，把查爾斯的靈魂劈去了一半。

“我、我不明白！為什麽，為什麽？”查爾斯撲到親王面前，半跪在地上，雙手急切地扶住他的膝蓋，邊搖晃邊叫道，“我懇求您，為了您女兒的幸福，您要慎重考慮——那個公爵是個瘸腿的怪物，他有妻子，聽說她的妻子因為受不了他而和情人私奔！”

“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這是……這是政治！”威爾士親王欲哭無淚，此刻，他哪裏還是個政界要人，不過是個無奈無用的老爸爸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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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花園，噴水池邊。凱瑟琳正坐在水池的邊沿，俯下身體，像在細細觀察，又想要撲進水中似的，身體緊貼著水面。查爾斯從小徑走來。看到凱瑟琳的樣子嚇了一跳。

“當心，凱瑟琳！”他一個箭步沖上前來，輕輕將她的身體扶起來，“你在什麽？”

凱瑟琳垂著頭，喃喃道：“看星星。”

“傻姑娘，星星在天上啊，你怎麽往水裏瞧！”

“水裏的倒影更美，它們是活生生的，能夠不安生地到處走動，看起來好快活。”

“那是不現實的，輕輕一碰它們就碎了。”

凱瑟琳一聲嘆息：“是啊，輕輕一碰它們就碎了。可它們多美啊……。”她慢慢擡起頭，星光下，她臉上淚痕斑斑。她盯著查爾斯看了半晌，道：“你已經知道了。”

查爾斯點點頭。

凱瑟琳又垂下頭，對他說，又仿佛對自己說道：“我就這樣被決定出嫁了……”

她再也忍不住了，掩面痛哭起來：“為什麽，為什麽，什麽叫做‘政治’，那是什麽怪獸，就這樣把我給吃了！”

查爾斯緊緊摟住她的肩膀，無言地安慰著她。

“我在修道院中許願，只要讓我離開那鬼地方，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啊，現在願望實現了，所以上帝要讓我付出代價了。”

查爾斯掏出一枚銀幣塞到她手中道：“那就閉上眼睛，再許一個心願，讓上帝聽見你的聲音，然後把它丟得遠遠的，願望一定會實現的。”

凱瑟琳咬著牙，用力將硬幣丟得遠遠的，大聲地叫道：“我不要出嫁，我要回家！回家！“說罷，掙脫查爾斯的懷抱，蹲在地上號啕大哭起來。

“不要說，凱瑟琳。不要說……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那我就一直許願一直許願，直到實現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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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鮮花鋪成的街道，兩邊人頭攢動。天空中是滿天飄灑的花瓣。人民在歡呼，在慶祝。這是那麽多年來的頭等大事。出嫁的是一位法國公主。

凱瑟琳的花車緩緩在歡呼聲中前進，人們爭先恐後探頭張望這位傳說像天使一樣可愛美麗的公主。

花車中的凱瑟琳雖然身著盛裝，眼睛卻空洞地瞪著前方，她怪異地問身邊隨侍的女官：“他們為什麽要那麽高興呢？”

女官陪笑道：“當然是為您高興，殿下。公主出嫁，這可是歷年來的頭等大事，大家都在祝福您哪。”

凱瑟琳嘴角淺淺一撇：“祝福我什麽，幸福嗎？慶祝我將要嫁給一個我從沒有見過的糟老頭嗎？啊，那哪是在祝福，大家都高興地看著我走向地獄呀！”

女官惶恐道：“殿下，您千萬不要這樣想呀！”

凱瑟琳自顧自道：“啊，這聲音，是要一步步把我送進地獄中去呀……”

經過長途跋涉，凱瑟琳等人終於來到達目的地。但是公爵安排的竟是一間鄉間簡陋的教堂。親王和觀禮大臣立即氣得臉色發青。一些王公貴族和貴婦人更在兩旁竊竊私語。

普羅旺斯侯爵以手掩嘴，竊笑道：“這算什麽婚禮！看來這位波林頓公爵恐怕真如傳言，半點不把國王放在眼裏。”

老謀神算的阿圖瓦侯爵更是冷嘲熱諷：“老威爾士一心巴望女兒成為哪個王國的王後，這下子，他可就成了女農場主的老爸爸了。”聞言的親貴們都嘻笑起來。

阿徳萊徳親王輕聲道：“我提醒你們註意自己的言行，先生們。這樣說也許會觸怒國王，難道你不知道威爾士親王是國王的親弟弟嗎。”親貴們楞了一下，隨即理解了他的意思，於是就更放肆地嘻笑起來。

梅裏侯爵嘖嘖道：“只可惜了那麽漂亮的公主……”

阿圖瓦侯爵笑道：“怎麽，難道她也成了你想征服的對象了？”

普羅旺斯侯爵噗哧一笑：“恐怕是你成了她的征服對象吧。”眾人又輕浮地笑起來。

梅裏侯爵冷笑道：“您真幸運，先生。幸虧查爾斯爵士不在這裏……”

普羅旺斯侯爵奇道：“怎麽突然提起那個普魯士人？”

“你不知道嗎？”阿圖瓦侯爵道，“那位普魯士的大人物當初差點為了凱瑟琳公主而宣布與梅裏先生決鬥吶！”

普羅旺斯侯爵故作姿態道：“噢，可憐的家夥，怎麽他今天沒來嗎？

梅裏侯爵瀟灑一笑道：“他聽說公主成婚的消息，惱怒地跑回老家去了，這會兒恐怕正躲在媽媽懷裏哭鼻子呢。”這回，連阿徳萊徳親王也忍不住同他們一起大笑起來。

“噓！先生們，新郎就快到了。”阿徳萊徳親王一擺手，眾人立刻噤聲。

當教堂大門再次打開時，眾人打著各自的小算盤，期盼新郎的出現。然而，門口出現的卻是一個老年人，看打扮像是管家。老人慢慢走到祭壇前，他手裏拿著一根不合時宜的拐杖。

那老人面向神父、公主、親王以及眾人，不卑不亢地說道：“我是波林頓公爵府的管家奧馬爾。公爵讓我轉告尊貴的公主殿下，”當他面對公主純真的臉，稍許猶豫了一下，但立刻就恢覆了原來的神氣道，“他讓我傳達他的問候，並說：‘他沒有時間參加婚禮，就用這根拐杖代替他出席。’”

“啊，爸爸……”凱瑟琳聽完，臉色煞白。這是何等的恥辱！

親王臉色通紅，繼而鐵青，霎時間癱倒在座位上。侍從們一陣恐慌。

“混帳、混帳……成何體統……體統……”親王氣得語不成聲。

阿徳萊徳勃然大怒，臉漲得通紅，吼道：“荒唐！這是藐視國王！”他望著普

羅旺斯和阿圖瓦，指望他們的附和，但這兩個人在這種突發qing況下竟顯得不知所措。

“我命令波林頓公爵立刻來見我！”阿徳萊徳於是只好又對奧馬爾命令道。

奧馬爾並不說話。他無視阿徳萊徳等人的憤怒，鞠了個躬，退出了教堂。臨走前，他向凱瑟琳道：“夫人，馬車在門外恭候。”

阿徳萊徳簡直要咆哮起來：“我抗議，先生們，我要退出這出荒謬的鬧劇，

我要向國王匯報。”

在他的領導下眾人紛紛離開教堂。威爾士親王老淚縱橫，他心疼地捧著女兒的臉，撫mo著她金棕色的頭發，凱瑟琳伏在他的膝上，清澈碧綠眼眸中卻沒有一滴眼淚。此時教堂裏竟響起了鐘聲。

親王失魂落魄地說道：“啊，鐘聲……鐘聲……”他心道：這多麽像埋葬女兒幸福的喪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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