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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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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啾——啾啾啾——

小鳥在窗外啁啾,晨光從窗外灑落。

陽光照上沈睡的小臉,全身倦累酸疼的依依翻身側躺,把臉兒埋進舒服柔軟的枕頭,試圖繼續賴床。

羽絨填充的枕頭,舒服又溫暖,還有熟悉的男性氣息。

咦?

半夢半醒的小腦袋,浮現一絲困惑。

怪了,她的枕頭裏怎麽會有男人的味道?

依依像小貓似的,狐疑的吸吸鼻子,味道沒有散去,反而更加鮮明了。她閉著雙眼,整張臉都埋進枕頭裏。

沒錯,真的是男人的味道。

事實上,是某人的味道——說得更正確一點,是楊愛國身上,那種混雜些許汗水跟薄荷洗發精的香味——

她喜歡他身上的味道,讓她聯想到盛夏的陽光,跟可口的巧克力薄荷冰淇淋。

懊惱的嘆息,從紅唇中吐出。

唉,她思念他的程度,竟嚴重到連作夢都會聞到他的氣息,夢裏的他熱情得好邪惡,對她恣意妄為,跟這陣子冰冷的態度截然不同。

依依深吸一口氣,在被窩裏蜷縮得更深,粉嫩的臉頰在枕頭上,又依戀的蹭了好一會兒,期盼夢境能停留得久一些,重溫他的熱情,不要去面對現實中他的冷淡。

不過,屬於他的氣息裏,滲入別的氣味,很像是——很像是——她被誘得擡頭,聞到巧克力的香甜,還有——噢,那是那是鮮奶油和焦糖嗎?

嗚嗚,好香啊!

她呻 吟出聲。

老媽今天做了什麽當早餐?怎麽會那麽香?不對,應該不是老媽,她最近只愛蔓越莓鮮奶饅頭。

該不會是隔壁鄰居吧?

依依把被子拉到腦袋上,卻阻擋不了食物的香味,除了鮮奶油和巧克力、焦糖,連火腿和煎蛋的味道都出現了,聞得她饑腸轆轆,肚子直叫。

太過分了啦,到底是誰早餐吃得這麽豐盛?

不敵食物香味的召喚,依依掀開被子,猛地坐起身來,正想起床去尋找犯人,卻在睜開雙眸的瞬間呆住。

晨光從窗外灑落,灑在地上、床上、被單上,甚至是她身上。但是,這根本不是她的房間,也不是她的床,更不是她的被單。

睡意咻咻咻的消失,她雙眼圓睜,驚恐的看著陌生的房間,喉間凝聚著響徹雲霄的尖叫,就要脫口而出。好在,尖叫出口的前一瞬間,她的視線掃見地上的男性T恤。

鮮明的回憶撲擊,腦中的畫面清晰無比,重覆播放楊愛國昨天在她眼前,脫掉這件衣服的畫面。不僅如此,就連她的衣裳被剝掉的記憶,也一清二楚的出現在腦海中。

依依小臉嬌紅,火速低頭,映入眼中的果然是自個兒的赤裸身軀,還有肌膚上或深或淺的羞人吻痕,證明昨晚的纏綿,並不是一場夢境。

她在楊家,在楊愛國的房間裏!不只如此,她還因為做愛後的倦累,在他的床上睡了一整夜!

依依伸手搗住到嘴的尖叫,滿臉通紅的驚喘,驚慌過度的她,像只鴕鳥似的又躲回被子裏頭,卻清晰的聞見兩人昨晚歡愛後的氣味。

喚,天啊!

邪惡的、歡愉的種種,因氣味更清晰,教她心頭狂跳,全身發燙,小臉紅到快冒煙,只能埋進枕頭裏,悶著聲尖叫,發洩過多的驚慌。

過了一會兒,好不容易鎮定下來的依依,鼓起勇氣偷偷掀開被子一角,確定房間裏沒有旁人後,才迅速跳下床,尋找自己的衣物。

最先找到的,是貼身的絲質小褲褲。

她一邊穿上,一邊環顧四周,期望能找到內衣,視線從地板上,游走到墻角的櫥櫃,在陽光下閃爍的金牌與銀盃,勾起她的好奇心,想著只看一下下就好,赤裸的雙腳不由自主上前。

櫥櫃裏頭擺滿各式各樣的獎盃與獎牌,有空手道、跆拳道、自由搏擊,甚至還有一面射擊銀牌,每個獎牌跟獎盃上,都刻著得獎的年份,還有比賽項目。

擺放在最中間的,是一張他跟家人的生活照。

照片裏頭,有他的父母、哥哥們跟小妹,還有古靈精怪的外甥女。在家人身旁,他笑得好開心,沒有半點心機,像是個爽朗的陽光大男孩,讓她也忍不住微笑。

除了櫥櫃中央,床頭也有幾張家族照片,還有一整排又大又厚的相簿。

她抽出一本,翻看他被照片擷取記錄的人生片段。其中一張照片裏的他好年輕,看來只有十八歲左右,穿著空手道的道服,腰上綁著黑帶,抱著右腳坐在地上,汗濕的臉龐滿是痛苦。

嫩嫩的指尖,描繪照片裏年輕的五官,因為他的痛苦而心疼。

「那次比賽,我扭傷了腳,沒能晉級決賽。」

男人的嗓音響起,嚇得她回神,匆匆轉過身去,這才發現楊愛國不知何時已經進了房間,還走到她身後,黑眸閃現火光。

原來,好奇心不只會殺死貓,還會害人淪落到難堪窘境。

羞不欲生的依依驚叫一聲,只能拿現有的相簿,聊勝於無的遮擋在胸前,掩住裸露的雪嫩豐盈。

「早知道能這樣,被緊壓在你的胸部上,我當年應該多輸兩場。」性感的低沈嗓音裏,有著濃濃笑意。

胸前的照片,驀地好像活了起來,仿佛是他本人貼在那兒,惹得她酥胸軟麻,紅潤的蓓蕾嬌挺綻放。她羞得全身泛紅,眼睜睜看著他逼近。

楊愛國低下頭來,給了她一個火辣辣的吻。當她全身發軟的被逼回床上時,漂亮乾凈的腳趾頭都蜷縮了起來。

當他退開的時候,陽光照耀著那深刻的五官,俊帥得足以讓三歲到八十歲的女性心頭小鹿亂撞。

「早安。」他說。

她的聲音小小的,雙手緊抱相簿不放,心頭那只小鹿正在跳霹靂舞。

「早、早安——」

薄唇上揚,笑得更開心。高大的身軀在一旁坐下,這才將手中的托盤送到她眼前。

「我幫你做了早餐。」

依依的雙眸睜得好大,直盯著眼前這盤,豐盛得像是美食節目裏,名廚制作的豪華餐點。

沾了蛋汁的法式土司,被煎得金黃香甜,上頭還擠了鮮奶油,再放上草莓、藍莓、奇異果,然後又是一層鮮奶油,最後再淋上巧克力,最頂端還放上了一顆嬌艷欲滴的新鮮櫻桃。

不只如此,法式土司旁邊還有煎蛋卷、火腿、起司。托盤上僅剩的空間,則放著一杯正在冒煙的熱牛奶。

「這是我的早餐?」她是在作夢嗎?

小嘴才剛剛張開,就被他用櫻桃塞住,逼得她只能紅著臉,乖乖咀嚼甜中帶酸的果實,連帶舌尖也嚐到鮮奶油的滋味。

「我不是需要減肥嗎?」即使在生病之前,她也沒吃過這麽豐盛的早餐。事實上,她那時候根本不吃早餐。

「不是減肥,是調養身體。」他笑著拿起叉子,叉起一小塊煎蛋卷,餵進她的嘴裏。

「調養身體可以吃得這麽豐盛嗎?」她一邊問,一邊吃下那口包著融化起司,還有甜椒的蛋卷,差點因為美味而呻 吟出聲。

這無聲的讚美,讓他得意不已,笑容更燦爛。「昨晚,我消耗你太多熱量,當然得負責幫你補充。」說著,他又餵了顆草莓給她。

「所以,這算是獎勵?」提起昨夜,她就臉紅心跳。

「不,這是戰力補給。」楊愛國說著,低頭舔去紅嫩小嘴邊沾土的鮮奶油後,才得意又自大的告訴她:「我才是你的獎勵。」

他的驕傲讓她說不出話來,尷尬之餘只能冒險,一手抱緊遮掩用的相簿,一手搶下叉子,朝著豐盛早餐進攻,一口口吃下美食。

只是,吃不到幾口,她卻聽見某種聲音響起。

咕嚕。

那聲音很近,近得就在她耳畔。

咕嚕。

她的視線狐疑的看向聲音來源,那是他的肚子,因為饑餓而發出的聲響。像是為了確認,當她註視時,那聲音響得更大聲。

咕嚕嚕嚕嚕嚕嚕嚕——

「你還沒有吃早餐?」她微微一楞。

「沒有。」他擺出絕對犯規的小狗表情,俊臉上滿是無辜。「我怕你餓了,所以先弄一份給你。」

依依看看早餐,再看看他,遲疑了一會兒,直到再度聽見他的肚子咕嚕作響,才確認他真的沒吃早餐,正餓著肚子等她親。雖說,他故意只拿了一根叉子,根本是早有居心,但是食物這麽多,她一個人的確吃不完。

「喏,你也吃一些吧!」她紅著臉,弄了一塊蛋卷,送到微笑的薄唇旁。她是餵過小狗小貓,但是餵食,個大男人,還是頭一次。

他註視著她,緩慢張開嘴,吃下那口蛋卷。

這麽簡單的動作,卻讓她羞怯更深,但在害羞之外,又感覺到心中仿佛打翻蜂蜜罐子般,一陣暖暖的濃甜。

「好吃嗎?」她忍不住問。

「我做的當然好吃。」他笑得好得意,白牙閃亮亮。

那得意的模樣,不同平日的俊帥,反而可愛極了。她完全沒有想過,他這個雄赳赳、氣昂昂的男子漢,竟也會有這種男孩被稱讚後的得意神情,讓她更為心動,又餵了他一口。

她的主動,讓他猝不及防。

黑眸之中湧現柔情,薄唇張開,吃掉她餵來的食物。俊容上、黑眸裏的神情,比先前的笑容,更讓她萬分心動。

情不自禁的,她再餵了一口,他吃著吃著,大手握住她的小手,叉了一塊土司,親密的餵她吃。兩人甜甜蜜蜜,你一口、我一口,吃完眼前那盤豐盛的早餐,從肚皮到心靈都飽足。

之後,他找出昨天被脫去,還因為用力過度,好幾處縫線都綻開的衣服還給她。他的嘴上說抱歉,眼裏卻有滿滿得意。

「轉過去。」穿上衣服之前,她還抱著相簿,聊勝於無的遮掩裸露。

楊愛國挑眉,順著她的要求,噙著笑容轉身,還不忘問了一句。「你沒有忘記,身上所有該看的、不該看的,我全都看過了吧?」

回答他的,是一個飛來的枕頭,正中他的後腦,惹得他笑得更開心。

當他再度轉身的時候,依依已經穿好衣裳,看起來又一副清新可人的模樣,幾乎教人難以想像,她昨晚曾那樣嬌羞卻又熱情的回應他。

當他黑眸灼亮的盯著她時,她的臉兒又紅了,訥訥的問道:

「你在看什麽?」她明明穿著整齊,但他看著她的模樣,仿佛她此刻還是赤裸的,身上一絲不掛。

晨光為他的五官鑲上淡金色的框邊。「我們是以結婚為前提交往的男女朋友了,對嗎?」他語氣慎重的問,認真確認。

這問題教她心兒亂跳,好不容易鼓足勇氣,望進他的雙眸中。那雙自信滿滿的黑眸,除了認真之外,竟略帶些許不確定,幾乎算得上是忐忑。

是她先前的怯懦,讓自信滿滿的他,也會有這種神情,證實他對她的一切是那麽在乎。

面對他的深情,她要是再逃避,就是背棄此生的幸福。

於是,她用最虔誠的表情,不逃避他的視線,深吸一口氣,無比認真的點頭,說出的話語等同許諾。

「對。」

他一定是聽出,那個單字之後代表的重大意義,俊容上又出現令人評然心動的笑容,大手朝她伸來。

「來吧,我送你回家。」

依依心頭滿滿的悸動,跟他執手相牽,覺得只要跟他在一起,就能遠赴天涯海角——然後,她想起來了,瞬間小臉發白。

「啊,我昨晚沒回家也沒報備,媽媽搞不好都去報警了!」如果不跟母親大人稟報行蹤,就算是遠去天涯海角,也會被追回來。

「放心,我剛在樓下遇到我妹,那個管家婆昨晚已經打電話給你媽,報備你在這裏過夜的事了。」

「咦?」她楞了一楞,小臉發燙,尷尬的問:「你妹?她知道我——呃——在這裏沒回去?」

「對。」他笑看著她。

依依驀然領悟,恐怕他全家大小,都知道他昨天把她拉到房間裏後,就再也沒走出去過。一時之間,她只能搗著小臉,窘迫的呻 吟出聲,真想找個地洞鉆進去。

「他們——你家裏的人全都知道了,對不對?」

「對。」他笑著擁住尷尬的小女人,在泛紅的額頭上印下一吻。「放心,我妹跟你媽說,你和她一起睡。我家的人也沒那麽多嘴多舌,不會到處去宣傳。」

她把臉埋在他懷裏,又羞又窘,好一會兒才說得出話來。「光是我在你家過夜這件事,就能讓鎮上的人說上十幾二十年。」

「怕輸掉你的大同寶寶嗎?」他壞壞的笑。

依依擡起頭來,一臉可憐兮兮,呻 吟得更大聲。

「噢,可惡,我忘記了。」嗚嗚,她的大同寶寶回不來了。

瞧見她的沮喪,他卻笑得更開心。畢竟,這證明了,在她的心中,他的份量遠比那個塑膠玩偶重要得多,才能用男性魅力,讓她忘卻重要的賭註。

依依還不死心,抱著一絲希望問道:

「我們可以假裝,還沒開始交往嗎?拜托,只要再一星期就好,再過一個星期,我就能保住大同寶寶了。」

「你這是詐賭。願賭要服輸。」他笑著搖頭,轉身牽握著她往外走。

「我的大同寶寶是限量的啊。」她嘟囔著。「況且,要不是你一開始表現得那麽惡劣,我怎麽會拿大同寶寶去下註,都是因為——啊,等等、等等!」她站定身子,不再前進。

「怎麽了?」

她羞羞的紅了臉,小聲說:「別走前門,走後頭啦,」要是遇見他的家人,她恐怕會羞到自燃。

「你家有後門嗎?」

「當然有。」他笑意深深,知道她臉皮薄嫩,衷心提出建議。「不過,相信我,我們還是走前門的好。」

「不不不,走後門!」因為隨時都會被發現,所以她急著離開,聽不進他的建議,小跑步的從後門沖去。

「依依,等等——」

他來不及阻止了。

後門一開,嬌小的人兒僵住。

只見後院裏,小媽正在澆花,老爸拿著樹剪,俐落的修剪樹木。兩位家長瞧見她出現,雖然努力想保持態度自然,但還是沒有成功,表情都有些不自在。

就是這麽巧,楊忠國在這個時候,推著割草機從轉角繞出來,看見眼前這情況,濃眉挑得好高。

依依羞得從頭到腳紅透,一時之間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好在身後的男人,語帶笑意的開口,替她解除尷尬場面。

「爸、小媽,早。」

放在背後的大手,穩定心中慌亂,她尷尬的跟著打招呼。

「呃,叔叔、阿姨——早——」

楊家夫婦各自點頭,宋如意笑得很溫柔,沒有多說什麽;楊奕則是頷首之後,繼續持著樹剪,一絲不茍的剪去雜枝殘葉。

「爸,我送依依回家。」

「嗯。」

得到同意後,他牽著僵硬的依依,繞過兩位長輩,走出後院,卻看見圍籬前孝國蹲在重型機車旁,手裏還拿著沾滿泡沫的海綿,因為目睹這一幕,正笑到全身都在發抖。

更慘的是,不遠處,小妹跟外甥女還坐在那兒野餐,雖然沒看向這邊,但也一樣死命忍著笑。

依依羞得無地自容,粉唇冒出一聲呻 吟,整個人都快躲他背後去了。

仁國在這時,推開後院的門走了進來,差點跟兩人撞個正著。

「愛國,你怎在這?依依呢?你送人家——啊,抱歉,依依我沒看見你,這家夥塊頭太大,完全把你擋住了。早安啊,哈哈——」

這狀況只比被抓奸在床好上一些些而已。

她欲哭無淚,只能硬著頭皮,虛弱的擠出微笑。「早。」

「你、呃,慢走,我去吃早餐。」仁國尷尬的笑著,趕緊遞出車鑰匙,然後迅速閃人。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後院的小門,來到車子旁邊,她用最快的速度上車,整個人縮在副駕駛座上,羞窘萬分的壓低聲音問:

「為什麽大清早的,你家的人都擠在後院啊?」

楊愛國莞爾的看了她一眼,一邊發動車子。「他們怕你尷尬,特別空出前門讓你走,誰知道你會直直往後門沖。」

「你怎麽不早說?」她搗著臉埋怨。

「我建議過,卻被你否決了。」他笑著踩下油門,將車子開上路。

沒錯,他的確是建議過。

後悔不已的依依,羞得不想見人。她保持同樣的姿勢,一直到車子到達家門前,才被楊愛國哄著下車,用公主抱的姿勢,飛快進入屋裏。

然後,他用神奇的吻,很快讓她忘卻外界的一切。

陽光普照,淡淡的花香飄蕩在空氣中。

吃過健康早餐,做過暖身操的依依,在出門之前,先握住門把,深呼吸了三分鐘以上,才打開大門,用穩定的腳步,開始今天的運動。

換作是以往,她肯定會窩在家裏,能躲多久就躲多久。

這幾天以來,目擊證人陸續指出,她在楊家過夜的事實,事關賭盤輸贏,人們為了確認,用盡各種藉口登門拜訪,話題兜來轉去,就是為了探問,她跟楊愛國之間「進度」如何。

她當然害羞。

但是,她一點兒也不後悔,甚至因為他的寵愛,而深深覺得驕傲。

她跟這麽優秀的男人,竟然是情侶呢!

既然有勇氣向他坦承,她當然不會再退縮,雖然無法大大方方的宣告,但是她可以羞答答的點頭,默認兩人的關系。

相隔幾天沒出門,她今天終於做好心理準備,預備迎接鎮民們的關心。

在操場上繞圈慢跑,不能滿足眾人的好奇,她決定繞鎮上一圈,不但讓大夥兒確認,同時也彌補先前當眾逃跑時,對他男性尊嚴的傷害。

只是,才跑了幾分鐘,她就發現自己配備不夠。她應該在身上斜掛一個布條,上頭寫著「對,我跟楊愛國交往了!」,省去這一路大家的詢問。可惜,她就是事先沒有想到。

所以,開文具店的大姐見到她就問:「依依啊,你跟愛國交往羅?」

她紅著臉點頭,換來大姐樂呵呵的笑,還歡天喜地的沖進店裏,大聲的告訴丈夫,連聲說早就預料到了,聲音傳得附近路人都回過頭來,每個人都跟著笑開,個個心知肚明。

站在煎臺後頭,忙著賣早餐的年輕夫妻檔,看到她慢跑經過,老板娘不顧煎得滋滋作響的漢堡肉,拿著煎鏟揮舞,吸引她的註意力,在大庭廣眾下非要問個清楚,就連老板也停下手邊動作,專註傾聽答案。

「依依,你真的跟愛國交往了嗎?」

眾目睽睽之下,她再度點頭承認,換來的是老板娘的歡呼,差點沒在煎臺前跳舞,老板則是苦著臉,喃喃低咒了幾句。

老板娘手裏的煎鏟轉了方向,直指著丈夫,愉快宣布。「聽到了吧,我贏了,接下來三個月的碗都交給你洗!」

她轉開視線,加快腳步,盡快離開老板哀怨的註視,暗自祈求老板在接下來三個月,洗碗的時候不要埋怨她。要怪就去怪楊愛國吧,全是他害得她情不自禁,身心全部淪陷的。

想到心愛的男人,她就覺得甜蜜蜜的,連嘴角也上揚,笑得滿臉羞甜,在心裏猜想他此刻人在哪裏,正在做些什麽。今天,他們約好要去吃飯,他會挑哪間餐廳?又會對她說些什麽——

「滿學姐!」

學生的呼喊,打斷她美麗的遐想。

「滿學姐,楊教練今天請假耶!」學生攀在圍墻上,大聲叫喚著。

另一個學生,用力朝同學後腦巴下去,認真糾正。「不能再喊滿學姐了啦!」

「為什麽?」

「因為她跟教練交往,過不久就是教練的老婆了。」

「那要喊什麽?」

「師娘啊!」

於是,四肢發達的國中生們,趴在圍墻上,異口同聲的喊道:「師娘好!」

「要請我們吃喜糖喔!」

國中的圍墻很長,他們又蹦又跳,追逐墻外的依依,師娘師娘的喊個不停,不但徹底忘了她姓黃不姓滿,換了稱呼之後,就連姓也省了。

她火大的停下腳步,對著那群陰魂不散、鬼叫不停的國中生,用最兇惡的表情比出中指,卻讓那群小鬼更興奮,喔喔喔喔喔的叫個不停。

過了幾秒,國中生們臉色,變,一個個縮回腦袋。她正訝異,原來中指的效力如此強大,國中後門走出一個老紳士,嚴肅的視線從她比著中指的手,緩慢移到她的臉上。

依依差點也想像那些國生一樣,找一道圍墻躲起來。

「呃,校長好。」她收回中指,雙手都縮在背後,僵硬的擠出笑容。

年高德劭的校長,微微點了個頭,沒有對她不雅的行徑,說出一句指責,但是那關愛的眼光,就足以讓她慚愧得擡不起頭來,深深覺得愧對自個兒榮譽校友的頭銜,還考慮把獎狀還回去。

離開國中後,她繼續往前跑去,回應每個人的問候與詢問。她已經習慣了,這個人與人之間關系緊密的小鎮,人們的關心,雖然帶來困擾,但也顯示出,鎮民有多麽團結,這在大城市裏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

微風迎面吹來,她過了一會兒,才發現自己正在微笑。

以往,快樂的事情,她只能跟數量極少的朋友分享;現在,鎮上每個人都樂於跟她分享,因為她的快樂而快樂,讓情緒能量無限增幅。

這樣的生活,其實也不錯。

躲在屋裏,躲避人群當然很安全。但是,只有走向人群,才能感受到,獨自一人感受不到的溫暖。

如果不是楊愛國,催逼著她走出房間,她這輩子很可能就會錯失這一切。今天晚上,她會在他耳邊,輕聲說出謝意——

途經住宅區的依依,正思念著男友,耳畔聽見有動靜,以為是又有鎮民,想詢問她跟愛國交往的消息,是否真的屬實,但當她帶著笑容轉頭時,看見的卻是一個大概才五六歲的小男孩,雙手胡亂揮舞,哭叫的沖過來。

她停下腳步,本能的蹲下來,接住差點仆倒在地上的男孩。他的雙手雙腳都在亂揮亂踢,連她都被踹了好幾腳。

「小朋友,你怎麽了?」她關心的問,男孩卻沒有回答,哭叫得更大聲。

「痛——」男孩淚眼汪汪。「好痛!」

「告訴我,你哪裏痛。」話才剛問完,她就發現男孩喊痛的原因,頸後的寒毛驀地豎起來,身軀有幾秒的時間僵硬得無法動彈。

幾只體色鮮明,色澤黃黑分明,長著翅膀的昆蟲在男孩的衣裳裏鉆動,已經在腳上手上叮了幾個紅腫的痕跡。那不善的昆蟲,雖然跟蜜蜂有些相似,體型卻比蜜蜂大得多。

曾經閱讀過的資料,在她腦中像是電腦畫面一樣跳出來。她之前寫小說時,曾經研究過這種昆蟲——

這、這這這這這這這,這是惡名昭彰的虎頭蜂啊!

依依連忙伸手,拍去男孩身上亂爬的虎頭蜂,被惹惱的虎頭蜂連她也咬,疼痛跟灼熱感,從被咬的那一處火辣辣的傳來。但是,第一波攻擊還沒撤退,第二波攻擊又來了,為數更多的虎頭蜂,盤桓在兩人四周,連嗡鳴聲都帶著殺氣。

再待下去,連她跟男孩都有危險。

想也不想的,依依抱起男孩,用最快的速度開始奔跑。男孩身上的虎頭蜂,爬到她的身上,又咬了幾口,痛得她差點喊出聲,但是她沒有停下來察看,抱緊男孩奮力奔跑。

過了上班、上課的時間,住宅區看不到人影,她心急如焚的喘息,渾身都是汗水,跑到腰腹發疼,仍舊沒有放慢速度。

消防車呢?

警車呢?

那些公務員跑哪裏去了?

平時芝麻小事都能出動,說是服務鄉裏,現在到了緊要關頭,卻偏偏看不見人影!汗水模糊視線,她努力回想路徑,抄捷徑卯起來沖剌,遠遠的看見消防分局,立刻焦急的放聲大喊。

「成大業,救命啊,有虎頭蜂啊!」她愈跑愈快,沒有放慢速度。

站在紅色消防車前,正在談話的兩個男人,同時轉過頭來。其中一個是愛管閑事的成大業,另一個則是警長陳志明,同時采取行動。

陳志明率先沖過來,接過她手中哭叫的男孩,矯健的身手不比楊愛國迅速。

「你還好吧?」他問道。

軟倒在地上的依依,虛弱的搖頭。「小朋友被虎頭蜂咬了,快、快、快——快送他去——醫院——」她喘個不停,一手扶在腰間。

陳志明點頭,抱著男孩上警車,一路鳴笛示警,以追緝搶匪的車速,往醫院的方向駛去,很快就消失在馬路的另一端。

被惹怒的虎頭蜂,追不上警車,仍追繞在她身後,一只又一只的落在她的衣服上,爬上雪嫩的肌膚,腹部末端與毒腺相連的螫針舉起,一根根細針異常銳利,眼看就要剌出更多傷口——

嘩啦!

強力的水柱噴來,有效驅散盤桓的虎頭蜂,就連她身上的那些,也被一並沖走。當水柱停止時,她已經全身濕透,冷得顫抖不已。

放下噴水錨的成大業,拿著毛巾走過來,靠近之後才發現她身上也有咬痕,二話不說就把全身滴水的她推上消防車,緊接在警車之後發出,把她也送往醫院的急診室。

一進急診室,醫生跟護士就圍過來,把她放到移動病床上。醫生察看她被咬的傷

口,一邊對護士下指示,一邊確認她除了疼痛之外,是否有休克現象,還替她打了一針,忙碌了好一會兒,確認她除了又濕又冷之外,沒有危險之後,才把她安置在一間病房裏。

當楊愛國趕到時,她已經換下濕透的衣服,穿著病人服,連頭發都吹乾,正疲倦的躺在病床上休息。

「依依。」熟悉的叫喚,讓她睜開眼睛。

映入眼中的,是頭發淩亂、臉色蒼白的他。他的模樣比她先前更狼狽,走到病床邊的腳步,像是跑過三次馬拉松,疲憊得快擡不起來,就連摸向她臉兒的大手,也是又冰又冷,還微微顫抖。

「他們說,你被虎頭蜂咬了。」他的聲音沙啞極了。

「我沒事。」她伸出雙手,主動投入他的懷抱,雙手緊緊環抱,汲取他身上的溫暖。

「先前傷口有些紅腫,現在都好了。」她知道,他被嚇壞了。

他擁抱的力量,比平常更重。「很痛吧?」

當他聽到消息的時候,冷靜的理智,瞬間蕩然無存。

他也被咬過,知道虎頭蜂有多麽危險,要是被咬得太多,還會有生命危險。想到嬌小的她被虎頭蜂圍攻,各種恐怖的畫面閃過腦中,他跳上車子趕到醫院,聽不進醫生或護士的解釋,直接就闖進病房。

躺在病床上,閉著雙眼的她,讓他的心被恐懼緊緊揪住,瞬間難以呼吸。

他不願意失去她。他不能失去她。

黑霧籠罩在眼前,直到她回應呼喚,睜開雙眸的時候,他才松了一口氣,仿佛從最黑暗的深淵,被她的微笑救贖,才再度回到人間。

嬌小柔軟的她,窩在他懷中,讓他的心踏實下來。他暗暗發誓,這輩子都不放開她。

「被咬的時候很痛,現在好多了。」她實話實說,緊繃的情緒在見到他之後,漸漸舒緩下來。直到這個時候,她才發現自己累壞了,每寸肌肉都酸痛不已。

「你哪來的力氣,竟然能抱著那男孩,跑過好幾條街?」他愛憐的撫過她手臂上的傷口。

「當作者的,只有腎上腺素不輸人。」她坦白。

他註視著懷中的小女人,黑陣深深,許久之後才低聲說道:「對不起。」

「為什麽?」她不明白。

「因為,你有危險的時候,我卻不在你身邊。」他吻著白嫩的小手,無比心疼,黑眸認真的望入她眼中。

「我想要保護你,一輩子保護你,不讓你遭遇危險、不讓你疼、不讓你哭,好嗎?」

簡單幾句話,已經完全表露他的心意。

淚水湧入眼眶,在她眨眼時滴下,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

「好。」她語不成聲,哽咽答應。

「嘿,」粗糙的拇指,抹去像斷線珍珠般落下的淚。

「別哭了。」即使是喜悅的淚水,他也心如刀割。

「還不是你害的。」依依掄起粉拳,輕槌他的肩膀。

黑眸驀地一亮。

「等我一下,我去拿個東西,應該能說服你原諒我。」他吻了吻她的額頭,三步並作兩步的走出去。

依依耐心的等著,猜測他是去拿什麽。但是,護士比他先進來,告訴她小男孩雖然被叮咬較多,幸虧急救得早,經過治療後也安然無恙,至於惹禍的虎頭蜂窩,則是築在男孩家的三樓,這會兒已經被消防隊摘除了。

護士離去後,她真正等待的人出現了。楊愛國手中拿了一個大提袋,走到她的面前來,在她的註視下,從提袋裏拎出一個年代久遠、狀態良好的塑膠玩偶。

「我的大同寶寶!」她驚呼出聲,急忙把限量版的玩偶抱入懷中。

「我還以為這輩子再也看不到它了。」賭博的確是最不可取的行為,她輸得慘兮兮,連大同寶寶都賠上。

「我今早去王家相館,就是去拿回這個玩偶,本來想在晚餐的時候再還給你。」比起預期中的浪漫晚餐,現在的時機更恰當。

「我不是賭輸了嗎?」她抱得更緊,困惑的直眨眼。「他為什麽願意歸還大同寶寶?你花錢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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