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良宵短，只恨青絲長。青絲長多牽絆，坐看月中天。”

這一句始終在四九的耳邊回蕩。

她望著戚夫人正癡癡的望著嫪清，而嫪清這一刻也望著戚夫人，他那一雙深邃的紫色眸中似乎多了些她從未看過的東西。

戚夫人款款的回了主位。殿中絲竹之音又起，這回子又上來數名粉衣女子，她們隨著音樂聲翩翩起舞。

席間觥籌交錯，曲水流觴，四九裝作不經意的看看主位，嫪清親手給戚夫人夾了一塊糕點，然後不知又對她說了些什麽，那戚夫人的臉瞬間就紅了起來。

望著兩人親密的舉動，她的眼睛有些發酸，心，也有些痛。

她胡亂的抓起桌上的杯子來喝，卻被杯中的酒嗆出淚來，她躬身劇烈的咳嗽起來。見狀，狐仙大人忙拍拍她的脊背。

“你看你！怎的這般不小心，喝個酒也能被嗆到，我看你何時才能長大。”

她笑著，推開狐仙大人的手，道：“沒事啦，來，來，師傅，我們來喝酒吧。”

冥界的酒到底是不一般，不似凡間的酒那般辛辣，也不似狐仙大人的桃花釀，清香中帶點桃子的酸甜，這兒的酒清清悠悠別有一番滋味。酒過心腸竟還有一種愉悅感。

她同狐仙大人喝了許多，之後醉眼迷離的拉過一旁的侍婢問過才知道，這宴上的酒便是冥界那頗負盛名的“忘憂酒”。

她的臉頰酡紅，望著狐仙大人癡癡的笑著說道：

“果然是忘憂酒，師傅，我覺著好開心呢。”

“四九，你醉了。”

“是嗎？”她伸手摸了摸臉頰，有些發燙。

殿中的絲竹之聲漸漸的停下，賓客陸陸續續的起身，隨便找個由頭便就遁了，望著人走的快差不多了，狐仙大人詢問四九，要不要回去休息。

四九乖順的跟著他起身，同嫪清與戚夫人告別，嫪清慵懶的倚在榻上，他單手托著臉，閉著雙眼，像是醉倒了一般。

戚夫人望了他一眼，便就扭頭沖著狐仙大人與四九笑笑

“既然如此，那你們便就回去歇息吧。”

狐仙大人應聲便就拉著四九往住所走。

因喝多了些，四九的步子都不大穩，但她看起來似乎是受了那忘憂酒的功效，很歡樂。

她揪著狐仙大人的袖子，醉醺醺的說道：

“師傅這裏的天空，沒有星星呢。”

“嗯。”狐仙大人面不改色，帶著她往住所的方向走。

“師傅，什麽時候帶我去看星星？”

“你想看的時候。”

“現在麽？我想看星星......嘔......”

突然，她胃裏一陣翻騰，駐步，躬著身子大口的嘔吐起來。那些嘔吐物有一大部分吐在了狐仙大人的鞋面上。但是他沒有在意，他緊張的拍著她的背，慌忙問她：

“你怎麽樣？是不是很難受？”

吐了好一陣，她胡亂了用袖子抹抹嘴，然後笑嘻嘻的對狐仙大人說，“沒關系。”

說罷，腿一軟，坐倒在地上。狐仙大人望著她，嘆了口氣，然後矮身，將她橫抱起來。

她的頭靠在狐仙大人的胸膛，他的胸膛好寬廣，眼皮越來越重，她忍不住睡了過去。

片刻之後，她被放在一個柔軟的床榻上，太困，她沒有睜開眼睛去看，翻個身繼續睡。

狐仙大人照顧她好一陣才離開，他剛走沒有多久一個玄紫的光閃過，嫪清來到了四九的房中。

殿中的是她那均勻的呼吸聲，他幾步走到她的榻上，拉過她的一只手，筆直修長的手指探上她的脈搏。隨即，他的俊眉便就一皺。

“怎的？難道那解毒的丹藥她沒有服用嗎？不該的，那鬼差辦事一向牢靠，藥該是下過了的，可是，她的脈象看來，所中之毒不但沒有減輕，反而更加重了。”

想到這裏，他那一雙深邃的眼眸中攏上一片陰騭。隨後，他從懷中掏出一枚極細的針。他用那針在四九的指頭上刺了一個小孔。

因醉的厲害，四九並未感覺到指頭上的疼。

他從她的指頭上擠出一滴血來，那血的顏色果不其然，並非是鮮紅的，儼然已經有些發紫，這明顯是中毒已深。

細聞聞，那血無色無味。能抑制住法力，又能使血液變色，又無色無味。那麽，這天下只有一中這樣的毒，那便是“彈指容顏老。”

他的心神一怔。她竟然會中這種毒？！

這種毒，雖少有，但他也聽過，中了此毒，生還的可能性甚微。

仙人也絕非百毒不侵，長生不死。況且四九只是一介小妖。若道行高深的仙人還可延續些時日，但像四九這樣的，恐怕時日不多了。

他知道，四九中毒的事情多半是與戚夫人有關，但是萬萬沒想到，她竟然會對四九下此種毒，可見用心是何等的狠毒。

平日裏，被她秘秘密處死的侍婢不在少數，若不是顧念著昔日裏她哥哥的情義，他定不會留她到如今的。

可是，她這次又將毒手伸向四九。

想到這裏，他握著四九的手腕一點點的收緊。眸中的神情充滿自責與擔憂。

戚夫人是何居心，他最明白不過。從前她從不與四九交好，如今給她下了毒，留在這冥界。是何目的，他也能猜到幾分。

他抿唇，思忖半晌，似乎想到了什麽，這才將四九的手重新放回被中。他在她的額間輕輕一吻，隨後，給她掖了掖被子。這才起身，遁走。

次日，四九在宿醉的頭疼不適中醒來，時光與空間的重疊讓她一時分不清自己身在何處。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不輕不重的腳步聲，正由遠到近。隨著“咯吱”一聲響，門被推開，桐兒探身進來，見她已經醒了便就同她說：“你既醒了，就快些起來吧。戚夫人傳你去她的寢殿。”

她揉了揉了額頭，低聲答了聲“好。”

冥界是永夜，她也搞不清現在究竟是什麽時辰。起身，一番梳洗打扮，她去到戚夫人的寢殿。

桐兒領著她七拐八拐的，穿過好些走廊，最後在一個喚“良華殿”的宮殿駐了步。

想來這處便就是戚夫人的寢室了吧，先前，她還未從未到過這裏。

桐兒領著她推開殿門進去。觸目皆是一片奢華，房間四角立著漢白玉地柱子，四周地墻壁全是白色石磚雕砌而成，黃金雕成地蘭花在白石之間妖艷地綻放，粉色地紗簾隨風而漾。

墻的東北角擺放著一醬紫色的書櫃， 長明燈的光暖暖的透過朱紅的雕花木屏風，零碎地撒在了一把支起的古琴上，粉色的紗簾隨著風從窗外帶進一些花瓣，輕輕的拂過琴弦，像吻著情人的唇，香爐離升起陣陣裊裊的香煙，卷裹著紗簾，彌漫著整間香閨，一女子斜臥在在軟榻上，左手支起腦袋，右手卷著書，左右兩旁的侍女，一人拿扇子，一人端著切好的水果和點心，時不時往女子的嘴裏送去，在女子的下方，一穿著淡綠衣裙的侍女正給那名女子捶腳。琤琤的玉簾為整間閨室提供了絲絲浪漫。

四九幾步走到那女子的門前，輕聲道：“戚夫人。”

榻上的戚夫人擡眼，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然後盈盈一笑。合上書，她擡手屏退了一眾侍婢，待那一眾侍婢退下後，她從榻上坐起來，

“多謝公主的妙計，如今我與王的關系果然進了一步。今早他還派人給我送了許多東西來。”

順著她的目光，四九看到一旁的圓桌上擺了一堆珠寶首飾。那些首飾在燈光中散發著熠熠的光芒。

四九笑笑,說道：“那不是很好嗎？相信很快戚夫人便能達成所願。”

聞言，戚夫人忽的大笑起來，那笑十分好看，眉眼間皆是風情。

“我是還能等得了。已經等了幾百年，再多等上幾百年，也算不得什麽，可是......公主你，恐怕等不了多久了吧。”

聽罷此話，四九的心中掀起一陣惡寒。她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幾步。她故作鎮定的望著戚夫人說道

“你既知我的方法有效，但你也知道急不來，若......你未達成所願之前，我就先死了，豈不是前功盡棄了。”

因為緊張，她的手一直緊緊的抓著衣角。

戚夫人起身，慢慢的一步步的走到她的面前。四九下意識的往後退縮，直至後背貼上一方屏風，無處可退，她這才駐了步。

而戚夫人的眼眸在一瞬微微瞇起，緊接著，她將一只手伸向四九。

四九嚇得大氣都不敢出。

“你......你這是要做什麽？”

她不語，那只手迅速的掠過四九的頭頂，只聽“啪嗒”一聲微弱的響聲，接著頭皮一疼。

望著她手中多出的那一根雪白的頭發，四九吃了一驚。

“這......這是?”

戚夫人將那根白頭發遞到她的面前，然後幽幽的說道

“這是公主頭上的一根白發。離得遠些我都能看的清清楚楚，可見，這彈指容顏老的毒，還是很奏效的。”

她顫抖著手，接過那根白發。簡直難以相信。

“這......這是我的頭發？”

“當然，不是你的，難道會是我的麽？”戚夫人嗤之以鼻的輕笑。

轉而，她去到一旁的圓桌邊坐下，然後望著四九，說道

“公主說的很多，我未達成所願之前，公主就要死了，實在是可惜，所以，惦念著公主的時日不多，我有個好辦法，可以很快的達成所願。只要公主肯配合我，一旦我達成所願，定將解藥奉到公主的面前。”

四九擡眸望著她，一字一頓的問她道：“你要我，如何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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