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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1章 番外一 心神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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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宇策見吳駭兀自烹茶、倒茶,不徐不疾,一如面上的笑容,不消不減,落落大方。而今的吳駭,再看到頗有種圓融的氣韻,和以往又不大一樣,沒那麽活潑,但也剛剛好。

會有種“原來他還有這樣一面”的感覺,再次心動。

吳駭被他盯得久了,也神色如常,謝宇策打量他的同時,他也在打量謝宇策,最後到底是謝宇策面皮掛不住了,故作隨意地開口,打破沈寂:“你在看什麽書?”

吳駭故作深沈地道:“我博覽群書,你問哪本?”

謝宇策道:“就被你遮臉睡覺,為了擁抱我而丟下的那本。”

“你說它啊,”吳駭早已撿起那本古書,此刻從懷裏取出來遞給他,道,“是醫書。”

謝宇策道:“醫書?”他接過來翻看,卻見張張白紙,形同“無字天書”,但紙質柔軟光滑,和他曾在石人一族見識過的無字天書又有很大不同。著實看不出來是什麽類別,但能感覺出吳駭並沒騙他,感覺得出這是醫書相關,這種感覺很奇妙。

“其實也沒有很多,”吳駭說,“但我鉆研高深醫術很多年了,看得越多,越發現醫道博大精深,剛出世時的我也就只是站在門檻外觀望而已。”

他所謂的剛出世,也就是走出原始宇宙的意思。

謝宇策在醫術方面只懂皮毛,他救過生靈,但他的醫術源自於吳駭,吳駭若是站在門檻觀望,就更不談他了。這也無妨,因為他的長處不在此。

謝宇策道:“說來聽聽。”

吳駭道:“起初我看醫書只是為了救佛主,佛主的病很棘手,超出了我原先所學的範疇……”

謝宇策道:“救佛主?佛主還活著?在什麽地方?”若非那句提示,他們估計會處在敵暗我明的境地中不知多久。想到這裏,謝宇策驀然一楞,該不會佛主就在這裏把!

“嗯!”吳駭點頭,“說來話長。”

佛主被設計陷害魂魄離體險死,被天外存在所救,卻一直五感不通,渾渾噩噩、神志不清,自我懲罰似的做著粗活。

但若說他傻,那決計不可能。借佛主的提點,吳駭才知道原始宇宙外或許存在障礙物,阻擾了原始宇宙生靈超脫,但“佛主本身便是阻礙之一”卻超出他的意料,同時也讓佛主大受打擊,在他被尹伊敲暈後蘇醒,情況更加糟糕,身體每況愈下,甚至一度到了臥床不起的地步。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然後呢?”謝宇策道,“佛主四大皆空,六根清凈,應該是無欲無求,不至於被利用。”

“二位真人救他的時候也是這麽想的,但問題很覆雜,從內到外全都有問題,”吳駭說,“首先是他五感不通,神魂略弱,這兩者醫治起來就有難度,但最大的問題是無論怎麽醫治,醫好後,很快又會再覆發。兩位真人就勸我放棄,能試的他們都試過了,無效。”吳駭道,“兩位真人本身也極為不凡,他們說治不好,那就是現有的醫術治不好……”

謝宇策想到其中關鍵,道:“如果能治好,可見原始宇宙內的主宰神魂都能超脫,助他們破殼後的羽翼不豐等問題都能得到解決。”

吳駭重重點頭,道:“是這樣沒錯。治好他意義非凡。恰好我是神醫,看到治不好的病就很手癢,當然最主要還是擔心照妖姐姐繼續借助佛主的陰暗面來影響原始宇宙,害你們……更多仙靈不能超脫,所以我決定鉆研這個。照妖戳穿他是罪魁禍首之一時,我突發奇想佛主久治不好的問題和他的心病有關,後來發現果不其然!”

“既然我出來了,想必你鉆研出了成果。”謝宇策喝了杯茶,茶杯中水波微漾,他內心極不平靜,原以為超脫只是原始宇宙內存的坎,卻沒想到外面也有,而吳駭默默出力,他突然想到了當年被迫跌落境界的巨型火焰生命,此類情況自古以來屢見不鮮……如果不是吳駭在外面,只怕後果不堪設想。

“你能出來首先是你自己有實力,其次還是因為你有實力。”

“其實治病只要找準問題的根源就會容易很多,這裏沒有治療佛主這等心性極高的主宰級心病的秘方,所以就得從頭開始琢磨新醫道,”吳駭提到這個就滔滔不絕,神采飛揚,“治心病就跟治病一樣,唯一治不好的就是自己都不想活了的,而最痛苦的莫過於自己想改、希望想通,但自己卻做不到。他想要擺脫雜念,然而根本無法擺脫,於是自己懲罰自己,堂堂佛主淪落到五感盡失,神志不清,只會做簡單的活,多年如一日,日日不停歇。盡管如此,他還是不能放下那份痛苦,他依舊在茫茫苦海裏掙紮,怎麽也回不了岸。”

“好在佛主自己也想脫離苦海,所以非常配合我這個新手心醫,也是吃了不少苦頭。而我有這方面天分,還算學有所成、不負眾望。”

“聽起來很覆雜。”謝宇策覺得相當深奧,佛主的問題很嚴重,佛主堪稱修心之最,心境就不是一般人能夠達到了,而他遇到的困擾想必也很難解。

這就好比被困原始宇宙多年不得出的主宰曾在原始宇宙遇到的問題,因為如果他是正常超脫,他不會這麽容易被影響、甚至迷失自我。

“心醫”境界本身就已經超出神醫所能醫治的‘身、魂“層次,自己能超脫不算什麽,若能解決絕頂強者的道心、佛心困擾,助其他強者超脫,那該有多可怕。吳駭若連這個問題都能解決,那麽他若回到原始宇宙去,恐怕會被追捧到一定層次,堪稱另類無敵。

謝宇策道:“所以是佛主被凡主設計陷害,心裏懷揣著對凡主的怨恨,不願讓凡主超脫,這才導致最有希望超脫的凡主依舊留在原始宇宙、之後再沒有任何仙靈超脫的可怕後果?”

這和謝宇策了解中的佛主相差甚遠,道:“雖說被背叛很難耐,但古老主宰應該都是貌合神離,佛主和凡主所行之路不同,不存在絕對的信任,也就不存在放不下的背叛,佛主何等慧者,舍身取義之人,應該不會放不下至此。他這個心病,聽起來簡單,但其實很覆雜。”

吳駭點頭道:“背叛只是其中之一。佛主被凡主算計的當場其實就明白了,你知道‘心燈’靈魂互換的條件的,所以只能是他自願為之。”

謝宇策愕然:“自願為之?”

吳駭道:“他確實是舍身取義,為了不讓人族從內部被瓦解,沒有和凡主大打出手不死不休,沒有對外求救,成全了凡主,這才換來了人族大勢的局面。”

謝宇策道:“但他內心還是被動搖了。”

吳駭點頭,那是肯定的。

佛主和凡主同為人族主宰,在原始宇宙初期,曾有過相互提攜、同進退的過往,雖不同道,但彼此交情極深,而被他曾提攜過也極信任的凡主算計至身隕,肉身給了魔頭雙面魔猿,人族古老主宰竟多了這樣的禍根,這讓佛主無法釋懷。

謝宇策有點糊塗了,太覆雜無從著手:“堂堂佛主心境還不如你,凡主還真是死性不改,活該出不來。”

“千萬別這麽想!”吳駭心驚肉跳地看向屋內,如果在別處謝宇策怎麽說,他都會附和,但這裏被照妖的可怕力量覆蓋,一不小心被惡意引導,倒黴的還是原始宇宙內的生命,道,“其實也還好,我說結果,你肯定覺得簡單。總之佛主依舊崇高。”

謝宇策還是想問,但吳駭擡起手指擋住了他的唇,手就被謝宇策捏住,正對上心上人的視線,吳駭心神受到影響,但還是不松口:“我還沒完全治好,等我徹底治好了再告訴你。”

謝宇策道:“好吧。”

突然有個聲音傳來,道:“老衲慚愧。告訴施主也無妨,因為老衲當時不想見到凡宸。”

吳駭起身說:“佛主。”

謝宇策側頭看去,見是一位年輕僧人,耳垂較大,面容祥和,目露慈悲,步伐平穩,行動無聲。未見他之前只覺原始宇宙內的佛主裝得很像,但見了他以後,便覺這才是真佛主無疑。

年輕佛主對吳駭躬身行禮,道:“心神醫。”

“佛主別客氣!”吳駭起身還禮,佛主立刻還以更重的禮節,吳駭索性站著不動了,謝宇策見他無奈的眼神,便理解他方才話裏的意思:如果徹底治好了,佛主不必如此客氣。

謝宇策訝異這源頭,佛主在原始宇宙外,他不想見到凡宸,所以凡主沒有超脫,道:“就這麽簡單?”

“說來簡單,做起來難。心神醫能從千思萬緒中找出這點微念,已是不易,”佛主嘆道,“雖只是小雜念,但這點雜念,害了凡宸,也害了諸多生靈。老衲到了這裏,才知天外有天,經心神醫治理,方知故敵非敵,何苦為之,可惜無能為力,還盡添堵。”

“一切禍事因老衲而起,老衲終將回去贖罪,阿彌陀佛。”佛主樣貌年輕,卻飽經滄桑,行了一禮,當是打了聲招呼,這才擡步離開。

“聽起來似乎還有回原始宇宙之法。”謝宇策收起心裏的念頭。

“病易治,心難醫。”吳駭道,“活的不痛快的人,心裏都有座牢,裏頭關著自己。”

謝宇策頓了頓,對吳駭道:“我原本擔心你把大半造化給了我,只能退而求其次走醫道,過得不痛快。現在看來,你是樂在其中。”

吳駭很是輕松,粲然一笑,萬化之術,雖是他開創,但條件太苛刻,能被謝宇策完美重現幾乎全仰仗仙胎逆天的記憶性。

雖說異樣魂魄特征是異種肉身成型之基,但異種神魂融入他魂魄中,已經成為精純的魂力與他神魂融為一體,也就無法再分割或再現其他種族魂力的可能。

不過想學也不難,他本就擁有融合天賦,他若想再度擁有始祖級的萬化之術,只需要將當年所造的殺戮再來一次即可。但如今的吳駭認為暫時沒有必要。

他道:“我以前就很擅長苦中作樂,如今的確是樂在其中。”

“好一個心神醫。”謝宇策話是這麽說,但神情黯然。

“你不要這樣看著我,好像我是在安慰你一樣。”吳駭道,“原始宇宙的大環境讓我只能將這個當成興趣,我曾一度懷疑自己行醫也是錯的,還是來了這邊以後,在漫長的靜思中,在救治佛主的過程裏,我發現,救人和鉆研行醫之道所獲成就帶給我的樂趣比戰鬥廝殺來得更大。

“其實也許早在爺爺躺在病床上的時候我卻無能為力的時候,就註定了將來如果有成為醫者的機會擺在我面前,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它。”

吳駭一臉真誠,目光坦然至極。謝宇策心想,如果吳駭的確喜歡行醫,那他以往覺得吳駭是在學他才走到那一步,著實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所以你別太小瞧我,”吳駭很自信地說,“神醫只是單純的治療肉身神魂方面的傷病,但‘心神醫’包羅萬象,如今若再讓我入世,僅憑醫道,但凡智慧生命,幾乎都不是我的對手。”

謝宇策心道:“我怎麽可能小瞧你。”

醫心應該又是一門全新的道,心至神境毫無疑問很高!

原始宇宙短短九十個宇宙紀,外界不過九十年,吳駭就能參悟佛法,解除佛主佛心困擾,甚至獨創新道,的確很令人驚嘆。

心力,精神力,和身體之力是三種決然不同的力量……

謝宇策從過去回到未來,內心因為凡主的話極盡動搖時,他還能理智地思考對策,聰慧如他事後自然也敏銳地察覺到並做了區分。

起初成就幼時吳駭的也並非是精神方面的意志,而是虛無縹緲的心力。

正因為心力過人,也就造就了獨一無二的造化之術,將脆弱易碎的“融合大本源法則”演化到了那一步。而後來人哪怕魂魄能擁有融合本源,也達不到吳駭曾經的高度……

“所以我成就你就好了,”吳駭擡眸道,“如果你不介意,今後你負責殺戮,我負責救人!”

謝宇策豈會介意,本該如此。

只是過了一會,謝宇策又道:“但不許和我之外的其他人有過於親密的舉動,別讓莫名其妙的人對你有莫名其妙的幻想。”

“有嗎?”吳駭道。

“有。”謝宇策控訴。

“那也許是一般神醫自帶的效果,或者我沒把握好分寸,給別人照成了這種錯覺。以後不會了,”吳駭摸了摸下巴,琢磨道,“不然我換個模樣,不以真面目示人?”

謝宇策道:“這樣再好不過。”

吳駭原本是開玩笑,隨口一說,哪料到謝宇策神情嚴肅,吳駭好想一把抱住他,然後他把想法付諸行動,得到了謝宇策的溫柔回應。

“說得好像要入世一樣,其實哪有那麽簡單,到了這裏,再想入世可不容易。”吳駭舒服地瞇起眼睛,道,“不過好在你來了。”

吳駭道:“我以前不覺得無聊,現在回頭一想,沒你的日子太無聊啦。”

謝宇策似有所指:“哪裏無聊,不是有人陪你嗎?”

吳駭道:“你說誰,你說佛……哪能和你比!”

“你不是沒前科。”謝宇策道,“以前也有和尚……”

吳駭趕緊撇清,道:“你不會是說你轉世佛子?!不能一概而論,話說回來,佛子呢,你出來了,那還有龍寰呢?”

謝宇策瞇了下眼睛,如實告訴了他,道:“……如果不能合一,我的魂魄恐怕會受制於他倆略低境界而被困原始宇宙不得超脫,再者就憑你背著我對另外兩個我做的那些,咱倆應該不會這麽輕松地說話到現在。”

吳駭說完撇過頭去小聲道,“這是什麽語氣,說的我好像欠你似的,明明剛才還覺得虧欠我,我還在安慰。”

吳駭問:“那我的神藤呢!我雖然擅長治病,但配藥還是得神藤來。”

這個,謝宇策也就沒話說了,神藤沒帶出來,他所有身外之物全都被留在了原始宇宙內,而借葉天陽的磨盤神器這才得以三身合一,道:“我的錯。”

“你也別太失望,這不是有我嗎,”謝宇策挑眉道,“我可以補償你。它能為你做的,我也可以。”

“這就不用比了吧,”吳駭笑道,“再說你還能纏在我手腕上不成?”

“不光如此。”謝宇策目光幽暗猶如深潭,望過去便很難移開視線,他輕輕握住吳駭手腕,冰涼滑膩般觸感恰到好處,一陣酥麻串上頭頂,吳駭知道他會萬化之術,光是想到謝宇策纏在他身上的畫面就有那麽點血脈賁張,立馬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他小聲說,“我也想,但別在這裏,屋裏有眼睛盯著呢。”

謝宇策輕哼了聲,鳳目看向別處。

吳駭心說自己學大乘佛法,清心寡欲這麽多年,到底還是奈何不了這位,這就不難理解佛子的心態了。

世間諸多道理,唯有“情”字最無理。深究起來倒也有趣了。

不過佛子本就只是謝宇策的一部分,他們合在一起才是完整的謝宇策,而今謝宇策能完完整整地出現在他面前已經是再好不過。吳駭由衷地道:“不管怎麽說,多虧了天陽,要不是他想到這個辦法,我也見不到你。”

謝宇策道:“能讓這麽小的念頭發揮出如此強大的力量,另一位始作俑者,我倒想見見。”

“你出來時沒見到嗎,她就在你方才出來的那間屋子裏。”吳駭見謝宇策一臉疑惑,又道,“就是原始宇宙界壁外那間房間裏的緋衣女子,她本體是心燈。就是我們有過接觸的那個,也是當初被凡主用來顛倒佛主與雙面魔猿神魂的那個!”

謝宇策恍然大悟,道:“我出來的房間裏並沒有緋衣女子,也沒有你說的‘心燈’!”

吳駭愕然,拉著他往裏走,道:“不會吧,那你這身衣袍是怎麽來的?我最初那身就是照妖拋給我的。”

謝宇策道:“墻上星光凝練而成。不過我確實看到一束金光一閃而過,進入界壁。”

“什麽!?”

吳駭進屋一看,果然空空如也。照妖確實不在了,經謝宇策描述,的確就是那道金光。

“照妖又在騙我,她說她進不去原始宇宙!她還讓祈禱無阻礙超脫,但毫無阻礙並非好事,被鎖鏈纏繞略久一些反而有好處。只要別在中途被擊落就成……”吳駭驚訝於照妖就這麽走了。

“難道她找到了‘門’?”吳駭琢磨著。

“門?”謝宇策問。

“原始宇宙裏有‘門’,能去往別的世界。”吳駭說,“但這個‘門’在哪裏,需要找。”

“她沒騙你,她的確找到了原始宇宙內藏的‘門’,”尹伊出現在房間裏,嚴肅地說,“她走了也是好事,人多了也就不適合她待。這位小兄弟心性不比你純粹,照妖離開也是成全我族。”

吳駭一怔,悵然若失也不知是為哪般,道:“想說她不厚道,但她這一走,就好像放過原始宇宙一樣。”

尹伊真人嘟囔道:“也不能全賴她,她也不是有意的。”

尹伊真人沒有回答他,而是歡喜地打量謝宇策:“我族多了你倆,暫時也就不需要她了,她走了也好,以後有需要再請她就行了。”

吳駭總覺得好像對照妖的了解不夠,好像之前對她的評價都不中肯,也欠她一句道歉,道:“門在哪兒,找到了我也要走!”

“你自己想。我不告訴你,門不那麽好找的。”尹伊真人道,“你還沒徹底治好佛主,還有陽伊真人,我可就仰仗你了!你若能治好陽伊真人,你的‘心神醫’之境還能再提升一個層次。但要去上一個世界,也得找門,你找到門了要走也可以,但新出來的這位要留下。”

吳駭說:“如果我要走,那肯定讓他也陪我一起走。”謝宇策皺著的眉頭這才稍稍松開。

吳駭能治好佛主,但要治好陽伊真人就難了,他需要更多的歷練,才能對陽伊的狀況更了解。但那時候就不僅僅是治心,而是救世,陽伊真人的安危與世界相連。

尹伊真人苦口婆心道:“以後吧,以後。暫時還是……留下為好。說了你們不能走,陽伊真人垮了,走了個照妖,你們也這麽不負責地離開,我得守到何時?”

突然,吳駭驚訝道:“你剛才是不是在說照妖姐姐壞話?”

尹伊真人一臉懵,道:“我說了嗎?我沒說!你聽錯了!”

謝宇策見他明明少年模樣,說話卻格外老成,裝糊塗不帶眨眼的,一會為它說話一會又說它不好,也是有趣得緊。

謝宇策道:“如果位面戰百戰超脫是事實,那麽再過十年,還會出來一位,他叫容玄。”

不說這話還好,說完尹伊真人掐指一算,整個人如遭雷劈,楞了許久才反應過來,道,“他不行,我算了算,他還有個誓約未盡。”

謝宇策道:“有影響嗎?”

“影響大了!”尹伊真人轉眼間竟已滿頭大汗,“誓約也是原始宇宙規則,更何況他是與位面直接立下的誓約,規則束縛大著呢。位面戰百戰勝出後,也得完成誓約了才行,是別人也就罷了,但偏偏是他,他會連累位面戰,害得我苦心留下的位面戰場失去權威,讓一線生機失效!”

吳駭和謝宇策相視一眼,都看到對方眼裏的無可奈何。

“所以你們得幫我想個辦法,尤其是你!”尹伊真人急得跳腳,看向謝宇策,道,“吳駭已經沒辦法插手原始宇宙,但你還可以。”

謝宇策道:“怎麽插手?”

“也不用你幫,你可以想辦法給他們捎個信,他得在位面戰結束前,完成誓約,否則‘位面戰百戰勝即可超脫’這個捷徑,對他無效!不能超脫的原因純粹是誓約問題,位面戰百戰勝出即可超脫,這個規定準確無誤,只是一線生機就那一瞬間,過時不候!”

“外面十年,裏頭還剩十個宇宙紀。想個辦法吧。”

尹伊真人不急不行,時間太緊了!

如果位面戰這一缺口就此終結,之後的原始宇宙還得再往高處走,而他插手原始宇宙的布置也就沒有得到預期效果,要等到下一個新族人還得隨緣,但“自帶位面超脫”幾乎就沒指望了。唯有自缺口中超脫,方可自由進出原始宇宙,除此之外出來的都很難在進去,進去的時間也很有限。

……若不能走出一位真正的創世神,那他所創的宇宙大體也是失敗。

吳駭說:“照你這麽說,不等到下一個超脫,我倆就走不了?”

尹伊伸出一根手指,小聲道:“不是走不了,得留一個。”他倒是希望吳駭境界提上來了趕緊去救陽伊真人,但那是急不來的。

突然,尹伊真人道:“我明白了,照妖偏偏這時候離開,就是不打算幫忙,她就巴不得眾生都被困在裏頭!”

謝宇策道:“辦法是有的,不過不用急,既然照妖能將心燈虛影投入到原始宇宙中,我想我也可以虛影降臨原始宇宙,只是報信而已,並不難。”

捎封信確實不難,佛主本就有回原始宇宙的意圖。但要打發容玄,恐怕不容易。

吳駭道:“不管怎麽說,還是先找到降臨原始宇宙的辦法。”

尹伊真人道:“不過往好的方面想,這還有十年,如果他不幸戰敗,也就不必多此一舉。”

吳駭低聲道:“幸好照妖離開得及時。”否則實現了這個念頭多不好。

一年又一年,時間平靜地流逝。上界依舊維持著全勝戰績,原始宇宙依舊處於上界紀元,上界之主以界主之資穩贏至今,直逼永恒界戰績而去。

幾乎是謝宇策剛到島上,兩人便開辟了間新的住處,吳駭將住處大門連通藏經室,出門便能進去修行,與真人一同尋找進入原始宇宙的辦法,就連陽伊真人也被拽起來想辦法。而謝宇策則從頭開始學“無字天書”。

這一天,吳駭早早出門來到溪水邊,披著不大合身的衣袍,前晚荒淫無度,衣袍散落,他穿錯衣袍在溪水邊等著謝宇策穿他的過來,相互笑笑,順便泡個澡,身上的痕跡全消退了,洗完了也沒等到謝宇策,於是披著對方的衣袍回去,剛走到房間門口,竟聽到裏頭傳來爭吵聲。

吳駭敲了敲門,耳朵貼過去細聽,門內爭吵戛然而止,他這才推門而入:“你在跟誰說話……呢。”卻見屋裏只有謝宇策一個人,長發如緞,薄被當著屈膝支起的長腿,手臂擱在其上,露出半個光著的胸膛,整個屋子的擺設加起來都不如這人……於是很沒出息的,吳駭說到最後一個字時,喉結上下滾動了下。

“你聽錯了。”謝宇策面不改色。

吳駭說起穿錯衣袍的事,當笑話說給他聽,以為他聽了會調侃兩句,結果謝宇策全程淡定,表示理解。

吳駭雲裏霧裏地關上門,剛往外走了兩步,停下來,覺得以往都是他睡著,謝宇策起早用功,沒道理突然就倦怠,莫非是有什麽收獲,他往回走了幾步,又聽到裏頭傳來聲音,的確是在爭吵!

吳駭悄悄把門推開一條縫,探入頭去,謝宇策猝不及防地和他對上視線,話沒開口,吳駭整個人楞在那裏,眼睛都看直了。

**

宇宙伊始,古老主宰伴天地孕育而生,生來強大。

混沌之際,無數強大本源法則、本源神力呼嘯而出,數之不盡的寶藏就那麽擺在古老生命的面前,強大才是唯一真理,才能建立部落,甚至成為一方統帥。

那時的人族很是弱小。強大的大本源法則,以及其他珍貴礦石、奇異珍饈等均被強大種族、強悍部落,譬如蠻荒古獸、當時便已威震一方的九頭神龍所掌控,弱小種族分得的資源相當稀少,就連棲身之地也貧瘠之地。

這一日乃是荒古強族的盛會,決定了宇宙初期階段各族的資源分配,以及將來無盡歲月的地位崇高或卑微,是奴是主,全在這場空前盛況的大會中安置。

各族強者攜強悍神兵至寶聚集於聖城,以強盛等級來瓜分綠洲寶地。

聖城的另一邊廢棄的隕星,屍骨腐蝕般的惡臭熏天,方圓千裏無外物靠近。

“別過來!不要你們過來!”

有個臟兮兮的小孩頭發亂蓬蓬,衣衫襤褸,站在廢墟裏無助地擦眼淚,“我不要你們!”

但無論他怎麽擺手,那些奇形怪狀的“大本源法則”總是跟著他,有的形似樹枝,有的細小如灰塵,還有的如同灰蒙蒙的霧氣。這些負面低級的大本源法則乃是與他同時代的強者們丟棄不要的東西。

一旦被沾上,就會形同廢人,無法見人不說,更沒人願意和他說話。

“宇宙之初,人族居然混得如此淒慘。”一道金光從半空中掠過,小孩的目光追隨著金光,跳起來卻夠不著,道,只聽到個好聽的女音道,“你是我一路見過歲數最大的人族。”

金光落地,化作一位清雅出塵的緋衣女子,她戴著面紗,整張臉都擋在面紗下看不真切,但她靠近了那些臟亂不堪的大本源法則,依舊身不染塵。

這小孩看呆了,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盯著這位憑空出現的女子。

他雖然樣子瘦小,但他確實最古老的人族,在他之後的人族比他高大,實力卻不如他強,歲數不如他大。之所以他瘦小一些,遠不如同時代已然壯大的神龍霸主之流。那些強者甚至不知道有他這樣一個微弱的同輩,就連這一萬分重要的盛會也沒有邀請他。

小孩驚喜地道:“你也是人族嗎,請您快去參加盛會,否則人族今後的日子還會更難過。我無能,虛長這麽多歲,卻不能為人族謀半點便利。”

“我可不是人族。”緋衣女子道,“要去也是你去。”

“可我……”蓬頭垢面的少年擦了把臉,神色黯然,道,“我這樣怎麽去啊,我又醜又笨又臟個子還矮小實力不強,去了只會丟人現眼。”

緋衣女子興許是同情他,道:“這些都不是真正的你,你只是受了身外之物影響,只要把這些收起來,這才是真正的你。果然出類拔萃。”

緋衣女子擡手招來一個圓盤,將那些雜亂的大本源法則吸入其中,亂七八糟的隕星像是被清理了一遍,只剩下幹燥的沙粒。體內沒了多餘的雜質,小孩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蓬頭垢面不覆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頭柔亮的黑發,身體修長,五官立體,白皙皮膚,氣質極其出眾。

“多謝,還未請教高人尊姓大名?”

“我叫,傅照心。”緋衣女子說出這個名字,心道,“反正我告訴你了,你也很快就會忘記。就當是我說給你聽的吧,吳駭,等有朝一日你能找到‘門’,必定也會看到這一幕,知道我的名字。但知道我的名字,和救活陽伊真人是兩碼事。”

“什麽?”年輕的白衣人只聽到“我叫”二字便沒了下文。

此時,一頭絢麗多彩的火鳳從旁經過,視線掃過這裏,下意識地停在不遠處,驚嘆於他的美貌,虔誠地朝他拜服。等他再回過頭,卻見眼前哪裏還有緋衣女子,問及火鳳,火鳳也說方才無人,只是見他如見天人,想載他去聖城赴會。

照妖融入虛空,順著時間線前行。

上個世界毀滅,便伴隨著宇宙誕生。

再往前走,便是被毀滅的世界,二者時空交界處便是通往上個世界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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